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龙
内容摘要:丹尼尔·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可称为一部反映欧洲殖民主义向海外扩张和从事殖民实践的早起小说。论文正是以《鲁滨逊漂流记》中的星期五为研究对象,目的是揭露隐藏在小说主题背后的种族中心主义,让作为幕后的“殖民者”鲁滨逊站在台前,让读者了解不一样的鲁滨逊,同时也可以听到被边缘化的“星期五”的独特的“声音”。
关键词:《鲁滨逊漂流记》 话语权力 宗教信仰 殖民
丹尼尔·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从出版至今,大多数的文学研究者和文学爱好者的目光都集中在鲁滨逊“经济人”的角色上,对于鲁滨逊在小说中的“殖民者”这一角色却少有关注。当然,这么说并不是要否定鲁滨逊勇敢、坚韧的优秀品质,只是希望大家在看到他光明的一面的同时,也能看到其“黑暗”的一面,唯有这样才能全面、准确地把握这一人物。
18世纪的英国工业革命将它的触角伸及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技术的革新,圈地运动带来的大量的剩余劳动力都为资本主义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原有的旧的、僵化的体制明显制约了资本主义的发展,与此同时新兴资产阶级也不满足于自己原来的社会地位,开始积极争取更多的权利。与此同时,物质财富变为社会价值的核心,结果导致了人们对物质财富狂热的追逐和对道德、责任以及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破坏。而小说《鲁滨逊漂流记》中所塑造的鲁滨逊这一人物形象不仅是新兴资产阶级的代表,也是欧洲殖民主义者的典型代表。下文就试图从这一历史背景出发,对《鲁滨逊漂流记》中反映出的殖民侵略方式做出解读,还原出殖民主义的殖民真相。
一.话语与权力
语言是思想文化的发源处,法国哲学家福柯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话语即权力。在《话语的秩序》以及1970年法兰西学院的就职讲座上中他第一次提到了话语与权力的结合,认为话语绝对不是一个透明的中性要素,话语其实是某些要挟力量得以膨胀的良好场所。福柯所谓的“话语”并非指语言学和文艺学中的话语概念,而是“权力”的表现形式之一,话语不仅是施展权力的工具,也是掌握权力的关键。福柯这句话隐含一种前提假设:话语是一种资源。所以,掌握话语这种资源的人,也就拥有了一种权力,即话语权。话语权的丧失意味着他权力的丧失,进而影响到主体性的存在。权力话语通常借助一些核心概念如爱国主义等,把对方罪恶化。每个社会和官方的传统都反对外人对自己所允许的叙述话语的干涉。这么下去,这种话语就获得了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
《鲁滨逊漂流记》中,星期五的语言上就深深地打着鲁滨逊的话语权力烙印。鲁滨逊刚刚来到荒岛的前两年,没有同行的人,因而他根本无法找到机会讲话。但是鲁滨逊一直在找机会说话,他并不想成为一个“失声者”。当他看到有船只遇难时,他心里产生了强烈的求伴求友的欲望“啊!哪怕有一两个人—就是只有一个人能从船上逃出性命也好啊!那样他能到我这儿来,与我作伴,我能有人说说话也好啊!”无法和人交流,鲁滨逊退而求其次—后来我们知道鲁滨逊养了鹦鹉,并且教会了鹦鹉说话,但是这些动物只会说给他听,他和动物之间并不存在言语的交流,因而他到荒岛以来使用语言的机会很少,就是对鹦鹉也仅教会了“可怜的鲁滨克罗索,你在哪儿?你去哪儿啦?你怎么会流落到这儿来的?”这时,星期五的到来,是他荒岛生活的转折点,星期五给他带来了快乐,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和星期五交流,所以当鲁滨逊第一次听到星期五说话时,他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虽然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对我来说听起来特别悦耳,因为这是我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听到别人和我说话。”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里,鲁滨逊用自己的语言压过了星期五的土著语言,星期五因此丧失了自己本民族的语言,只能用英语和自己的主人交流。自己本民族语言的丧失,背后隐喻的是种族的不平等——一种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
“言论自由是人的一种基本的自由。也唯有这种自由,人才能显现他的尊严。”星期五不仅丧失了本民族的语言,而且更扼腕的是,他同时丧失了用语言表达自己思想的权利,也即星期五丧失了言论自由。从救下星期五以后,星期五没有获得一丝一毫的说话的权利,主人的权威高于一切,“首先,我告诉他,他的名字叫‘星期五,这是我救他命的这一天,这样取名是为了纪念这一天。我教他说‘主人,并告诉他这是我的名字。”在与鲁滨逊的交往中,星期五是沉默的,除了沉默,他没有任何权利。小说的叙述主体是第一人称“我”,“我”在遇到星期五时,不管他原名叫什么,就用自己的话语系统凌驾于土著话语系统之上,直接给他起名为星期五,在介绍自己的时候,他并没有告诉星期五他叫“鲁滨逊”,而只是说我的名字是“主人”。从这些话语和称谓中,我们很明显地看到种族歧视和等级高低,而作为奴隶的“星期五”,以后也在“主人”的压制下,改变了他的生活习惯甚至是宗教信仰,这一过程正是一个被改造和被同化的过程。至此以后,作为土著人的“星期五”消失了。
二.外来宗教的渗透与本民族信仰的丧失
大部分的国家几乎都有本国的宗教信仰。有些国家同时属于宗教型的国家。在18世纪,英国就产生了两种宗教信仰的趋向:刚崛起的新兴资产阶级信奉的是新教,而其他阶层信奉的则是国教。英国对国教以外的新的教派和信徒实行的是一种专制统治。笛福在宗教思想上深受洛克的影响,属于新教徒,因而其对国教的专制统治极为不满。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在行为和思想上无疑都会有作者的思想痕迹。早期资本主义进行殖民掠夺往往以传教的方式进行,这是进行思想控制最强有力的手段。传教士在传教过程中往往承担着两种作用,一是鼓励当地人民皈依基督教,二是宣扬西方的知识和文化。如在鸦片战争以前,西方传教士来华都是被禁止的。西方传教士就在中国的广州、澳门等地通过办学校的方式,给传教披上了合法的外衣,大力教授当地学生学习英语、皈依基督教,从而培养本土的传教士,进行宗教和文化渗透。因此,传教士被称为“西方文明的先锋。”笛福在《鲁滨逊漂流记》中所塑造的鲁滨逊身上注入了自己的信仰,同时传播了这种信仰,在作品中表现为鲁滨逊一直在为星期五灌输自己的宗教思想,以致其最终丧失了自己的信仰而成成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
在作品中,宗教信仰和经济个人主义是两条平行的线索,那么我们把宗教信仰抽出来,先理清鲁滨逊这一人物形象的宗教信仰的过程,再看他用宗教“驯化”星期五的这一现象。
鲁滨逊的宗教信仰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荒岛生涯是他一生宗教信仰的转折点,即鲁滨逊在荒岛上完成了从无神论者到基督信徒的转变。鲁滨逊安全抵达陆地发的第一个感慨就是“感谢上帝令我绝处逢生”。鲁滨逊发现了搁浅在岸边的他们的大船,从船上运一些生活的必需品,我们且看他运了些什么:食物、酒、火药、枪、纸笔、墨水、罗盘、日规仪等等,这里戏剧的是没有任何信仰的他竟然把《圣经》和天主教祈祷经也带上了岸。这样,鲁滨逊也开始了宗教信仰之旅,我们且看一下他的宗教信仰过程:
来荒岛前,豪无信仰→初到荒岛,感谢上帝→日子推移,热情渐退→无意播种收获,感激上帝→遇到地震,虽祈祷,过后上帝印象马上消失→身患疟疾,再次祈祷→经历疟疾,跪下向上帝祈祷→历经宗教仪式,祈祷和读圣经必不可少。
当鲁滨逊完成了从毫无宗教信仰的人变成一个虔诚的基督教信徒的过程后,那种改造他人思想,传播这种信仰的行为就开始了,也即用宗教“驯化”星期五的开始。与鲁滨逊一样,星期五对于主人的宗教信仰也并非一开始就全盘接受,他也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民族的信仰,但其信仰被驯化的过程比鲁滨逊要简单的多,大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保留有自己的信仰,即相信造物主是贝納木基老人。第二阶段,在鲁滨逊教他认识上帝和魔鬼的时候,提出了质疑——“既然上帝比魔鬼更强大,更有力,为什么上帝不把魔鬼杀死,免得他再做恶事呢?”。第三阶段,丧失信仰。在这个阶段,星期五的宗教信仰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相信了贝纳不基是一个谎言,取而代之的是上帝。丧失信仰之时,也即成为虔诚的基督教徒之刻。
在经历了宗教信仰的驯化,星期五头脑中原有的神灵的信仰彻底消失了,无端让星期五接受外来的非本民族的信仰也就意味着接受欧洲人对他们落后或者退化的性质的一种判断。星期五最可悲的地方莫过于就是他放弃了对贝納木基的信仰,转儿忠心耿耿于鲁滨逊所传播的信仰,甚至表示要返回自己的家乡将鲁滨逊传播给自己的文化传播给自己的同胞。
总之,《鲁滨逊漂流记》通过主人公鲁滨逊这样的一个早期资产阶级开拓者的形象,以及他征服荒岛的过程,反映了资本主义早期暴力征服世界的过程。小说通过鲁滨逊对“星期五”话语权的控制和宗教信仰的控制,也是早期资本主义国家对被殖民地输出自身语言文化和宗教信仰,从而达到控制被殖民者思想信仰的两种主要手段,小说也处处体现了宣扬西方中心主义以及种族歧视等等殖民思想,因此,我们在阅读小说过程中,对这种资本主义的文化殖民要有清晰的认识。
参考文献:
[1]丹尼尔·笛福:郭建中译.鲁滨逊漂流记.译林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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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殷海光:“中国文化的展望[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6]《鲁滨逊漂流记》与父权帝国[J].外国文学评论, 2003(6)
(作者单位:山西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