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余管理、高管薪酬与审计意见相关性研究*

中央民族大学管理学院 盛庆辉 欧龙懿 刘淑芹

一、引言

近年来,为了改善公司治理机制，我国上市公司进行了高管薪酬制度的改革，施行薪酬激励安排，高管薪酬水平逐步提升。2012年我国上市公司高管的平均薪酬是63.61万元人民币，比2008年提高20%，为同期我国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的25倍。根据薪酬激励理论，恰当的薪酬能够激励高管层努力工作，实现代理人和委托人之间的利益一致，因而提高企业绩效。刘绍娓和万大艳（2013）研究发现，我国上市公司高管薪酬的增加对公司财务绩效具有显著的激励作用。那么，对公司财务报表进行鉴证的审计师，其审计意见决策是否与高管薪酬有一定的相关性呢？这是以往研究所忽略的方面。Guidry等（1999）和Gul等（2003）认为，经营者的薪酬激励显著影响其盈余管理行为。目前盈余管理普遍存在的情况下，审计师能否有效识别上市公司的盈余管理并反映在审计意见决策上？围绕上述两个问题，我们收集了2009年至2012年的A股上市公司相关数据，检验盈余管理、高管薪酬与审计意见的相关性。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盈余管理与审计意见 盈余管理与审计意见的关系一直以来受到国内外学者们的广泛关注，但并没有取得一致的研究结论。Hirst（1994）通过实验研究发现，审计师可能因为盈余管理存在潜在风险而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Francis和Krishnan（1999）、Bartov等（2001） 以及Johl等（2007）的研究都表明，盈余管理水平越高，获得非标意见的概率越大。另一些研究的结论与此相反，Bradshaw等（2001）的研究发现，当年经营性应计额高的企业，获得标准意见的概率反而更大。国内学者徐浩萍（2004）研究发现，非标准审计意见与可操控应计额显著相关。李维安等（2004）发现，非标意见的可能性与非经营性收益占总利润的比例相关。刘继红（2009）的研究也发现审计师能够识别公司的盈余管理，并对盈余管理程度高的公司出具非标意见。薄仙慧和吴联生（2011）的研究表明，审计师出具非标意见与公司的信息风险显著正相关，而与当期盈余管理无显著相关性。

（二）高管薪酬与审计意见 高管薪酬激励作为解决委托代理问题的一种手段，目的是为了谋求管理层的利益与股东的利益相一致。薪酬制度设计恰当，可以激励管理层努力经营企业，提高企业业绩，增加股东财富。关于高管薪酬与企业绩效的研究文献较多，但研究结论存在一定的偏差。Jensen和Murphy（1990）发现，CEO报酬与股东财富之间有较弱的相关关系。Aggarwal和Samwick（1999）、John、Robert和David（1999）等也发现高管薪酬与公司绩效无显著相关性。Matthews（2006）认为CEO收入与公司市场价值显著相关。Giorgio和Arman（2008）研究认为美国新经济企业的高管薪酬与公司绩效显著相关。Kevin（2011）发现高管薪酬与净资产收益率显著正相关，公司规模是影响高管薪酬最显著的变量。国内学者关于高管薪酬与企业绩效的研究结论较为一致。刘绍娓和万大艳（2013）的研究表明，高管薪酬水平与企业绩效显著正相关，并且在非国有上市公司中，高管薪酬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程度随着高管持股数量的增加而提高，但在国有上市公司中则相反。陈胜蓝和卢锐（2012）基于财务业绩变量的检验发现，股权分置改革显著提高了高管薪酬的业绩敏感性，但剔除盈余管理对财务业绩的影响之后，高管薪酬的业绩敏感性并没有显著提高，说明采用高管薪酬激励制度时应设置相应的机制来约束高管的盈余管理行为，激励高管提高公司真实经营业绩。南晓莉等（2013）发现，在施行股权激励的上市公司中，高管会通过盈余管理影响其收益与财务业绩的敏感性，而提高公司治理水平能够减少盈余管理对高管薪酬业绩敏感性的影响。目前已有研究关注审计意见对高管薪酬的影响，但鲜有文献直接研究高管薪酬对审计意见的影响。陈华、王海燕（2011）研究发现，外部独立审计意见类型显著影响公司高管层薪酬，标准审计意见的公司，其高管获得高薪酬的可能性高，而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公司，其高管获得高薪酬的可能性低。

在我国证券审计市场上，存在竞争激烈、审计师的法律风险偏低、缺乏对高质量审计的需求等特点，而且审计师出具的非标意见本身会导致会计师事务所变更（李东平等，2001；吴联生和谭力，2005）。因此，提出下面的假设1。

假设1：审计师出具的非标意见与公司盈余管理程度的相关性不显著

当企业高管所获得薪酬越高时，为了表明高薪酬是其努力经营企业、提高企业业绩而理应得的，企业高管就越有动机获得标准无保留意见，而不管公司盈余管理程度的高低。并且，我国上市公司的高管对审计师的聘任决策起到决定性影响（张敏等，2010），因此，提出假设2和假设3。

假设2：高管薪酬越高，审计师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越小

假设3：盈余管理程度对高管薪酬与审计意见的相关性不具有显著的调节效应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了A股上市公司2009-2012年4年的数据为研究样本，并对样本做了如下处理：剔除了金融类上市公司，因为金融行业上市公司相关指标与其他行业有较大差异，不具有可比性；剔除当年新上市的企业；剔除最终控制人类型为国有和民营之外的企业，在色诺芬数据库中提取的最终控制人类型中，除了有国有控股和民营控股之外，还有社会团体控股、集体控股、外资控股以及职工持股会控股等类型，本文所使用的样本中剔除了国有控股和民营控股之外的所有其他控股类型；剔除资不抵债的公司。最终样本数为2009年1422个，2010年1576个，2011年1912个，2012年2133个，合计为7043个。本文所有数据均来自于色诺芬数据库以及国泰安CSMAR数据库，采用EXCEL以及SAS9.2统计软件进行处理。

（二）变量定义与模型构建 建立下面两个回归模型对假设进行检验：

模型中的变量定义及其度量标准见表1。如果假设1成立，那么ABSDA的回归系数应当不显著；如果假设2成立，那么SAL的回归系数应当显著为负；如果假设3成立，那么SAL*ABSDA的回归系数应当不显著。

表1 变量的定义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2。从审计意见类型来看，非标准审计意见只占全部样本的3.38%，而标准无保留意见达到了96.32%。ABSDA（可控性应计利润）的平均值与中位数分别为0.0681和0.0466，说明盈余管理行为在我国上市公司中普遍存在，这与已有研究结论一致。SAL为前三名高管报酬之和的自然对数，最大值为17.24，最小值为10.09，说明我国不同上市公司之间高管薪酬的差距还是较大的。样本公司中，由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审计的只占5.5%，而其余样本公司均聘请了非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审计，这说明从客户数量来看，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在我国审计市场上占有的份额相对较低，而非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市场份额较高，这与薄仙慧和吴联生（2011）以及Wang等（2008）的结论相同。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二）相关性分析 相关系数计算结果显示（限于篇幅，本文没有列出相关系数表），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都显著，但各解释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全部小于0.5，绝大部分在0.2以下。其中，SAL（高管薪酬）与ABSDA（盈余管理）的相关系数为-0.04，说明高管薪酬越高，盈余管理程度越低，但二者相关程度很低。高管薪酬与企业规模之间的相关系数为0.45，与业绩指标净资产收益率之间的相关系数为0.33，说明企业规模越大，高管薪酬越高；企业业绩越好，高管薪酬越高。以方差膨胀因子法（VIF）检验多重共线性，其值都不大于2（只有一个除外，见表3），说明检验模型不存在较严重的多重共线性。

表3 方差膨胀因子（VIF）

（三）回归分析 模型的回归结果见表4。其中，ABSDA的估计系数为负但并不显著，说明企业盈余管理程度越高，被出具非标意见的概率越低，这与Bradshaw等（2001）的研究结论一致，但这种相关性并不显著，说明假设1成立，即审计师出具的非标意见与公司盈余管理程度没有显著相关性。SAL的估计系数为负且在10%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说明企业高管薪酬越高，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越小，并且二者的相关性较为显著，假设2成立。SAL*ABSDA的估计系数为负但不显著，说明假设3成立，即盈余管理程度对高管薪酬与审计意见的相关性不具有显著的调节效应。所有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为：上期审计意见类型（SQOPIN）与本期审计意见类型显著正相关；公司规模（SIZE）越大，净资产收益率（ROE）越高，存货占总资产的比例（INV）越高，公司被出具非标意见的概率越低，且相关性均为显著；资产负债率（LEV）越高，企业处于避亏区间（AVOI）以及大股东占用资金越严重（OC），公司被出具非标意见的可能性越大，且都显著；最终控制人类型（STA）、审计师是否为四大（AU）、账面市值比（BM）以及应收账款占总资产的比例（RUC）与审计意见类型的相关性不显著。

表4 回归结果

（四）稳健性检验 为了进一步增强检验结果的可靠性，我们还采取了以下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1）将会计师事务所类型分为“十大”和“非十大”，根据中注协公布的会计师事务所综合评价百强信息，前十名会计师事务所作为“十大”，国内其余会计师事务所作为“非十大”，检验结果与上文几乎一致，研究假设仍然成立；（2）分别以正向可控性应计利润和负向可控性应计利润进行检验，结果没有显著差异，研究假设仍然成立。

五、结论

本文以公司前三名高管报酬之和的自然对数作为高管薪酬的衡量指标，以可控性应计利润的绝对值作为盈余管理的衡量指标，利用我国A股上市公司2009-2012年的相关数据，研究高管薪酬、盈余管理与审计意见的关系，研究发现：高管薪酬与审计意见有显著相关性，上市公司高管薪酬越高，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越低；审计师出具的非标意见与公司盈余管理程度的相关性不显著，说明审计师没能揭示出公司的盈余管理行为；公司盈余管理程度的高低，对高管薪酬和审计意见的相关性没有显著的调节效应，即无论上市公司盈余管理程度的高低，高管薪酬越高，被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可能性越低。本文研究结论揭示了在我国目前的证券审计市场上，存在着外部审计监督功能弱化的现象，可能是由于上市公司高管对审计师的聘任决策有着决定性影响（张敏等，2010）等因素，审计师的独立性受到严重影响而造成的。进一步的研究应探讨在实施高管薪酬激励的同时，如何改善公司治理环境，提升公司治理水平，以减轻高管内部控制人现象，改变审计师实际聘任权安排，从而加强外部审计监督功能。

［1］盛庆辉：《基于投资者保护的外部审计治理有效性研究综述及展望》，《财会通讯》2013年第11期。

［2］徐浩萍：《会计盈余管理与独立审计质量》，《会计研究》2004年第1期。

［3］李维安、王新汉、王威：《盈余管理与审计意见关系的实证研究》，《财经研究》2004年第11期。

［4］刘继红：《国有股权、盈余管理与审计意见》，《审计研究》2009年第2期。

［5］薄仙慧、吴联生：《盈余管理、信息风险与审计意见》，《审计研究》2011年第1期。

［6］吴联生、谭力：《审计师变更决策与审计意见改善》，《审计研究》2005年第2期。

［7］陈华、王海燕：《审计意见、高管薪酬与公司治理》，《财会通讯》2011年第5期。

［8］刘绍娓等：《高管薪酬与公司绩效:国有与非国有上市公司的实证比较研究》，《中国软科学》2013年第2期。

［9］陈胜蓝、卢锐：《股权分置改革、盈余管理与高管薪酬业绩敏感性》，《金融研究》2012年第10期。

［10］南晓莉等：《高管薪酬绩效敏感度与盈余管理实证研究》，《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2期。

［11］张敏等：《审计师聘任的实际决策者：股东还是高管？》，《审计研究》2010年第6期。

［12］Francis，J．R．and J．Krishnan. Accounting Accruals and Auditor Reporting Conservatism.Contemporary Accounting Research，1999.

［13］Johl，S．，Jubb，C．and K．Houghton. Earnings Management and the Audit Opinion：Evidence from Malaysia.Managerial Auditing Journal，2007.

［14］Bradshaw，M．T．，Richardson，S．A．and R．G．Sloan.Do Analysts and Auditors Use Information in Accruals?Journal of Accounting Research，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