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古代日本的女性教养

2014-12-11 13:56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4年7期
关键词:和歌武士贵族

李 红

(燕山大学)

人类社会发展至父系社会,女性作为社会主体的资格被剥夺,成为男权社会下被奴役、被统治的对象。这似乎是世界各国发展历程中必经的阶段,但由于时代、地域、风俗等不同因素的影响,各个国家、各个时代对女性的制约又呈现出不同的样貌。本文试从女性教育的角度,以女性文学高度发达的平安朝为中心,纵向分析日本古代女性教养的特点,在此基础上对其成因进行总结性概括。

一、平安朝的女性教养

公元5世纪,中国的汉字经由百济的阿直岐和王仁等人传入日本,打开了日本文学的新纪元——记载文学时期。但传入日本的汉字只是为统治者的男性社会所用,他们通过学习汉字了解中国,效仿中国,加速了日本封建化社会进程的同时,也为本国的文化增添了丰富的羽翼。而女性自然是与这些先进的东西无缘,被当时社会的主流文化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有着日本第一部诗歌总集之称的《万叶集》,成书于上古时代,其中不乏出自女性之手的优秀诗作,尽管我们可以将此看做女性文学的启蒙时期,但由于这些和歌大多数为抒发苦闷爱情的“恋歌”,我们无法从中窥视当时女性的生活状况,更无从得知她们所受到的教育。

纵观日本古典文学史,平安朝文学称得上是最能体现日本民族特色,最具有贵族艺术气息的一段时期。“从前在村上天皇的时候,有一位叫做宣徽殿女御的,是小一条的左大臣的女儿,这是没有不知道的吧。在她还做闺女的时候,从她的父亲那里所得到的教训是,第一要习字,其次要学七弦琴,注意要比别人弹的更好,还有随后《古今和歌集》的二十卷,都要背诵。”这是清少纳言所著的《枕草子》中一段著名的桥段,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习字是指假名,而非汉字。另外,藤原道纲母在《蜻蜓日记》中也有“父母从小便应该教孩子习字,赋歌等”的记述,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当时对女性的教育主要集中在练习假名、学习古琴以及背诵和歌这三个方面。

众所周知,在政治、经济、生活的各个领域,古代的日本对中国可谓进行了高度的效仿,七夕、中元等传统节日在日本依然得到了完好地保存和继承。那么中国的“无才便是德”,女子被完全禁锢于家中,成为男性的辅助者,儒家提倡的此种女性教育制度为何没有在日本得到贯彻呢?

“凡为女子。須学女工”,“是故農勤于耕。士勤于学。女勤于工”。可见在中国,《列女传》、《女戒》、《女论语》等女训书很早就对女性职责进行了规定,明确将女红作为女子的第一要义或女子的本职。从中国当时的社会性别分工来看,女子只有专攻于女红,管理好家务,才称之为有德,男子才能在外专心于自己的仕途。但在平安时代的日本,女子可以跟男性一样出仕,前述《枕草子》的作者清少纳言,便是她的官职之名。有着日本古典文学巅峰之作之称的《源氏物语》的作者紫式部,曾入宫侍奉一条天皇的皇后藤原彰子,做她的侍读女官。实际上,日本很长时间内都处于外戚藤原家族掌权的摄关政治体制。平安时代的贵族大都通过世袭而致仕,为了维护家族的地位,他们甚至以女儿为攀龙附凤的工具,通过与天皇联姻来求得荣华富贵。因而,当时的贵族将对女儿的教育视为家族兴旺发达的重要一环,而贵族女性由此也得到了学习音乐、诗歌等方面才能的机会,这也间接地促成了平安朝女性文学的繁荣。可见,对于平安朝时期的贵族女性来说,她们虽然处于男性统治的绝对权威之下,却也因祸得福获得了中国女性所未享受到的接受教育的机会。

影响日本女性教养的因素除了摄关政治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当时的婚姻形式主要为走婚或者访婚。所谓走婚,是指男女双方结婚后各居其家,婚姻生活由男方到女方家造访得以实现,暮合朝离。这种婚姻形式产生于大和时代,12世纪末期,随着武士阶级地位的上升,嫁娶婚开始流行,到了14-15世纪的室町幕府时期,嫁娶婚基本完成之后走婚制才退出历史舞台。不同于中国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婚姻形式下男女相悦即为婚,男子不受一夫一妻制的约束,可以同时跟多名女子保持男女关系。男子多方打听情趣高雅、年轻貌美的富家女子,给女子寄叫做“悬想文”的求爱信,当然信的主要内容为和歌,如果女子不能作和歌,自然错失良好姻缘的机会。另外,如果女性所作和歌之字写得过丑,恐怕也会招致男性的不悦。音乐自古有着抚慰人类心灵的作用,女性习得琴艺,一方面可以排遣等待男性造访的无聊心境,另一方面可以起到自我粉饰的作用。《宇津保物语》、《夜半不成寐》中的女主人公均凭借自己超群的琴艺博得男性的喜爱。由此可见女子练习写假名、弹琴还有作和歌在当时是自我宣传的重要手段,也是女性获得幸福婚姻的重要媒介。

二、平安朝以后的女性教养

以藤原家族为首的外戚贵族把持着朝政,过着极尽奢靡的生活,12世纪以后贵族势力开始衰弱,取而代之的是迅速崛起的武士阶级。到镰仓时代武士已经成为统治阶级登上历史舞台,直至明治维新,他们都是统治日本社会的支配力量。适合这种以战斗为主要职业的男性自然成为家庭的中心,而女性则居于更加次要的地位,负责家庭的日常起居、顺从丈夫、恪守妇道成为其必须遵守的规范。随着武士成为统治阶级,这种性别分工也扩展到整个社会,那么平安朝以后的历史时期内日本的女性教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呢?

作为新兴的统治阶级,武士阶层为了巩固自身统治的需要,大肆宣扬中国的儒家思想,使其成为武士社会的主流思想。儒家的女性道德观亦被他们所用,用来明确社会分工。到了江户时代,统治阶级内部的知识分子开始仿照中国的 《女戒》、《女训》、《女论语》等编著女子训诫书。这一时期既出现了以上层社会女性为对象的训诫书,又有以庶民女性为对象的训诫书。数量众多,类型丰富,是日本女训书发展最为全盛的时期。尽管数量众多,儒家思想中男尊女卑的道德观念成为其核心教义。佐久间象山在其所著的《女训》中这样说道:“裁缝之道乃女子之技,切不可疏怠。夫之衣物,相时而备,不违时令。晨当早起,进汤捧盥,装扮清洁。勿误夫之公私事宜。勤习庖厨肴馔之事,不可怠惰(中略)古有男治外女安内之训,妇人循夫家之法,专心管理家内之事。”对女子的日常生活进行了详细规定的同时,还强调女子应该专心于纺织缝纫,从小就要接受这种家务技能的训练。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镰仓时代以后的日本虽然受到儒家思想的绝对影响,儒家的三从四德、男尊女卑观念在日本也得到了较好的贯彻,但“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理念却并没有为当时的日本人所接受。如前所述,平安时期的贵族女性从小接受练习假名、作和歌以及琴艺的教育,只有这样的女子才会受到男性的青睐,才可能为自己所属的家族带来飞黄腾达的机会。事实上,到了近世,这种贵族式的家庭教育传统得到了很好的传承。武士家庭出身的女子最初仅学习武艺,后来受贵族社会的影响,也开始注重提高女性的文化修养。《女式目》中对女性的教育做了如下描述:“如不晓文习字,见识浅薄,便难于相夫教子。女人不分地位高低,各有所爱,然首先应学艺,写文章。如不谙此道,则一生不识善事也不辨恶事,既无乐趣,又无慰藉。”《女实语教》中也有类似的记载:“品优不为贵,以心正为贵,容姝不为贵,以有才为贵。”虽然这种教育带有很强的功利性,是为了满足以男性为中心的家庭的需要,是为了让女性更好地相夫教子,但掩盖不了女性学习文化受到鼓励这一事实。江户时期,在大阪、京都等商业发达的大城市,招收女学生的寺子屋明显多于其他地区,并且在寺子屋中,女学生的比率也比较高,有些寺子屋中女学生的比率甚至超过了男学生,女性受教育的普及程度可见一斑。

三、结语

综上所述,平安朝之前,受摄关政治体制这一特殊历史现实和走婚这一婚姻形式的影响,贵族女性习字、作和歌和练习琴艺,尽管男性掌握着文学领域的霸主地位,但她们有着较高的文化修养,创造了日本古典文学的巅峰时期。平安朝之后,武士为了巩固自身统治的需要,加强了对女性的控制,女性的地位更加卑微,她们像中国的女性一样受“三从四德”、“男尊女卑”等封建礼教的束缚,她们也被要求学习女红、做家务,但在接受教育方面她们却有异于中国女性,甚至可以去学校进行系统的学习,她们学习文化的这一行为是受到鼓励的。

[1]张菁菁.唐代女性形象研究[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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