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 峰
(上海交通大学 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240)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基于语料库的翻译共性研究获得发展,迄今已有近20年的历史。Baker是最早运用语料库方法来研究翻译共性的学者,她将翻译共性定义为“出现在翻译文本而非原创文本中的典型性语言特征,这些语言特征与翻译过程所涉及的特定语言对无关”(Baker,1993:243),并提出了翻译共性假设:显化、简化、范化等。目前,学者对翻译共性假说的研究在显化和简化假说上较多,且主要集中在印欧语系的翻译转换过程中,关于其他共性假说如范化等的研究相对较少,而针对汉英口译过程中范化现象的研究则相当匮乏。本文试图运用上海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翻译与词典学研究中心自建的汉英会议口译语料库来研究汉英口译过程中的范化假说。
范化(Normalization),也称为常规化或保守化(conservatism),是指翻译文本“遵从甚至过分夸大目的语典型性用法或特征的做法 ”(Baker,1996:183)。具体说来,范化是指目的语内译文文本比原创文本包含更多或更高比例的目的语中典型保守性用法的倾向。Kenny(2001:65-66)指出译者倾向于用目的语中规范、典型的方式来处理原语文本中具有创造性的或不寻常的文本特征。对于范化现象假设,目前,既有支持的证据也有反对质疑的证据:Vanderauwera在对荷兰语小说的英译研究中发现,译文在词汇、标点、句子结构及篇章组织方面都表现出“遵循文本传统的倾向”(1985:93);Malmkjar(1998)发现了在丹麦语小说的多个英语译本中,多数译者采用目的语中规范性的搭配来翻译原文中的一个异常搭配。除此之外,Kenny(2001:187)也发现范化的确是译者处理原文罕用词汇时的特征,但范化现象在译者处理源语文本中作者特有形式时则完全没有出现;Shlesinger(1991)研究法庭口译译员将希伯来语译成英语的过程时也发现了各种形式的范化,如将不完整的句子给补充完整、用合乎语法规范的翻译替代不合语法的句子、删除口误及自我修正等。
柯飞(2003)在对汉语中的特殊句式“把”字句的考察中发现,翻译的汉语作品比原创的汉语作品使用更多的“把”字句,这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英汉转换中的范化现象。胡显耀(2006)对当代汉语翻译小说的研究中发现:在句法层次上汉语翻译文本更倾向于使用口语化的“与”字而非更正式的“跟”字,这意味着译文趋于范化,也因此更容易被目的语读者所接受。但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些非范化的特征。肖忠华(2010)的研究表明,汉语译文文本中被动结构出现的频率高于汉语原创文本,他据此对规范化予以质疑。以上学者均是对英—汉翻译过程中的范化现象加以考察且均局限于笔译过程之中,本文试图利用自建的汉英会议口译语料库来考察汉—英口译过程中的范化现象,以期能对范化研究做出新的贡献。
本文所用的为自建的汉英会议口译语料库(Chinese-English Conference Interpreting Corpus,以下简称为CECIC),该语料库目前已更新至3.0版。CECIC 3.0 版总库容为1,100,807 字/词,共包含三个子库:汉英会议口译子库(A库),收录1989—2011年间国务院总理或有关部委负责人记者招待会上答记者问的汉语原文及其英译语料,库容为436,916字/词;英语原创语料子库(B库),收录1989至2011年间美国总统、白宫或国务院发言人在联邦政府记者招待会上的答记者问语料,库容为223,728字/词;政府工作报告子库(C库),为中国政府历年工作报告及其英译语料,时间跨度为1992至2010年间,库容为440,163字/词。三个子库在主题方面主要涉及中美两国在政治、经济、军事及外交等领域的方针与政策。其中,汉英会议口译子库对口译语料的语言及副语言特征进行了标注,详见胡开宝(2010);此外CECIC3.0还对口译汉英语料进行了词语切分与标注,并实现了汉英语料之间的句级对齐。本文将利用A库和B库从微观及宏观两个层次探讨汉英会议口译过程中的范化现象。
“CECIC对语料的转写则强调真实性原则,采用不作任何主观干预的自然描写方法,真实记录口译语料中的语言符号和副语言特征,对口误、修正、重复、犹豫、停顿、笑声、和言语打断,以及语言错误或不规范等现象照原样转写”(胡开宝,2010:49-56),其中许多副语言特征利用通用标记语言作了标注,如口语中的停顿现象被标记为“<pause>...</pause>”等。我们利用AntConc软件的正则表达式选项分别对A库中汉英语料的副语言特征赋码进行检索,详情如下:
表1 汉英会议口译中的副语言特征
从表1可以看到,汉语原文在停顿上的频次远超过英译语料,而英译语料在修正的频次上则远超过汉语原文,在另外两项副语言特征上两者之间的差距并不明显。作为口语语料,二者均表现出显著的副语言特征。相对于汉语原文而言,英译文本在副语言特征方面整体上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范化特征,两种文本在副语言特征的整体频次上差距并不大。但以上各项副语言特征在两种语料中的出现绝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存在一一对应的情况,即译员在口译过程中并没有忠实地去再现或保留原文中出现的各种副语言特征。相反,英译语料常常出现一些新的副语言特征。研究发现:口译中译员常常有意识地不断消除原文中出现的各种口语特征,而使之在目的语中表达地更为规范,故而口译过程呈现范化趋势。不过,由于语言转换及意义重述的繁杂性又不断有新的副语言特征的出现,如停顿、修正等。在汉英会议口译中,尽管汉英文本在整体副语言特征的对比上二者之间频次的差距并不大,但通过平行检索却发现汉语原文中的绝大多数副语言特征在口译过程中均被译员有意识地消解,详见下例:
例(1):李:呃,在植树的过程中北京市副市长张百发就向我提出了这个问题,啊,现在亚运会明年1992年就要开了,现在他们<revision>经费,要完成这些工程经费</revision>呢,还有些困难.
I/Li:And <revision>during,in the course of</revision> planting trees,the vice mayor of Beijing Mr.Zhang Baifa asked me this question,he said that now that we are going to hold the ASIAN game in 1992 that is next year,we still have problems with the fund.
例(2):李:为了检查国民经济计划的执行情况,人大议事规程已经明确在每年的第三季度要向人大做一次这方面情况的汇报<pause>…</pause><repetition>预算,预算</repetition>执行的情况,国民经济计划执行的情况.
I/Li:To supervise the work of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plan and budget,it is provided for in the rules of procedure after national people’s congress that reports should be submitted to NPC in the third quarter of the year for examination.
例(1)中,英译语料中出现的修正并非是译员想要保留汉语原文中的修正现象,而是译员在组织语言的过程中出现的新的副语言特征;例(2)中,汉语原文中的停顿及重复均被译员有意识地消解。在交传口译中,译员面临着时间上的巨大压力,需要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地将原文信息准确地表达出来。由于原文中出现的各种副语言特征并不符合目的语表达规范或与交际目的不符,这些口语特征的出现会影响到目的语听众的理解,因此译员在口译过程中忽略了诸如口误、停顿、打断等口语现象,直接将发言人所真正想要表达的意义翻译出来,即使之符合目的语的口语表达规范。
汉语作为一种印欧语系之外的语言,在词汇和语法等层面有着很多不同于英语的语言特征。在将口语化的汉语原文翻译成英语的过程当中,译员必然面临着自己的取舍。在口译过程中,是否需要保留汉语的数字缩略语和汉语成语等典型性文本特征,需要译员在有限的时间内根据各种因素做出判断。因此,考察译员在口译活动中如何处理这些特征有助于我们研究汉英会议口译中的范化现象。
4.2.1 汉语数字缩略语的英译与范化
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大量的信息涌入人们的日常交流之中,人们尽量避免繁琐冗长的表达,倾向于用更为简短的形式来传达更多的信息。缩略语或缩略形式则符合人们使用语言时的省力原则,具有简明便捷、信息量大等优点。数字式缩略语体现汉语使用简洁性的特征,而英语对数字缩略语的使用则不那么频繁,汪榕培(1990)表示:“英语中正式列入词典的数字性略语数量远不及汉语多”,而且“未见英美学者论述数字式略语,估计他们也不会专题论述,因为英语的数字式略语能用多种句法形式来表达,同一的深层结构不足以构成类别、成为专题研究的对象”。汉语数字缩略语一般分为两种:(1)按相同字素的字数概括,再把这相同的字素放在数字的后面(如“四化”、“三个代表”);(2)用数字概括并列词的多少,后面再加上一个能代表各个词所反映的事物共同属性的字(如“四季”、“五谷”)(万慧洲,1989:272-273)。因此,包含序数词及日期的略语则不在本文定义的数字式缩略语的范围之内。本文考察了会议口译子库中汉语数字式略语的应用及其英译,并分析其中的范化现象,详见表2:
表2 汉语数字缩略语的英译
上述数字式略语在大多数年份的文本中均有出现(个别文本除外)。其中,一些数字缩略语采取字面对等的方式来译,而另一些则消解了汉语原文特色将其恢复成完整形式,即范化翻译,频数占到了总数的58.7%。值得注意的是,总数为46的数字缩略语中共有19种不同的形式,其中11种在翻译时被予以范化处理。经过范化的译文常常是强制性的,如例(3)中,译员不恢复其完整形式则听众无法理解;而未经范化的缩略语形式常常是由于缩略形式在听众中已为人所知(如“三个代表”)或并列项数较多(如例4所示)所致:
例(3):
朱:……保险,啊,这三个行业,两电加一草,两电就是电力,power,和电讯,communication,加一草…
I/Zhu:They include banking industry,securities industry,insurance industry,and also the power sector,and telecommunication industry plus the tobacco industry.
例(4):
朱:我想我在1998年的时候所提出来的“一个确保、三个到位、五项改革”,在这四年里面就已经基本完成.
I/Zhu:I think what I said in my first press con...conference“one must,three completions and five reforms ”,all the tasks have been basically completed over the past 4 years.
上述例(3)中,汉语口语的数字缩略语在译成英语的过程中失去了其原有缩略形式,即译员进行了范化处理;而例(4)中,汉语缩略语中并列项数较多,译员则保留了汉语口语的数字式略语的形式,即未进行消除源语典型性文本特征的范化处理。上述可见,译员在处理汉语数字缩略语上表现出较大的范化倾向,尽管并非所有情况均是如此。
4.2.2 汉语成语的英译与范化
成语作为从一种语言的历史中流传并固定下来的用法,是对一个民族经验的总结和智慧的结晶。成语一般而言体现文化内涵和寓意形象,因而具有很强的民族特色。然而,由于地理环境、风俗习惯、宗教信仰差异等所导致的文化差异及英汉两种语言体系的不同,译员往往采用不同的策略来处理汉语中的成语。汉语的成语多为四字格且具有较强的节奏感,形式简洁意义深刻,但汉语成语的英译很难与原文保持形式上的对等,如保留其四字格形式或维持其偏正结构或动宾结构等。本文主要从语义角度考察汉语成语英译过程中的范化。研究发现,口译过程中汉语成语的英译表现为四类情况,即:1)汉语中所特有的表达,由于英语没有类似的表达,故而译员采用了英语中惯用的且与汉语具有相似效果的表达,为范化处理;2)汉语所特有的表达,译员在翻译中保留了其典型语义特征而未采用英语中更为习惯的表达,为零范化;3)由于各种因素所导致译员出现的漏译或省译现象,如成语所表达的意义与其他话语在语义上重复等;4)此外,若英语里有与汉语成语在语义上类似的表达,而译员采用了这种表达,我们则认为其不属于以上任意一种(表3中标记为“其他”)。表3统计了会议口译子库中译员对汉语成语的不同处理及相关频次:
表3 汉语成语的英译
由上表可见,译员在口译中对于汉语成语的处理有近一半是进行了范化,即消除了汉语成语的典型语义特征而采用了英语的惯用表达,而另有将近一半我们标记为零范化或采用了其他方式处理。举例如下:
例(5):
杨:这种雪上加霜的行为是很不道德的.
I/Yang:This move is adding salt to injury and it is immoral.
例(6):
杨:……因此,我们应该同舟共济,而不是相互排斥;应该……
I/Yang:Under such circumstances,countries should stick together like passengers in the s ame boat,rather than crowd each other out.
例(7):
李:众所周知去年9月在北京成功地举行了亚运会.
I/Li:As it is known to all,last September Beijing was very successful in hosting the 11th Asian Games.
如上述几例所示,例(5)中的汉语成语“雪上加霜”译员选用了英语中惯用的表达来进行翻译,该译文消除了汉语的文化特色,故为范化处理;例(6)中译员则较好地保留了汉语成语的语义特色,没有消解其特征,即为零范化;而例(7)中,英语的表达中有与汉语成语相对应或类似的表达,因此,我们不认为其属于上述两种处理中的任何一种,表3中我们标记为“其他”。所以,在汉英会议口译过程中,尽管译员并非所有的情况下均会如此,但范化确实表现为译员处理汉语成语时的一种倾向,即译员经常消解汉语成语所特有的语义文化特色,而采用英语中习惯性的用法来表达。
除对汉语语料中典型性文本特征及其英译进行考察,本文在该小节还进一步考察了英语口语的典型性文本特征或用法。与汉语一样,英语也有各种自己惯用的缩略语来替代复杂累赘的原语,如截短词(clipping)、首字母缩写词(acronym)等。此外,英语中还有自己独有的缩略形式来使语言变得更加简洁、省力,如省略不发音的字母而代之以符号“’”,如 doesn’t、he’ll、let’s等。诸如此类的简缩形式更频繁应用于日常的对话之中,而其所对应的完整形式则更多地应用于书面语或非常正式的口语之中。Vanderauwera(1985)在对荷-英翻译小说语料库中的范化现象进行研究时发现,源语文本的口头叙事被修改为读起来更为书面化的叙事,即使之变得更符合英语书面语的表达规范。缩略式的使用能体现一个文本的正式程度,反映译员对于口译中正式用语与非正式用语的处理,从而为我们考察译本是否范化提供了依据。本小节将考察缩略形式在口译语料及类比语料中的应用,详见表4:
表4 英语缩略式的应用
如上表所示,尽管两子库库容较为接近,但英语原创语料在各缩略式的使用频数上均远远超过会议口译英译语料相关形式的使用。除’m这种缩略形式外(原创语料的百分比仍大于口译英译语料),会议口译英译语料在其他所有缩略形式的使用上均与英语原创语料有着显著性的差异(P值小于0.05),而二者在总体频次的表现上也有着显著性的差异,后者高出前者26.42个百分点(为前者的四倍多)。众所周知,在英语语言规范中,正式场合的英语要求句子结构完整、用词严谨规范,尽量避免使用缩略式而使用其完整形式,如商务会谈、记者招待会等场合。而上述数据的对比则说明了在汉英会议口译中译员更趋向于使用单词的完整形式而非缩略式,从而使得口译表达更加符合记者招待会这种正式严肃的场合,使之符合英语在正式场合的表达规范。然而,相较于有着相似内容的英语原创语料而言,译员在会议口译中似乎夸大了这种规范,表现出过度使用完整形式而不大使用缩略式,即夸大了目的语中的典型性用法,从而表现出范化的倾向。
上述研究中,无论是对汉语典型文本特征及其英译、英译语料的口语典型文本特征以及副语言特征分析均表明,范化确实表现为汉英会议口译过程中的一种倾向,即口译文本有着消解源语文本特征而使之更加符合目的语语言规范的倾向。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英汉语言文化的差异和译员受期待规范的影响。
众所周知,英汉两种语言属于不同的语言体系,历史文化也相差悬殊,这导致了在汉英翻译过程中有众多的不对应现象。由于语言文化的差异,很多汉语中特有的语言形式或语义表达在向英语的转换过程中,在英语中并无法重现。在语言形式上,“汉语采用方块表意文字,不是拼音文字,没有严格意义的形态变化”,而英语则“属拼音文字,富于形态变化”(连淑能,2006:31)。因此,汉语的数字式略语及四字格成语在翻译成英语时,均无法做到形式上的对等。此外,在历史文化层面,汉语受到儒、道、佛教的影响,而英语则主要受基督教及古希腊罗马文化影响,二者不同的历史文化发展脉络导致了很多负载词汇在语义内涵上的差异。因此,在面对汉语源语中出现的一些不可译的语言形式或文化负载词汇时,译员只好消除其不同于目的语的典型性特征,而采用目的语中规范性或惯用的形式来表达,而这种范化处理往往不是译员所能自由选择的,多是语言文化的差异所导致的必然选择。如例(3)中,由于英汉语言的差异,汉语数字式略语“两电加一草”无法直译;而例(5)中的汉语成语“雪上加霜”所表达的意义在英语中有着不同的表达,若保留汉语源语的特征,则目的语听众存在理解上的困难。正是由于英汉语言文化上的这种差异,译员在很多时候需要消解汉语所特有的文本特征,使之符合目的语语言文化规范。通常,这种由于英汉语言文化差异所导致的范化是不可逆的,即译员在口译过程中不得不进行范化处理,否则会出现无法表达或听众理解困难等问题。
此外,导致范化的另一个重要动因是期待规范对译员的影响。译员的翻译活动必然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其中翻译规范对译员的影响则是无法忽略的。Chesterman(1997)将翻译规范分为期待规范和操作规范两类,其中前者由目的语读者对翻译作品的期待组成,如译文风格、可接受性方面等。译员作为口译实践的主体,在口译过程中必然有着自己的判断与期待,但这种判断与期待在极大程度上受到目的语读者期待规范的影响。译员在口译活动中并不是完全独立的而是受到他人的委托,而其委托人的目的无疑是想让译员能够忠实准确地传达原话语所表达的思想内容,让目的语听众能够清晰地理解发言人的意思。因此,目的语听众对于译文的接受程度及评判决定着译员的成败,若目的语听众不能很好地接受译文或评判较低,则存在着沟通障碍或交际失败上的风险,正如Taylor(1992:12-13)所说的那样:“当别人的行为与我们的期望不相符时,我们一定会反对、放弃或进行修正……”。因此,在口译的过程中,译员会常常考虑到目的语听众对于口译的期待是什么,并会不断做出调整来使自己的翻译活动满足这种期待。此外,在招待会上,目的语听众所期待的主要是发言人所要传达出来的意义及思想,而非具体语言形式或文化表达方面的特色。受目的语听众这种期待的影响,在口译活动中译员首要的目的是忠实准确地传达原文的意义,并使之尽可能较好地为听众所接受,因此译员常常消解原文特有的一些文本特征并使之更加符合译入语的表达规范。相较于英汉语言文化差异所导致的范化,受期待规范影响的范化则更多为非强制性的,即译员出于个人考虑而进行的选择。
在记者招待会中,面对记者的提问,发言人往往边思考边组织语言回答,因此其话语中不可避免地会充满大量的停顿、修正、重复等副语言特征,译员在进行口译活动中,显然判断这些大量的副语言特征并非目的语听众所期待的,它们的存在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交际活动的顺畅进行。因此,在口译过程中译者会主动过滤掉这些影响交际的副语言特征,如上述例(1)和例(2)所示,而直接将发言人真正想要表达的内容翻译出来。此外,记者招待会是用来传达国家重大政治、经济、外交等政策为主的正式场合,译员显然判断目的语听众所期待的是正式严谨的表达,过于口头化的表达则会让人觉得随意,因此译员有意使自己的语言表达尽可能地正式严肃。表4对英语缩略式的统计则表明:译员受此期待规范的影响有可能过分估计了英语口语在正式场合表达的正式性,过于遵从目的语对正式口语表达的规范要求。而译员在口译过程中进行的这些范化选择更多是非强制性的。
不过,我们发现,译员并非在所有面对源语特有语言形式及文化表达时,均采取范化处理,其动因我们认为主要是时间受限和翻译中忠实原则的影响。一方面,在口语中采用和源语中直接对应的表达能够节省译员的时间并降低翻译的难度,另一方面口译活动中对于译者忠实于原文的要求也使得译员尽量少改动源语的表达方式,而在最大程度上保留源语的各种语言特征及形式,译员亦可尽量避免少受不忠实于原文之指责。不过,这类现象并不十分显著。
本文通过用语料库方法对汉英会议口译中汉语典型性文本特征及其英译、英译语料典型文本特征及口译语料的副语言特征进行分析,发现汉英会议口译过程中确实存在范化趋势。译员不仅在处理汉语文本典型性特征时经常进行范化,在英语特有表达形式上也表现为过于遵循或夸大目的语语言规范。译员范化的动因主要是英汉语言文化差异和期待规范的影响。前者常常是译员为了顺畅沟通而不得不做出的强制性选择,后者则更多是译员出于个人考虑而做出的主观性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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