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媛媛
按照马克思的观点,人类面临的基本关系是与自然界的关系。人类社会与自然世界的关系不但蕴涵了人类生存需要的意蕴,还深刻地体现着人类摆脱野蛮、走向文明的程度。然而,在漫长的原始、农业文明时代,人类对自然界的对象性活动不足以破坏生态环境的基本稳定,古代人主客不分、物我交融的意识使他们对自然顶礼膜拜、爱护有加。但是,以“人的理性觉醒”为主要标志的现代社会的到来,却让人类付出了惨痛的环境代价。主客二分与对象性的思维方式使人取代“上帝”成为主宰万物的“继承者”,片面张扬主客体观念的人类机械地分割自然界,使自然界变成了“为我之物”。自然界不再是古代文明时期人类的榜样,而成为根据人的需要与利益随意掠夺、操纵和控制的工具和手段,自然界“祛魅”了。
探寻现代性中自然危机的根源,重寻“人向自然的统一”与“自然界的优先地位”的意识,推进科技的生态化转向,是当代生态文明的发展方向。生态危机虽然通过人与自然关系的矛盾体现出来,但由于自然界是客观存在,所以只能从人类自身查找问题原因。在不同的文明时代,自然对人具有不同的意义,因而也就形成了不同的自然观念。人类对自然的不同看法,最终决定于人类自身实践的性质和状态。从根本上说,由于人类在各个历史时期实践活动的性质不同,所以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就不同,因此人眼中的自然就不同。各个文明阶段的人与自然关系是不同时代的哲学世界观在自然观方面的扩展和逻辑表达,所以不同文明时代的自然观有着不同的哲学演化进路。生态文明是在生态危机背景下对工业文明的解构,是人类文明形态自我演进到人与自然和谐的高级阶段。必须承认,生态文明的构建是人类的一种被动选择,它是自然救赎的可能途径。自然危机的深刻根源在于人的危机,因此,自然的救赎根本上取决于对人及人所存在的社会的救赎,建构合理、正当的社会制度才是自然获得救赎的真正路径。
原始文明发轫于古猿向人转化的历史进程中,距今约300-400 万年前,它是迄今人类所考的最早文明形态,采集、狩猎与刀耕火种是该时期社会文明的应然状态。在这种社会文明中,自然成了人类的全部“生活仓库”。在原始文明的生产实践中,由于人对自然的直接依赖性,自然被看成是人类的“上帝”,人类对自然顶礼膜拜。但另一方面,由于人类对自然认识较浅,人的生命从某种程度上直接受大自然的威胁,所以此时的自然又是一种神秘的存在,因而人类对自然是敬畏乞求。人类早期的图腾崇拜和神话既表现了原始社会以自然为导向的文明状态,又代表了人类精神价值信仰的“终极实体”。图腾崇拜是人把与自己密切相关的动植物作为图腾,尊奉为自己的崇拜对象,并且通过把这些动植物人格化、神圣化来探索外部世界的客观规律。神话是人在幻想中对自然力的改造。洪水泛滥的灾难使人们幻想出女娲“积芦灰以止淫水”的功绩。酷暑干旱的痛苦使人们幻想出英雄后羿“上射九日”的威力。图腾崇拜和神话作为原始人类的自然中心主义拜物观念彰显出自然界本体性存在的至高无上,原始人只能匍匐在其脚下,被它支配。物与我,主体与客体尚未分化的意识表明人和自然处于混沌一体的状态。
农业文明时代出现在距今1万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早期,在这一阶段,人类制造工具的能力与旧石器时代相比有了质的飞跃,人类的生产和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根本变化,开始利用农业技术开发农业资源,从事谷物生产和动物饲养。在农业文明社会中,即使人们直接利用自然物的形式仍然大量存在,但已不是人类的主要生存方式。人类生存需要的更主要方面则是以劳动为中介而进行的生产,如物种栽培、动物饲养等方式。实践活动的性质不同,决定了人与自然的不同关系。原始文明的生产是直接从大自然索取生活资料,人对自然具有直接的依赖性,生产和消费在时空上是统一的;而农业文明的生产则需要人类劳动的参与,这就导致生产和消费在时空上的分离,从而人对自然的间接依赖取代了直接依赖。
但是,农业生产从本质上说依然是按照自然规律进行的天然生产,并非是人的意志干预的生产。人类在生产过程中起到的只是辅助作用,人的劳动并不在自然生产过程之内。因此,人的劳动过程与植物的生产过程并非直接同一。植物的生产过程需要持续不断地进行,而人的劳动过程则不需要。正因为农业生产仍然是一种“自然生产”,因而对自然的依赖性是不可避免的。肥沃的土壤、良好的气候和水利条件等都是农业生产的决定要素。与这种生产相适应,人类对自然的态度,不是征服自然,而是学习如何模仿自然,引导自然。农业生产本身就是从自然那里学来的,其本质是顺应自然,而不是战胜和改造自然。由于天时、土地、生物对农业生产的重要作用,所以农业时代的自然价值观必然也是人们十分重视土地、气象、生物物种等自然事物的思想。
在中国,“三才”思想是《周易》解释世界的结构模式。“三才”中的天、地、人虽然是世界最重要的三大要素,但这三者之间是有逻辑递进关系的。“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周易·序卦传》)“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周易·系辞》)即使圣人也要效法自然界的规律。儒家的自然价值观主要通过“仁爱”思想表现,如“仁民爱物”、“仁爱万物”。孔子的“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的说法,清晰而生动地表明了他对山、水等自然物价值的肯定。荀子尊重自然规律,他说:“天有常道矣,地有常数矣。”“顺其类者谓之福,逆其类者谓之祸,夫是之谓天政。”[1](P278)在环境管理方面,我国从很早的时候起,就有了保护环境的法令。据《吕氏春秋》记载,周朝时代就颁布了保护自然资源的《野禁》和《四时之禁》,其内容是不违背时令砍伐木材、割草烧灰、猎取鸟兽、捕捞鱼虾。周朝以后,除元朝以外的各个王朝都制定和颁布了类似的环境保护法令。总之,由于原始、农业文明人类的实践活动只是改变了自然物的形状而非性能,所以物化状态之自然保持了生态系统的良性平衡,并为人类生存与繁衍提供了物化保障。
现代性从思想角度开启于“近代启蒙”运动,启蒙运动要求将人从上帝的奴役中解放出来,恢复人的尊严和价值。然而,随着人的这种解放,确立了人类在整个世界中的统治地位。随着人类自立为王,自然界也开始了祛魅的过程。近代自然科学通过实践与工业密切结合,在短短的几百年内,人类征服和改造自然的能力超越了以前一切时代的总和。科学使人无所不知,技术使人无所不能,机器技术的发明和使用让人类凭借理性达到光辉的顶点。机器生产与农业生产有着根本的区别。农业生产从本质上还是“自然生产”,而机器生产则是“制造型”生产,这种生产的产品完全是根据人的目的制造出来的,很大程度上是人的劳动技艺,自然的影响少之甚少。“产品与生产它的自然材料之间的联系被大量的机器劳动掩盖了,以致使人们在消费它时很少想到自然。”[2](P85)此外,机器化生产的实质是生产的机械化,生产方式的机械化必然导致思维方式的机械化,自然因此被看作是一部能够进行机械运动的机器,它在我们之外,只是我们获得生存利益的对象。
工业的生存方式决定了在人同自然的关系中,人的主导作用逐渐凸显,自然不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对象,它由人们尊崇的榜样降低为人们认识和改造的对象。人与自然的分离取代了人与自然的统一,人成了自然的上帝,自然成为人的利用品,人眼中的自然也从“自在自然”变为“人化自然”。“人化自然就是按照人的目的形成的,是人强加给自然秩序的人工秩序。当人们进行人化自然的生产时,人们的实践行为虽然是按照反应自然规律的自然科学进行的,但是,由于自然科学反映的是局部自然的规律,而不是自然界整体的规律,因而破坏了自然界整体上的自然秩序,其后果就是造成了外部自然界生态平衡的破坏。”[3](P3)
自然从被崇拜的对象沦为被轻视的对象,在人们的观念中,大自然是依附于人而存在的,它本身没有独立存在的价值。观念上的轻视必然导致行为上的破坏,人类通过科学技术这个中介对大自然进行无节制的掠夺、占有、挥霍。在科技理性扩张的时代,“知识就是力量”、“对自然界的否定就是通往幸福之路”、“人为自然界立法”等口号一方面反映出现代人的主体意识增强、为理性独尊的观念;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人类对科学技术的迷信:科学技术是万能的,只要掌握了它,就可以解决一切。科技理性扩张的恶果就是“自然之死”。人们不断从大自然中索取,却从不考虑这会给大自然带来什么危害。青山绿水中镶嵌着田园牧歌的诗性化的自然已经成为人类最美好的回忆。美丽的大自然在工业文明的洗劫下满目疮痍,自然环境严重污染,大量的废气、酸雨、烟雾严重威胁人们的身心健康。
此外,生态平衡也惨遭破坏,水土流失、土地沙化、物种灭绝、旱涝灾害频繁发生。物种的加速灭绝成了工业文明社会的特有现象。在商品经济尤其是市场经济关系泛化的工业社会,人们为了获得更多的金钱而无限开发动物和植物资源,对物种的掠夺速度大大超过其自然生长速度,因而,那些“稀有的”、“对人有价值的”生物的加速灭绝就成为必然。不可否认,人类对自然界的掠夺造就了物种的加速灭绝。工业文明意识下的工业化生产极大地满足了人们物质消费的欲望,但同时也从根本上改变了自然的面貌。如果说工业文明的发展打破了自然界的整体平衡状态,自然终结是必然的话,那么“自然终结”之后将是“人类终结”。“所谓自然的终结,并不意味着世界的终结,雨仍然在下,太阳仍然在闪耀着光芒,尽管与从前已经大不一样。我所说的‘自然’,是人类对于世界的观念和我们生活于之中的空间的集合。但是,伴随着我们周围发生的那些能够为科学家测量和枚举的真实的变化,我们关于自然的观念也将走向死亡。这些变化将极大地冲击我们的感觉,最终,我们那种永恒的自然和独立的自然的观念将被一洗而去,我们也将会清楚地看到我们究竟做了些什么。”[4](P8)而所谓“人类终结”则是自然对人类的强烈报复,自然界的异化给人类的生存和发展造成的严重的威胁。
自然危机的理论支撑是近代哲学家笛卡尔开创的主体形而上学。主体性哲学的基本特征表现为主客二分的思维方式,即世界被分为两部分:主体和客体。人取代了上帝成为新的主体,被视为宇宙的最高存在。而人的对象,即人以外的另一部分存在被看作客体,客体依赖主体而存在,它是人的本质的对象化。主客二分的思维方式的进一步深化即是对象性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一方面把人变成无所不欲的贪婪主体,另一方面,使作为客体的物失去了“物之物性”,成为主体化的客体。在人与自然的分离和对立中,人成为主宰者,自然界是被主宰的对象。主客二分的思维方式和对象性思维方式是近代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的哲学基础。人凌驾于自然之上,并有权为了自身的利益去任意剥削和控制自然。正是在这种形而上学思维模式的指引下,人与自然对立起来,并且在对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迄今为止,工业社会是人类历史中生产发展最为迅速、科学技术最为发达、财富积累最多的时代,很多人迷恋工业文明。然而,当人类面临目前的生存危机时,又要打破对工业文明的迷信,对它进行清理和反思。建设生态文明就是要找到一种全面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方法,解构工业文明社会观念中的“人与自然的主客体关系”。
人与自然的全面关系,包括“自然向人的统一”和“人向自然的统一”两个方面。自然向人的统一是指,从实践论角度看,人与宇宙其他自然物之间的本质区别就在于人的活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这种活动表现为一种对象性的活动,即人把自己作为主体,把除自己以外的“局部自然物”作为客体,通过主体对客体的改造(即实践)使人自身得以生存和发展。在近代主体性哲学中,人与局部自然物之间的主客体关系,被夸大成人与整个自然界的关系,而且是唯一关系。
从根本上讲,“自然界整体”是宇宙的最高存在,而人只是宇宙的一部分,所以人与“自然界整体”是一种局部与整体的关系。在存在论看来,人与其他自然物都从属于自然,都需要自然界提供维持生存的保障。因此,在自然界作为整体的环境中,人作为局部要素,他的实践活动必须在自然规律允许的范围内进行,自然界整体的“承受力”是人实践活动的上限。所以,从人通过实践活动改造自然的角度讲,“自然向人的统一”是相对的、有条件的;而从人的实践活动必然符合自然规律的限度角度讲,“人向自然界的统一”是绝对的、无条件的。进而言之,要消除人与自然的对立,就要超越“自然向人的统一”观念的局限性,明确“人向自然统一”的客观必然性,从而实现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解。人向自然的统一在观念上要求重现自然界的优先地位,在实践上要求实现科技的生态化转向。
自然界整体从根本上说有着优先于人的绝对地位,这是人不可更改的“宿命”与“天命”。这既体现在自然界先于人及其意识而存在,也体现在人的生存对自然界的本原依赖性上,更体现在人类社会发展规律与自然规律的内在统一性上。人类社会的发展不但要遵循社会发展规律,更要遵循自然规律,“自然规律是根本不能取消的”[5](P289)。我们必须承认,人类社会是自然生态系统的一部分,从属于这个系统。在自然系统中,部分的任何变化,都要对系统整体的稳定和平衡产生影响。以熵定律为例,它不仅是自然界的普遍规律,而且也适用于人类社会。人类社会是一个开放的系统,从无序走向有序。因此,社会必须从自然界获得必要的能量,即获得负熵。人的生产活动,实际上只能把自然环境中的不可利用的能量转化为社会可利用能量。生产活动并不能创造能量,而只是转化能量,这是社会发展的自然属性的体现。因此,社会生产活动的无限制增长可能导致两个后果:第一,导致环境中非再生能源的枯竭;第二,使环境的熵增加,即造成环境污染。[2](P108 -109)所以,人类社会的发展同自然规律紧密相关,进入人的活动领域中的局部自然界,虽然打上了人的能动性的烙印,但它们依然有自身的本质规律,这是人的意志无法改变的,所以社会与自然之间具有内在的统一性。在社会发展问题上不存在任何超自然的、反自然的观点,人类的实践活动只有在不违背自然规律的前提下才能获得正常发展。
生态化的科技是指科技的绿色化,科技的低碳化,是为克服科技忽略自然的“存在性价值”的状态,在技术研发、应用的过程中全面引入生态学思想,把保护环境、改善生态与提高效率、发展经济统一起来的全新技术。生态化科技是人的现实生存要求在科技方面的具体表现。从根本上讲,科学技术是人的创造物,是人与自然界进行直接物质变换的中介。由于近代以来人的主体地位的张扬,科技理性僭越价值理性,人类在利用科技开发自然、创造财富时,只考虑自然的“消费性价值”,忽视自然的“环境价值”,其结果就是科技对自然的异化。所以,在生态文明时代,克服科技异化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科技生态化、绿色化。从一定意义上说,不仅无污染的技术是绿色技术,那些少污染、低污染的技术也属于绿色技术。今天,绿色技术已泛化为负面效应低于人类生存与发展所容许限度的所有技术形态。
三个文明阶段的人与自然关系是不同时代的哲学世界观在自然观方面的扩展和逻辑表达,因此,三种文明的自然观有着不同的哲学进路,人类对自然的认识依次经历了整体有机的自然观、机械论的自然观、共生共荣的辩证自然观。
原始文明与农业文明的人与自然有机统一在一起。主客体的统一使人们试图从自然界之中寻找万事万物存在的根据,人以自然界为对象思考人之本性的内在统一。在古代文明的哲学传统中,自然是指宇宙的本原、本性。宇宙的本性令万事万物生生不息、变化不止。海德格尔认为:“被思为基本词语的自然,意味着进入敞开域中的涌现,进入那种澄明之照亮,入于这种澄明,根本上某物才显现出来……自然是涌现着向自身的返回,它指说的是在如此这般成其本质的作为敞开域的涌现中逗留的东西的在场。”[6](P65)一般地讲,在古希腊人看来,自然是有生命的有机体,万事万物都是从这个有机体中生长出来。正如恩格斯所说:“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进步到对自然界进行肢解、分析——自然界还被当作整体、从总体上来进行观察。”[7](P287)“由于自然界不仅是一个运动不息从而充满活力的世界,而且是有秩序和有规则运动的世界。”[8](P4)
工业文明社会的自然观是一种与古代社会整体有机论自然观相对立的机械论自然观。它是近代机械论哲学在自然观方面的反应。文艺复兴后,自然科学飞速发展,尤其是17 世纪牛顿力学体系的建立,把科学革命推向了顶峰,自然界变成一架没有生机与活力、完全由因果关系支配的机器。“一切均可用自然科学的方法加以分析和研究,弄清了客体的内在结构和外在因果关系之后,即可对之加以操纵和控制。”[9](P160 -161)一个多样化的世界,简化为力学的机械论世界,造成了哲学世界观的片面化、机械化。由于近代科学不是关于世界整体性的科学,人的实践活动依赖的只是关于局部世界的科学,因此,这种实践只能考虑人类局部的利益,把局部的胜利当成全局的胜利,把暂时的胜利当成永恒的胜利,因而人类不可能发现实践活动长远的、总体的消极影响。
一旦人类认识到世界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体,人类中心主义就失去了立足之地。这是因为,在局部上说,人与外部自然界是一种外在关系,具有不同的性质,局部的外部自然界只是人的实践对象,而人则是实践的主体,是这一关系的主导方面与核心,但是,自然界并非是一些松散的自然物的堆砌,而是一个“整体”。生态自然观与近代机械论自然观不同,首先,它坚持有机论、整体论世界观,把生物圈看作是出于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的诸要素组成的有机整体。局部诸要素需要服从于整体的稳定和平衡。整体相对于局部来说具有优先性,局部不能脱离整体而独立存在。其次,它认为整个生态系统中的事物处于普遍联系之中。世界上不存在孤立的事物,世界的整体性质不能从孤立的事物中产生,事物与事物之间的联系构成了事物的存在。最后,它强调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融合。人类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这就要求人类在发挥主观能动性时更深刻地认识客观规律,减少盲目性和随意性,即与大自然和谐共融。
生态环境的恶化促使人们开始反思自然观。现代工业文明的机械论自然观造成了自然危机,所以想要救赎自然界,就必须恢复古代文明的整体有机论自然观,重新将自然看作人的榜样,进而转变人们的自然观。依笔者看,仅仅依靠自然观念的转变不足以解决问题,想要真正救赎自然界,还必须深刻挖掘自然危机的根源。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环境危机,实质上反映了人自身的异化,这种异化是人的文化的异化、人的存在方式的异化和实践方式的异化。也就是说,自然危机的根本原因是“人的异化”表现出的人的危机。人类社会的异化状态造就了人的异化,从而导致了人的危机。因此,自然危机的深刻根源在于人的危机、社会的危机,而救赎自然界的路径则是通过救赎人类社会进而救赎人。进而言之,自然界救赎的真正问题在于建构合理的社会制度。马克思明确指出:“共产主义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10](P187)社会和人的复活,其表现就是人与自然界完成本质的统一,从而在本质上社会与自然界融为一个整体,自然界就真正得到了复活。更为重要的是,当人与自然界完成本质的统一后,自然界就不是人眼中的机械物,而是演变成对象性的人。由于自然界成为人本身,所以人对待自然界就是对待自己。唯有如此,人才能真正爱护自然界、保护自然界,自然界才会真正复活。“解决生态危机的核心问题是人的自我解放和社会的自我解放的问题,而这一解放的根本路径是扬弃私有制、弥合人与自然世界的分裂,实现人与自然世界的本质统一、社会与自然世界的整合。”[11](P299)人们基于这样的理念期盼生态文明社会,“我们非常确信的是,当人们接受了这种生态社会的观念,坚信人类社会与自然世界在本质上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并按照物质变换、环境友好与和谐社会的实践原则进行改造自然世界的实践活动,那么自然界就会真正复活”[11](P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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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德)马丁·海德格尔.荷尔德林诗的阐释[M].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英)罗宾·柯林伍德.自然的观念[M].吴国盛,柯映红,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99.
[9]卢风.启蒙之后[M].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03.
[1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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