李树茂,曹 云,王 颖,栗锦迁
(天津市中医药研究院,天津 300020)
心悸包括惊悸、怔忡,指因气血阴阳亏虚、痰饮瘀血阻滞导致心失所养、心脉不畅,引起患者发作性自觉心中急剧跳动、惊慌不安、不能自主为主要表现的一种心系病证。也指多种疾病中患者自感心跳剧烈、心慌不安的常见症状。心悸多伴有胸闷、气短,甚而喘促、眩晕,脉象或数或迟或结或代[1-2]。
自仲景《金匮要略·惊悸吐衄下血胸满瘀血病脉证治》明确提出“惊悸”病名,惊悸连称作为心悸病名的现象在其后的古代文献中变得十分常见。而惊、悸与怔忡三者,至明代李梴的《医学入门·卷四·内伤痰类》趋于统一为病情发展的过程,即由惊到悸再到怔忡,逐渐加重,惊悸与怔忡之间可相互转化,惊悸日久,可致怔忡,怔忡可因惊加重。至现代,考虑到“惊悸”易使人理解为因惊致悸,而不够全面,“怔忡”又仅为悸之重证,心悸作为统一的病名逐渐确立[3-4]。
栗师对该病的治疗本于《内经》、法于张仲景,总结出该病虚实两分、兼顾五脏、全面考虑、突出主证、灵活辨治等观点。
心悸是一种以症状特征命名的疾病,散见于内科杂病中,或其他症状不明显而单独为病,或见于其他内科疾病的以心悸为主证特定阶段,其涉及范围广,病因病机复杂,历代医家对其病因病机的认识有所不同。
栗师认为:心悸,中医定位在心兼及脾肾肺肝等四脏,心属于胸中阳位,主神明,当心的正常生理功能发生变异时,即可表现为心慌不安,心跳剧烈,心胸疼痛,失眠,多梦,汗出肢冷。面色 白或青紫等不同症状,并在脉象上可表现出数、虚、缓、迟、结、代、促、涩等不同。
栗师强调,本病多虚实夹杂,以本虚标实为主。本虚多因禀赋不足,病久失调,思虑过度,失血过多,脾胃虚弱,肝肾不足等导致心脏虚衰,其中心气(阳)虚鼓动无力,血脉阻滞,而心阴虚则阴不敛阳,心阳浮越,心神不足而见心神不安,失眠多梦,健忘,烦躁不安等症。标实多因心阳不足,寒邪侵袭,脾胃阳虚,水液失司,火热内郁,煎熬津液,七情郁结,心君为之不宁,突受外惊气机紊乱,及外感于邪内舍于心等原因。本病以脏器亏虚为本,水饮、痰浊、瘀血为标,且此三者之间可相互化生;水饮、痰浊、瘀血多在脏器亏虚的基础上产生,该病理产物又进一步加重了脏器亏虚,形成了虚实夹杂的格局[5-12]。
基于对本病发病的根本是先有脏器亏虚,即脏器亏虚为根本,水饮、痰浊、瘀血为标,且水饮、痰浊、瘀血既之成为心悸发生与发展的重要病因和病机;栗师认为,在该病的辨证治疗上,要兼顾虚实两端,脏器亏虚需首辨阴阳气血,标实需分清水饮、痰浊、瘀血,以及其两两组合或三者共见中的主要矛盾,在不同的阶段,根据不同的邪实特征灵活组方,基于虚则补之,实则泻之,而攻补结合做到攻不伤正,补不滞邪。
栗师对该病的辨证分型总体上分为以虚为主证型和以实为主的证型,以虚为主的证型包括阳虚气弱和气血两虚两大类,正虚致悸(阳气不足、阴血不足)和邪实致悸(火热致悸、水饮及痰饮致悸、瘀血致悸)。以实为主的证型包括痰火扰心、痰浊阻闭、心血瘀阻、七情郁结、突受外惊。
2.1 阳虚气弱
2.1.1 心阳不振证 主症:胸闷痛,心悸气短(宗气不足),形寒肢冷,心胸憋闷。兼症:面色苍白,五心烦热,小便清长(肾阳不足)。舌象:淡胖,苔薄白。脉象:沉迟、结代。治法:温补心阳,安神定志。方药:麻黄附子细辛汤(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苓桂术甘汤)。
2.1.2 心阳虚脱证 主症:心悸喘定,大汗淋漓,四肢厥冷(阳随汗脱)。兼症:咳吐泡沫,口唇青紫,神志淡漠。舌象:淡紫黯。脉象:微欲绝(阳虚、汗脱、气阴两虚)。治法:回阳固脱。方药:参附龙牡汤加味。法:活血化瘀。方药:血府逐瘀汤。
2.1.3 阳虚水泛证(水气凌心)主症:心悸气短,畏寒肢冷,肢体水肿。兼症:身倦自汗,纳呆腹胀,腰酸尿少,面 白/黯;腹中瘀块。舌象:暗,瘀斑。脉象:虚数/促/结/代/散。治法:温阳利水。方药:真武汤加五苓散(苓桂术甘汤)。
2.1.4 心胆气虚证(突受外惊)主症:虚烦不寐,多梦易醒,触事易惊。兼症:气短自汗,倦怠乏力,小便清长。舌象:舌淡。脉象:脉弦细。治法:安神定志,益气养心。方药:安神定志丸。
2.2 气阴两虚 主症:胸闷痛,心悸气短,五心烦热,盗汗口干(阴不制阳,虚热内生)。兼症:眩晕耳鸣,失眠多梦,面色少华。舌象:红少苔。脉象:细数或结代或促。治法:益气养阴。方药:补元汤,生脉散加减。
2.3 痰火扰心 主症:胸闷心悸而烦,心下痞满,烦躁失眠。兼症:口苦而黏;痰黄而稠,恶心呕吐。舌象:舌红苔黄腻。脉象:促或结代。治法:清热化痰,安神定志。方药:黄连温胆汤(小陷胸汤)。
2.4 痰浊阻闭 主症:心区痞、闷痛,胀痛彻背;恶心。兼症:脘腹胀满,烦闷纳呆,头晕。舌象:肥胖有齿痕,色淡苔白腻。脉象:弦滑/沉濡而滑。治法:温阳涤痰,活络止痛。方药:苓桂术甘汤、瓜蒌薤白半夏(桂枝)汤、枳实薤白桂枝汤。
2.5 心血瘀阻 主症:心悸心痛,痛有定处刺痛,面晦唇青。兼症:肌肤甲错,爪甲发青。舌象:紫暗或有瘀斑瘀点,舌下脉络紫胀。脉象:结/代/促/沉涩。治
2.6 肝气郁结(七情郁结)主症:精神抑郁,胸胁满闷或疼痛。兼症:善太息,或乳房、少腹胀痛,大便失常,月经不调。舌象:苔薄。脉象:弦。治法:疏肝解郁。方药:柴胡疏肝散、逍遥散、归脾汤、柴胡牡蛎汤。
诊断依据:主症两项加兼证一项;病症配合,组合式分类诊断,如胸痹心悸,气阴两虚兼心血瘀阻。
临床上栗师非常注重阳气的作用。《内经》云:“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景岳亦云:“天之大宝只此一丸红日,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人体各种生命活动的维持和血液、津液的正常运行、输布、代谢均有赖于阳气的充盛。尤其注重心脾肾三脏之阳,强调心为阳中之阳;脾居中焦,为气血生化之源,气机升降之枢;肾居下焦,内蕴命火元阳。若心火不能下温脾阳,肾火不能上蒸脾土,致土不化物则水谷难化精微,不能濡养全身;若脾阳不足,气血生化乏源;肾阳虚损不能上济心火,则宗气衰微,不能贯心脉以行气血;心阳不振,温煦鼓动失职,则心脉蜷缩,瘀血、痰湿等阴浊之邪上乘阳位,而发胸痹、心悸等证;若胸阳不足,脾阳不振则心火不能下济于肾,后天精气不能滋养先天元气,致肾阳亏虚,命门火衰,肾之封藏、蒸化水液、纳气等功能失职,而见水肿、厥冷、喘息等危重之证[13-17]。
栗师认为阳气不足是产生痰饮、瘀血的主要原因。强调痰瘀相关、津血同源均具二重性。强调阳气在津液、血液的运行、转输和代谢中的关键作用,同时痰和瘀既是病理产物又是两种不同的致病因素。痰是津液不化而形成的病理产物,所谓“积水成饮,饮聚成痰”。湿、痰、饮一源三岐,名虽异而实同。瘀血是人体血液循行不畅或离经之血着而不去的病理产物。由于共同的致病基础,临床上也多见痰、瘀相互夹杂。阳气亏虚则其温煦、推动、统摄之力不足,津液、血液的运行不利而成痰饮、瘀血。故对该病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要尤其重视温阳的作用。
患者男性,70岁。2009年3月28日初诊。
初诊:述曾患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狭窄伴闭锁不全,近日逐渐出现心悸,胸闷、下肢水肿。刻诊:胸闷,心悸,乏力,畏寒,四末不温,上腹胀满不舒,寐差,二便可,舌淡红中间有裂纹、瘀斑明显,苔薄,脉结。诊其为心悸,证属阳气虚衰。此为阳气虚衰所致的胸闷,心悸,乏力,畏寒,四末不温,上腹胀满不舒,寐差,二便可,舌淡红中间有裂纹、瘀斑明显,苔薄,脉结之症。
中医诊断:心悸(阳气虚衰型)。
西医诊断: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狭窄伴闭锁不全。
治宜温阳益气。拟方生脉饮合当归补血汤合桂枝甘草汤加减。处方:党参30 g,麦门冬20 g,五味子20 g,生黄芪 60 g,当归 20 g,桂枝 15 g,炙甘草15 g,赤芍 15 g,川芎 15 g,丹参 30 g。水煎服,每日1剂,连服7 d。
2诊(2009年4月4日):心悸减轻。守方继服7 d。
3诊(2009年4月11日):诸症减轻。加红景天12 g,去党参。
4诊(2009年4月18日):诸症平稳。守上方继服7 d,再以上方7料配成蜜丸继服。
按:心悸是一种患者自感心中急剧跳动,惊慌不安,不能自主的疾病。患者诊断符合以上特征。患者由于曾患风湿性心脏病,二尖瓣狭窄伴闭锁不全,出现心悸,胸闷、下肢水肿,乏力,畏寒,四末不温,上腹胀满不舒,寐差,舌淡红中间有裂纹、瘀斑明显,苔薄,脉结等症,可辨为阳气虚衰之心悸。其脏器亏虚为根本,痰湿、瘀血为标;心阳虚鼓动无力,血脉阻滞,其痰湿、瘀血在脏器亏虚的基础上产生,且又进一步加重了脏器亏虚,形成了虚实夹杂的格局。故临床当采用“温阳益气”法治疗。拟方生脉饮合当归补血汤合桂枝甘草汤加减。方中生脉饮补益心之气血不足;当归补血汤补气生血;桂枝甘草汤温复心阳,共达温阳益气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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