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禄煊
【关键词】河北南宫;隋代碑刻;录文;商榷
【摘 要】本文运用把握文脉的方法,判断《大隋南宫令宋君为敕建僧尼二寺碑记》中两处历来有争议的文字——是“皇帝统历乘元”还是“皇帝统历乘天”,是“曾由三宝”还是“会由三宝”——的正与误,从而更顺当地读通全段文字。
“疑义相与析”是古人研究学问的信条和方法。《大隋南宫令宋君为敕建僧尼二寺碑记》(俗称“南宫隋碑”)是河北省现存不多的传世隋碑之一,具有很重要的研究价值,1993年被收录入《河北金石辑录》一书。但由于碑文漫漶,历代多家著录略有差异,《文物春秋》1996年第2期同时发表了傅振伦先生的《〈南宫令宋君为敕建僧尼二寺碑〉校勘记》,及王素芳、石永士二先生(《河北金石辑录》编著者)的《〈大隋南宫令宋君敕建僧尼寺碑记〉再校勘——敬答傅振伦先生》(以下简称《再校勘》)两篇文章,以各表观点。“再校勘”勘正的文字有20多处,笔者依据文意,大部分认同,惟对以下一段录文有异议:
我大隋应千龄之会,处五运之期,无为合道先天,协命皇帝,统历乘天,钦明御宇,秉金轮以治世,悬玉镜而照临,声逸万古,泽被遐外,好生恶煞,泣辜解纲,轻兹小道,慕彼大乘,欲归一谛,会由三宝,乃诏州县各立僧尼二寺,袭圣轨之将颓,继金言之暂缺。
在这段文字中,有两处须商榷,即:是“乘元”还是“乘天”,是“曾由”还是“会由”。王、石二先生《再校勘》勘为“乘天”和“会由”,其理由是:“《辑录》53页左9行‘天,虽然《萃编》为元,傅先生亦勘为元。但我们认为在这里作者是赞扬‘大隋应千载之风云际会,乘天命而执金轮治理天下,所以隋能够结束自魏晋以来南北分裂纷争数百年的历史而一统华夏,……故而这里应为‘统历乘天,钦明御宇,秉金轮以治世,悬玉镜而照临。《辑录》53页左10行的‘曾,虽然《县志》也书作‘曾,但《萃编》和傅振伦先生均书作‘会。另据碑文原义为:由于隋代统治者系秉承天命而治理国家,其教化所及,百姓皆好生而恶凶神,解纲纪而弃犯罪,轻小乘之道而仰慕大乘佛法。而要想让百姓皈依佛的真谛,就要有佛教的三宝。……所以皇帝下诏命各州县都要建造僧、尼寺庙。由此而断,应勘定为‘会由三宝。”从词义的角度看,《再校勘》的作者认为:“乘天”就是“乘天命”,亦即“秉承天命”(引者按,将“乘”释为秉承,缺少依据);“会由”就是“就要有”。
笔者认为,此二处应勘为“乘元”和“曾由”。其中:“乘”,义为登上;“元”,指君位;“曾”,与表示承接的副词“则”同,可译为“即”“就”;“由”,义为“奉行”。理由详后。此外,笔者还要对上引录文中明显的失误提出两点修正。一是句读,文中“无为合道”和“先天协命”都是主谓结构的短语,分别是主语“大隋”的谓语;“皇帝”是另一个句子的主语,以下短语都是它的谓语。二是词语,“煞”宜读为“杀”,“解纲”宜录为“解网”(解开罗网,喻宽宥,用商汤网开三面故事。网的繁体与纲的繁体字因形近易误认),“泣辜”宜释为因哀怜罪人而哭泣。据此,这段碑文宜录为:
我大隋应千龄之会,处五运之期,无为合道,先天协命。皇帝统历乘元,钦明御宇:秉金轮以治世,悬玉镜而照临,声逸万古,泽被遐外;好生恶煞(杀),泣辜解网,轻兹小道,慕彼大乘,欲归一谛,曾由三宝,乃诏州县各立僧尼二寺,袭圣轨之将颓,继金言之暂缺。
笔者如此处置,是以作者的思路为依据的。熟读并读懂碑文,掌握作者的思路,也就是把握文脉,不失为校勘碑文的一种好方法。而将上述二处校勘为“乘元”和“曾由”,最符合原碑记的文脉。依此,这段文字的大意为:我大隋适应千年一遇之机会,处于改朝换代(五运)的时期,无为而治的理念符合自然的道理,先天条件符合天命;皇帝掌控着朝代的气数、命运(统历),因而登上君位(乘元),然后敬肃明察地统治天下(钦明御宇)——他的治理强大有力(秉金轮),他的察理清明有道(悬玉镜),因此“声逸万古,泽被遐外”;他好生恶杀,泣罪解网,轻视老庄思想(小道),仰慕佛祖普渡众生的教义(大乘),想要(欲)归依于佛教一种真谛,就(曾)奉行(由)佛、法、僧这三宝,于是(乃)下诏令州县各立僧、尼二寺,使“将颓”和“暂缺”的佛祖规范,教言得以承袭。如此层层递进,文脉十分明晰,语句十分流畅,无须大费周折地将原碑词语颠来倒去地用来说明和铺垫,反而把读者弄糊涂了。
《再校勘》文末有“敬请学者及同仁批评指正”之语。十几年后笔者才响应,不免有“明日黄花”之感。
〔责任编辑:许潞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