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喆,熊兆飞
浅析东周楚国玉器龙元素的特征
王 喆,熊兆飞*
(武汉纺织大学 服装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楚国玉器的龙雕是中原文化与楚文化集大成的雕塑艺术。在战国时期中原文化的流入使得龙形纹样在楚地上得以很好的发展与延伸,楚国玉器艺术中的龙形纹样造型代表着南北文化的交流与融合,也使楚人开始有尊龙崇凤的思想理念。以楚墓中出土的龙雕玉器的造型纹样两方面特点来深入研究楚国玉雕龙纹自身的特点及其演变和楚国玉器与传统龙纹之间的相互关系。
楚国;玉器;龙元素
楚文化是历史上楚人所缔造的一支具有明显特色的古代生存样式的系统,它同中原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被誉为“华夏文化的南支”,又同近邻的百濮、吴越、巴蜀诸文化有着渗透与融合关系,因此在体现其区域性的同时,又呈现出多元和综合的色彩。[1]楚国的艺术文化可谓绚丽丰富,令人惊叹不绝。而楚雕塑中的玉雕龙纹造型是中原文化与楚文化的相互杂糅融合最直接的体现。
春秋战国时期,楚国龙纹玉雕艺术代表着中原文化与长江中游文化的沟通、交流与融合,使中原大地的龙图腾在楚地上开始生根发芽。楚人崇凤,这是当时唯一信奉凤鸟的诸侯国。楚国的凤与中原的龙实际上都是具有两个不同文化的部落联盟融合而留下的痕迹,或者可以理解为其本身也隐含着当下时期的某种文化密码。楚庄王问鼎中原之后,楚人开始虚心接受中原文化及儒家思想,使得龙形纹饰的玉佩开始在楚国大量流行。从湖北省荆州市熊家冢楚墓发掘出土的大量玉器来看,在战国楚惠王时期,高官贵族对龙形玉佩的使用曾一度达到高潮。
楚人原本为祝融的后代,其最早发祥于中原地区,自然秉承了华夏文明的传统。既然为龙的传人,敬龙即尊祖。楚人特有建国经历使其不得不在龙与凤之间做出选择。楚人最终选择凤鸟一是希望塑造新的偶像来寄寓自己的理想,二是体现在“凤智胜于龙威”的文化心理上。楚人尊龙崇凤,在如今“尊崇”两字常合并连用,表示敬重推崇之意。楚人仍将凤排在第一位,龙则其次,与中原地区刚好相反。众所周知,楚人以凤凰为图腾,凤鸟是楚人崇尚神灵的化身。楚国的巫风文化也使人们相信可以借助凤鸟的神力帮助灵魂升天。凤凰不仅是楚先民的精神图腾,而且也是体现民族精神的活性象征。龙是中原文化的图腾,楚人对龙是一种庄重、尊敬的态度。叶公好龙的典故将楚人“敬龙而崇凤”的心里表现的淋漓精致。叶公所处的时期为荆楚文化和中原文化碰撞交流时期,叶公好龙是深受楚国龙文化的影响。在楚人心目中,凤呈上,为精神灵物,是民族的象征;龙属次,为物质体现,是力量的象征。楚国早期出土的《人物龙凤帛画》、《人物御龙帛画》亦可以反映如上观点。在熊家冢出土的玉器当中,一件龙凤佩则是楚人尊龙崇凤的最好例证。龙体曲颈、蜷躯、卷尾,凤附于龙尾部,凤身雕刻羽纹。龙凤相随,像在云端遨游飞翔,寓意好合与吉祥。(如图1)
图1 荆州博物馆 龙凤玉佩
楚国在春秋战国时期经历了两次大起大落直到被秦所灭,一座远在八千年前与当时西亚文明并存的中国嵩山东麓地区的辉煌古城,瞬间被战争夷为平地。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国历史上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也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以及政治、学术和艺术的繁荣时期。这时期在中原地区儒家思想的佩玉之风成为上层贵族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必备物品。“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中国的龙文化与玉文化完美有机的结合正式拉开帷幕。战国时,中原文化的涌入使传统龙纹成为楚玉中最常用的题材,其表现内容、方式、数量多于其他纹样。深入研究楚国玉器艺术与中国传统龙文化的关系,探讨龙纹在楚玉艺术中的应用价值对继承和弘扬传统龙纹样并在现代艺术中推陈出新都具有重要意义。龙作为历史上唯一具有传承性的图腾,以其独特的艺术魄力贯穿了整个华夏大地。
春秋伊始,受到儒家道德观念的渗透与影响,佩玉之风盛行。“古之君子必佩玉”,玉佩的使用在楚地逐年呈上升趋势。春秋后期,楚国玉龙的制作更是空前盛况,其造型、纹饰和工艺技巧均已大大突破了早期的形制规范,创造出新颖、独特的属于本国独有的浪漫主义风格的时代风格。
早期蒙昧时代,生产力的低下使人们面对大自然束手无策,对神灵的祈福保佑成为当时人类最大的安慰和祈求。龙的形象是众多神物(动物)的抽象组合,是众神之首。可见在当时社会中龙的形象更大意义在于祈祷避免自然灾害和对生命的维护。纹样的祭祀价值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鲜明的表现出来,“审美”的含量在饥不果腹的社会中显得软弱无力,即使存在,也是不经意的创作。春秋战国时期是封建思想蠢蠢欲动的时刻,人类开始有意识的用纹样表达自己需要展现的某种精神意识,此时期的纹样不仅具有装饰性的功能,更多则是体现在象征性与寓意性。楚人信仰天神、地神、人鬼神,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中无疑为装饰纹饰的发展提供了客观有力的契机,龙纹也是在这样多种社会客观因素中孕育出精美的纹样。
龙在当时是人与神沟通的重要媒介,同时也是雨神的化身,在对超自然的崇拜和农耕业为主的社会里,龙自然而然成为人们心中的大无畏的对象。楚国玉器龙纹最先由谷纹演变而来。(如图2)谷纹是龙纹简体的一种表现,是早期雨神龙与稻米谷的结合,也是人们表达神灵保佑的一种形式。谷纹是春秋、战国常用的装饰纹样,又称谷粒纹,是以剔地浅雕的方法,在玉器表面雕琢出许多凸起的弧形圆点,这些圆粒排列有序、经抛光后闪闪发光,十分悦目。谷纹在战国时期一度繁盛,龙形玉佩上也多装饰谷纹纹样。在谷纹边缘上琢出一道弧线,形似蝌蚪的尾巴,方向并不固定,似乎是玉工随意雕刻出来的。其装饰效果较好,常装饰于玉龙上,增强了龙的动感,后来这种纹样被称为蝌蚪纹,蝌蚪纹随后又演变为涡纹,因为它的尾端拖的较长,形似弯钩。战国末期发展成为千篇一律的旋涡状。谷纹是龙纹的简化,说明谷物在当时与龙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是等同的。
图2 谷纹玉璧
在玉器上最早出现的龙纹是“夔龙纹”,简称“夔纹”,最早见于商周。夔龙纹在玉器上出现的时间很长,从商周起便在玉雕工艺中占有重要地位,而且夔龙纹变化较大。战国和汉代是夔龙纹的兴盛期,演变到西汉时,才开始将此纹样统称为龙纹。先秦时期的龙纹基本为夔龙纹,即一只足的龙。《说文解字》解释为:“夔,神也,如龙,一足。”夔纹在玉器上被称之为龙纹,在青铜器上则多被称为夔龙纹或夔纹。
从河南省淅川楚墓(楚国早期)出土的龙形玉佩来看(如图3),龙的头部线条柔和,早期的五官特征基本不明显,眼睛多为椭圆形或圆角长方形,臣字眼已基本消失;龙的角、足、爪、尾等常被省去,龙角为翘梢鬣形角,比周代简化了角根的变化;身上布满纹饰,造型缠绕曲折,常装饰的纹样有勾云纹、蟠螭纹、T形纹等。湖北省江陵县望山2号墓出土的卷云纹龙形玉佩和湖北省荆州熊家冢楚墓(楚国晚期)里出土的龙形玉佩可以得出(如图4),龙首较商周变小,龙角也变为近似耳朵的模样,有些龙纹在脑后拖出如勾状的长角,这种形态为后世的龙角打下基础;龙眼从椭圆形转变为橄榄形或杏核眼,有些沿眼球外沿斜磨成微凸状;吻部长而上卷,下唇呈圆弧形,口微张成半圆状;龙的尾部也有少许的变化,出现了一些阴刻线的装饰纹样。楚国玉龙身上早期沿用勾云纹,后期以谷纹为主,至晚期又出现了“S”纹、网格纹、串珠纹等。其中串珠纹一般刻划在龙项部位,井然有序,密而不乱。其刀法娴熟洒脱、遒劲清丽,出神入化。
图3 淅川龙形玉佩
图4 荆州龙形玉佩
春秋战国时期,龙纹成为玉器上最为流行的主要纹饰。春秋早中期,龙纹清楚可辨,未有分解。春秋晚期,龙纹已开始分解,龙纹(主要为头部造型)逐渐分解为蟠虺纹、云纹、卷云纹、谷纹、涡纹、长尾蝌蚪纹等。
战国期间楚地龙形玉佩的造型纹样走向成熟并逐步完善。从湖北省荆州熊家冢楚墓里发掘出大量的楚国贵族龙形玉佩,其造型蜿蜒奇特,纹饰丰富多样,胜比中原。
春秋时期的楚国玉龙开启了曲态动感的先河。从河南省淅川楚墓出土的龙形玉佩看出(如图3),玉龙的造型以打破商周时期的单调形态,开始向曲态的动感方向发展。由之前的单一曲形演变为多个曲形,造型上也更为圆滑、流畅。这一时期楚国基本以单个玉龙为主,中原地区则已有二龙合体、双龙对首以及人龙共体等丰富多样的造型。楚国出土的玉龙,构思奇巧大胆而又富于变化,多个曲线环绕构成,头部变小,身躯拉长,有足,卷尾。在先秦时期玉龙艺术中,北有晋,南有楚。从整个华夏地区出土的大量龙形玉器看出,春秋时期在南北地区的玉龙造型基本相似。
到了战国时期,玉龙的造型已完全摆脱了商周的严谨规范、形制雷同的倾向,更加构思巧妙大胆且富于变化。战国玉龙除沿用春秋玉龙的主要器形外,还增加了精美无比的复合式多龙活环饰、多节活环龙凤佩等,玉璧上的双体龙纹也是此时的的特色之一。从湖北省随州市擂鼓墩曾侯乙墓出土的龙纹玉璧(如图5),则是两龙相背,皆做“S”形,龙头向外,上有独角,尾有下卷。同样在曾侯乙墓出土的卧蚕纹龙形玉佩(如图6),龙呈回首状,张口,独角,背部高高拱起作“S”形回旋,足则伸出体外。
图5 龙纹玉璧
图6 卧蚕纹龙形玉佩
战国时期的玉龙造型龙体翻转扭曲,呈现大量的“S”形和复合“S”形,龙首的变化较小,龙身的变化很大,常满饰纹样。战国玉龙没有明显的四肢,但少数玉龙出现如爬行动物类的肢体。由于在战国时期已有铁制工具的使用,玉龙的雕琢工艺更显得挥洒自如,得心应手,玉雕工匠不但注重其造型的变化和神态的表现,使弯曲盘绕的身体充满了活泼的气息和强烈的动感。镂空处光洁干净,极少有残留的制作痕迹。这种精湛的琢玉技艺与昂扬的艺术风格,充分显示出战国时期楚国发奋图强、欲意争霸的精神面貌。
先秦时期的纹饰基本以原始崇拜的思想占主流,纹样在创作中存在明显的宗教实用目的,而审美情趣略微薄弱。从汉代起,龙的含义和所承载的社会价值开始变得更加复杂起来。随后,龙纹随着社会时代的进步,愈来完善也愈将成熟。
每一个时代的龙都有其独特的形态结构,从纹样象征的意义、对纹样形式本身的研究以及通过不同时代纹饰的变化去分析比较不同时代人们不同的感受方式这三方面出发了解楚国玉龙的形制变化,但这三方面须置身于当时的社会背景中去。所谓的社会背景即通常所指的政治、经济、文化,从而派生出来的社会美学观念。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科学文化(哲学)成熟后便会产生一种属于该时代的审美标准,以此来衡量该时代美与丑。楚地龙形以及龙纹样的产生正是由于当时楚国开始接受中原文化,对中原龙图腾传统观念的吸收与儒家思想的接受,在本国的玉器上大量地雕琢龙纹并佩戴在身以显示男子的德行。
社会存在(政治、经济、科技等)决定工艺美学思想的变迁,这种改变最鲜明的表现就是在工艺作品的装饰纹样上。夏商周是政教、礼教为用的时代,线条艺术是中国艺术史中最大的特点,早在三代艺术中便有体现后延续到春秋战国时期得到充分的展示。楚国玉器龙纹不论何种雕刻工艺,均已线为主体。用于祭祀的玉器龙纹与用于佩戴的玉佩龙形纹样也略有不同。祭祀的巫术活动中控制对象的形象必须是准确完整,因为一个事物的形象不完整,就可能意味着巫术所期盼它的功能不完整。因此在楚国玉器中作为祭祀的礼器,纹样都较为精美华丽。而龙形佩玉的发展也由简到繁,这与当时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磨具的使用都有一定的关系。
龙形纹样之所以能在玉器艺术中得到广泛而巧妙的运用,关键在于在长期历史发展过程中产生的玉文化与神龙文化一脉相承、内蕴相通,是具有天然并且难以割舍的内在联系。龙生于中国的文化环境中,长在中国的文化氛围里,体现的正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取向和精神追求。从楚国出土的玉器龙纹元素中可得出,不论是造型艺术还是纹样装饰,体现的不仅仅是其表面形式上的某种联系,从更深层次的意义上讲,体现出的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包括儒家的君子之道,奋发图强的爱国精神,还有传神写意的艺术审美特征等等。正因为如此,龙纹元素在楚国玉器中可以应用的恰如其分、游刃有余,玉雕艺术与龙纹艺术经过岁月的沉淀,也烙上了中国文化的烙印,其自身的成长也成为中国文化元素的重要组成部分。
通过对龙元素造型纹样的特征在楚国玉器上应用的简要论述,得知楚国玉器纹样的设计离不开中国传统儒家理念,楚国龙纹玉器是将中原文化与荆楚文化相互交融创作出来的精髓进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风格与程式,是中国的玉文化与龙文化的完美结合成,它具有传承以及代表着一个民族符号的重要意义。
[1] 马世之.中原楚文化研究[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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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姚之洁.从工艺美学观谈龙纹演变[J].浙江工艺美术,2000,(1):31-32
[4] 赵剑平.古代玉龙纹饰造型的演变[J].东方博物,2000,(6):35
[5] 杨娃娃. 楚人崇凤与叶公好龙的历史原因及其文化意义[EB/OL].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0055e7010094a6html,2014-09-01.
[6] 陈海龙.中国线性艺术论[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12. 30.
An Analysis of Characteristics of Chu Jade Dragon Elements
WANG Zhe, XIONG Zhao-fei
(School of Garment, Wuhan Textile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3, China)
Chu Jade Dragon carving is the Central Plains culture and the Chu culture master of sculpture art. In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the Central Plains culture makes the dragon shaped patterns very good development and extension in Chu, with Chu country jade carving art dragon patterns representing the North South exchange and fusion of culture, the Chu people began to respect the dragon and worship the Phoenix idea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Chu tomb unearthed in the Dragon Carved Jade other patterns of two features in-depth study of Chu jade dragon's own characteristics and its evolution and the Chu country jade carving and traditional dragon.
Chu; Jade; Dragon Element
熊兆飞(1961-),男,教授,研究方向:新媒体艺术及楚服饰.
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10YJAZH095).
J18
A
2095-414X(2014)05-003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