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素梅
动态与书评
“第四届中德科学技术哲学论坛”综述
成素梅
2014年9月10日到12日,由上海社会科学院科学技术哲学学科和汉诺威—莱布尼兹大学莱布尼兹研究所、科学哲学与伦理中心发起创办,汉诺威大学哲学系、比勒菲尔德大学跨学科研究中心、马格德堡大学哲学系、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所、上海大学社会科学学院、大连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部共同主办,由比勒菲尔德大学跨学科研究中心(Zentrum für interdisziplin覿re Forschung,简称ZiF)承办的“第四届中德科学技术哲学论坛:如何形塑技术的未来——中国与德国的视角”在比勒菲尔德大学跨学科研究中心二楼会议室召开,来自德国和中国部分院校及博物馆的20余名专家学者出席会议,比勒菲尔德大学跨学科研究中心的行政秘书布瑞塔·帕德贝格(Britta Padberg)致辞,论坛语言为英语,每位与会者的学术报告与讨论时间为1小时。
9月10日的报告从9点半持续到19点结束,其中,午餐时间仅为半小时。上午的三个报告依次为:上海社会科学院成素梅教授的《论技术实在》、汉诺威—莱布兹尼大学的保罗·何尼根·徐能(Paul Hoyningen-Hene)教授的《现代科学为什么是一种技术探索?》、大连理工大学洪晓楠教授的《纳米技术对社会的影响》。下午的四个报告依次为:柏林技术大学弗里德里希·斯丁勒(Friedrich Steinle)教授的《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二分的某些问题:以电学为例》、上海大学刘晓涛副教授的《中国科技政策中的社会科学研究》、慕尼黑工业大学卡尔·冯·林德研究院沃夫冈·皮兹(Wolfgang Pietsch)博士的“数据密集型科学:研究因果复杂性的一条新进路》、华东师范大学王不凡博士的《技能性知识及其成长模型》、上海大学周丽昀副教授的《技术的社会塑形及其对中国技术发展的影响》。
9月11日的报告从上午9点半持续到下午6点半,上午的三个报告依次为: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所的方在庆教授的《当代中国的技术创新》、德国慕尼黑博物研究院迈克尔·艾克特(Michael Eckert)博士的《为液体力学提供基础的工程问题:以表面摩擦为例》、上海大学王天恩教授的《形塑技术未来的双向循环视域》。下午的四个报告依次为:达姆城技术大学阿尔弗莱德·诺德曼(Alfred Nordmann)教授的《技术型科学的柏拉图式的目标》、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所朱慧涓博士的《20世纪初德国的经典物理学与纯科学》、汉诺威-莱布兹大学恩克·布特邬(Anke Btüer)博士的《精神病学分类中的有效性》、大连理工大学王前教授的《科学认知活动中“视域”的意义》。
两天紧张的学术会议之后,12日主办方组织参观了德国当地的历史古迹和世界上最大的计算机博物馆,使中方代表们进一步了解了德国开国英雄的事迹,见证了计算机发展的历史轨迹,体验了聪明的机器人导游和计算机的最新应用。令我们骄傲的是,我国的算盘作为人类早期发明的计算工具陈列在醒目的位置,方在庆教授还亲自向德国讲解员表演了他的珠算才艺。
比勒费尔德大学是德国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比勒费尔德市的一所国立大学,是德国在20世纪60年代新建的改革型大学,其组织机构和教学风格都不同于过去的老牌大学,旨在重建研究与教学之间的统一,强调跨学科研究,设有生物学、化学、数学、物理、心理学和运动、技术、历史、哲学、神学、公共健康、语言学和文学、艺术与音乐、教育学、法律、商业管理与经济学等系。跨学科研究中心是德国的第一个高等研究所,成立于1968年,一年之后成为比德菲尔德大学的核心研究所,是一所独立的研究机构,向所有学科和所有国家的学者开放,鼓励、支持和资助杰出而富有创新的跨学科研究项目与高层次的跨学科交流,尤其是科学与人文之间的交流与合作,为实现国际性的跨学科学术项目提供机会,它已经成为整个欧洲许多高等研究院的楷模。ZiF的创始人社会学家和哲学家赫尔穆特·谢尔斯基(Helmut Schelsky)认为,跨学科交流是科学进步的核心驱动力,ZiF自成立以来的四十多年的跨学科研究经验不仅支持了这一观点,而且表明,跨学科交流能够为学科发展开辟新进路和开创新领域。本次论坛是在ZiF的全额资助下召开的,他们除了资助三天的会议,还邀请并全额资助了来自中国的五位教授、两位副教授和两位在读博士生出席论坛。
布瑞塔·帕德贝格在致辞中对参加“第四届中德科学技术哲学论坛”的与会代表表示欢迎,希望大家享受在条顿堡(Teutoburg)森林边的美好时光。接着,她详细介绍了ZiF的传统与宗旨。她指出,ZiF的悠久传统是促进把对同一主题感兴趣的不同国家和不同文化的专家学者聚集在一起,系统而有规律地从不同视角进行学术交流和批评。在ZiF工作过的最著名的专家学者之一是诺伯特·埃利亚斯(Norbert Elias),他在那里生活与工作了六年。200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埃莉诺·奥斯特罗姆(Elinor Ostrom)在20世纪80年代曾是ZiF的两个研究小组的成员,并在那里工作过14个月,在ZiF工作过的其他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还有子博弈精炼纳什均衡的创立者莱茵哈德·泽尔腾(Reinhard Selten)、经济学理性预期学派的代表人和把博弈论发展成为经济分析工具的先驱之一的约翰·海萨尼(John Harsanyi)以及“机制设计理论”的提出者罗杰·梅尔森(Roger Myerson)。
她指出,一直到今天,ZiF的目标始终是通过为所有领域内的专家学者提供住宿费、奖学金和会议服务来促进和实现跨学科研究。ZiF的支持包括经费资助和提供基础设施。ZiF的运行机制是自下而上的主题驱动,也就是说,国际科学共同体的任何一位成员都可以向ZiF提供科学与人文所有领域内的主题。他们提供三种类型的资助:其一,每年提供住宿的研究小组:当前小组是由法理学家、政治学家和来自宗教研究与区域研究的学者合作的研究项目,主题是“在宪法框架中平衡宗教和解与人权;其二,从两周到六个月不等的短期合作小组;其三,像本次论坛这样的小型研讨论。所有这些项目都由ZiF资助与主办。每年有上千名专家学者出席会议和研究项目。ZiF对比勒菲尔德大学和德国科学共同体都产生很大的影响。本次会议“如何形塑技术的未来——中国与德国的视角”就是ZiF运行机制的一个极好事例:它把不同领域与不同国家的专家学者聚集起来,共同探讨一个跨学科的主题。更重要的是,这需要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才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她希望大家能够感受到ZiF精神的鼓舞,关注和促进本次会议。
简短的开幕式之后,本届论坛的主要筹备者比德菲尔德大学哲学系的马丁·卡瑞尔(Martin Carrier)教授从确定主题、概念基础、历史教训和哲学解释四个方面对本届论坛的主题框架作了简短的说明。他指出,本届论坛主要围绕“科学的实践成就”展开,重点讨论“自然科学研究如何能够适当促进技术进步的问题”。科学研究是围绕认知目标或实践目标展开的,旨在促进对自然界的理解或试图增加繁荣和实现社会目标。一个相关的问题是,在不破坏科学的认知成功和可靠性的前提下,科学研究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受到外部的控制?另一个问题是,为了在这一方向上取得进步,哪些启发性战略是最有前途的?富有创造性的实践研究与基础研究是相关的。过去的科学研究只受认知兴趣的引导,现在也会受到社会政治等外部因素的影响,比如,1990年诞生的气候研究就是迫于政治压力才创立的。
对认知研究与应用研究关系的说明有两种方法:一是由级联模型(cascademodel)倡导的联合研究启发法,认为广泛的认知研究比需求驱动战略更有前途,知识系统提供的资源带来了实践创新;二是由需求导向的问题选择模型所坚持的突现论观点,认为更高层次的理论并不一定能成功地解决实践问题,因为实践问题通常是由社会提出的,只能由狭义的聚集研究或目标引导的研究来解决。然而,科学技术史的发展似乎对这两者都提供了支持。18世纪的工业革命的发展支持了突现论的观点,蒸汽机、织布机、电灯泡、电唱机等的发明主要来源于生产实践与社会需求,而不是一般的科学原理。但是,在科学技术史上,也有些技术发明必须依赖于对相关装置的普遍特性的深层次的科学理解,比如,20世纪50年代,超音速飞机的发展就是由专业性很强的理论推进的。因此,技术发展不仅基于自下而上的操作分析,而且依赖于对复杂整体行为的探索。那么,我们应该如何从哲学上理解这两类相反的历史案例呢?他认为,有三个假设,其一,在技术领域内,理论突破是必要的,观察归纳与试错进路只适合于低层次的技术问题,在复杂领域,实践的成功只有运用理论思维才能实现;其二,一个理论并不能完全准确地说明相关过程,理论框架需要根据经验研究来丰富;其三,通过观察来填补理论研究的空白。组织召开本次论坛的想法是探讨科学理解与科学研究的实践应用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包括有志于理解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的本性。这个主题似乎为许多历史和哲学考虑留有余地。
两天的论坛共由15位专家学者发言。发言内容大致可分为三大类型,其一是讨论技术的未来能否被塑造,以及有可能存在等问题;其二是讨论能否在理论研究与应用研究之间作出区分等问题;其三是关于中国的技术创新与科技政策等问题。
(一)技术的未来能否被塑造的问题
成素梅教授认为,本次论坛的主题“如何形塑技术的未来”,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其一是“如何评价技术”;其二是“如何使用技术产品”。只有在明确这两个问题的基础上,才能进一步讨论如何形塑技术的问题。关于技术的评价有三种技术观:工具主义、实体主义和社会建构论。这三个技术观分别抓住了技术的某个方面,因而都具有某种局限性。关于如何运用技术产品的问题,可以被普遍化为如何运用技术实在的问题。她重点讨论第二个问题。在她看来,技术实在是指经过技术活动所创造出的人工物,包括两个层次:一是实物形态的技术实在,比如,汽车、飞机、微波炉、手机等;二是虚拟形态的技术实在,网络空间等。技术实在具有明确的功能,总是带有人的目标、意图、需求或兴趣,服务于某个具体目标或为了解决某个实际问题。然而,技术实在虽然是人造物的集合,但它们不同于副产品、废品、艺术品,也不同社会制度、社会工程等社会实在、人造的自然物、通过仪器测量得到数据、曲线等。技术实在具有历史性、有用性、创造性、革命性等特征。最后,她重点讨论了技术实在对社会的影响、技术实在的认知功能以及技术实在带来的挑战等问题。
王天恩教授认为,形塑技术未来这一命题存在着悖理情形,一方面,我们在试图形塑技术时,技术却一直在形塑着我们自己。技术在给我们提供大量可能性的同时,也在限制着我们。因此,形塑技术未来过程存在着整体与部分的悖论,也就是说,不知道整体,如何可以确定部分?王教授把这个“整体盲”称之为“大象盲”。这意味着人类必须以一种哲学的、智慧的方式生活。怎样形塑技术的未来取决于我们怎么看这个世界,怎么看我们的未来。特别是取决于我们对它的把握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整体层次。在中国和德国的思想中,我们都可以找到这种整体的方式。在中国传统哲学中的整体方式是建立在经验思辨的基础上的,“观照”这个概念的意思就是以整体图景说明部分。在德国哲学中的“解释学循环”,马克思的“感性实践”概念及其引发的“哲学革命”,艾根(Manfred Eigen)的超循环理论等,都强调整体性的思想。总之,形塑技术未来的活动表明我们已经转向了一种新的认识论:从描述认识论向创构认识论。在创构时代,当我们设计或创造一个虚拟世界的时候,我们甚至必须考虑怎样扮演好上帝的角色。
阿尔弗莱德·诺德曼教授的报告则提出,技术史家告诉我们,人类实际上从来没有按照最初的预期或计划塑造他们的技术的未来。那么,现在是什么使得我们认为,我们能够这么做吗?为了回答这一问题,诺德曼教授以摩擦学为例进行阐述,他认为,原则上,我们应该有可能根据可塑造的技术观所接受的世界(即好坏掺杂的世界)提出理论见识:如果我们能够使这个世界成为随意的,那么,我们就能学会让世界按照我们的设计并通过控制复杂性和偶然性来进行。这种推理在工程观消失的地方假定了一个人造的世界。这是由完美控制所达到的没有超越现象的一个理想世界——就像柏拉图的理念和形式世界那样——但是,一旦我们推测,在工程上有能力达到一个所展望的完美点,就可能提出超越经验的问题。从形而上学意义上来看,技术型科学的这种倒置的柏拉图主义当然是不可靠的,把未来看成是一个设计目标的讨论也是如此。该报告表明,在工程观消失之处的拉图式的世界也在技术型科学研究者想象他们的对象时起作用。
保罗·何尼根·徐能教授试图回答“为什么现代科学是进行技术探索”的问题。他指出,回答这一问题把我们引向了现代科学的某些核心特征。对我们来说,这些特征完全是自然的,但是,它的运用却往往会走向反面。这种对比是由亚里士多德的科学观提供的。对技术探索负有责任的现代自然科学的基本要素是一种特殊的自然观和科学知识观。据此,就能理解为什么实验能够在现代科学中起到重要的认知作用的原因所在,从现代科学的特征来看,这是一种技术上的探索。
洪晓楠教授从世界图景、思维方式、生活世界、社会发展等方面对纳米科技的发展进行了哲学反思。他认为,纳米科技的诞生和发展开辟了人类认识世界的新层次,使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直接延伸到原子和分子,标志着人类的科学技术又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纳米技术能使材料合成制造更加便宜,使自然资源失去优势,从而有可能缩小富国和穷国的差距。但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警惕借纳米技术之名来行骗的行为,积极面对纳米科技在人类健康、社会伦理、生态环境、可持续发展等方面引发的问题,揭示其可能带来的一切后果,从社群、民族、国家和国际间寻求合作并建立起卓有成效的伦理、道德、政治、法律等手段,建立社会约束机制,确立纳米道德规范,从而规范、教导、管理、制约和制裁,共同创造人类生活的美好未来。
王不凡博士从2014年德国国家足球队在巴西世界杯中一举夺得冠军的案例出发,以足球运动员精湛的球技为例考察技能性知识的获得及其成长模型。他认为,对于运动员而言,技能主体化的能动过程,即技能的实施,是为了使技能目标效果最大化,这个过程中,运动员改变、创造和利用时空,调整身心状态、控制动作,整合各种语境因素,使需要的结果向有利自己的一方发展。这种应对能力所对应的知识,就是技能性知识。因此,技能性知识与认知者的体验或行动相关,技能不同于习惯,习惯的特征是同构自动化,技能的特征是异构自动化。技能性知识是一种实践知识,而且是可增长的。在技能活动中,认知者不断加深对明言知识的概念性的理解,逐渐形成对环境的敏感以及对明言规则的自动化运行,最后达到了对情境的无意识反应。
(二)基础理论研究与应用研究的关系问题
弗里德里希·斯丁勒教授认为,“经验定律”由于与实验密切相关,因而特别令人感兴趣,它们既是建构理论的试金石,也为实验和实践应用提供了可靠建构的基本手段。这种类型的定律不同于源于理论考虑的更一般的高层次的定律。科学史上的电荷的吸引与排斥定律、电磁感应定律、黑体辐射定律三个案例对理论研究与应用研究之间的分离提出了质疑。在三个案例中:(1)最终的定律为进一步的理论工作和实践应用提供了基础,对理论和实践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2)研究动机既有学术好奇心,也有实践的需要;(3)与经验一致的定律对理论与实践都是基本的;(4)获得这些定律的典型方法既出现在纯科学中,也出现在工程中;(5)制度对实践应用和基本定律的考虑是开改的。因此,科学家自己的理解、研究方法或制度都没有为我们提供标准,允许在学术研究和应用研究之间作出明确的分离。经验定律不仅对经验科学是重要的,而且对各种研究形式的哲学理解提出了严峻的哲学挑战。
沃夫冈·皮兹博士认为,关于自动化程度高的无模型的数据密集型科学的主张主要来自计算机科学家,然而,这些主张遭到了其他科学家与科学哲学家的反驳。双方产生争论的原因在于缺乏细节。所谓数据密集型科学是指基于大数据的科学。密集型科学所用的方法和运用这些方法的特殊方式预设了不同理论假设。该报告考察了几种广泛使用的算法,并且认为,在外在的意义上,这些算法都是负载有理论的,但是,在内在的意义上,却与所考察现象的因果结构无关。这样,数据密集型科学就为研究因果复杂性提供了一种新颖的手段。这一具体案例充分说明,基础研究对于普及实践知识的应用是非常必要的。
迈克尔·艾克特博士认为,表面摩擦对于液压应用和航空应用具有实践意义,然而,与此相关的物理学基本问题却至今尚未解决。因此,湍流表面摩擦问题为讨论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个可检验的实例。关于这种现象的经验知识是于19世纪在几个实验室获得的,但理论工作直到普朗特(Ludwig Prandtl)在1904年提出边界层(boundary layer)概念之后,才取得成功,然而,边界层概念却是在应用研究过程中提出的。虽然湍流通常被看成是经典物理学的最后一个谜,但却是在应用研究领域提供了理论突破的基础。在这个案例中,基础研究只是达到目标的手段,湍流表面摩擦定律不仅被看成是工程工具,而且被看成是科学技巧。这说明,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是纠缠在一起的。
恩克·布特邬(Anke Btüer)博士认为,当前精神病的分类体系是基于现象学的分类进路,这种进路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改善这种局面的主要建议是从基于现象学的分类改变到基于病原学的分类。拥护这种病原学革命的人把分类看成是走向更科学的基于证据的病理学。然而,只根据经验证据,并不能回答分类基础的问题,相反,有必要判断需要根据什么层次的证据为这些变化作出辩护,也有必要判断哪种证据是最重要的,在作出这些判断时,我们需要考虑门诊实践和科学研究的需要。然而,门诊实践和科学研究的需要当前是相互矛盾的。因此,精神病分类核心困难不只是缺乏有效性或缺乏证据,而且还在于研究的不同需要和实践之间权衡得失。
朱慧涓博士认为,20世纪初,德国物理学家在物理世界与社会环境中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负面,一方面,面临着是否接受爱因斯坦相对论的问题,另一方面,面临着政治环境与社会环境的动荡不定。她通过考察“纯科学”概念在德国的变迁来揭示自然科学与政治之间的张力。她指出,德国自然科学家曾用“纯科学”概念来标榜自己的学术地位,然而,后来随着科研机构模式的改变,大学已经不再是科学家做研究的唯一场所了。政府和大工业资本资助建立了很多研究所。它们成为众多科学家栖身的新环境。这样,“纯科学”的理想在这种环境下遭受了挑战,这种挑战在二战期间使“纯科学”到了恶化的地步。
王前教授认为,在科学认识活动中“视域”的演变包括扩展、收缩、转移和融合。视域本身的演化有一个类似新陈代谢的过程,良性的视域扩展应该是开放的、充满活力的、可持续的。从视域变化的角度看,直觉思维和逻辑思维有着内在的相互依存的关系。逻辑思维能力与直觉思维的水平和成效成正相关。但是,开阔的视域和宽厚的知识基础不会自动转化成科学研究的创造能力,这里需要充分发挥“视域”在直觉与逻辑之间的中介作用,通过直觉思维和逻辑思维的有机结合推动科学探索不断深化。
(三)中国的技术创新与科技政策问题
方在庆教授认为,中国是一个还远远没有完成现代化的国家。经过30多年的对外开放,中国的现代化事业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存在人均收入还很低,环境持续恶化,贫富悬殊过大以及潜在的社会冲突等问题。在中国“技术创新”被抬到了非常高的地位,但恰好就在这方面陷入困境。从外部环境看,全世界都在担心中国的重新崛起。从内部环境看,现代科学是从西方移植到中国的,科学精神却还没有真正在中国立足,现代科学还没有在中国扎根。基础研究与产品开发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基础研究没有越过“死亡之谷”,实现商品化和产业化。影响技术创新接力赛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但离开技术创新的支持,中国的重新崛起是不可能成功的。现代化不仅是一场促进一个国家经济实力提升的技术革命,它更应该体现在一个国家的社会生活、政治制度、市场环境、受教育程度、公民意识以及人们的精神面貌的根本性变化上。
刘晓涛副教授认为,过去几十年,中国的科学和技术发展迅速。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国的科技政策会对本国,乃至其他国家的政治、经济产生重要影响。一般而言,社会科学政策对于塑造未来科技发展有重要作用。他介绍了中国科技政策的历史发展,分析了邓小平的科技观念对于当今中国社会科学政策的影响,讨论了中国社会科学政策可能面临的问题,比如,如何平衡纯粹研究和应用研究,如何协调科学家和政策制定者之间的紧张关系,如何让同行评议更好地发挥作用等。最后,基于某些亲知经验,提出了若干增益我国社会科学政策的建议。
周丽昀副教授对“技术的社会形成”(简称SST)理论的定义、来源、研究方法等进行了分析,并结合中国的技术发展现状,对中国的科技政策和科研文化的发展趋向进行了探讨。她指出,SST认为技术不是线性发展的逻辑过程,而是受目的、选择、条件等社会因素影响的,强调技术变化的结果和影响。SST是在对技术决定论(简称TD)和技术的社会建构(简称SCOT)的批判和反思中产生的。TD着眼于技术的内在逻辑,过于强调技术的自主性和独立性,简化了技术与社会的关系,不能解释同一技术在不同社会发展的多样性;而SCOT则强调技术发展的非自主性,以及不同社会因素影响下的相对性,忽略了技术的物质内容的独立性。与TD和SCOT相比,SST一方面保留了技术和社会的区分,认识到社会因素对技术的作用,另一方面也认为技术发展是相对稳定的,并且比SCOT具有更多的客观性。SST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技术与社会的关系,构建促进技术发展的社会条件。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的技术发展目前还处于相对比较落后的水平。因此,我们必须要健全和完善我们的科技政策,为技术和社会的和谐发展保驾护航。
三天的会议时间虽然短暂,但是,主办方精心筹划的以理论讨论为主并兼顾实践考察的论坛形式,既加深了中德双方学者对基础理论研究与应用研究之间的关系的理解,对未来技术本性的理解及其未来发展趋势的展望,也增进了彼此间的学术友谊。双方商定第五届“中德科学技术哲学论坛”将于2015年9月在中国大连理工大学举行,主题拟定为“当代技术对伦理的挑战”。
(责任编辑:肖志珂)
成素梅,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