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责任危机问题

康利超，段治文

(浙江大学思想政治理论教学科研部，浙江杭州 310028)

责任是人们在社会活动中需要遵循的基本规范和要求，也是人特有的属性之一。人在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活动中形成的各种紧密联系，是责任产生的现实条件，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人是责任的存在。责任直接或间接影响着人的各种实际活动，对促进社会发展具有重要作用。但是，当前我国责任缺失现象严重，责任危机问题日益凸显，成为各种社会危机频繁爆发的主要诱因。正确认识并消除责任危机是当前推进社会健康和谐发展的重要课题。

一、责任危机:一种新的社会危机日益凸显

责任缺失的观念和行为不断蔓延并取得社会的默认，演变成为社会生活的潜规则或价值取向时必然导致社会爆发责任危机。因责任缺失行为导致的社会危机问题，已经引起人们普遍不满，不能不引起高度重视。

(一)经济发展责任扭曲导致经济危机现象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面对单一计划经济体制陷入僵化的弊端，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采取改革分配方式，即注重物质利益原则来调动人民生产积极性的符合实际的方法，找到了建立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一能够兼顾效率与公平适合国情的基本经济制度。在这一过程中人们致富的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但一些企业、组织和个人片面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不惜采取饮鸩止渴的发展方式，创新、诚信、守法以及科学发展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健康发展所必备的基本责任要求被急功近利、假冒伪劣、弄虚作假、贪图享乐等错误思想和行为所冲淡，盲目引进发达国家剩余资本和污染严重的加工制造产能，为追求经济利益无视环境保护责任，经济社会协调发展责任严重缺失，甚至有地方政府和不法企业勾结一起生产假冒伪劣的食品和药品，丧失基本社会责任，危及人民的生命健康安全，成为社会安全稳定的主要破坏因素。被喻为产业发展头脑的知识产权和科技创新发展责任缺失，依赖招商引资，不但造成资源浪费，还导致核心技术受制于人，危及国家产业安全和科学技术健康发展。

(二)政治发展责任缺失导致隐性政治危机

人类社会运行离不开政治发展，尤其近代以来机器大工业生产迅速普及，社会分工日益复杂化，政治的社会协调作用越来越重要，不同利益主体的政治要求和政治参与目的更加明确。受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生产方式的制约，迄今为止政治形式只能采取符合商品经济生产要求的代议制。社会主义社会政治制度建立的出发点是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不存在类似资本主义社会普遍存在的政治分肥弊病，但政治发展责任缺失也导致以权谋私、贪污腐败等权力异化的政治危机现象。主要表现为权力不作为或乱作为，大肆挥霍公款，对下公开吃拿卡要、指手画脚，对上阿谀逢迎、点头哈腰，公然买官卖官，对人民利益漠不关心，推诿塞责，对商人、黑恶势力姑息纵容，官商黑相互勾结狼狈为奸。这些公开的秘密引起人民极度的不满，怨恨的积聚不断损害着人民对党和政府的信任，成为当前最大的隐性政治危机，也是当前引发各种突发性社会冲突的主要根源。

(三)文化发展责任缺失导致文化认同危机和人性扭曲

文化对社会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是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对满足人们精神需要的作用也日益突出，西方一些社会学派据此认为人是文化的存在。但文化职能部门和文化工作者如果缺少文化发展的责任，就会导致社会出现文化认同危机，消极文化盛行，危害人们身心健康，破坏社会对真善美的认同，诱发各种违法犯罪行为。社会主义社会批判地借鉴人类社会发展取得的优秀文化成果，以满足人们对真善美的需求和积极健康的生活方式为根本目标，能够根本消除资本主义社会盛行的各种糟粕文化形式。但我国目前经济文化发展水平比较落后，人们的文化追求带有鲜明的层次性，加之资本主义各种消极腐朽文化的侵入，导致一些文化机构和文化工作者为了追求单一经济利益，丧失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责任，传播腐朽文化，以及出现虚假新闻、有偿新闻和选择新闻等恶劣现象。另外，“诚信乃安身立命之本”的基本道德要求，在市场经济发展中受到破坏，坑蒙拐骗、轻诺寡信、崇尚厚黑等现象和行为大行其道，人成为物欲的奴隶，甚至有少数人对自身和家庭的基本责任都弃之不顾。

二、责任危机的成因分析

责任危机严重危害社会发展，促使人们不断探讨责任危机发生的原因。代表性的观点有以下几种:利益和价值选择说。人在现实生活中具有多样和复杂的利益需求，当人们开始只关心个人利益追求极端个人主义的价值观时，必然导致对社会和他人责任的丧失造成责任危机［1］。现代科技革命冲击说。当代科技革命的巨大进步大大提高了人类社会生产能力，但也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破坏力，甚至可能带来人类难以控制的严重后果。责任主体因素说。现实生活中的责任缺失问题很多是由于责任意识淡漠导致，很多人还没有清醒地认识自己的职业责任。社会转型的客观后果说。在社会急剧转型过程中，人的自由空间与选择空间增大，原有的社会结构秩序不断被打破，而新的社会结构处于建立完善阶段，导致人的责任履行成为社会盲点，加之责任制度缺乏，导致责任缺失和滥用现象。历史传统因素说。我国文化传统从不缺乏理想人格和社会责任感，但很容易出现责任主体缺位，出现法不责众的责任推诿或者无人负责现象。教育因素说。我国的责任教育政治色彩过于浓厚，责任教育体系不完善，责任教育基本由学校承担，家庭、社会、组织、政府则不是很重视，甚至出现互相拆台的现象。另外还有西方个人主义消极影响说。主张权利本位、价值个体化，虚化责任，导致学生反社会的倾向和行为日益突出［2］。这些不同角度的原因分析对我们正确认识和解决责任危机都有宝贵的参考价值。

要深入认识责任危机产生的根源，必须要分析责任危机的实质。马克思曾指出:“作为确定的人，现实的人，你就有规定，就有使命，就有任务，至于你是否意识到这一点，那都是无所谓的。这个任务是由于你的需要及其与现存世界的联系而产生的。”［3］任何人首先要生存然后才能实现发展，为了满足生存和发展的需要只能通过社会分工建立广泛的、确定的、现实的社会联系。维系这种社会联系的一个基本因素就是责任，人在能动地改造世界过程中，不仅对社会内部不同部门和领域的合作关系产生责任要求，也对正确认识和处理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提出了责任要求。责任作为人类特有的重要属性，产生于人改造自身、自然和社会所特有的能动性，人在现实劳动和实践中必然形成各种责任关系，决定人是责任的存在，人天生就要承担责任，责任危机实质是责任人危机。责任人是责任的人格化，责任主体包括个体和社会组织，其基本要求是具备相应的责任能力，具有强烈的责任感和责任心，能够自觉履行或承担责任。当前我国责任危机发生的根本因素是责任人缺位，也就是责任主体责任属性缺失、责任意识缺乏，不能把责任作为思想和行动评判的标准和指导原则，不能正确处理自由、幸福和责任的关系，不能对责任行为进行科学客观的评判，缺乏履行责任的自觉性，法不责众的心理大行其道。例如，敛财1 500万元的国家级贫困县甘肃省宕昌原县委书记王先民说:“反腐败是隔墙扔砖头，砸住谁，谁倒霉。没想到今天会轮到我的头上。”云南省麻栗坡原县委书记赵仕永也说:“我在县委书记这个职位上，在时下的社会环境中，不犯罪是不可能的。因为我除了有自己的价值理念，还有一个众人实行的潜规则。”［4］这些责任观念严重扭曲的理念，体现在行动中就是无视为人民服务的基本责任要求，而是利用人民赋予的权力大搞以权谋私、贪污腐败。

当前责任危机产生的外在因素是缺乏健全的和行之有效的责任体制。我国社会主义制度建立后，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因素，建立完善责任体制的任务受到一定程度的忽视，这样就导致制度有效的刚性约束作用失效，已有的责任制度执行中还受到很多消极因素的阻碍。例如，2010年12月16日颁布执行的《关于实行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的规定》，明确本规定适用于各级党的机关、人大机关、行政机关、政协机关、审批机关、检察机关的领导班子、领导干部，人民团体、国有和国有控股企业、事业单位的领导班子、领导干部参照执行本规定。［5］在执行中由于私利或者防祸因素的顾虑，对上级责任人的监督制约机制不能充分发挥作用，为大量不负责任、推卸责任行为留下可乘之机，成为这一责任制度执行不畅的主要原因。同时制度运行不可避免存在制度成本问题，如果处理不当就会导致制度陷入虚位状态。另外，在履行或承担责任时仍带有明显的强制性和非自觉性，决定人们在履行责任过程中还受到很多客观因素的限制。

三、消除责任危机的对策构想

消除责任危机的关键就是培育“责任人”(既包括每个责任个体，也包括责任人对象化的各种责任组织)，人的责任意识和行为与责任体制关系密切，人有责任促使责任体制不断发展完善，责任体制对人的责任意识和行为具有强制的引导和约束作用。责任体制建设包括宏观层面的责任制度、运行机制建设和微观层面的责任组织内部具体的责任制度、运行机制建设。

(一)加强责任体制建设

明确责任体制建设的基本途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国家权力机关对人民负责，受人民监督，人民依照法律规定，管理国家事务、经济、文化和社会事业。因此，决定责任体制建设的基本途径是发挥这一为人民负责的根本政治体制的作用，通过人人负责，来扫除对各级各类权力责任人进行有效监督的后顾之忧，保证权力阳光运行，彻底解决监督制约不力的难题。

通过政治责任体制建设带动经济、文化责任体制不断发展完善，这是由我国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的制度优势和党执政的目标所决定的。当前责任体制建设已经受到人们的广泛关注，相关政策和制度不断完善，问责制已经向社会其他主要领域扩展。政治责任体制建设的主要任务是提高制度设计的科学性和执行力，保证机制顺畅运行体现制度的权威性。只要严格遵守权力、领导和执行机构之间正确的责任关系，加上相关责任人的决心和信心，就能根本解决当前责任体制运行中存在的各种问题。诚然政治责任体制建设的关键是如何落实，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反复强调的领导干部在重大决策和部署作出之后，还要研究具体办法，明确具体责任，一环扣一环地去抓，这样才能实现各项决策和部署的全面落实。特别是要健全人人负责、层层负责、环环相扣、科学合理、行之有效的工作责任制。还要科学进行责任分解，把目标任务分解到部门、具体到项目、落实到岗位、量化到人，以责任制促落实、以责任制保成效，形成一级抓一级、层层抓落实的工作局面［6］。今天在全国范围内展开的“反四风”治理活动，仍然是《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所规定的主要要求。之所以已经取得了显著成绩，与习近平为代表的新一届领导集体紧抓责任落实，并在解决具体难题中不断完善责任制这一有效的工作方法紧密相关。

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根本优势在于企业的利润由劳动者集体所有和支配，企业的生产效益与个人当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直接相联，比私有制条件下生产资料所有者直接占有、支配企业利润的生产方式更能激发劳动者的生产积极性和责任感。但我国长期封建社会的消极传统阻碍着社会主义根本优势充分发挥，升官发财、小富即安、科技精神缺乏等落后思想至今仍大有市场。要消除这些弊端，就要充分保证党和政府肩负的经济管理职能，通过正确的政策引导和司法强制力的推动，保证企业落实科学合理生产、管理责任制。公有制企业主要应该保证职工代表大会对企业生产管理活动的基本参与和监督作用，理顺企业内部和外部的责任运行机制，成为注重经济效益、遵纪守法、公平竞争，自觉把国家社会长远利益和人民根本利益结合起来的具有社会主义先进企业精神的合格责任主体。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仍有存在空间的各种非公有制企业的责任体制建设，要严格按照国家《公司法》的规定，通过国家职能部门保证其遵守法律和行政法规，遵守社会公德、商业道德，诚实守信，接受政府和社会公众监督，自觉承担社会责任。

政治责任体制建设对文化责任体制建设的推动作用更为明显，这是文化作为社会意识形态的主要内容和重要社会产业双重地位决定的。党和政府肩负着推进文化体制改革，促进文化事业繁荣，提高民族素质塑造高尚人格，满足人民积极健康文化需求的责任目标，以及促进文化产业科学发展的责任要求。文化产业内部责任体制建设需要参照企业责任体制建设的具体方法，消除各种不负责任行为，成为遵纪守法并实现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发展目标的合格责任主体。

要构建客观公正的各类责任组织的责任评价制度，通过技术权威部门的鉴定和人民广泛参与，对责任组织形成外部压力，推动其自觉履行自身肩负的各种责任。这种行之有效的责任管理制度也只有在党和政府的积极参与和推动下，才能增强制度的权威性和执行力。抓住突发性公共事件或社会危机事件所提供的体制革新的契机，例如，2003年的“非典”危机促使我国问责制的确立。对基层组织和人民群众的首创事物给予充分关注，给予及时有效指导，积极总结经验上升为制度形式并进行推广，例如，安徽凤阳小岗村民悄悄进行的包产到户行为推动了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诞生。

(二)重视责任人培育

责任实现离不开具体的人，不同责任素质的人在相同条件下履行或承担责任的效果必然相差甚远，责任体制的运行效果同样与人的责任素质密不可分。责任人培育主要通过科学的责任教育来实现。责任心理学的研究表明:责任是一种心理活动过程，一种行为活动的倾向，一种内在心理结构，一种习得的心理品质［7］。毫无疑问，责任和道德、价值、利益等社会规范一样需要通过认知、学习、内化的过程才能变为人的内在品质。

责任教育不是简单空洞的说教和枯燥抽象的灌输，而是与人的实践活动紧密联系在一起，体现在人的一言一行、一岗一位的责任行动之中。具体要求是要和日常生活紧密结合，与人活动的动机结合起来。在儿童社会化的最初阶段就要加强责任教育。当前专门的责任教育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更多是强调道德、理想和法律的教育，这种脱离责任基石的道德、理想教育犹如空中楼阁，实际效果并不理想。加之责任教育又主要在学校进行，而对成年人的教育则主要依靠个人的自觉途径，在现实各种制约因素的作用下这种自觉变得软弱无力，还间接影响学校道德、理想教育的效果。因此，首先要对成年人充分地补上责任这一课，通过切实有效的责任教育，特别是强制性责任惩罚的警示作用，消除因责任缺失行为导致的各种社会丑恶现象，为青年群体营造出与学校教育内容相一致的现实环境，从根本上保证责任教育的实际效果。

深刻挖掘先进典型人物行为背后隐藏的责任内涵，充分发挥责任人典范的模范带头作用。例如，我们身边的活雷锋——郭明义的事例，在社会引起广泛反响，正在悄然地改变着人们的现实生活。支撑郭明义无私奉献行为的信念就是他经常说的:“人人都管事，世上无难事。我为社会、为企业、为他人，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感到很充实、很快乐、很幸福。”［8］这两句朴实无华但含义深刻的话语，揭示出一名合格的责任人自觉履行责任的真实感受。还有当前领导干部典范的杨善洲，他说:“共产党人不是要做官，而是要为人民谋福祉，不能光想自己，要时刻牢记使命。”“我得先做检讨，你们这里的山是荒的，地是闲着的，人的肚子是瘪着的，袋子里是空着的，我没有尽到责任。”［9］正是时刻牢记党员领导干部的责任，以责任作为自己生活工作的基本指针，杨善洲退休后放弃组织安排的到昆明休养的舒适，毅然决定回山种树，实现退休后给家乡做一两件事情的承诺。

建立符合实际的个人责任履行制度。对于能够直接体现和约束个人责任活动的责任记录制度，由于种种限制因素还没有问世。发达国家的实践已经证明个人责任记录制度对提高人的责任意识和规范责任行为的积极作用，国家给每个人建立责任履行记录卡，保证每个人一生的责任行为都能够有案可循，作为个人生活和工作的重要评价参考。当前并非不具备建立个人责任履行记录制度的物质条件，难点在于人们的观念意识既不能突破人情面子的束缚，也不能科学认识这一制度的重要作用。因此，需要克服这些消极因素，尽快建立符合我国社会发展实际的个人责任履行制度，使责任成为评价人德行的基本标准。

［1］谢军.责任论［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7:序1-2.

［2］郭金鸿.道德责任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序3-6.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329.

［4］郭振亚.贪官“妙语”点评［N］.检察日报，20011-06-07(7).

［5］关于实行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的规定［N］.人民日报，2010-12-16:(1).

［6］习近平.关键在于落实［J］.求是.2011(6):4.

［7］况志华，叶浩生.责任心理学［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8:16-18.

［8］何勇，张严平，等.世界上什么最幸福——再访郭明义［N］.人民日报，2010-11-23(1).

［9］张严平，姜洁，等.一个共产党人的一辈子——追记云南省原保山地委书记杨善洲［N］.人民日报，2011-01-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