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颖
从《所罗门之歌》中探析非裔美国人文化身份
◎曾 颖
托妮·莫里森是美国黑人女性小说家,她擅长运用简洁明快的手笔勾勒生动的人物对话。在面对非裔国家几个世纪以来遭受的悲惨历史时,她有着深刻的种族意识,撰写了多部相关题材的小说。《所罗门之歌》的发表成为托妮·莫里森创作生涯中的转折点,在这部小说中,以“黑人会飞”为小说发展的脉络,通过奶娃南行故土寻找金子,从而意外发现家族及文化之源,揭示出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如何才能解决精神上的匮乏这一严峻的问题。先前的学者在文本分析方面提供了可贵的资源,但甚少学者研究黑人文化身份的发展。对此,笔者将采用后殖民主义理论从文化差异层面对文中代表性人物进行剖析。
托妮·莫里森 《所罗门之歌》 黑人文化身份 后殖民主义
后殖民主义被认为是文学分析的一种方法,它是指当今一些西方理论家对殖民地写作/话语的研究,它与后现代主义/后结构主义有着不少一脉相承之处,是批评家通常使用的一种理论学术话语。(王宁,1995)它是一种具有强烈的政治和文化批判色彩的学术思潮,主要着眼于宗主国和前殖民地之间的话语。当代文化研究主要把注意力集中到性别、种族、阶级等文化领域中的文化身份确认问题上,以适应不同的需求。应指明的是,被殖民者的身份确认也是一个抗争的过程,这种“身份”不仅仅是被殖民者个体的身份,而是一种“文化身份”、“民族身份”。在殖民地,为了确认身份,抗争无处不在。(马红旗 2003)
非裔美国人受到的不同教育导致他们不同的性格和价值观。奶娃的父亲,麦肯·戴德是在美国处于中产阶级的黑人,他娶到镇上最富有的黑人家庭的女儿,不过却进入了一个无爱的婚姻,因为他是彻头彻尾的拜金主义者,为了金钱,为了在白人的社交圈里占有一席之地,他可以不惜一切。其实在他的童年,也曾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那就是在他父亲的农场里玩耍。但是白人侵占了他们的财产,将他的家人杀害这一事实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永远的印记。从此,他认为,要掌握财产,就要用你的财产再去掌握别人的财产,这样你就可以掌握你自己,也就可以掌握别人了。(托妮·莫里森,2005)所以尽管他是黑人,他已失去了黑人原本的素质与修养,他对金钱的贪婪已使得他人格扭曲。
小说独具匠心地描绘了黑人之间矛盾的各个场景,用悬念的手法安排各个故事情节。作者还做到雅俗共赏:既有现实主义的细节描写,也有现代主义的朦胧模糊。(孔祥平,1994)在一个多元化的社会中,麦肯·戴德选择认同白人文化身份,金钱和财富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事物,他彻底跟随美国白人文化的主流。这就是托妮·莫里森以黑人为中心线索的一个主题,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黑人试图通过认同白人价值观从而融入白人社会。小说中,麦肯·戴德是房子的主人,一切都由他决定,包括他的儿子和女儿未来的教育和婚姻,对待家人,他流露出霸权和傲慢的态度,不断地压迫和约束他们,使他们没有最基本的人权。他的妻子露丝,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在童年,没有得到母亲的关爱,全然在父亲的管制下长大,结婚后,麦肯·戴德仍然束缚着她。麦肯·戴德怀疑露丝有外遇,于是虐待她,他扭曲的个性使得露丝害怕,只有顺从。并且麦肯·戴德强制要求子女接受高等教育。在美国梦主流的驱动下,麦肯·戴德完全抛弃了自己民族的道德价值观,自我憎恨,自我否定,完全背离了非洲历史文化以及种族和文化身份的关系,他选择认同白人文化身份。麦肯·戴德最终得到的是与妹妹派特拉关系的分裂,岳父的鄙视和被他所压迫人的仇恨,而后导致了与妻儿关系的疏离,在物质上他生活富裕,但精神上孤独而无助。但是他始终认为只有接受了白人文化,才能被美国社会所接受,才能改善自己不公的待遇。
非裔美国人被认为是一个充满文化的民族团体,他们构建了一个崭新的,后殖民的,文化杂交模式的民族。他们不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而是从其他地区输入进来的劳动力,被迫永久离开自己的家园。派特拉·戴德就是一个例子,她是美国奴隶的后代,虽然失去了与非洲及其祖先的联系,却仍然坚持了自己的民族传统文化。派特拉·戴德是一个充满爱与智慧,自立自强的女人,即使没有一分一毫,却过得开心舒适。从小说中,读者看到她没有追求物质财富的野心,只要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她都满足自己的生活状况,在别人需要帮助时,她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她自始至终,都是自己民族文化的拥戴者。
派特拉·戴德属于哈莱姆文艺复兴后觉醒的一代,小说里她被描绘为是非洲传统文化的载体。从外观看,派特拉·戴德是理想女人的典型。她身材丰腴,力量强大,皮肤黝黑,还有男人一般的身高。小说里这样描述到,如果对我们来自非洲有任何疑虑,请看一看派特拉。(托妮·莫里森,2005)作者托妮·莫里森是有意将派特拉·戴德书写为一个即使生活在物质社会里,也可以不为所动的人物。派特拉·戴德遵循着非洲的传统,她用传统的蜡烛和煤油取代现代的电和气生存,没有火炉,她就用三块石头堆砌的壁炉做饭。她被赋予了很多优秀的品质,其中之一就是正直。当她的父亲被杀害后,她和麦肯·戴德在洞穴里发现了一袋金子,麦肯·戴德为了获得金子不惜一切,但派特拉·戴德认为那样做是错误的,于是费尽心思去阻止。另外,小说中还流露派特拉·戴德真诚的一面。为了救助在警局的奶娃和吉他,她不得已说谎,为此,她引用《圣经》的原话来祈祷赎罪。一些学者认为,《圣经》是西方文化的精髓,派特拉·戴德运用的熟练程度表明她已无意识地吸收了西方文化,但若转换一个角度,也可以理解为她是一个心灵纯洁的人。托妮·莫里森在1989年的一次访谈中盛赞派特拉·戴德:“那是以为完全慷慨大方、自由自在的女人。她很勇敢,不畏惧任何事情。她物质的东西很少。她会一些维持自己生计的本领。她不去干涉别人的生活。她能随时随地奉献几乎是无限的爱。如果你需要她——她会有求必应。而且她对自己是谁非常清楚。”( 泰勒·格思里,1994)
笔者认为派特拉·戴德是黑人文化身份的代表还可以从她名字本身体现。派特拉这个名字源于她的父亲,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圣经》中的派特拉看起来像一颗大树,可以遮风挡雨,他希望派特拉长大后可以帮助更多的人。显然,派特拉·戴德也没有让父亲失望,她竭力保护自己的家人,热爱大自然,尊重自由,渴望幸福。再者,派特拉这个名字本身就有“领航者”的谐音。她背负着先父的遗骸,身上携带着“导航”的地图,表明她肩负着传授发扬民族遗产和指引侄子奶娃“飞行”的双重使命。(蔡殿梅,2006)
《所罗门之歌》中的主人公奶娃是戴德家族里的第三代人物。奶娃的人生走向,被父亲和姑姑规范和束缚着,作为一个成功非裔人的后代,他一出生就被认定是中产阶级,他喜欢黑人聚居的社区,他住在大房子里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在别人眼里,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在他自己眼里,家庭已被扭曲,令大多数黑人感到恐惧的贫穷和疾病对于奶娃来说却异常陌生。他俨然成为一个对生活没有目标,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的傀儡,母亲的溺爱和父亲的管束使他成为了一个自私且冷漠的人,他和自己的父亲一样,认同白人的价值观,却对自己民族的传统文化茫然不知,根本无法真正挤进白人的世界,鄙视自己的同胞却又被自己的同胞唾弃。所以当他长大了,他受够了母亲令人窒息的爱,想要离开。小说中提到,奶娃想要逃避他所知道的一切,逃避其他人告诉他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别人行动和仇恨的垃圾桶,一无是处。(托妮·莫里森,2005)归根到底,笔者认为他要逃避的就是他成长的环境——戴德家族,一个物质富有精神却极其匮乏的家族,不能在奶娃成长的道路上提供健康氛围的家族,直接导致了奶娃性格扭曲的家族。乍一看,奶娃最初的追寻成为他对金钱的自私贪婪的救赎,事实上,奶娃追寻自己的历史和精神意识是存在于一组特定的条件下,正是由于传统的非裔美国人的传统结构,如家庭、朋友、社区的崩塌才使奶娃选择了南方之行。托妮·莫里森小说里的每一个人物都是围绕爱和如何生存展开的。《所罗门之歌》中的奶娃也不例外。
奶娃从小就注意到自己无法像小鸟一样飞翔,这使他对自己丧失了一切兴趣,他无比沮丧,导致了成长中的无中心性和对黑人传统文化的漠视。小说的第二部分讲述了奶娃的南行之旅,其实是对飞翔的渴望,只不过最初是奶娃自私的逃避,但从寻找金子到之后寻找家族历史背景和文化身份,奶娃经历了一系列的变化,发现自己是“会飞的所罗门”的后代,促使他开始面对本民族的文化,认识自我,思考黑人的身份和价值。文中提到,奶娃想要独自完成这件事,不要任何人的帮助,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做事。 (托妮·莫里森,2005)可见,他已经历了蜕变,变得成熟、独立,慢慢地找回了黑人具备的品质。在了解到自己的身世以后,奶娃倍感自豪,对自己民族的认同和喜爱使他不再相信金钱才是自由,当他完成了南方之行,他明白能真正地飞起,寓意回归自由和与自己民族的融合,这是他人生的启蒙阶段,也是他认同黑人文化身份的过程。
托妮·莫里森在小说中着重描述了非裔美国人受美国人压制的事实以及其造成的严重社会后果,非裔美国人身处文化碰撞的特殊历史社会,总感觉“在一个黑色身躯里有两种相互较量的理想”。(伯纳德·W·贝尔2000)以麦肯·戴德为代表的一部分黑人蒙蔽双眼,毫无取舍地赞同了白人的价值观;以派特拉·戴德为代表的另一部分黑人誓死追随自己民族文化保留下的价值,捍卫黑人民族的尊严;而以奶娃为代表的相当一部分青年人处于黑白两种文化碰撞的边缘,摸不清方向,迷失了自我,庆幸的是通过南行,奶娃完成了质的飞跃,领悟到只有保持自己的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才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托妮·莫里森试图唤醒黑人同胞,即使在白人文化的冲击甚至霸权下,也要固守自己民族的传统文化。
[1]伯纳德·W·贝尔, 非洲裔美国黑人小说及其传统[M]. 刘捷,等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
[2]蔡殿梅,艰难的寻根之路——解读托尼·莫里森的《所罗门之歌》[J].鞍山师范学院学报2006(5)
[3]孔祥平,美国黑人文学的又一个里程碑——评 1993年度诺贝尔奖金获得者托妮·莫里森[J].外语与外语教学,1994(6)
[4]马红旗,后殖民主义文学批评的对象[J]. 四川外语学院学报 2003(6)
[5]泰勒·格思里,托妮·莫里森访谈录[Z]. 杰克逊:密西西比大学出版社,1994
[6]托妮·莫里森,所罗门之歌[M]. .胡允恒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
[7]王宁,东方主义、后殖民主义和文化霸权主义批判——爱德华·赛义德的后殖民主义理论剖析[J]. 北京大学学报 1995(2)
(作者单位:西南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
(责任编辑 姜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