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科学技术的历史发展

2015-01-30 04:38汪海波
中国浦东干部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科学技术科学时代

汪海波

(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北京100836)



论科学技术的历史发展

汪海波

(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北京100836)

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从史实出发,深入分析科学技术的产生、发展过程表明:原始技术在原始社会就产生了,但科学只是萌芽,科学是在奴隶社会产生的。科学技术的发展经历农业经济、工业经济和知识经济三个时代。在农业经济时代,科学技术只是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因素,工业经济时代成为直接生产力,知识经济时代又成为第一生产力。要充分有效地发挥科学的革命推动作用,必须着力推进作为科技发展根本发展动力的生产,必须建立和调整作为科技发展另一个根本动力的基本经济制度、经济体制和政府经济职能,必须为发展科技创造一系列条件。

科学技术的产生和发展;促进生产力的因素;直接生产力;第一生产力;一般性结论

科学包括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本文只论及自然科学。下文所说的科学,未作说明的,都指的自然科学。

科学似可定义为:以社会生产实践为基础,以正确反映自然界客观规律为内容,以抽象的逻辑形式(包括概念、推理和判断等)展现出来的知识体系。技术似可定义为:以科学知识为依据,劳动者制造和扩展劳动资料①按照马克思的说法,劳动资料包括机械性的劳动资料(即生产工具)、充当劳动对象容器的劳动资料和为劳动过程提供活动场所的土地等。(详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204-205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下同)据此,本文还将与社会生产过程直接相关因素(如基础设施)也都纳入劳动资料的范畴。以及运用劳动资料加工、扩展和制造劳动对象的手段和方法体系。简言之,科学是揭示自然界客观事物本质是什么和为什么的问题,技术是揭示社会生产实践中需要做什么和怎样做的问题。这样,二者产生的社会条件就有差别,产生的时代也有先后。但二者又是相互联系的。如果不是局限于某一个历史时期,而是从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看,二者不仅是互为条件、互相转化的,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存在互相包容和互相融合的情况。下文在二者相区别的意义上分别用科学和技术二词,在二者相互联系上用科学技术一词,或简称科技。

科学技术是依存社会和自然的条件的变化而产生和发展的。其中的决定因素是社会生产的发展。以农业经济、工业经济和知识经济谁在社会生产中占主要地位为标准,可将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区分为农业经济时代、工业经济时代和知识经济时代。本文以此为序展开分析。

国内外学界关于科学技术发展史的著作颇丰,成绩卓著。但其中有些问题的定位尚待厘清;把经济数量关系(包括用系统的统计数据反映的经济数量关系)引入这方面研究更需下功夫;用马克思主义来指导这项研究尤需着力解决。如果再考虑到真理都是相对性和绝对性的统一,以及当代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的状况,那这方面可开拓余地就更大了。

本文就是按照上述思路并针对这些问题作进一步探索。

讨论这个问题,不仅是进一步探索科学技术发展规律的需要,而且是贯彻执行党的十八大产生的新的中央领导集体多次强调的实施科技创新战略的要求。

一、科学技术的产生

历史表明:人类社会是与劳动相伴而产生的,而劳动又是与人类制造生产工具相伴而产生的,因而与制造工具的技术并用生产工具加工于劳动对象的技术,也是与人类社会相伴而产生的。这意味着在人类社会的第一个社会形态——原始社会,原始的生产技术就产生了。

但科学则不然,在整个原始社会阶段,并没有产生科学,仅有科学的萌芽。

从一般意义上说,科学也是一种社会意识。当然,它并不是属于社会上层建筑的社会意识形态。马克思曾经对意识的起源作过精辟概括。他说:“我们自己所属的物质的、可以感知的世界,是唯一现实的;而我们的意识和思维,不论它看起来是多么超感觉的,总是物质的、肉体的器官即人脑的产物。物质不是精神的产物,而精神本身只是物质的最高产物。”[1](P227)按照辩证唯物论这个基本原理,并结合科学的特点,以及原始社会的具体情况,可以得出四点结论:第一,作为科学所反映的自然规律的作用必须有普遍的、重复的、稳定的暴露。一般说来,普遍性、重复性和稳定性正是客观规律的本质属性。①参见《列宁全集》第38卷第158-160页,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这样,只有在自然规律作用有了充分暴露的情况下,作为自然规律正确反映的科学才可能形成。这是科学产生的一个最基本前提。而原始社会尽管其存在占去了人类有史以来99%以上的时间,但其生产范围先后只是局限在氏族和部落的狭小范围内,自然规律的作用不可能得到充分暴露。同时,作为科学提炼基础的生产经验和技术又极为贫乏。这就从根本上限制了科学的形成。第二,科学不仅是客观存在的物质世界的反映,而且是物质最高发展的人的大脑思维的产物。恩格斯说过,在自然科学领域,“经验的方法就不中用了……只有理论思维才能有所帮助”。[2](P465)这样,发达的大脑,就是科学产生的另一个根本前提。而在原始社会尽管人的大脑已经形成,但在极其低下的生产和生活的条件下,人的大脑不可能得到充分发展。第三,从历史上看,科学思维是必须有专门从事脑力的人才能承担;否则就不可能有这种思维。而在原始社会由于生产力水平极低,没有剩余产品,不可能出现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分工。第四,文字是脑力劳动进行科学思维的必要工具。但在原始社会尽管语言已经产生,但文字并没有形成。因为文字是专门从事脑力劳动的产物。但原始社会不可能产生专门的脑力劳动者。总之,原始社会不具备产生科学的条件,因而不可能有科学的产生。

但原始社会已经有了科学的萌芽。这涉及到科学和技术的区别和联系。如前所述,二者产生的社会条件和时代都有差别,但二者又是密切联系的。其中就包括在某种程度上存在互相包含的情况。这里所说的原始社会存在科学的萌芽,就是指的人类社会历史上最早出现在技术中包含的某些科学知识。之所以称其为萌芽,是由于:这时科学远不是作为与技术相分离的独立形态存在的,而是蕴藏在技术的母胎中。这是其一;其二,更重要的还是这时某些科学认识是与原始宗教浑然一体的。这一点突出表现在原始社会对于制火技术的发现上。原始人基于长期生存经验的积累,创造了钻木取火的技术。这是被史学家称作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技术革命。而在制火技术中,就在一定程度上包含着客观存在的科学知识。从这一点说,就是科学的萌芽。但原始人又把火的发现说成是原始宗教的作用。比如,中国远古时代的传说就把火的发现归结为被原始宗教神话了的燧人氏的创造。列宁把这类情况称作原始社会“科学思维的萌芽同宗教、神话之类的幻想的一种联系”。[3](P33)其三,这些科学知识只是局限在很狭小的范围内。按照恩格斯的说法,伴随原始人和原始社会的发展,“首先产生了对影响某些个别的实际效益的条件的意识”,后来又“由此产生了对制约着这些条件的自然规律的理解”。[1](P274)

但原始社会毕竟有了科学的萌芽。如果否定这一点,并不符合历史实际。毛泽东曾对这一点明确说过:“有人认为中国历来就没有自然科学,这是不对的。中国自有人类生活以来都要吃饭,要吃饭就要进行生产,就有自然科学的萌芽,后来并逐渐发达,不过过去没有把自然科学发展成为一个体系罢了。”[4](P269)这意味着原始社会的生产实践是科学萌芽的基础。生产实践是人类最基本的社会实践,也是认识的最基本来源。所以毛泽东这里说的虽然是中国的历史情况,但它是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命题。

原始社会的科学萌芽及其技术,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对人类社会的发展都起了重要作用。

就科学萌芽来说,它在一定程度上自发地成为原始人创造技术的认识基础。比如,原始人在长期的采集和狩猎的实践中逐步积累了某些植物和动物生长过程的知识,就成为他们实现由采集经济和狩猎经济到原始种植业和原始畜牧业过渡的认识基础。这是其一;其二,由于科学具有传承性,原始社会的科学萌芽也成为后续社会科学形成的思想来源。诚然,由于原始社会没有文字这样有效的传承工具,大大限制了这种传承作用。但原始人的代际传递,仍在很大程度上发挥了这种作用。

但相对于科学萌芽来说,原始社会的技术在促进社会发展方面却发挥过巨大作用。第一,它是最终形成人类社会的具有决定意义的手段。恩格斯认为,火的使用“第一次使人支配了一种自然力,从而最终把人同动物界分开”,[5](P126)是原始社会“有决定意义的进步”。[1](P380)第二,由制造旧石器技术进展到制造新石器技术,再进展到制造青铜技术,是形成人类历史上原始的产业结构和第一次产业升级的主要因素。历史表明:正是这些技术进步,始而使得原始社会实现了由采集业和狩猎业到原始种植业和畜牧业的转变,从而实现了由原始的产业业态到产业结构的形成,继而使得畜牧业从农业中分离,从而实现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产业结构的升级。①详见汪海波:《中外产业结构升级的历史考察和启示》,《经济学动态》2014年第6期。第三,原始社会的技术进步,大大提高了社会劳动生产率,使得剩余产品的出现有了可能。这就从生产力方面为原始社会过渡到奴隶社会奠定了物质基础。第四,原始社会的生产技术也通过代际传递,成为后续社会技术发展的来源。

随着原始社会向奴隶社会的过渡,以及奴隶社会的发展,产生科学的各种社会条件就逐步形成。第一,奴隶社会的生产范围远远超越了原始社会氏族和部落的界限,扩大到全社会。这样,自然规律的作用就得到了比较充分的表现,为认识客观自然规律提供了可能。而且这时生产经验得到了丰富,生产技术得到了提高。这就意味着科学提炼基础已经开始形成。第二,伴随生产发展和生活提高,人类大脑得到了发展,使它能够承担起科学思维的功能。这意味着作为最发达物质——人的大脑的产物的科学思维具备了另一个物质基础。第三,由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产生了剩余产品。这又为原始公社所有制过渡到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奴隶社会提供了物质基础。正是在奴隶社会的基础上,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与体力劳动分离的脑力劳动。这种专门脑力劳动的产生,意味着从事科学思维已经有了它所必需的人身载体。对此,恩格斯作过深刻分析。他说:“当人的劳动的生产率还非常低,除了必需生活资料只能提供微少的剩余的时候,生产力的提高、交往的扩大、国家和法律的发展、艺术和科学的创立,都只有通过更大的分工才有可能,这种分工的基础是,从事单纯体力劳动的群众同管理劳动、经营商业和掌管国事以及后来从事艺术和科学的少数特权分子之间的大分工。这种分工的最简单的完全自发的形式,正是奴隶制。”[2](P221)第四,作为专门的脑力劳动产物的文字也被逐步创造出来。这样,人类社会就结束了没有文字的历史,为科学思维提供了必需的语言载体。

尽管奴隶社会已经产生了科学,但其层次还是很低的。就科学的层次结构来说,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分为经验科学和理论科学。①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459、465、525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前者是从经验形态上反映了客观的自然界实际,后者是从理论形态上反映客观的自然界实际。二是在理论科学方面还可以从其反映自然本质(或规律)②关于本质和规律是同等程度的概念的提法,参见《列宁全集》第38卷第159页,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深浅的差异方面分为反映初级本质的理论科学和反映二级本质的理论科学,等等。③关于本质有初级本质,二级本质,不断深化,以至无穷的提法,参见《列宁全集》第55卷第213页,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显然,在奴隶社会,科学还只是局限在经验科学形态上。在科学发展史上,由经验科学发展到理论科学,以及由浅层次的理论科学发展到深层次的理论科学都经历了很长的历史过程。

二、农业经济时代科学技术的发展

如果不说原始社会存在的原始农业,那么,在人类社会的历史上,农业在社会生产中占主要地位的社会,经历了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两个发展阶段。

在前一个阶段,科学技术得到最高发展的当以古希腊奴隶社会为代表。恩格斯曾经高度评价了古希腊科学的发展及其在世界历史发展中的巨大作用。他说:只有奴隶制,“为古代文化的繁荣,即为希腊文化创造了条件。没有奴隶制,就没有希腊国家,就没有希腊的艺术和科学;没有奴隶制,就没有罗马帝国。没有希腊文化和罗马帝国所奠定的基础,也就没有现代的欧洲”。[2](P220)

在后一个阶段,科学技术得到最高发展的,当以中国封建社会为代表。这一点已经得到世界学者的公认。英国著名科学技术史学者李约瑟在其巨著《中国科学技术史》中指出,中国“在公元三世纪到十三世纪保持一个西方所望尘莫及的科学知识水平”。“中国的这些发明和发现远远超过同时代的欧洲,特别是在十五世纪之前更是如此”。[6](P3)

显然,这两个社会发展阶段在经济、政治和文化(包括科学)等方面都存在重大差别。但是二者都是以手工工具作为物质技术基础的,都是农业生产居于主要地位。这样,二者在科学技术的发展上就必然具有众多共同点。而且,后者的科学技术发展水平又是高于前者的。故以中国封建社会为代表分析古代社会科学技术的发展,是适宜的。

中国封建社会创立的科学技术几乎涵盖了农业社会能够达到的所有重要领域。在科学方面,主要有古代数学、天文学、农学、地理学和医药学等。在技术方面主要有农业中的精耕细作,手工业中的铸铁技术、造纸、丝织、瓷器制造、印刷术、火药和指南针的制造、造船以及建筑技术等。

每门科学技术还形成了各具特色的体系。其中尤以中国古代医药学最为突出。这个体系包括:由脏腑、经络、气血、津液构成的生理病理学;以“四诊”(望、闻、问、切)进行诊断,辨证施治的治疗学;由“四气”(寒、热、温、凉)“五味”(酸、甘、苦、辛、咸)概括的药物学,以“君臣佐使”“七情和合”实行的配伍方药学;以经络、脉穴为主要内容的针灸学;以及推拿、气功和导引等治疗方法。[7](P320-323)毛泽东称赞“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8](P423)

中国封建社会的科学,就其理论层次来说,尽管大多数还是经验科学,但有些学科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理论科学的高度。这一点,特别明显地表现在中医药学方面。如果依据欧洲中世纪的情况,就认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科学都处于经验科学水平,并不完全符合历史事实。

中国封建社会科学技术总体上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其科学著作数量之多世所罕见。据有的学者估算,仅农学著作就达五六百种。在技术方面更为明显。其中,农业方面的精工细作技术远远走在世界前列。作为手工业最重要原材料的铸铁技术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在制造业方面,造纸、丝织、瓷器制造、印刷术和火药制造均属于中国首创。在建筑业方面,创造了以砖木结构为核心的颇具特色的建筑体系,特别是其中的宫殿建筑更是世界精品。在交通运输的造船方面,其船体构造、航海针法和使帆技术等都有杰出创造。据李约瑟估计,中国在冶金和造纸技术方面领先欧洲上千年,在印刷技术方面领先700年。①转引自[英]麦迪森:《中国经济的长期表现》(公元960-2030年)第33页,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依据上述分析,笔者试图将中国封建社会科学技术在世界的地位定为:在其存在的大部分时期内(即从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14世纪)不仅是科技大国,而且是科技强国。

中国封建社会科学技术的发展不仅对中国社会经济发展起过巨大的促进作用,而且对世界资本主义的发展也发生过重要影响。但已有论著对这个问题的分析并不充分,且有某种低估缺陷。有鉴于此,这里拟作详细分析。

第一,科学技术进步从量和质两方面增强了生产力各要素,成为促进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因素。

在由科学技术促进的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基础上,人口有了大量增长。在公元1-1820年,中国人口由6000万增长到38100万,欧洲由3000万增长到17000万;前者大于后者的人口数由3000万扩大到21100万,其倍数由1倍增加到1.24倍。中国人口的巨大增长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劳动力数量的增长。同时,在家族代际传承和师徒传授以及政府支持下,劳动者的技术水平也有显著提高。农业中的育种、播种、复种和施肥、灌溉等方面的技术都已普遍采用,并在很多方面都领先于欧洲。比如,中国在12世纪麦子产量与种子之比为10︰1,水稻的这一比例更高;而在中世纪的欧洲,这一比例仅为4︰1。中国在公元1世纪到13世纪复种指数(即休耕土地占土地总面积)由0.6上升到1.0;而欧洲直到18世纪才开始采用复种技术。中国在1400-1820年灌溉面积由750万公顷增加到2170万公顷,灌溉面积比率占到了30%,而欧洲仅为3.5%。

科学技术的这种作用,在增加生产资料的数量和提高其质量方面也表现出来。伴随农业技术的进步,作为农业社会最重要生产资料的耕地面积大幅增加,仅在1400-1820年间,中国耕地面积就由2470万公顷增长到7370万公顷,增长了近两倍。而且,产量高的南方水稻面积在耕地总面积中的比重大幅上升。在8世纪中叶,南方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比重为24%,到12世纪末,这一比重上升到60%。这种人口比重的上升,同时折射出产量高的南方水稻面积比重的上升。耕地面积的扩大和产量的提高,是与作为种植业最重要生产工具的铁制犁的作用直接相联系的。中国早在公元1世纪就开始使用仅靠一头牛就可拉动的铁制弯形铧犁,其后逐步得到了推广。而欧洲的许多地方直到18世纪以前还在使用需要成队的马或牛才能拉动的直型木制犁。②资料来源:[英]麦迪森:《中国经济的长期表现》(公元960-2030年)第12、17、22、24、26页,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不仅如此,由隋朝(公元581-618年)开凿的大运河,长达四五千里,是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水利工程之一。到唐朝(公元618-907年)又加强了对运河漕运的管理,其运输效率得到进一步提高。[3](P320-323)这意味着不仅作为劳动资料最重要组成部分的陆地土地得到了扩张,而且作为其另一重要组成部分的水域也在更大范围内纳入了劳动资料的范围,并且得到了有效作用。在封建社会作为劳动资料的水利设施也有很大发展。其中最著名的典型事例,要算是四川都江堰工程。

第二,科学技术进步在增加各生产要素数量和增强其质量的基础上,提高了土地生产率、劳动生产率和经济增长率。1400-1820年,中国粮食单位面积产量由每公顷1038公斤上升到1840公斤,增长了77.2%。这既表明了中国土地生产率的上升,又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劳动生产率的上升。在1-1000年、1000-1500年和1500-1820年这三个时期,中国GDP年均增长率分别为0.00%、0.17%和0.41%;而世界GDP年均增长率分别为0.01%、0.15%和0.32%。①资料来源:[英]安格斯·麦迪森:《世界经济千年统计》第268页,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可见,在这些时期内,中国GDP年均增长率,大大超过了世界平均水平。

第三,科学技术进步在带动农业和手工的冶炼业、制造业、交通运输业以及其他服务业发展的基础上,促进了中国近代产业结构雏形的形成。1890年,中国第一二三产业增加值在经济总量中的比重分别达到68.5%、9.8%和21.7%。②资料来源:《中国经济的长期表现》(公元960-2030年)第48页。

第四,科学技术进步在推动生产发展的基础上,不仅促进了中国成为人口大国,而且促进了中国成为经济大国和经济强国。本文分别以人口数在世界人口总数的占比、国内生产总值在世界经济总量的占比和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世界的位次分别作为衡量人口大国、经济大国和经济强国的指标。1-1820年,中国人口由5960万增长到38100万,增长了5.39倍,占世界人口的比重由25.8%上升到36.6%;国内生产总值由268.2亿国际元增长到2286亿国际元,增长了7.52倍,占世界经济总量的比重由26.1%上升到32.9%。在1-1500年,中国人均GDP由450国际元上升到600国际元;世界人均GDP由445国际元上升到566国际元。③说明:国际元是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的货币单位。资料来源:《世界经济千年统计》第263-271页。

第五,科学技术进步促进了作为基础经济制度的奴隶制向封建制的转变。从所有制来说,封建主义土地所有制是封建生产关系的基础。但从生产单位来说,一家一户的个体生产是这种经济赖以存在的基础。显然,同以众多奴隶集体协同生产相比较而言,这种个体生产是以生产力较高发展水平为前提的。中国之所以能够在世界历史上率先在西周时期(公元前1066-公元前771年)就开始建立封建制度,这不仅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要求,而且是以率先掌握先进的炼铁技术以及铁制农具的广泛使用为前提的。正是铁制的农具是个体生产赖以进行的物质技术基础。

第六,科学技术进步还促进了作为基本经济制度实现形式的经济体制的变革。中国在西周时期建立的经济体制是领主制度,其基本特征是:作为农业基本生产资料的土地归领主所有,实行井田制度,农奴对领主存在人身依附关系,封建剥削的主要形态是劳役地租。但到春秋战国时期(公元前770-公元前221年),地主经济逐步取代领主经济,并占了主要地位。地主经济的基本特征是:土地归地主所有,实行土地私有制,农民对地主不存在人身依附关系,封建剥削的主要形态是实物地租。很明显,地主经济比农奴经济有利于发挥农民的劳动积极性,适应了社会生产力发展的要求。封建制取代奴隶制,地主经济取代领主经济,都是适应社会生产力发展要求的。但后者同前者又存在重大区别:它并不像前者那样,将作为基本经济制度的奴隶制改变为封建制,而是在保持封建土地所有制这一基本经济制度的前提下,将作为经济体制的领主经济改变为地主经济。笔者将这种改变称作是封建制度的一种自我完善。但这种完善也是以较高社会生产力水平为前提的。只有在这种前提下,剩余产品率(即剩余产品占全部产品的比重)才可能提高,作为经济主体的封建主的收益才可能提高,这种自我完善才可能实现。而铁制农具的改进和农业精耕细作技术的提高,为这一点提供了物质技术基础。

第七,科学技术进步推动了政府经济职能的实现和发展。流行的观点把政府经济职能仅仅归结为有政府对宏观经济调控的现代市场经济的产物。但在实际上,政府经济职能是伴随国家的产生而产生的。诚然,在社会发展不同阶段,国家的阶级本质是有根本区别的。但从一般意义上说,政府都具有维护经济基础、改革经济体制和提供公共产品或服务这样三项经济职能。①详见汪海波:《论政府经济职能的历史发展及其一般内容和理论意义》,载《汪海波文集》第4卷第343-363页,经济管理出版社,2011年版。中国封建社会的政府也具有这三项经济职能。

科学技术进步在促进政府经济职能实现和发展方面的作用,不仅表现在维护经济基础和推进经济体制改革方面(已见前述),而且表现在提供公共产品或服务方面。其突出事例有:政府兴办的水利建设是紧紧依赖建筑技术发展的。政府推广农业技术,不仅直接有赖于农业的精耕细作技术,而且有赖于造纸技术和印刷技术。在这方面中国封建社会也是居于世界领先地位的。据有的学者统计,在中国封建社会问世的500多种农业著作中,大部分都是由官方印制,并向民间推广的。而欧洲的农业出版物直到1700年才赶上了中国这个数字。[9](P25)但政府经济职能对科技进步的依存关系,更重要的还表现在:由科学技术进步推动的生产发展,为政府财政收入增长奠定了基础,而财政收入的增长又是其履行公共经济职能的必要条件。

第八,科学技术进步在巩固全国统一的政权方面也发挥过重要作用。中国从秦王朝到清王朝共经历了2100多年,其中分裂的时间只有420多年(即220-589年的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和907-960年的五代十国时期)。所以,大部分时间都维系了统一的政权局面。形成这种局面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科学技术进步。秦王朝及其以后实施的书同文、车同轨和筑长城等,显然是巩固政权统一的重要措施。但这些措施无一不是有赖于科学技术进步的。其中包括造纸、印刷、建筑和交通技术等。但更重要的依存方面还在于:由于中原地区的科学技术水平远远高于北方的异族地区,因而前者的经济发展水平也远远高于后者。这样,在北方异族入侵中原、建立政权以后,很快就被中原地区的经济融化,从而维系了全国统一政权的局面。这一点在元王朝(1279-1368年)和清王朝(1644-1911年)建立以后,都有明显表现。

第九,科学技术进步还是促进唯物主义思想形成和发展的重要因素。历史表明:科学技术和唯物主义思想从来都是相互促进的。这一点在中国封建社会也明显地展示出来。比如,春秋战国时期伴随科学技术的发展,在思想领域开展了对“天命观”的批判。正是在这个批判中,著名思想家荀况提出自然界是客观存在的实际,人类可以掌握和利用自然规律为自己服务。又如,东汉时期杰出思想家王充运用科学技术进步的成果以及自己亲身的科学实践,对西汉时期董仲舒提出的唯心主义的“神学观”进行了有力的批判,提出天地万物都是客观存在的自然实体,是按照自然规律运行的。②详见《中国科学技术史稿》上册,第143-145、220-225页,科学技术出版社,1982年版。当然,这些思想家提出的只是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远不是科学的唯物论,而且他们本身也并未完全摆脱唯心主义思想的束缚。

第十,科学技术对欧洲资本主义的产生起了重要的促进作用。中国造纸、火药、指南针和印刷技术先后相继传入欧洲。马克思对其作用作过很高的评价。他说:“火药、指南针、印刷术——这是预告资产阶级社会到来的三大发明。火药把骑士阶级炸得粉碎,指南针打开了世界市场并建立了殖民地,而印刷术则变成新颖的工具,总的来说变成科学复兴的手段,变成对精神发展创造必要前提的最强大的杠杆。”[10](P67-68)

显然,上述各种作用是由多种因素造成的,但科学技术进步确是其中的一个重要方面。轻视和否定这一点,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中国封建社会的科学技术之所以能够达到同时代的最高水平,并发挥过巨大作用,是由它特有的一系列社会、经济、政治、思想和技术等方面的条件决定的。

第一,从根本上说,科学技术的发展总是决定于生产发展的需要。恩格斯曾经指出:“首先是天文学——游牧民族和农业民族为了定季节,就已经绝对需要它。天文学只有借助于数学才能发展,因此也开始了数学的研究。——后来,在农业发展的某一个阶段和在某个地区(埃及的提水灌溉),而特别是随着城市和大建筑物的产生以及手工业的发展,力学也发展起来了。……这样,科学的发生和发展一开始就是由生产决定的。”[2](P523)诚然,恩格斯在这里是依据古希腊奴隶社会科学发展经验总结而得出的结论,但对我们这里讨论的问题,是完全适用的。不仅如此,封建社会在这方面还有其特点:土地生产率、劳动生产率和经济增长率都高,不仅人口总量大,而且经济总量也大。这些就从根本上决定中国封建社会科学技术发展水平必须而且能够达到同时代的高峰。

这一结论可以从中国和欧洲封建社会的对比中得到证明。中国从公元前3世纪以前就开始步入封建社会,到1840年开始沦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共经历了2100多年。西欧各国封建化过程的起点和终点都有差别,但都晚于中国几个世纪。为了便于比较,这里把公元10世纪至15世纪看作是二者都经历过的封建社会时期。当然,这既不是中国,也不是西欧各国封建社会的起止点。但把这段时间看作二者都经历过的封建社会时期是符合史实的。这种比较也不完整,但仍可以清楚看出二者在经济发展水平方面的巨大差距。1000年,中国GDP为265.5亿国际元,西欧各国为101.65亿国际元,前者为后者的2.61倍;1550年,中国GDP为618亿国际元,西欧各国为441.62亿国际元,前者仍为后者的1.39倍。1500年以前中国经济发展水平与西欧各国的这种巨大差距同前述的李约瑟估计的中国在15世纪以前科学水平远远超过同时代的欧洲,完全一致。但这并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社会生产发展决定科学技术发展这一客观规律作用的必然结果。

这一结论还可以从中国封建社会自身的不同发展时期的对比中得到证明。历史表明:中国宋元时期是经济发展的高峰。中国在1-1000年人均GDP始终停留在450亿国际元;但在1300年上升到600亿国际元;而在1300-1820年又始终停留在600亿国际元的水平。[11](P256,266-267)而1000-1300年大体上也就是宋王朝(960-1279年)和元王朝(1279-1368年)统治的时期。而这个时期也正是中国科学技术发展的高峰。这两个高峰的吻合充分表明了生产发展对科学技术发展的决定作用。当然也反映了后者对前者的重大促进作用。

第二,科学技术的基本来源是生产劳动者的实践经验。但其形成必须经过脑力劳动者的大脑思维。而中国封建社会的劳动生产率较高,又是人口大国和经济大国。这样,整个社会提供的剩余产品总量就很大。这一点,正是中国封建社会能够形成大量的脑力劳动者群体的物质基础。当然,在封建社会制度下,进入政府为官的脑力劳动者大部分都是为维护封建社会的经济基础和政权服务的。但政府出于提供公共产品的需要,也必然会使一部分脑力劳动者从事与科学技术有关的工作。此外,在中国封建社会除了官学以外,还有大量的私学。与这种教育制度相联系,除了进入政府为官的脑力劳动者以外,在民间也还存在大量的脑力劳动者。以上是把科学技术作为一个整体来说的。如果仅就技术发明来说,那还有一个更大的群体,即有丰富创造性的体力劳动者。其最著名的代表人物,要算是宋代活字印刷术的发明者毕昇。由这两部分人构成的科学技术发明的群体在劳动者总数中的占比并不高,但绝对量很大。正是这样一个庞大的群体,构成了中国封建社会科学技术达到同时代高峰的强大的智力源泉。

第三,科学技术的本质是创新,这种本质属性要求能有充分自由思考的社会环境。而且它像世界上一切事物的发展一样,都需要经过自身矛盾的斗争。这又要求有充分的自由争辩的社会环境。这些可以看作是科学技术发展不可或缺的生态环境。当然,在中国封建专制制度下,这样的生态环境是不可能有的。特别是那些发生诸如文字狱的年代,对人民思想上的束缚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相对欧洲封建社会长期存在的宗教神学主宰一切的统治来说,中国封建社会的许多年代在这方面的环境还是比较宽松的。这也是中国封建社会科学技术能够得到较快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一点在中国春秋战国时期表现得尤为明显。这个时期适应新兴封建主反对没落奴隶主的需要,以及各国诸侯争霸的需要,出现了诸子百家争鸣的局面。这个时期尽管还是中国封建社会建立的初期,但其发展科学技术的巨大成就,被史学家誉为中国古代科学技术体系的奠基时期。①详见《中国科学技术史稿》上册第85-151页。

第四,世界上所有共同体内部的各个组成部分都存在相互促进作用,中国封建社会形成的科学技术体系的各个方面也存在这个情况。这一点尤为明显地表现在造纸和印刷术对其他科学技术的促进方面。正如生产实践需要有效的生产手段,科学技术的实践也需要与它相应的手段。中国首创的造纸技术和印刷技术就是中国封建社会科学技术发展的有效手段。它大大加快了整个科学技术发展的步伐。

第五,世界许多事物的发展都具有继承性。科学技术发展在这方面的特点就是这种继承性的作用更为强烈。其原因就在于:它的发展不仅可以继承前人的研究成果,而且伴随知识的积累,科学技术的发展会呈现加速度的趋势。这样,中国封建社会长达两千多年的历史,就大大强化了这种继承性的作用。

第六,对外经济文化交流也是促进中国科学技术发展的重要因素。汉武帝在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开始开辟了举世闻名的东自长安西达大秦等国和地区的丝绸之路。此后虽有波折,但先后延续了上千年。到宋朝(960年建立)特别是南宋(1127年建立)时,南方的对外贸易又有很大的发展。宋朝初年,海外贸易通行货物只有37种;到南宋时,其最多年份曾达到320种。在北宋时,政府外贸税收由每年30万贯增加到50万贯;到南宋时,每年增加至200万贯,占到税收总收入的五分之一。伴随对外贸易的发展,对外文化交流也有很大发展。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引进国外多种农产品和手工业产品,从而促进了中国农业和手工业的生产技术以外,国外的科技知识也大量流入中国。在这方面的突出事例有二:一是在明朝崇祯二年到七年(1629-1634年),在大臣徐光启和李天经的先后领导下的历局,聘请龙华民、邓玉涵、汤若旺、罗雅谷等耶稣会士参加,编译了137卷的《崇祯历书》。这是一部比较系统地介绍欧洲天文学知识的巨著,对中国天文学的发展产生了较大影响。二是1690-1721年,在清王朝康熙帝的大力支持下,在法国传教士张诚、白晋等人译稿的基础上,梅瑴成等人汇编了长达53卷的《数理精蕴》。这是一部系统介绍欧洲数学知识的百科全书,对中国数学的发展也产生了重大影响。②详见《中国科学技术史稿》上册第226-230页;下册第96-97、214-218页。

第七,总体说来,上述各种因素对科学技术进步的促进作用都在不同程度上同封建主义的经济、政治和文化在这方面的促进作用是相联系的。但从根本上说来,还是封建主义的经济、政治和文化对生产发展的促进作用。因为正是这一点才是科学技术发展的根源。

就封建主义经济对生产的促进作用来说,中国在世界经济发展史上率先由奴隶制经济转变为封建制经济,发挥了作为基本经济制度的封建主义土地所有制在促进生产方面的促进作用。这是其一;其二,中国在世界经济发展史上还率先由作为经济体制的领主经济转变为地主经济,发挥了这种体制在发展生产中的作用;其三,中国封建制度固有的强化对农民剥削和压迫机制,必然导致社会生产的严重破坏,甚至连简单再生产都难以实现,形成以生产不足为特征的经济危机。其结果又往往引发政治危机,导致旧王朝的覆灭和新王朝的建立。在新王朝建立初期,基于前朝覆灭的教训,往往实行以轻徭薄赋和抑制地主对农民的土地兼并和地租剥削的政策,使得阶级矛盾得到一定的缓和,从而促进了社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但这种经济关系的调整,是在保存封建制度的前提下进行的,它没有也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封建经济制度内部固有的矛盾。这样,封建社会的经济危机以及与之相联系的政治危机,就周而复始地反复发生。但在封建经济还不具备向资本主义转变的条件下,这种封建社会特有的经济周期却避免了封建社会长期停留在生产下降阶段,并在周期的上升阶段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生产的发展。在这个意义上似乎可以说,这种特有的经济周期也是延续社会生产能够得到长期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中国在公元1年、1000年、1500年和1820年这四个年份GDP总值分别为2680亿、2660亿、6180亿和20860亿国际元;在1-1000年、1000-1500年和1500-1820年这三个时间段,GDP年均增长率分别为0.00%、0.17%和0.41%。[11](P256,268)显然,这些数字只是反映了各个时间段的整个情况,并没有反映在各个时间段内的许多年份还存在生产下降的情况。但这些数字确实表明:总体说来,在这些时限内经济总量和经济增速都是上升的。当然,形成这种上升局面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但封建社会特有的经济周期,似乎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封建政治对科学技术发展的促进作用,突出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统一的封建政权延续了两千多年,既促进了生产的发展,也促进了科学技术的发展。二是封建政府提供公共产品和服务在这方面起了重要作用。政府出版农学著作(已见前述)和医学著作就是其突出表现。唐代于659年出版的《新修草本》是世界历史上由政府颁布的最早的一部药典。该书收药物844种。明代李时珍撰写的《本草纲目》也是于1596年由政府出版发行的。该书共计52卷,收药物1892种,附方11096则。[3](P352-353),[7](P172-173)

封建社会中的文化对科学技术的发展也起了有益作用。自从汉武帝提出并实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虽有波折,但从总体上说儒家在中国文化中的主体地位还是延续下来。这是中国封建社会文化的一个最显著特点。这同欧洲中世纪长期存在的政教合一的神学统治是截然不同的。当然,儒学是学术,不是宗教,二者是不同的。但把二者都列入文化的范畴,在理论上是能成立的。二者在科技发展中的作用是有根本区别的。如果说欧洲的神学统治是扼杀科技进步之元凶,那么中国儒学则是促进科技进步的一个重要因素。儒学包括的内容很广,但就其基本内容来说似可归结为伦理道德理念。这种理念可以概括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①参见《中国社会科学报》2015年3月20日。显然,作为封建社会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儒学,既有封建性糟粕的一面,也有人民性精华的一面。但就其理念的内容来说,人民性的特征是很明显的。习近平总书记在论到“要学习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和高尚的精神追求”时,把修齐治平、治国安民的政治理想作为其中的一项重要内容。[12](P188-190)显然,这些理念对从道德上规范科学技术研究行为,促进科学技术发展起了重要的积极作用。

但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科学也有很大局限性。第一,如前所述,就其理论层次来说,主要还是经验科学,只有少数学科在不同层次上反映客观世界的本质,称得上理论科学。第二,与后续社会相比较而言,它的发展速度还是很慢的,这同作为封建社会技术基础的手工工具的保守性是直接相联系的。②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533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三,就其对社会生产力的作用来说,它既没有达到近代社会科技是生产力的高度,更没有达到现代社会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高度(详见后述),只能算是促进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因素。这主要是因为在封建社会条件下,尽管科学有了很大发展,但就大多数情况而言,它并没有从技术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存在的形态。而且,即使把科学技术作为一个整体来说,虽然对生产力要素的量的增长和质的提高起了重要积极作用,但作为首要生产力要素的劳动者还是体力劳动者,在生产资料中起决定作用的生产工具还是手工工具。这两方面都没有发生革命性变化。从这些主要方面来说,科学还没有同生产力要素直接结合起来。第四,就其发展水平来说,中国封建社会的科学技术发展水平,在15世纪以前,是远远领先于欧洲水平的。但在16世纪欧洲的文艺复兴以后,就开始大大落后于欧洲的发展水平。第五,就其对资本主义发展的作用来说,主要由于封建主义制度的束缚以及外国资本主义的侵入,中国并没有实现由封建主义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的转变,而是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这就使得中国封建社会的科学技术不能像欧洲封建社会的科学技术那样,直接成为促进资本主义发展的重要因素。

三、工业经济时代科学技术的发展

在工业经济时代和知识经济时代,科学技术都是在经济发达国家得到了充分发展。所以对这两个时代的科技进步的分析,就以经济发达国家为代表。

与农业经济时代的科学技术相比,工业经济时代的科学技术发生了质的飞跃。这不仅表现在这时的科学技术进步速度及其门类都大大增长了,而且表现在科学已经从技术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存在的形态,还表现在科学已从过去的经验科学发展成为理论科学。恩格斯曾经指出,在人类历史上,只有这时的科学“唯一地达到了科学的、系统的和全面的发展”。[2](P444)

与科学技术进步这种质的飞跃相联系,它对人类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促进作用也发生了革命性变化。

第一,它不再只是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因素,而是直接成为社会生产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主要表现在:它从根本上改变了农业经济时代生产力各要素的面貌。

其中具有决定意义的改变,是科学技术促进手工工具和以人力畜力为主的手工生产,改变成由工具机、动机和动力机组成的机械化生产。后来还出现了自动控制装置,实现了自动化生产。

但科学技术在改变劳动资料面貌方面并不只是限于这一点。它还表现在:在农业经济时代,作为劳动资料重要组成部分参与社会生产的主要还是陆地(这可以称之为第一空间),海洋(这可以称之为第二空间)在这方面虽也起了作用,但不是主要的。但由科学技术推动的工业的发展,除了扩大了陆地的使用以外,还把海洋和大气层以内的地球(这可以称之为第三空间),都纳入了劳动资料的范畴。科技在这方面的作用还表现在:在农业经济时代,基础设施主要限于水利建设。到了工业经济时代,基础设施进一步扩大到交通、通讯和公共生活设施等方面。

由科学技术进步推动的工业经济发展,也大大改变了劳动对象的面貌。在农业经济时代,劳动对象主要限于土地这样的自然力和农产品及其加工品。这可以称为第一代资源。到了工业经济时代,“大生产——应用机器的大规模协作——第一次使自然力,即风、水、蒸汽、电大规模地从属于直接的生产过程,使自然力变成社会劳动的因素”;[13](P569)不仅如此,它还使得矿产品及其加工品愈来愈广泛地加入了生产过程。而且,在工业经济时代能源的作用大大提高。于是劳动对象就分为两个部分:原材料和能源。这可以称之为第二代资源。

与上述变化(主要是生产工具的变化)相适应,劳动者的构成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在农业经济时代,生产劳动者只是由体力劳动者构成的。但在由科学技术发展推动的工业经济时代,“随着劳动过程本身的协作性质的发展,生产劳动和它的承担者即生产工人的概念也就必然扩大。为了从事生产劳动,现在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只要成为总体工人的一个器官,完成它所属的某一种职能就够了”。[14](P556)这样,企业的工程技术人员和经营管理人员也就纳入了生产劳动者的范畴。

可见,在工业经济时代,包括劳动力和生产资料在内的全部生产要素的巨大变化都是由科学技术的进步带来的。不仅如此,在工业经济时代,企业生产过程的运行也离不开科学的指导。正如马克思指出的,大工业“创立了工艺学这门完全现代的科学。……工艺学揭示了为数不多的重大的基本运动形式,不管所使用的工具多么复杂,人体的一切生产活动必然在这些形式中进行”。[14](P533)

这样,在工业经济时代,生产力要素的构成就发生了重大变化。这个变化有两重含义:一是在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和劳动力的内部构成的重大变化(已见前述);二是除了原有的劳动力和生产资料以外,还要加上科学技术。马克思多次明确说过:在资本主义大工业生产条件下,“科学作为生产过程的独立因素”。“生产过程成了科学的应用,而科学反过来成了生产过程的因素即所谓职能。”[13](P570)“在这些生产力中也包括科学。”[15](P211)以数学公式表示,就是由原来农业经济时代的生产力要素=劳动力+生产资料,变成工业经济时代的生产力要素=劳动力+生产资料+科学。

第二,它成为工业经济时代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经济增长率和经济总量的最重要因素。这里大体上把1500-1913年看作是作为资本主义经济发源地的西欧各国资本主义萌芽、产生和发展的时期;并大体上以人均经济增长率作为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标准。当然人均经济增长率与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的内涵是有重大差别的,但前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后者。在1500-1820年、1820-1870年和1870-1913年这三个时间段内,西欧各国人均经济增长率依次分别为0.14%、0.98%和1.35%;年均经济增长率为0.40%、1.68%和2.11%。在1500年、1820年和1913年这三个年份,西欧各国的GDP总量分别依次为442亿国际元、1601亿国际元和9023亿国际元;其人均GDP分别依次为771国际元、1204国际元和3458国际元。[11](P256,273)这种增长主要是资本主义大工业发展的结果。恩格斯生动地描述了这一点。他说:在最先进工业国家中,“无限地增加了生产,使得一个小孩在今天所生产的东西,比以前的一百个成年人所生产的还要多”。[2](P458)这同时意味着科技进步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

第三,它是工业经济时代实现产业结构升级最强大的杠杆。在农业经济时代,农业在社会生产结构中居于绝对的主体地位。到了工业经济时代,工业就取代农业占据了主体地位。当然,它不是绝对的主体地位,而只是相对的主体地位。①详见汪海波:《中外产业结构升级的历史考察和启示》,《经济学动态》2014年第6期。这同时也反映了科技进步的作用。

第四,它是实现经济大国和经济强国的最重要的推动力量。在历史上,英国是最早实现工业化的国家,继起的先后有德国和美国。与这个工业化的历史过程相联系,这三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大国地位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1820年,英国、德国和美国的GDP占世界GDP的比重分别依次为5.2%、3.9%和1.8%,分别居这三国的第一位、第二位和第三位;到1870年,这三国的比重为9.0%、6.5%和8.8%。英国虽仍居第一位,但与美国和德国的差距大大缩小了,而且美国上升到第二位,德国下降到第三位;到1913年,这三国的比重为8.2%、8.7%和18.9%,美国跃升到第一位,英国下降到第三位,德国仍保持了第二位,但其占比远远低于美国。在这期间,世界经济强国地位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在1820年和1870年,英国人均GDP分别为1706国际元和3190国际元,居世界第一位。但到1913年,美国人均GDP为5301国际元,上升到世界第一位。[11](P269-271)如前所述,人均GDP是衡量经济强国的一个最重要指标。上述数据变化表明:在1820年和1870年,英国居世界经济强国第一位;1913年美国上升到世界经济强国第一位。这一点突出表现了科技进步的重要意义。

第五,它是促进资本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建立和经济体制变革的重要因素。在科学技术成为生产力要素的条件下,它是最有力的竞争因素,从而成为资本主义经济战胜小生产的最有效手段。它还促进了资本主义初期实行的以重商主义为理论依据的有国家干预的体制,到资本主义发展时期以市场经济理论为依据的自由放任的市场体制的转变。显然,在资本主义初期资本力量弱小的条件下,前者是保护资本、促进资本主义发展的因素。但到了资本力量已经壮大的条件下,前者就成为阻碍资本主义发展的因素,而后者却成为促进资本主义发展的因素。但后者的形成也有赖于由科技进步推动的自由竞争的发展。

第六,它大大促进了经济全球化的进程。在资本主义发展的初期,世界市场的开拓是经济全球化的最主要的内容。而资本主义国家开拓世界市场的手段,除了对经济落后国家发动侵略战争之外,主要就是依托科技进步推动的工业的发展。

第七,它在意识形态革命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马克思说过:“中世纪只知道一种意识形态,即宗教和神学。”[16](P328)而16世纪以来取得重大发展的自然科学是冲击神学统治地位的最有力的武器,是促进当时欧洲哲学(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论)发展的重要因素,还是辩证唯物论形成的重要条件。恩格斯把能量守恒与转化原理、细胞学说和达尔文进化论称作是19世纪上半期自然科学方面具有决定意义的三大发现。[2](P525-527)正是这三大发现为辩证唯物论的产生创造了条件。按照马克思的说法,“由于这三大发现和自然科学的其他巨大进步,我们现在不仅能够指出自然界中各个领域内的过程之间的联系,而且总的说来也能指出各个领域之间的联系了,这样,我们就能够依靠经验自然科学本身所提供的事实,以近乎系统的形式描绘出一幅自然界联系的清晰图画。”[16](P339-340)可见,自然科学这些巨大发现,为反映自然界普遍规律的辩证唯物论的形成创造了条件。当然,辩证唯物论不只是反映了自然的普遍规律,而且反映了社会和思维的普遍规律。

在工业经济时代科学技术进步及其作用发生的质的飞跃,主要是由下列因素决定的。

第一,科学进步必须遵循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的规律,它有赖于积累大量的经过实证的资料。而“经验自然科学积累了如此庞大数量的实证的知识材料,以致在每一个研究领域中有系统地依据材料的内在联系把这些材料加以整理的必要,就直接成为无可避免的。建立各个知识领域相互间的联系,也同样成为无可避免的,因此,自然科学便走进了理论的领域”。还有,比较方法是认识事物的科学方法。“所有正确的结论,都是经过比较的。”[17](P372)而经验自然科学发展“积聚了大量的材料,使得应用比较的方法成为可能而且同时成为必要。”[2](P453)可见,工业经济时代的科技进步,正是此前经验科学积累的大量实证知识材料,并经过这个时代的科学家进行脑力劳动思维的结果。

第二,从15世纪下半期起,欧洲各国先后掀起了文艺复兴运动。这个运动的重大意义并不限于文艺领域。它还是一次重大的思想解放运动。它从根本上冲击了在欧洲中世纪长期处于统治地位的神学“从此自然科学便开始从神学中解放出来”。[2](P446)这一点正是科技进步不可缺少的社会环境。所以,文艺复兴运动成为工业经济时代科技进步的先导。

第三,从根本上说来,工业经济时代的科技进步,是由于大工业的发展。如前所述,在工业经济时代,科学已经成为生产力的重要因素。而且,大工业的“技术基础是革命的”。[14](P533)这样,大工业的发展就可能而且必需紧紧依赖于科学技术进步。但大工业的发展不仅天然具有这种迫切的需要,而且为它创造了一系列的条件。主要是:大工业的发展,“不但提供了大量可供观察的材料,而且自身也提供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实验手段,并使新的工具的制造成为可能。可以说,真正有系统的实验科学,这时候才第一次成为可能”。[2](P524)而以实验为依据的研究,正是工业经济时代形成的理论科学与此前以经验为依据形成的经验科学的“本质区别”。这是其一;其二,大工业的发展还提供了传承科学所必需的有效手段,即制造了印刷机。其三,大工业的发展,既为大规模的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分工提供了可能,又提出了必要。这就为科学技术的发展提供了充裕的智力资源。恩格斯在总结大工业对科学发展的作用时说过:“如果说,在中世纪的黑夜之后,科学以意想不到的力量一下子重新兴起,并且以神奇的速度发展起来,那末,我们要再次把这个奇迹归功于生产。”[2](P523)

第四,资本主义私有制是推动科学技术发展的另一个根本因素。在这种制度下,由于平均利润率规律的作用,那些使用超过社会平均水平的技术的企业可以获得超额利润,而低于社会平均水平的,不仅得不到平均利润,甚至发生亏损。这就成为企业追求技术进步的根本动力。这种制度还为科学的应用创造了它必需的经济环境。历史表明:十八世纪,法国和德国等欧洲国家的科学发展同英国几乎达到同样的程度。“然而,在当时它们的资本主义应用却只发生在英国,因为只有在那里,经济关系才发展到使资本有可能利用科学进步的程度。”[13](P598)在这种制度下,独立从事科学研究的人员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而且法律像保护资本所有权一样保护他们的知识产权。这样,科学研究人员之间的竞争,也成为促进科学进步的重要推动力量。

在资本主义私有制基础上建立的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体制,又为企业旨在追求超额利润的自由竞争提供了良好的市场环境,从而有力地推动了科学技术的发展。与资本主义私有制和市场经济体制相适应的政府经济职能也在这方面发生了重要作用。这突出表现在:适应科技进步的需要,发展教育和科技,已经成为政府提供公共产品和服务的最重要组成部分,从而成为政府的最重要经济职能。

第五,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在促进科学技术发展方面也起了重要作用。这不仅表现在开拓世界市场方面,而且表现在吸收国外技术方面,还表现在“地理上的发现……展示了无数的直到那时还得不到的材料”。[2](P524)而这些材料正是形成工业经济时代的科学(包括气象学、动物学、植物学和生理学等)必不可少的。所有这些都直接或间接地促进了科学技术的发展。

第六,在工业经济时代,科学知识积累以几何级数增长的趋势明显地呈现出来。这是其一;其二,与分工发展是促进工业的重要因素相类似,工业经济时代科学技术分工的发展,也在这方面起了重要的促进作用。这样,在很大范围内都适用的加速度规律的作用,在这里也很强劲。从这方面说,工业经济时代科学技术发展也是其自身发展规律作用的结果。

但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科学技术的发展也有明显局限性。科学技术的发展本来是全人类历史发展和当代劳动者创造的成果。但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却被限制在资本追求利润的狭小框架内,成为资本加强对劳动者剥削和压迫的工具,甚至成为资本主义国家对殖民地发动侵略战争以及它们之间争夺世界霸权的手段。

四、知识经济时代科学技术的发展

到了知识经济时代,科学技术进步又在更高层次上发生了质的飞跃。第一,科学技术的发展速度呈几何级数增长态势。据粗略估算,人类拥有的科学技术知识,在19世纪是每50年翻一番;到20世纪中叶只要每10年就翻一番;而在20世纪下半期以来,其翻番时间又缩短到3年,甚至更短。专利是现代科学技术的重要载体,它的飞速增长也可以反映这一点。1978-2013年,世界专利的申请量由4.59万件增长到3140.89万件,增长了465.4倍。而19世纪正是工业经济发展的时代,20世纪下半期以来,正是知识经济发展的时代。可见,知识经济时代科学技术的发展速度是工业经济时代不能与其比拟的。第二,科学技术的发明过程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在工业经济时代,重大科学技术的发明一般都经历了以下过程:先由生产经验的总结提升为生产技术,再由生产技术的研究升华为科学发明。而在知识经济时代,许多重要科学技术的发明往往首先是在以现代技术装备起来的试验室完成的,然后再转化为生产技术。第三,科学技术从发明到应用的周期大大缩短。在工业经济时代,比如,电动机从发明到应用于生产用了65年,电话用了54年,无线电通信用了35年。而到了知识经济时代,从发现核裂变反应到制成第一个反应堆只用了4年,集成电路和激光器从无到有分别只用了2年和3年。特别是微电子技术发明以后,这个过程更是急剧缩短。第四,科技知识的更新速度显著加快。有资料显示,到20世纪末,工程师拥有的科技知识的半衰期只有5年,即在5年内就有一半科技知识过时。第五,科技门类大幅上升。据估算,在20世纪末,学科门类总数就达到了6000门。特别是20世纪下半期以来,还诞生了作为现代科技前沿的一系列高科技,主要有微电子技术、信息技术、新材料技术、新能源技术、生物技术和航天技术等。第六,与现代科技专业化发展相伴随,出现了科学与技术的融合以及各门类科技的综合。在这方面也呈现出作为唯物辩证法重要内容的否定之否定规律的作用。如前所述,在农业经济时代,科学与技术是融合在一起的。只是到了工业经济时代,科学才从技术中独立出来。到了知识经济时代,又出现了二者的融合。第七,适应知识经济时代生产过程和再生产过程变得极为复杂的需要,还出现了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的融合。第八,就作为科学技术的根本任务的揭示客观世界的本质来说,知识经济时代的科技发展,无论在广度上和深度上都进展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就广度来说,它揭示的宏观世界的本质已经不限于工业经济时代所达到陆地、海洋和天空,而是扩展到太空(即大气层以外的宇宙空间)。就深度上说,更是如此。比如,依据20世纪末物理学的最新研究成果,物质的最小构成单位已不是工业经济时代揭示的分子、原子,而是夸克和轻子(电子是其中的一种),对微观世界认识的深度已经达到原来的十亿分之一。①资料来源:《现代科学技术基础知识》(下同)第40、58、69、142页,科学出版社,1994年;《中国经济时报》2014年3月23日;wind资讯。这表明在知识经济时代,物理学揭示的自然界本质,已达到了空前未有的深层次。上述各点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联系的。比如,第2-7点在不同程度上是第一点的原因,而第8点在不同程度上又是第1-7点的结果。

与知识经济时代科技进步发生质的飞跃相联系,它对经济和社会的发展的促进作用又一次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

第一,它从工业经济时代的科技是生产力,发展到知识经济时代的第一生产力。其主要标志是进一步从根本上改变了生产力各要素的面貌。其中具有决定意义的是:伴随现代信息技术和现代制造技术的发展,在知识经济时代,在工业经济时代已经实现的自动化生产的基础上,进一步实现智能化生产。当前它的典型形态就是智能机器人和快速成型装置(即3D打印)。当然,3D打印的广泛应用,还要经过一段时间。

在知识经济时代,伴随航天技术发展,作为工作场所的劳动资料也实现了跨越发展。它不再局限于工业经济时代的陆地、海洋和大气层以内的地球这三大空间,而是跃进到第四空间——地球大气层以外的空间(简称太空)。当然,太空将来不只是作为工作场所来起作用,还将成为现代资源的重要来源。在基础设施方面,除了工业经济时代已有设施实行智能化改造以外,还把互联网的基础设施纳入这个范畴。

在知识经济时代,伴随现代的能源技术、材料技术、生物技术和信息技术的发展,劳动对象不只包括在农业经济时代就有的第一代资源,也不只是包括在工业经济时代新产生的第二代资源,而是新增加了新能源(如核能)、新材料(如纳米)以及生物和信息资源。这可以称之为第三代资源。与第一二代相比较,第三代的效能是无可比拟地提高了,因而在整个劳动对象中的占比愈来愈高。

在知识经济时代,劳动者的构成也发生了根本变化。在工业经济时代,在体力劳动者中一般只是受过初等教育,最多只是中等教育。到了知识经济时代,伴随现代技术在生产中的广泛应用,要求体力劳动者实现到知识技能型工人的转变,需要受过中等职业教育,甚至高等教育。当代经济发达国家人均受教育年限的延长,可以清楚地表明这一点。可以认为,在1950年代以前,当代经济发达国家还是处于工业化完成阶段;只是从1950年代下半期开始迈入现代化时代。而在1950年,美国、英国、法国和德国15-64岁人口的人均受教育年限分别为11.27年、10.84年、9.88年和10.40年。但到1992年,这四国就分别上升到18.04年、14.09年、15.96年和12.17年。[9](P64)此后,他们受教育的年限更长。这样,他们付出的劳动不只是包括体力,而且越来越大的程度上包括脑力。所以,这时已经没有工业经济时代那样单纯的体力劳动者,而是集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于一身的。这是其一。其二,伴随科学与技术以及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的融合,企业不只是拥有更高水平的工程技术人员和经营管理人员,而且新增加了科学技术人员。其三,上述两类劳动者的占比呈现前者下降,后者上升的趋势。有资料显示,在20世纪80年代,美国农民占劳动力总数的5%,蓝领工人占20%,白领工人占60%-70%;到20世纪结束,三者的占比分别演变为3%、10%和85%。[18](P207)21世纪以来,这种趋势还在进一步发展。上述情况表明:在知识经济时代,伴随现代科学技术在生产中的广泛应用,不只是像工业时代那样,科学技术主要是代替了体力劳动,而且进一步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代替了脑力劳动。

总之,现代科学技术在生产中的应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广度和深度上极大地强化了生产力各要素在发展生产中的作用。下列经济数学模型可以集中地反映这一点。生产力=科学技术×(劳动力+生产资料+生产管理)。这种乘数效应可以从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以及以知识经济为基础的经济在经济总量中的占比上升得到进一步证明。有资料表明:20世纪初,科技进步对经济发达国家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20%,到世纪中上升到50%,到80年代又上升到60%-80%。1990年代中期,经济发展和合作组织(OECD)的主要成员国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已经占到经济总量的50%以上。①资料来源:《现代科学技术基础知识》第55、58页;《知识经济与国家创新体系》第200页,经济管理出版社,1998年版。21世纪以来,这两项数据还有进一步上升。邓小平正是依据20世纪下半期以来经济发达国家的实践,在1988年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19](P274)

第二,它使得生产达到了前所未见的最高的效率和效益以及速度和品质,从而成为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一个主要因素。据计算,1982年美国使用电子计算机完成的工作量,就相当于4000亿脑力劳动者一年的工作量。这里把1913-1950年看作是经济发达国家工业化的完成时期;把1950年代中期至末期看作是它们现代化的起步时期;把21世纪以来看作是它们现代化的发展时期。以国际元计算,在1913-1950年,美国、德国、英国、法国和日本这五个经济发达国家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的年均增长率分别依次为1.6%、0.2%、0.9%、1.1%和0.9%;在1950-2001年,这些数据分别依次为2.2%、3.0%、2.1%、2.7%和4.8%;在2003-2012年,这些数据分别依次为3.0%、4.2%、2.4%、3.2%和2.6%。②资料来源:《世界经济千年统计》第270-271页;《世界经济年鉴》(2013)第807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版。可见,1950-2001年,这五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的年均增长率都大大超过了1913-1950年;2003-2012年,前四国的数据又超过了1950-2001年,并以更大幅度超过了1913-1950年,只有日本的数据低于1950-2001年,但仍大幅超过了1913-1950年。后两个时期各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率的提高,尽管是由多方面因素造成的,但作为第一生产力的科技进步,显然是其中的一个最重要因素。

第三,它还是促使各产业的技术基础发生变革和产业升级的最重要杠杆。在工业经济时代,工业生产技术对农业部门技术基础的变革也起了重要作用。但经济发达国家的农业综合机械化大体上是在20世纪中叶完成的。这表明工业生产技术对农业部门的改造大约经历了一两百年的时间。而在知识经济时代,现代科技对各产业部门的技术基础的改造,则是快到工业经济时代无法比拟的地步。这一点突出表现在作为信息技术对各个产业的改造上。在产业结构升级方面,在工业经济时代,使得此前农业占主体地位转变为工业占主要地位;到了知识经济时代,又使得服务业上升到主要地位。③详见汪海波:《中外产业结构升级的历史考察和启示》,《经济学动态》2014年第6期。

第四,它促使资本主义经济周期实现了由强波周期向中波周期乃至轻波周期的转变。笔者把经济周期中增速下降到0%-1%的年份称作是衰退阶段的低谷年,把负增长最多的年份称作是危机阶段的低谷年;并把波峰年与波谷年经济增速的落差超过10个百分点的称为强波周期,把5-10个百分点的称为中波周期,把5个百分点以下的称为轻波周期。这样,美国在1950-2009年共发生了9次经济衰退和危机。其中,第1次为强波周期;第2-7次为中波周期;第8次为轻波周期;第9次又转变为中波周期,但接近轻波周期(其波峰年2004年经济增速为3.48%,波谷年2009年为-2.8%,落差为6.28%)。④2010-2013年这四年美国经济增速分别为2.53%、1.60%、2.32%和2.22%。这个经济周期还没有完。以上前8次经济衰退和危机详见汪海波《论经济周期的历史发展》(载《汪海波文集》第9卷)。第9次经济危机的资料来源:wind资讯。促使美国经济周期波动由强变弱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科学技术的进步,特别是信息技术的发展。从微观层面看,信息技术使得企业(特别是处于经济垄断地位的企业)能够比较及时有效地适应经济周期发展的态势安排生产。从宏观层面看,它也使作为政府进行宏观经济调控重要手段的经济预测做到相对准确。当然,在资本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没有根本改变的情况下,要根本消除经济危机是不可能的。但科学技术进步在弱化经济周期波动强度上确实能起一定的作用。

第五,它是实现经济大国和经济强国的最重要因素。在1950年、2001年和2013年这三个年份,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占世界经济总量的比重分别依次为27.3%、21.4%和22.4%,占比虽有下降,但一直居世界第一位;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依次分别为9561国际元、27948国际元和53143美元,①资料来源:1950年和2001年的数据,见《世界经济千年统计》第266-267页;2013年数据见《中国统计年鉴》(2014)第926-927页,中国统计出版社。也是一直居于世界首位。这两个首位与美国在这期间在世界科技发展中也居于首位完全吻合。这绝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确凿地表明:科技进步是美国在20世纪50年代下半期开始实现现代化以来继续稳居世界经济大国和经济强国地位的最重要推动力量。

第六,促进了资本主义基本制度在一定程度上的自发调整,以及现代市场经济体制和政府经济职能的发展。资本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本质是资本对劳动进行剩余价值的剥削。但伴随科技进步,劳动日长度和劳动强度进一步趋于缩短和减轻,使得绝对剩余价值率趋于下降,是一个确定无疑的客观事实。成为问题的是:为什么相对剩余价值率也趋于下降。乍一看来似乎同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本性是不相容的。但在实际上,这正是资本追求作为剩余价值转化形态的利润的必然结果。问题在于: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科技进步又必然要求提高劳动者的科技知识水平。这种提高意味着用于劳动者的发展资料的增加,从而使得劳动力价值的上升。而劳动力价值的相对上升又意味着剩余价值的相对下降,即相对剩余价值率的下降。所以,笔者把这种下降称作为资本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在一定程度上的自发调整。这是从知识经济时代总的趋势来说的,它并不否定在有些年份(特别是发生经济危机的年份)会发生剩余价值率上升的情况。而且在资本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没有根本变革的条件下,也只能发生剩余价值率在一定程度上的下降,而不可能从根本上消除剩余价值。

1933年美国总统罗斯福实行的新政,在实践上宣告了由古典的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到现代的有国家调控的市场经济的转变。1936年英国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发表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在理论上宣告了这种转变。二战以后,现代市场经济体制在经济发达国家普遍推行开来。而知识经济时代的科技进步,为国家的宏观经济调控和政府提供公共产品的职能提供了有效手段,从而促进了这种体制和政府经济职能的发展。

第七,它促进了二战以后经济发达国家在一个很长时期内的相对稳定。二战结束到现在已有整整70年(1945-2015年)。尽管这段时期经济发达国家也发生多次动荡,但相对一战结束到二战开始这段时期来说,其政治稳定局面已经好多了。而且这种相对稳定的政治局面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当然,在资本主义的基本经济政治制度没有根本变革的条件下,这只能是一种相对稳定。这种稳定主要是同经济周期波动强度变化、剩余价值率下降、橄榄型社会结构的形成以及资产阶级民主在一定程度上改进相联系的。第一、二个因素已见前述,以下只就第三、四个因素作些简要分析。如前所述,与科技进步相联系,脑力劳动者的占比大幅上升。这意味着中等收入阶层上升,从而促进了橄榄型社会结构的形成。这是一种有利于社会稳定的社会结构。在资本主义基本政治制度没有根本改变的条件下,资产阶级民主的本质就是资产阶级专政。但并不是说它不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变化。而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又为广大民众表达意愿提供了有效手段。这就又迫使统治者决策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民意。这显然是有利于政局稳定的。

第八,它把经济全球化推进到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经济全球化主要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是国家之间经济关系的发展,二是社会生产资源在全球范围内的配置。它是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形成相伴随的,大体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一是古典市场经济第一时期(18世纪下半期至19世纪末):经济全球化的起步阶段。其特点主要是资本主义国家与殖民地的经济关系,以前者对后者的商品输出为主。这时已在很大范围内将世界经济卷入了经济全球化。二是古典市场经济的第二时期(19世纪末至20世纪50年代):经济全球化的形成阶段。其特点主要是帝国主义国家与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经济关系,以前者对后者的资本输出为主。这时伴随帝国主义殖民体系的形成,经济全球化已经遍及全世界。三是现代市场经济时期(20世纪50年代至今):经济全球化的发展阶段。这时就国家之间的经济关系来说,包括经济发达国家(其主体部分是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社会主义国家之间、新兴工业化国家之间、广大发展中国家之间以及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就社会生产资源的配置来说,包括商品、资本和服务等全部生产要素,以及现代产业各个部门的产品。总之,经济全球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形成这一点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特别是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

在知识经济时代,科技进步及其作用之所以能够又一次发生质的飞跃,主要是与下列因素相联系的。

第一,在知识经济时代,尽管科学技术已经成为第一生产力,但生产发展作为它的发展根本动力并没有改变。如前所述,在知识经济时代,经济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速比工业经济时代大大加快。而且这时生产技术基础变革进程也大大加快。这些必然对科技进步产生强烈的需求。不仅如此,这时生产发展还为科技进步创造了一系列条件。历史表明:第三产业的发展是以第一二产业的发展为基础的。而科学技术是属于第三产业。这样,知识经济时代第一二产业的发展,就为科学技术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是从总的方面说的。具体说来,只有在第一二产业迅速发展的情况下才可能形成庞大的知识分子群体,并有巨额的科研经费投入。而这些正是发展现代科技所必需的要素投入。在那些高科技产业,由于可以获得巨额超额利润,还有可能提供更多的要素投入。比如,2011年,美国、日本、德国、英国和法国这5个经济发达国家研究开发经费分别依次占到了国内生产总值的2.77%、3.39%、1.78%、2.25%和2.88%。这五国高科技产业的研究开发经费分别依次占到了工业增加值的36.84%(2007年)、31.29%(2008年)、26.81%(2006年)、32.63%(2006年)和18.05%(2007年)。①资料来源:《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和《中国高技术水平产业统计年鉴》。这是其一;其二,也只是现代制造业发展的条件,才能为现代科技研究提供高效的研究工具。诸如:现代化大型实验设备就是揭示微观世界深层次本质所必需的装备;航天技术就是探索太空奥秘不可或缺的工具;现代计算技术极大加速了数据运算过程,成为揭示自然界的数量规律,进而成为有助于揭示其本质规律的有效的手段;现代视频技术大大延长和强化了人的视角功能,把形象思维和理性思维紧密地结合起来,从而加速了对自然界感性认识的过程,并进一步加速了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的过程;等等。

第二,如前所述,资本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在一定程度上的自发调整,现代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和政府经济职能的发展,都是在现代科技推动下实现的,但它们又反过来成为推动现代科技进步极重要的力量。前已述及,在知识经济时代,剩余价值率下降,是资本主义基本经济制度自发调整的一项最重要内容。正是这一点大大提高了作为科技创新的主要源泉的劳动者(特别是脑力劳动者)的积极性。现代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以及与之相联系的政府经济职能的发展在这方面也起着不可替代的特殊重要的作用。当然,在现代市场经济体制下,企业以及科研单位和高等院校仍然不失为主要的市场主体和科技创新主体。但在知识经济条件下科技创新以其本身的固有特点,使得政府在这方面成为一个特殊重要的市场主体和科技创新主体。这里所说的特点,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在知识经济时代使得科技创新能力成为提高国家竞争力的决定因素;二是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不仅要求有大量的人力资本、物质资本和货币资本的投入,而且风险大,投资周期长。这样,政府在这方面就有其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正是由于这一点,当代经济发达国家纷纷都把鼓励科技创新提升为国家的重要战略,并在这方面采取了一系列重要措施。诸如发展科技和教育,保护知识产权,鼓励创业板的上市,以及建立大型的现代化的国家实验室,等等。

第三,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也是知识经济时代促进科技进步的一个重要力量。总的说来,在知识经济时代,各种经济类型的国家的经济增速都比工业经济时代有大幅增长。因此,世界经济总量增速也大幅上升。按国际元计算,1950年比1913年增长了0.951倍,年均增速仅为1.4%;而2001年比1950年增长了5.978倍,年均增长高达3.9%。①资料来源:《世界经济千年统计》第296-297页。当然,世界经济总量增速的变化,并不否定各种经济类型国家经济增速的差异。但这种增长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世界市场容量的增长。这是其一;其二,二战以后发生的一个历史性变化,就是在帝国主义殖民体系瓦解的基础上,产生了许多民族独立国家,其中包括新兴市场经济国家。在新兴市场经济国家中,有的已经进入高收入国家;有的正在由中高收入国家向高收入国家迈进。在这种世界经济格局的新形势下,经济发达国家已不可能再像二战以前那样,凭借对广大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统治输出商品和资本,而是要在经济发达国家之间以及他们和新兴市场经济国家之间、广大发展中国家找出路。这一点在战后经济发达国家的商品和资本输出的国别构成上已经明显地表现出来。比如,2012年,美国对欧洲和北美经济发达国家商品出口的占比已经达到了其出口总额的53.3%,对亚洲(这里有作为经济发达国家的日本、作为新兴市场经济国家的韩国和新加坡等,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的出口占比为27.4%;二者合计为80.7%。[20](P857)在国际竞争力方面,就经济发达国家之间来说,尽管美国居领先地位,但总体说来,是势均力敌的;就经济发达国家与新兴市场经济国家之间来说,显然前者占优势,但后者凭借后发优势(这是主要部分)、平发优势(即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这是少部分)甚至先发优势(这是少数),其竞争力也在显著上升。这样,在知识经济时代,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就进一步加剧了。但无论是上述的经济全球化时代国际市场容量的增大,还是竞争加剧,都是促进科技进步的重要因素。

第四,解放思想、独立思考和自由争辩的社会氛围的增强,在促进知识经济时代科技发展方面也起了重要作用。前已述及,欧洲文艺复兴运动开创了思想解放运动的先河。此后这个好传统一直得到了继承和发展。其主要原因有二:一是“许许多多自然科学家已经给我们证明了,他们在他们自己那门科学的范围内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2](P528)这并不是偶然发生的现象,而是科学研究的根本任务——揭示自然界客观事物的本质——所决定;否则,他就不可能成为这方面的科学家。而只要是坚持唯物主义,就必须坚持解放思想、独立思考和自由争辩。这样,在知识经济时代,伴随自然科学家队伍的扩大,就意味着坚持唯物主义的社会基础的扩大;意味着解放思想、独立思考和自由争辩的社会氛围的增强。二是资本主义条件下自然科学研究领域内的学术自由,为自然科学家的解放思想、独立思考和自由争辩开辟了广阔空间。诚然,资本主义的民主自由的本质是资产阶级专政。自然科学虽然也是社会意识形态,但它并不是属于资本主义上层建筑的社会意识形态。它可以为各个阶级所运用。因此,它不仅同资产阶级专政是不矛盾的,而宁可说是巩固资产阶级专政的需要。因为正是它促进了自然科学的发展,从而提高了经济发达国家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实力以及国际竞争力。那种以资产阶级专政来否定资本主义制度下自然科学方面的学术自由的观点,既不符合马克思主义,也不符合实际情况。

第五,自然科学本身所具有的特点,也是促进知识经济时代科技进步的重要方面。主要包括:在这个时代,科学继承性得到了最大的延伸;科学知识呈几何级数增长的态势得到了极大的加强;还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科学技术的融合,各门科学技术的融合,以及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的融合。显然,所有这些都促进了知识经济时代科学技术的发展。

但就经济发达国家来说,在知识经济时代,其科技进步没有也不可能摆脱资本主义制度固有的局限性。尽管垄断与竞争有统一的一面,但也有矛盾的一面。这样,在经济发达国家垄断资本处于统治地位的条件下,它就必然限制作为促进科技进步重要动力的竞争。这是其一;其二,就作为最主要经济发达国家的美国来说,科学技术不仅是像其他经济发达国家那样,都是垄断资本在国内进行统治的工具,而且是其推行世界霸权的工具。爱因斯坦曾经说过:“科学是一种强有力的工具,怎样用它,究竟是给人类带来幸福还是带来灾难,全取决于人自己,而不取决于工具。刀子在人类生活上是有用的,但它也能用来杀人。”[21](P56)这个分析用来说明科技在经济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垄断资本手中的应用,是最恰当不过的。

五、结论

依据以上历史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结论:第一,“科学是一种在历史上起推动作用的、革命的力量。”[2](P575)这种起推动作用的革命力量不只表现在生产力方面,而且在不同程度上表现在基本经济制度、经济体制、国家职能和意识形态等方面;如果只是把它局限在生产力方面,并不完全符合历史实际。第二,要充分有效地发挥科学的这种革命作用,就必须适应科技发展的客观规律的要求,着力推进作为科技发展根本发展动力的生产。但生产不仅是科技发展的动力,而且是科技发挥作用所必需的场所,又能为科技揭示客观规律提供它所必需的认识工具。这种认识工具有两重含义。一是科学认识的基本来源是社会生产实践而生产是为其本身制造工具的。从这种相互联系的意义上说,也就是为科学提供认识工具。二是生产又为科学实验本身提供认识工具。[22](P390)这是其一;其二,必须建立和调整作为科技发展另一个根本动力的基本经济制度,还需要建立、发展与之相适应的经济体制(包括以企业为主体,并与科研单位和高等院校紧密结合的有国家调控的科技体制)和政府经济职能。第三,必须为发展科技创造一系列条件。主要是:发展作为其基础设施的教育,加大其要素投入,培养作为其生态环境的独立思考、自由争辩的社会氛围,吸收作为其重要促进因素的优秀历史文化传统,还要发展对外经济文化交流。特别重要的是:要坚持唯物辩证法的理论思维。恩格斯在总结19世纪上半期德国自然科学发展的经验和教训时精辟地指出:“一个民族想要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2](P467)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又亟需推进科技创新,这一点显得尤为重要。显然,这些具有一般意义的结论,对我国当前正在实行科技创新实践是有借鉴意义的。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3]中国科学技术史稿:上册[M].北京:科学出版社,1982.

[4]毛泽东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6][英]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第1卷第1分册[M].北京:科学出版社,1975.

[7]中国科学技术史稿:下册[M].北京:科学出版社,1982.

[8]毛泽东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9][英]麦迪森.中国经济的长期表现(公元960-2030年)[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10]马克思.机器、自然力和科学的应用(1861-1863)[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8.

[11][英]安格斯·麦迪森.世界经济千年统计[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12]习近平总书记系列讲话精神学习读本[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4.

[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1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1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17]陈云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8]知识经济与国家创新体系[M].北京:经济管理出版社,1998.

[19]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20]世界经济年鉴(2013)[K].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

[21]爱因斯坦文集:第3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22]毛泽东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责任编辑郭彦英]On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Science&Technology

WANG Hai-bo
(Industrial Economy Research Institute,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Beijing 100836,China)

After deep historical-materialism-guided and historical-fact-based analysis of the occurrence and develop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we find that primitive technologies occur in primitive society and there are only rudiments of science in primitive society.Science occurs from slavery society.The development of science&technology goes through three eras:agricultural economy,industrial economy and knowledge economy.In agricultural economy,science and technology is only one of the elements that drive the development of productivity;while in industrial economy it directly becomes the productivity and in knowledge economy it becomes the primary productivity.To fully and effectively bring the revolutionary driving role of science,we must exert all our efforts to push the production which is the basic driving forc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to build and adjust our basic economic system and government economic functions which is another root driving forc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o as to create chance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he occurrence and develop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driving force of productivity;direct productivity;primary productivity;general conclusion

N91

A

1674-0955(2015)06-0075-20

2015-07-23

汪海波(1930-),男,安徽宣城人,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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