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真 段龙龙
20世纪后期以来,在开放经济和自由市场主义条件下,跨国公司成为了推动经济全球化和生产空间地理重构的生力军,以FDI和金融投资为主要形式的国际资本流动促进了技术扩散和知识外溢,生产要素的全球配置改变了以往单一垂直分工的国际贸易地理方向,导致国际市场分工细化。生产的小型化、集聚化和差异化成为替代传统标准化福特制大生产的新型组织形式,福特制积累体制的霸主地位已经逐步让位于弹性积累体制。新产业空间等经济景观的出现成为弹性生产地理重构的标志。
以工业区位论和中心地理论为代表的古典区位理论在解释三维空间范畴内的企业区位迁徙和生产布局方面面临诸多理论困境,从而推动了以克鲁格曼和藤田昌久为代表的新经济地理学派的出现。他们通过对战后跨国公司空间迁徙、产业集聚和产业内贸易的详尽考察,提出了适合弹性生产地理的新经济地理理论,构建了在垄断竞争、外部经济和规模报酬递增条件下企业的市场空间迁徙模型,成功的解释了差异化生产与产业集聚和产业内贸易之间的定量关系。虽然克鲁格曼和藤田昌久等人在新经济地理领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但是,由于其理论过度抽象化和只涉及到经济因素,他们也饱受地理学界的批评。〔1〕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受到经济社会学“嵌入”思潮和制度经济学“制度变迁理论”的思潮影响,地理学界长期致力于对弹性生产空间的非经济因素解释取得了重大突破,把制度这一非经济因素贯穿于生产空间的历史性变迁之中,通过制度对企业行为和生产组织的影响来解释弹性生产地理的形成,取得了阶段性成功。
福特制的积累体制广泛流行于20世纪20年代到70年代之间,其物质基础与汽车、资本装备和耐用消费品的大规模生产相契合,传统福特制下的生产部门形态表现为流水线方式的专业化劳动分工和标准化产出条件下大规模生产的内部规模经济。从本质上来看,福特制生产试图通过将工作分解,降低对劳动力的技能要求,通过控制生产工作的节奏和动作降低劳动工人的自由性,将劳动生产过程塑造成为一个刚性系统。福特制积累体制之所以能够长时间存在,是与凯恩斯干预主义思潮极为流行所分不开的,凯恩斯主义的国家干预宏观调控政策式社会管理体制与福利社会制度的结合,形成了福特制生产得以加强的社会契约。〔2〕
标准的福特制生产一直持续到20世纪70年代末期,在资本主义国家普遍面临经济滞涨背景下,新自由主义取代凯恩斯国家干预主义成为治理主流,福特制生产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自由主义孕育了一大批新生产活动。与大规模的刚性生产不同,这些新生产活动具有快速改变生产布局和步骤的能力,通过信息技术和价格机制极易改变外部条件和生产网络,在市场竞争中保持灵活的小型的个体规模,这就是弹性生产体制。萨贝尔把它称之为“第二次产业分工”,认为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消费方式改变增加了对精心设计和个人定制产品的需求,同时增强了企业为可预测市场生产大量该类产品的能力,过去那种昂贵而刚性的生产技术不再是成本解决下生产过程所必需的组织方式了。〔3〕弹性生产体制能够在特定生产单元内基于弹性技术和弹性工作安排,使得最终产品以不同的组合方式进行组装,且不会带来个别单元或整个系统的效率损失。〔4〕
由于弹性专精 (flexible specialization)①所谓弹性专精在欧美等国家的学术著作中常被译为“弹性专业化”,我国台湾地区则译为“弹性专精”同时国内学者王缉慈、朱华晟等人在专著《创新空间:企业集群与区域发展》一书中也提倡采用这种译法,为统一起见,本文也采取这种表达方式。的主要特征是差异化、小型化、技术化,所以,新的弹性生产体制在工业部门里主要表现为以下三个特点:第一,主要针对终端消费的手工复兴和强调设计的工业产品兴起;第二,各种类型的高技术产业和相关的投入供应商和相互依赖的分包商;第三,注重商业服务功能。〔5〕因此,弹性生产的具体实践往往表现为广泛分解的社会劳动分工和专业化的下属部门,通过生产的内部经济和生产结构的外部化以适应更高的弹性需求。这就意味着弹性生产具有区位趋同和集聚倾向的内在要求。20世纪70年代开始出现的大量新兴产业区和产业集群就正好论证了上述几点理论的必然性。〔6〕
表1 福特制积累与弹性专精体制的比较
资料来源:根据相关文献整理
当然,从表面上来看,弹性积累体制取代福特积累制是建立在消费结构和生产组织形式变迁的基础之上的,但把弹性生产看成是完全不同于福特体制的另一种积累运行逻辑,显然还为时过早。因为,不论是从因果上还是历史上来看,两者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与其说两者完全对立,更不如说两者是拆解与重构的历史演进。〔7〕但是,弹性积累体制的运行动力和空间后果是什么呢?这一领域至今仍是生产空间地理研究中的热门,斯科特(Scott,1990)把弹性生产地理的形成机制归结于生产外部性、劳动力空间分布与地方化三个因素。认为,当公司试图通过外部化方式提高生产弹性和反应速度之时,生产系统会随之产生动态垂直分离这一趋势。这种分离伴随着规模扩张和创新网络的出现,形成一种全新的组织形态。接下来,它又会创造一种更深层次的复杂社会劳动分工,使得企业嵌入组织间的复杂交易网络。这种生产的外部性在交易成本范式和劳动力市场需求的变动的共同作用下导致弹性生产空间的集聚倾向。
同样,劳动力的弹性化也是弹性积累体制运行的结果。斯多波总结了弹性积累体制背景下公司使劳动力关系富有弹性的三种重要尝试:(1)使雇佣关系个性化,努力在诸如工资设定和培训等领域,摆脱组织化或集体谈判和讨价还价体制。(2)通过劳动力进程的重组 (如多技能、减少工种划分)来达到提高内部弹性的目的。(3)通过使劳动力输入量与波动的生产需要 (雇佣临时工和兼职)相一致的数量调整战略来达成外部弹性。〔8〕这种弹性化的劳动力市场格局使得“富有弹性工作”能力的劳动力被大规模且易变的劳动力需求部门所吸引,同时,弹性生产部门也会因劳动力的需求结构被吸引到他们所偏好的劳动力供给空间核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路径依赖和地方化倾向的影响下,最终形成嵌入当地文化与自我维持层面上的劳动力-资本契合格局。
在生产外部性、劳动力空间分布与地方化三个因素的共同影响下,弹性生产空间得以最终定型。这种空间是双重过程的产物,将现代弹性系统逃避旧的积累中心的趋势与提升外部化水平导致区位内聚的动态过程结合了起来。20世纪末期世界范围内出现的大都市地区、产业带、产业区,以及边缘化城市地区,都是最好的例证。这种以弹性积累体制为特征的新产业空间的区位逻辑源自以下两个方面:其一,规避传统福特制积累的政治化的工人阶层、制度化 (法律化)的劳动生产过程以及高支出的生产成本和福利体制 (包括劳动力的工资水平和福利开支)。其二,产品在与福特制核心工业区在社会上或者地理上相隔离的区位上选择性再集聚。事实上,实践中较为成功的新产业空间案例都是具有显著增长动力和溢出效应的区域,它们通过区域内的集聚效应和区域间的回流效应 (涓滴效应)不断重构这一地区的弹性市场边界。在生产系统和劳动力市场中,弹性生产的逻辑一直充当着主流组织模式的角色。〔9〕
弹性专精体制下出现的新产业空间从世界范围内来看主要有两种形式:一是旧制度区域内的一些飞地;二是曾经被划分为资本主义工业化边缘地区的区域。前者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缘于制度变迁过程中的路径依赖和制度滞后效应,而后者则与区位选择性再集聚紧密相关。在这些新产业空间布局的飞地中,较为出名的当属洛杉矶和波士顿西部边缘化地区了。在所有这样的飞地中,企业通常都试图把传统的男性劳动阶层排除在外,反而偏好雇佣那些非熟练的以体力劳动为主的工人,并优先考虑新移民和妇女。〔10〕曾经被划分为资本主义工业化边缘地区的区域主要包括在20世纪后半叶快速发展起来的北美西欧地区的第三发展带,该地区共同的特征是都曾经主要是福特积累体制时期旧核心地区的边缘或半边缘地带,经济发展主要依靠农业、小规模工业和贸易,在区位上长期面对中心外围条件下城市核心区对边缘区生产要素的吸纳作用影响。在福特制生产解体之后,这些地区大量出现了弹性积累体制的产业区和产业集群,以集聚经济和生产外部化形成了具有强劲增长动力的产业综合体,这其中最为成功的就是意大利在战后逐渐发展起来的“第三意大利”①所谓“第三意大利”是指意大利的中部与东北部的新兴工业区域,由于其快速的经济增长和迥异于意大利西北部 (大工业结构)和意大利南部 (贫穷落后的农业地区)的产业结构,引起了经济学家的注意。1977年,意大利社会学家Arnaldo将这个区域命名为“第三意大利”,共包括意大利的七个大区。经济学家对“第三意大利”的崛起经验作了很多的总结,一般将其概括为三点:非正式经济、中小企业的弹性专业化和高度的产业集聚。区域,它最大的成功秘诀在于许多专业化的手工艺同质企业集聚,在短期生产中,生产设计密集型、产品差异化很高的产品,生产组织具有与市场的高度联系性和受挫性。〔11〕弹性化的组织形式、专业化分工和地理上的集聚,使得企业在信息共享、风险分担、集体行动上享受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带来的好处,同时,网络化的生产布局和紧密的外部市场联系强化了资本扩大再生产的动力机制。斯科特 (用如下范式形象的表达出了从弹性专精到弹性生产空间的演化逻辑:
Ⅰ.区位逻辑:弹性生产——弹性劳动力的利用——地理集聚
Ⅱ.生产逻辑:积累动力——劳动力控制及限制——生产分散化
当然,在重构动力、劳动策略和地理结果之间并不存在一一对应联系,有时候也会在实践中出现多样偶然的途径,斯蒂格利茨、克鲁格曼等人都承认初始条件下的空间集聚过程可能存在没有任何引发条件的偶然性。〔12〕
从传统福特制向弹性生产积累体制的转变是一个诱致型制度变迁过程,这种制度变迁发端于市场需求结构的变化和宏观经济环境影响,通过企业弹性化生产改造的集体行动强化弹性专精的制度安排。在当代,虽然弹性生产已经取代了福特积累体制的主流地位,但是,制度本身的滞后性和路径依赖特征往往造成新旧两种制度并存的现象出现,因此,研究特定区域的生产地理全貌必须考虑制度等非经济因素的影响。受新制度经济学和经济社会学、演化经济学等学科发展的启示,经济地理学也开始重视制度因素对产业布局和生产空间重构的影响。制度厚度学说便是经济地理学制度转向的一个新兴理论。
制度地理学家们长期致力于概念化这种制度滞后过程的空间尺度,以探索制度变迁对不同区域经济发展的空间地理影响范围,借助于经济地理学的“区域锁定”学说,试图从制度层面对某一区域内或区域间的体制依赖性进行研究,解释既得利益者对经济行为和地理现象的反应程度。但是,区域发展的不同形式可能导致制度变迁速度的区域差异,因而,制度研究本身就应该有一定的地方维度。基于这种认识,制度地理学界通过制度厚度与制度空间等概念初步形成了经济地理学制度转向的理论根基。
制度厚度理论最早发源于对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市场经济体制差异的制度化思考。这一理论认为,即使是在资本主义国家内部,也存在不同的市场经济运行模型,这就形成了不同制度下国家地理空间的生产差异。经济地理学家通过对战后不同国家内部生产地理的详尽考察,提出了能够充分体现地方之间空间差异尺度的制度厚度理论。
该理论认为,制度厚度有四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一是以制度安排 (企业、地方权威、商业团体、金融机构、工会、研发中心等经济或社会组织)的形式存在着的强大的制度;二是这些制度之间高强度的相互作用,以促成相互自反的网络化、合作和交换,在地方制度安排下形成一个高度同构的现象;三是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地方主义和制度间的冲突,制度厚度必须依赖那些成熟的统治团体和权利划分的结构;因此,导致第四个组成部分:包容性和集体动员,对区域或地方社会发展得到广泛认同的共同计划目标。这四个部分共同决定了地方制度厚度的程度与本质。〔13〕正是由于不同区域之间制度厚度的程度差异,才形成了制度在空间尺度上作用的范围差异,制度空间成为制度厚度的本质作用结果,形成了制度空间边界。根据制度的影响范围,可以把制度空间划分为超国家级、国家级、区域和地方三级体系,通过不同层级的制度嵌入性分析不同生产组织的空间行为演化。
关注制度厚度对全球弹性生产空间的影响,可以从地方化程度和制度空间范围两个方面着手。制度厚度的强度决定了地方化程度;制度厚度的尺度决定了制度空间范围。制度厚度的空间作用是通过地方化程度和制度空间范围两者而实现的。
1.历史动力学演化下的地方性嵌入
在阐述地方化对全球弹性生产空间的影响方面,经济地理学广泛借鉴了经济社会学“嵌入”理论和演化经济学“历史动力学”理论。在经济社会学的的语境中,制度“地方化”被表述成为指导所有经济和社会行为的基本准则;经济活动“嵌入”于广泛的制度背景之中,受到普遍的制度地方化网络约束;弹性生产地理的形成是制度“场域”下经济选择的结果。〔14〕地方化包括区域内部已经形成的既定市场网络和交易关系、政府治理结构与社会组织形式以及“根植”于地方维度的非正式制度安排 (文化、习俗、社会交往策略等)或制度环境,这些在自我层面上得到不断强化的地方制度网络对企业经济活动或生产行为产生了内生化影响,并通过劳动力市场格局、市场分工方式和交易成本范式引导弹性生产地理格局的调整和演变。从历史动力学理论的视角,制度“地方化”则是一个长期的持续的路径依赖过程和区域锁定现象的强化,它是地方或区域经济社会和权利关系的一个系统框架,是三者在不同历史阶段相互冲突的最终结果,三者的协调与对立导致弹性生产空间的相应调适和生成。〔15〕制度的地方化可以通过提供隐性或集体知识、传播战略信息、风险分担、建立可接受的竞争形式,来降低地方经济主体间的不确定性,从而使得企业在制度框架内选择利润最大化的区域进行选址或迁徙。
2.经济全球化冲击下的空间重构
如果说制度地方化对全球弹性地理的布局是一种“嵌入”或“固滞”式影响的话,制度空间对全球弹性地理的影响则是“自由”或“理性”影响。一方面,经济全球化浪潮不断侵蚀着制度空间的边界,以跨国公司为主体的全球投资和全球生产基本打破了国家层面上的制度空间约束,使得超国家制度空间得以不断重塑。在开放自由市场经济条件下,全球弹性生产空间的形成仅仅受制于利润最大化动机的影响,以相对价格变化为主导的交易费用范式成为了推动制度空间范围变迁的主导逻辑。另一方面,虽然国家层次的制度空间得以弱化,但是地方和区域层次上的制度空间仍然存在,跨国公司在地方层次上的生产布局由于受到市场进入门槛、市场容量及既有制度刚性的影响,在发展过程中也会出现所谓的“生产地方化”特征以适应当地的制度环境和制度安排。对于所有的跨国公司来说,在全球生产布局过程中都兼具初期的“母国化”①斯托普福德和斯蒂兰奇 (Stopford and Strange,1991)认为:无论跨国公司企业经营涉及多大的全球范围,其心理上和社会上仍“从属于”它的国内基础。因为生产组织形式和企业文化具有根植性,同时他是一个历史的产物,遵从历史的延续性特征,因而在进入初期,跨国公司都具有“母国化”特征。和后期的“本土化”倾向,只有在制度空间内部进行自我改造调适,才能在既定区域的市场竞争中得以生存。
20世纪末期,通过制度地理学分支核心概念“制度厚度”、“制度空间”的塑造,成功完成了非经济因素空间尺度的转型,对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二战后至今的福特制积累体制和弹性专精积累体制做了详尽的运行机制和空间后果考察,得出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但是,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加速推进和空间经济的不断分解和重构,仅凭现在的理论框架远不足以应对世界范围内的新现象。毋庸置疑的是,制度、文化等非经济因素在当前全球生产地理布局中起着重大的空间调节作用的结论已经得到了广泛认可,进一步完善描述制度的一系列概念成为了新时期经济地理学制度转向的核心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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