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文
(温州大学人文学院)
《夜色温柔》讲述的是一位年轻有为的精神病科医生迪克接受了由于遭父亲乱伦而精神失常的富家千金尼科尔这一病例,在治疗过程中两人心生爱慕,终结成伉俪。然而现实的压力与残酷逐渐摧毁了这一对金童玉女,导致了最后的分崩离析。那么,阅读文本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样一场情感悲剧的产生,与男女主人公自身所具有的性格特点以及情感价值观念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小说的中心人物迪克在刚出场时的表现与社会公认的男子汉形象完全符合,拥有智慧、富有进取心,并且独立自强、能让人依靠。可以说,小说前半部分出现在我们眼帘中的迪克是一位近乎完美的男性角色,是崇尚男性英雄气概的美国社会所称许的正面形象。他展现出来的性格更多的是自信、张扬以及关心照顾他人,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以取悦他人,并且年轻有为,奋发向上。①然而,后期的迪克性格中逐渐体现出两个截然不同的特点:一是颓废,二是英雄气质。颓废主要体现在他与尼科尔的婚姻生活以及他自己的医生事业的发展上。在迪克与富家千金尼科尔结为伉俪之后,他从而摇身一变由底层阶级跻身上流社会,收获了权力与金钱。在这样温柔的夜色下,迪克渐渐失去了往日的雄心壮志,褪去了往日的追求,安身于当前的安逸挥霍的生活,精神和道德进一步开始堕落。在这段用金钱堆砌的婚姻生活中,他放弃了自己对医学科研事业的追求。英雄气质是迪克身上的一个隐形性格特点。这股英雄气质很好地体现在故事的结局中,即迪克选择远离尘嚣回归平淡这一举动。迪克在尼科尔带给他的温柔夜色里面渐渐迷失,失去金钱、爱情甚至是道德和良知。但是,当他清醒之后,他找到了解救自己的方法——离开这个带给他幸福和痛苦并存的女人。作为对“幸福”抱有幻想的理想主义者迪克,用自己的自我牺牲换回了尼科尔的新生。他告别了海滩,告别了年轻而瑰丽的梦想,告别了喧嚣的20年代,去寻找心灵上的平静。这股所谓的英雄气质,是在矛盾和不甘的心态下选择退却的一种勇气。
女主人公尼科尔从小说开端就处于一种弱势状态:尼科尔曾经遭受来自父亲的乱伦,精神出于极度崩溃状态,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精神病人。终日躲在花园里护花养花,不与人交流,她正处于心理空白阶段。她虽出身名门却意外受到心灵的创伤而患上精神病,在这个特殊的群体里她是有所不同的另类,命运把她抛向了弱势群体,应该受到呵护。②因此,这一时期的尼科尔性格偏向于软弱、内向并且渴望呵护。可是,后期的她却展现出一种病愈后生机勃勃的强势力量,与男主人公的萎靡形成鲜明对比。文中有这样一段描述,生动且传神地表达了病愈后的尼科尔的心态:“尼科尔身心松懈,觉得精神一振而且快活;她的思路明朗清楚得好像上好的钟——她觉得自己痊愈了,而且是在一种新方式中痊愈的。他的自尊心像一朵浓艳的玫瑰那样盛开。”③这也就预示着尼科尔摆脱了对迪克的依附,到了可以自己主宰生活的地步,我们把这一时期的尼科尔形容为:“当尼克尔得知了迪克与罗斯玛丽的婚外恋后,便向迪克展开了报复,她爱上汤米,并认为迪克是一个胆小鬼,表明她在恢复健康后已经能够独立生活。”④可以看出,尼科尔的性格特点在病愈后又从脆弱、内向、病态转向了上层资产阶级固有的高傲、自主、张扬。
说到迪克的情感价值观,我们可以明确地概括为两个字:矛盾。在迪克眼里,尼科尔一方面是自己深爱的妻子,他坚信自己仅仅是出于对其纯洁的爱而与之结婚,无关乎金钱。另一方面,迪克把尼科尔视为自己治疗的病人,他将自己对医疗事业的追求投注在治愈尼科尔的身上。所以,他在后期想要摆脱这种医生与病人的变态关系,想要摆脱这段掺杂着金钱与上流身份的买卖婚姻。在这样摇摆的情感观念的引导下,迪克对尼科尔有着欲罢不能的留恋,想继续却已经满身创伤,想逃离却貌似无路可退,便逐渐在夜色中迷失。
尼科尔则不同,他出身名门,光环四绕。虽然她由于心灵的刺激患上了精神疾病,但无法抹去她的美貌、才华、魅力。在她患病期间,她极力地抓住迪克这根救命稻草,她对迪克的爱慕从某种意义上说包含了一种病人对医生的依赖,是一种弱势的期盼。在她患病初期,曾与迪克进行信件交流。信件的文笔充满着自述的情怀和对迪克的无限崇敬与期待,“亲爱的上尉”、“我的上尉”这些细腻而动情的称呼,无一不显示出尼科尔内心的无助,使我们可以深刻地体会到他对迪克的崇拜以及寻求慰藉的内心。所不同的是,在尼科尔恢复病情后,她减弱了对迪克的依赖度,并在内心深处认为迪克是一个命运的失败者,终于投向另一个可以唤醒她自我意识的强者。由此看出尼科尔的情感观念也具有两个明显的分化期,她一开始把迪克当成摆脱疾病的守护神,后期却是一个丧志梦想的中年男人、一个失意的丈夫。所以故事最后,她可以如此潇洒地告别跟迪克的婚姻,另结新欢。迪克与尼科尔面对爱情和婚姻的态度如此差异,使他们最后的选择出现两极分化。
在《夜色温柔》的卷首语部分,可以看到这样一段文字:“我已与你同在,夜色这么温柔……但这里没有一丝光明,除了那随着阵阵微风吹落,穿过暗绿和回环的苔径的天光。”这正是取自于诗人济慈的《夜莺颂》,也正是菲茨杰拉德匠心独运的地方。诗歌中显示出来的黑夜与白昼的深刻对比,被菲茨杰拉德很好地援引到小说中。白昼与黑夜在小说中都充满了象征意味:白昼象征着现实社会的激情四射、活力无限和诱惑重重,同时也暴露着残酷、冷血和暴力;而黑夜则是一种梦境的代表,具有美好、温情、令人遐想和迷恋的味道,但却也充满着沉闷与孤寂。小说悲剧的本身就蕴含着这两种相互矛盾的情境,现实社会的吸引力与内心世界的沦丧在主人公迪克与尼科尔的爱情与婚姻里蔓延开来。他们在“黑夜”里身心俱疲,在“白昼”里归于安宁。
注释
①马梅.性由行定——夜色温柔中性别错乱初探[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24(2).
②严健生.解读菲茨杰拉德夜色温柔中的另类形象[J].贺州学院学报,2009,25(2).
③ F·S·菲茨杰拉德.夜色温柔[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④ 吴建国.菲茨杰拉德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
[1]吴建国.菲茨杰拉德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
[2]魏红梅.自我的迷失与回归——夜色温柔中主人公迪克的人格分析[D].华中师范大学,2008.
[3]严健生.解读菲茨杰拉德夜色温柔中的另类形象[J].贺州学院学报,2009,25(2).
[4]赵戎婧.魔鬼的时代——夜色温柔中的女性形象解读[J].延安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9,23(4).
[5]F·S·菲茨杰拉德.夜色温柔[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6]李磊.消费文化导演的现代悲剧——解析菲茨杰拉德夜色温柔里的主人公[J].外国文学研究,2010(4).
[7]秦苏珏,程锡麟.温柔夜色中的得与失——从夜色温柔看菲茨杰拉德小说中梦幻破灭主题的深化[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38(5).
[8]F·S·菲茨杰拉德.崩溃[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9]马梅.性由行定——夜色温柔中性别错乱初探[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