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继香
摘要:成长话题是当代美国文学的重要主题,它也是非裔女作家托妮·莫里森文学作品中始终如一的关注点。通过对小说《所罗门之歌》中“奶娃”的成长经历,揭示出新一代黑人如何对本民族传统文化进行重新认识的必要性。
关键词:成长历程;托尼·莫里森;《所罗门之歌》
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7836(2016)11011003
《所罗门之歌》是托尼·莫里森的第三部不同反响的著作。小说的影响力在于它不仅描绘了20世纪中期非裔美国人的生活际遇,同时也表明了莫里森坚决主张对那位不合群主人公奶娃·戴德的灵魂“进行疗伤的必要性”[1]。奶娃意识到过去的黑人南方传统文化依然在20世纪的美国从各个方面起着重大作用,这种认识对于奶娃的成熟和疗伤是极为重要的。评论家通常将奶娃的成长和疗伤置于其神秘探险和传统的成长小说背景下去理解。当然,莫里森的小说反映了西方文学中的原型成长小说模式,譬如,奶娃遵循了这样一个寻求之路:先是寻找金子,然后寻找有关祖先的知识。正如其他成长小说中的前辈一样,奶娃也是从一个自私的不成熟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思想深刻的成年人。然而,莫里森不仅仅是在重新刻画成长主题。相反,这部小说颠覆了通常美国小说中尤其是非裔文学中存在占主导模式的成长主题。
莫里森用第三代麦肯·戴德,绰号为奶娃,一个在北方工业城市密西根长大的物质上富有但精神上孤立的、不合群的黑人青年,替代了传统小说中来自乡下贫穷的、天真的青年形象。小说主人公之所以年轻,是因为他“那种无忧无虑的男孩子时代已经延伸到了三十一岁”。作为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他仍旧和父母住在一起,帮自己的父亲收房租,奶娃在情感和社会经验方面亟待成熟。奶娃的贫穷是精神上的而非物质上的;他的敏感在于他的青少年自我为中心行为。他的成长自他从北部城市出发向弗吉尼亚的沙里玛的祖先的家寻求祖上的历史开始的。从最初的自私地追寻金子,寻求物质上的成功和逃避, 到后来变成寻求家族历史和对家族历史的认同。
一、姓名的缺失与疏远
《所罗门之歌》中的名字具有重大意义。名字在西非传统社会具有重大意义,在那里名字被视为与个人的本质紧密联系的,是一个人的核心所在。对美国奴隶们来说,名字与非洲的过去相联系;在新大陆,奴隶们举行秘密的命名仪式,在他们白人奴隶主不在场的情况下他们会偷偷地使用他们的非洲名字。然而,小说又表明姓氏身份在美国非裔美国人中的复杂性。
最早的麦肯·戴德(英文为Dead),奶娃的祖父从一名醉酒的白人那里获得这个名字。由于祖父不识字,就稀里糊涂地使用了不负责任的白人给他的这个让人听了很不舒服的名字。通过奶娃父亲的讲述,第一位麦肯·戴德之所以保留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的妻子坚持使用它,因为“这姓新鲜,把过去抹掉了,一笔勾销了。”然而,失去祖先的名字使得戴德家族不仅失去了传统,还丢掉了历史和社区;过去“死亡了”,名字的缺失对于今天理解过去造成了很大的破坏。
因此,奶娃想回归到他祖先的社区,要求探寻他们的名字。因为奶娃已经失去了他的名字和他的传统,因而他无法和他的家庭与社区建立有意义的纽带。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他所感受到的只有排斥和孤独。最早象征奶娃隔离和破碎的标志出现在他是第一个在全白人医院出生的黑人小孩。另外,他延长的母乳喂养也将他和别的小孩隔离开来。四岁的时候,当他得知自己不能飞时,奶娃对一切失去了兴趣,“只有飞禽和飞机才能飞——就对自己失去了全部兴趣。”
奶娃和周围的疏远部分源自他意识和洞察力的缺乏,以及他对他人同情心的缺失。由于种种局限,他努力和家人取得心灵上的沟通但往往以失败而告终。他通过殴打父亲努力和他的妈妈建立一种联系,但却意识到:“他的行为就是这么回事,既改变不了他父母的关系,也改变不了他们各自的内心。”同样,他拒绝父亲和他谈心。麦肯想告诉奶娃鲁斯对她的父亲怀有不伦之恋。奶娃对此却表现得很漠然:它“就像在公园的长凳上坐在身旁的陌生人对他转过脸来,讲了一桩心事。他对这个陌生人的苦衷满怀同情——完全理解这个人对自己遭遇的看法——只是他的一部分同情出自他本人与陌生人的故事毫不相关或对自己毫无威胁。”同样,在和表姐哈格尔的关系上,奶娃对自己的自私视而不见。
同样,奶娃的孤立源自他的不愿意承担责任[2]。他剥削哈格尔整整12年,后来哈格尔对他来说,“她只是第三杯啤酒,你之所以喝这第三杯,只是因为现成摆在那里,喝下去不会有什么害处。”他拒绝承担责任在他对吉他讲述自己的“梦想”时就表露无疑,当时院子中的草长得高快要绊住他的母亲了。吉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帮自己的母亲一把,奶娃却坚持说母亲喜欢那样。另外,他说这只是个梦境,所以他不必为此负责任。他坚持说他从来不干涉家里的事情,殊不知,这种故意的疏远正是一种无礼的表现。他从来不留意他们的生活状况;他和家里人生活在一起拿他们就像是陌路人一样。一次,莉娜告诉他他一生都给全家人身上“撒尿”。
二、“奶娃”成长路上的引路人
奶娃成长过程中遇到了好几位领路人。在传统成长小说中,这些人帮助他承担责任并将他推向南方。同帕拉特见面使得奶娃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名字的重要性,因为他的名字将他跟他想归属的人联系在一起。当帕拉特告诉小奶娃说“有三位戴德家族的人还活着”时[3],他高声喊道他也是戴德家族成员之一。 帕拉特无意的或是莫里森的故意讽刺,因为他就是戴德家族中精神已经死亡了的一员。但是帕拉特是唯一让奶娃感到有家的感觉的人,因此他一再犹豫去偷挂在她家中他以为是装有金子的包。吉他告诉他:“这不是夜间行窃。这是帕拉特,她们是你的亲戚。”但是奶娃模糊地认为这是在偷盗:“这不仅由于她那番杰米玛式的表演,而且在于她为了他而甘心情愿和得心应手的装模作样。”他暂时意识到他的行为影响了他人,他也意识到伤害了帕拉特的同时也伤害了自己。帕拉特也是奶娃他和过去的纽带。她一直误解了自己的父亲鬼魂留下的消息,“你不能就这样飞来飞去,而留下一具尸体不管。”帕拉特认为父亲鬼魂的意思是:“如果你要了一个人的命,你就欠了一条命。你要对这条命负责。”因此,她一直携带着她认为是戴德杀死的那个白人的尸骨。后来,奶娃发现第一位戴德和他的祖先所罗门有关,所罗门抛弃了他的妻子和21个孩子,但是,帕拉特的解析指明奶娃必须承担的责任。
奶娃的家人也是他成长道路上的老师。麦肯所知道的情况和帕拉特的很不一样,他错误地告诉奶娃:“帕拉特不能教你在这个世上所有的东西。也许她教的东西在下一个世界上有用,可在如今没用。”尽管麦肯的世界是物质的,但他还是提供了和过去相关联的一些东西。麦肯给儿子讲述了瑟斯的故事,瑟斯是杀死奶娃祖父的白人巴特勒的黑人女佣;他还讲述了在宾夕法尼亚丹维尔的农场,以及戴的家族第一代人如何给叫错名字的故事。麦肯还告诉儿子他曾和自己的父亲“一起干活”,后来奶娃意识到这是父亲在表达对祖父的爱和尊敬。“他的语气奶娃听起来很不寻常,不那么生硬。他的话音也不一样,更像南方黑人,听起来要舒服和轻柔得多。”“现在奶娃感到,他同父亲的距离缩短了,增强了信心。”奶娃的母亲也提供了一些他到后来才理解的信息。鲁斯告诉他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被怀上的,及帕拉特早先对他做出的奉献,她的性剥夺等。他的姐姐莉娜是他的另外一名老师,她当面质问他的不负责任和自私,称他“你指使我们,要我们给你干这干那,还要说长道短。什么我们给你怎么做饭啦,我们怎么给你收拾房间啦。”她最后谴责奶娃是“坏透了的、可怜的、愚蠢的、自私的、可恨的男人”,以至于后来奶娃感到:“憎恨父母、憎恨姐姐们,现在看来实在愚蠢。”
三、“奶娃”的南方之行
在小说的第二部分,奶娃开始了他的南部之旅,表面上是去找回他父亲和帕拉特多年前在宾夕法尼亚的一个山洞里发现的金子,而麦肯认为这金子是帕拉特从他那儿偷的。他从他祖父鬼魂的话语中得知,“你不能这么走来走去地丢下一具尸体不管。”他也明白了名字是有含义的,“那些名字是有含义的。你得知自己的名字后,你就应系于心,除非这个名字载入青史并为人们永世传颂,它将随着你的死去而消失。”现在,他已扎根于帕拉特、他的父亲和祖父母曾经生活过的每一寸土地,他也分享了那份传统。
直到奶娃承认他多么地想“找到”他的亲人。他才发现了自己曾祖父的秘密,他也才融入社区完成他的新身份。如果他没有意识到他所逃避的每个人都是“他的亲人”,他也不会那样去承认。也只有意识到他的亲人也包括这些他如此迫切想远离的人们时,他才做了这样的认可。其中一位猎手的妻子凡奈尔将他带到一名叫苏珊·伯德的当地印第安妇女那里,但她暗示说她们根本不是他的亲戚。就在准备放弃寻找金子和祖先的遗迹时,“他现在却感到了有种东西——目前在沙里玛,还有早些时候在丹维尔——在引起他回忆以前他在帕特啦家里所曾经体会到的。”帕拉特就是一个纽带,也就是在帕拉特家里,他第一次经历了“家”的感觉。此时,“思乡之情在他心头油然而起,他想帕拉特,想她的家,想他一意孤行要离开的亲人。”自相矛盾的是,奶娃越是了解所罗门的传奇故事和他祖先的答案,他越能更好地理解自己父母的生活。现在他还不知道哈格尔的死亡消息,但他承认是自己让哈格尔受尽屈辱。他意识到苏珊·伯德是他祖母的侄女。她证实了这一点还把所罗门的秘密告诉了他:他是一个能飞翔的非洲人,他本打算把自己的小儿子杰克带上,但还是将他留下了。杰克就是奶娃的祖父,是他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麦肯·戴德。了解了老祖先的名字,奶娃也了解了自己的身世。
南方之行引出了奶娃一系列的引路人和帮助者。奶娃将这些引路人视为是帮他寻找金子的工具,但是随着寻金变为寻找身份,他们的意义发生了改变。在丹维拉,奶娃遇见了库珀牧师,牧师给他提供了重要的有关他祖先的信息,并让奶娃感受到他也属于戴德大家庭的一员。在接下来的四天里,幸存的老人们来看望他,这些老人认识奶娃的父亲和祖父,他们为他讲述了有关他父亲和祖父的冗长故事,奶娃从他们的讲述中进一步了解了祖父和父亲之间的联系。奶娃“从大家谈论的这个男孩身上,一点看不出就是如今那个严厉、贪婪、毫无怜悯之心的男人,但是他喜欢大家所描述的那个男孩,也喜欢那男孩的父亲。”随着过去在这些老人的讲述下变得栩栩如生,奶娃看到了父亲的形象,他明白他所听到的过去造就了他所了解的现在。然而,第一位戴德为了获得自由而积攒财富在第二代戴德那里被扭曲成了自私和无止尽的索取。对蒙特尔县的黑人们来说,麦肯·戴德农场象征着富有和整个黑人社区的机遇。如果麦肯·戴德能落脚谋生成家立业,那么,“你也一样!抓住它!把它世世代代传下去!”然而,第二代戴德却将这一点忘却了;这也是奶娃必须要了解的。
奶娃穿越树林来到巴特勒住所和来到山洞之行也是他成长的一部分,在沙里玛参与涉猎山猫的活动帮他抛去过去那个旧的、不真实的自我。当进入宾夕法尼亚的丛林,奶娃竟“忽略了树木世界的盎然生气”,正如他长期以来忽略了他周围人的情感和存在一样。他发现他要去的山洞在树林的更深处,需要趟过一条小河,爬过布满岩石的山坡。他的手表和香烟,这些代表城市消遣和生活的物品被摔坏、被浸湿;他的薄底鞋在这种地方几乎毫无用场。一到山洞,他只剩下双手、脚和本能来指引他了。在这一与自然的严峻对峙中,他知道自己到家了,奶娃感受到一些真实的情感涌上心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极度饥饿。
在他老祖先老家沙里玛黑人社区时,奶娃依然处于无知、不负责任、消极的青春期状态。要成长为一个有责任的成年人,他必须跨过旧的不成熟自我的界限,去经受一场混乱、阈限和近乎死亡的成长考验。长辈们邀请他参与的山猫涉猎对奶娃来说,是一次通过非洲部落长者和智者指引下的成人仪式。他们给奶娃传授了社区的方式和智慧,在涉猎之前,他们给他举行了着装仪式;他那在城里穿的衣服在这里没有用处,正如他的城市自我无法给他即将经历的一切无能为力一样。奶娃摒弃旧的自我的下一步是在他意识到加尔文的灯挡住了他想要使眼睛适应黑暗的视线的时候。为了看清楚黑暗中的东西,他必须“要看可能见到的东西。”当奶娃意识到下面的问题时,就是他自我成长旅程中的转折点[4]。
此时此刻,奶娃仍然相信他来沙里玛的目的抑或是寻找金子,抑或是来证实金子已经不见了。就在他在寂静的黑暗中静坐时,他经历了一次隐喻意义上的死亡,使得他从孤立的自我为中心中释放出来,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开始拥有了分担家人和朋友们的欢乐与忧伤的责任感。
这样,传统美国成长小说将年轻人带离温暖的家庭的怀抱,使之处于孤立和孤独的境地,奶娃这个处于20世纪的、孤独的、支离破碎的现代青年,在经过一番的磨难和觉醒之后,最后成功和自己的种族融合在一起。通过加入到南方祖先的社区,奶娃不仅获得了能使人陷入邪恶的知识,更重要的是,他理解了过去帮助他了解了他的非裔传统的真相和意义[5]。莫里森不仅颠覆了传统美国成长小说中的结构模式,也颠覆了它的本体论模式。《所罗门之歌》讲述了当代非裔美国人从精神上和社区融合的需求,而这个社区正好源于共同的文化和历史。因此,她否认了历史的不连贯性,跨越了朝向后绝望的现代主义的冲动。
注:文章所有引文出自莫里森的《所罗门之歌》,胡允桓译,海口:南海出版社,2006.
参考文献:
[1]Bouson J.Brooks. Quiet As Its Kept: Shame, Trauma, and Race in the Novels of Toni Morrison. New York: New York UP, 1999.
[2]Darling, Marsha. “In the Realm of Responsibility: A Conversation with Toni Morrison.” The Womens Review of Books, 1978,(5): 5—6.
[3]Krumholz, Linda. “The Ghosts of Slavery: Historical Recovery in Toni Morrisons Beloved.” African American Review, 1992,26(3):421—31.
[4]Levine, Lawrence W. Black Culture and Black Consciousness.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7.
New Idea of Hero Milkmans Growth Process in Song of Solomon
QI Jixiang
(Hebei Vocational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Qinhuangdao 066311, China)
Abstract:Growth is one important theme of American literature and also female AfricanAmerican writer Tony Morrisons focus in her works. This paper, based on the growth process of milkman in Song of Solomon, reveals the necessity of the new generation of black people to rethink about their traditional culture.
Key words:growth process; Tony Morrison; Song of Solomon
(责任编辑:刘东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