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嘉 赵超
[摘 要]张军的《索尔·贝娄成长小说中的引路人研究》是一部研究贝娄成长小说的创新之作,该书创造性地从“引路人”的角度来解读索尔·贝娄的成长小说,给广大学者提供了新的研究角度和思路。
[关键词]索尔·贝娄;《索尔·贝娄成长小说中的引路人研究》;成长小说;引路人
于19世纪下半叶诞生的美国犹太文学经过一个半世纪的发展历程,在二战之后迎来了其繁荣大发展的时期,涌现出一大批享誉美国乃至世界文坛的犹太作家,如“索尔·贝娄、艾·巴·辛格、菲利普·罗斯、伯纳德·马拉默德、阿瑟·米勒”[1]等。美国犹太文学及犹太作家已成为世界文坛不可或缺的部分,他们的著作“对美国民族认同的建构及美国犹太民族的发展至关重要。”[2]其中,索尔·贝娄更被认为是战后美国犹太文学最杰出的代表,研究他的小说有助于我们更好的了解和把握美国犹太文学。张军的《索尔·贝娄成长小说中的引路人研究》一书以“引路人”为切入点,是美国犹太文学研究中新的尝试与突破。
一、该书出版的现实意义
贝娄在世界文坛享有非常高的声誉和地位。《纽约时报书评》称他“和诗人罗伯特·洛威尔一道,是人们首先会想到的、同时代三四个作家中名气和成就足以引领美国文学从根本上得到国际承认的20世纪文坛巨匠的合法继承人之一”[3]3;格洛丽亚·L·克罗宁也指出,“贝娄在战后美国的文学地位只有本世纪初期的海明威和福克纳才能与之相比”[3]3,以至于国内外一大批学者纷纷投入到对贝娄的研究浪潮中。
相比于国外已有很多高质量的论文、论著发表,国内对贝娄的研究虽已取得较大进展,但持续关注的力度不够,相关系列论文及论著较为匮乏。此外,学界目前对贝娄成长小说的研究主要体现在如下六个方面:“一是探讨主人公如何通过种种途径寻找自我的心路历程;二是探索主人公如何通过形体流浪来展示其精神流浪;三是探讨贝娄的流浪汉小说与西方传统流浪汉小说的区别;四是探讨主人公如何通过成长过程寻求个体的自由;五是探讨成年礼在主人公成长中的作用;六是依据《圣经》中的人物原型来研究贝娄成长小说中主人公的成长经历。”[3]18-20张军博士通过对贝娄多部成长小说的研读发现,多数小说男主人公的命运都与引路人的引领或影响密切相关,可是因其作品的宗教母题“一直以来是美国文学研究中的重点”[4],学界很少就引路人的角度来探讨引路人对男主人公的成长影响及引路人的文学意义,这造成贝娄研究领域的一大缺憾。
本书以《勿失良辰》、《赛姆勒先生的行星》及《贝拉罗莎暗道》三部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为研究对象,以引路人为切入点的研究视角无疑填补了这一空缺,给其他学者研究类似成长文学提供了借鉴,拓宽了学界对成长文学的研究视野。
二、该书各章节中的构思亮点及创新性分析
本书的第二章到第四章分别分析了选取的三部小说(《勿失良辰》、《赛姆勒先生的行星》及《贝拉罗莎暗道》)中的引路人是通过什么手段和措施将男主人公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并对男主人公的成长起到了怎样的影响。作者在本书的绪论中提到,“在探讨影响时,本书遵循如下分析模式:主人公的困惑—引路人的引领—主人公的改变。”[3]22这种简明清楚的模式给读者带来了更加直观的阅读体验:先从整体上了解小说主人公面临的困境是什么,接着在为满足情节需要和社会需要的背景下迎来“引路人”的登场,在其丰富多样的手段和措施下最终迎来主人公的蜕变或回归。当然,作者并不局限于这一固定模式或特定理论,在进行文本分析时,“本书会针对不同的小说,适当结合一定的理论或其他学者的观点”[3]22,其中也必然包括了故事发生时的时代背景及贝娄的创作意图。现在让我们就各章节具体分析作者这样安排的合理性和优越性。
(一)层层铺垫,引出“亲社会”观的建立
第二章是对《勿失良辰》中塔莫金医生的影响分析。首先,作者在第一节中交待了主人公威尔姆的生存困境,列举了诸如“美国梦的破灭”、“家庭破碎”、“紧张的父子关系”[3]23-25和“死亡的阴影”[3]31等造成其具有“被边缘及被异化”[5]困境的原因,让读者对主人公的生活状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并对当时的社会现状有了基本的把握。在交待主人公的生存状况时,作者也不忘将威尔姆置于整个社会大环境中,从威尔姆个人异化的特殊性引伸到后现代社会中异化的普遍性,进而得出“异化已经成为资本主义社会里无法摆脱的魔咒”[3]28这一结论,深刻揭示二战后工业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与被社会物质化的人之间难以调和的情感矛盾。接着,作者在第二节的开端从主人公威尔姆的经历和性格两方面引出引路人塔莫金出现的必要性和必然性,同时基于对小说通篇内容的把握,广泛参考评论界对塔莫金人物正反两面的评价对该“引路人”的人物属性进行了客观细致的分析和判定,肯定其“引路人”身份的可行性。然后,作者具体分析了塔莫金为引领威尔姆采纳自己的建议、获取威尔姆的信任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包括说教、讲故事、关心等)。值得肯定的是,作者在讨论引路人的影响作用时,并没有拘泥于小说主人公本身,而是着力描绘作为时代缩影的个体,以映射当时美国诸多深刻的社会问题:严重的家庭矛盾、扭曲的内心世界、冷漠的商业竞争等等。比如在论及对威尔姆家庭矛盾中父子矛盾、夫妻矛盾的处理时,作者提到塔莫金多采取讲故事的方式来启发威尔姆,“使其明白家庭矛盾或家庭困境在现代美国社会的普遍性”[3]35,这便反映出家庭矛盾是影响当时美国社会的重要问题之一,为研究同时期美国文学提供了社会背景参考。最后一节,本书提出“亲社会”观的概念,“认为亲社会行为包括‘利他性(重视爱与情感,包括宗教情感,尊重个体价值)、‘利己性、‘社交性(强调个体参与社会)三个方面的主要内容”[3]43-44,并且创新性地将威尔姆在被引领过程中的行为变化归为其“亲社会”观的建立。通过对威尔姆在“引路人”塔莫金引领下对家庭矛盾、价值混乱、投资失败、情感迷失等问题的解决措施的总结,与“利他性”、“利己性”、“社交性”[3]44进行比对,进而得出威尔姆“亲社会”观得以建立的结论。
(二)步步推进,提出犹太教信仰的回归
第三章是对《赛姆勒先生的行星》中格鲁纳大夫的影响分析。纵观小说,主人公赛姆勒“一直游离于世俗生活之外,沉湎于对多种神秘思想的超验之中”[6],遭遇了来自“历史和现实”的双重困境[7]。本章第一节从该小说的发展脉络入手,分析造成赛姆勒先生犹太教信仰消退的原因。在分析主人公所遭遇的“历史困境”[3]53时,作者对贝娄安排设置诸多实物和人物的意图进行了解读,挖掘其隐含的文学意义和社会意义,反映出贝娄对现实社会的思考和担忧。接着,作者沿用前一章的分析模式,在第二节着力讨论赛姆勒先生的“引路人”格鲁纳大夫对该主人公的影响作用。值得提到的是,作者在分析格鲁纳大夫具体引导的手段时,巧妙地联系犹太教的基本信仰及主要特征,拓宽读者阅读视野之余,也进一步加深人们对“引路人”引领手段的精神层面上的理解。本节中,作者用凝练的语句将格鲁纳的引领手段总结为以下几点:“提倡乐观精神”、“重视人及其生命”、“日常生活中通过多种方式践行犹太律法”[3]67-71等,并辅以大量原作典型事例,使分析内容格外饱满。在论及主人公赛姆勒先生犹太教信仰的回归时,作者就格鲁纳在现世观、价值观、社会观等方面具体引领的措施,分别讨论赛姆勒的犹太教信仰在各方面的回归情况,层次明确,一目了然。此外,本章节还就主人公赛姆勒在被引领过程中对上帝的种种疑问扩充到对犹太民族、犹太教经历磨难与担当使命的讨论,实现文章内容的横向和纵向飞跃。本章最后,作者指出小说主人公赛姆勒因其名字意蕴深远(意第绪语中译为“收集者”、“德语中表示蓄电池”,“与保持、传承犹太教信仰相暗合”[3]90、同时又“与山姆大叔相暗合”[3]90)、具备某些代表美国犹太民族的因素,可能被贝娄赋予维护与传承美国犹太民族宗教信仰的重任。作者这一推断是基于小说的发展脉络及众多评论家的观点而形成的,是一次大胆的、创造性的突破。
(三)不断深入,呼唤犹太历史意识的觉醒
第四章是对《贝拉罗莎暗道》中方斯坦夫妇的影响分析。同样,作者首先介绍了小说主人公叙述者的生平经历,不同于前一部小说中赛姆勒先生的悲惨,叙述者是幸运的:他在物质上取得了不小的成功,只是他的“犹太历史意识呈现出缺失的状态。”[3]93为具体分析叙述者遭遇困境的具体表现,作者从父子关系、通婚选择、人际交往、历史兴趣、宗教信仰等方面进行剖析,并始终坚持将小说情节与当代西方社会状况紧密联系。在谈到引路人方斯坦夫妇的影响作用时,作者先着力分析方斯坦和索莱拉成为“引路人”的原因及必然性:前者具有丰富的欧洲历险经历和美国成长经历,在困境中磨炼出“坚定、执着与顽强”、“自信自律与自强”[3]104的精神品质;后者知识渊博、在婚姻和事业上充满毅力,且乐观开朗。两人都具有浓厚的犹太历史意识。然后,作者又按照小说发展脉络分别论述两位引路人对叙述者的引领手段及实际影响,并在本节最后,作者用叙述者与方斯坦夫妇在作为犹太民族精神中心的耶路撒冷的相互感应,进一步肯定了引路人对于主人公精神世界的重要意义。最后,文章在第三节指出:“叙述者在追忆及寻找方斯坦夫妇的过程中,不断受到方斯坦夫妇的引领,并且从方斯坦夫妇的离世、从斯维德洛夫妇、比利、吉尔伯特及其同学等多种类型的犹太人生存状况中得到诸多启示,这些启示帮助他最终完成了从陈规状态向紧急状态的过渡,也帮助他犹太历史意识的彻底觉醒。”[3]127通过对主人公思想情感的解读,作者也从文中向读者揭露了当时美国社会的现状:“政府对犹太人持歧视和偏见态度”[8]、犹太人历史意识整体缺失、孤立主义和个人主义不断发展等,向读者呈现出贝娄所要表现的美国。
(四)升华主题,分析引路人的文学意义
本书在对贝娄三本典型成长小说进行“引路”的原因、手段及成效分析之后,归纳总结了贝娄成长小说中引路人的共性,并分析其被赋予的文学意义。在分析《勿失良辰》时,作者联系当时(20世纪50年代)美国的政治环境和社会环境(“麦卡锡主义甚嚣尘上,人与生活被高度异化”[9],人们开始质疑资本主义工业的发展是否“意味着文明的倒退、道德的沦丧以及信仰的迷失”[10]),结合贝娄作品的犹太性,指出塔莫金医生是传递贝娄心声(呼吁“美国主流社会肯定犹太民族身份”[11]、渴望美国犹太人建立“亲社会”观)的载体。在本书看来,威尔姆个人价值观的迷失是战后美国人民情感烦恼的缩影,而贝娄对塔莫金医生引领威尔姆走出困境的安排也表达了他“呼吁美国犹太人肯定犹太身份、建立‘亲社会观的迫切之情”[12],具有非常深刻的影射意义。论及《赛姆勒先生的行星》时,作者先交待了小说发表的现实背景,勾勒出一个宏观的轮廓:肯尼迪政府新边疆政策下的美国社会充满动荡与不安。接着指出贝娄描绘的格鲁纳大夫对赛姆勒先生的引领过程实则是对社会现状的揭露,对改善措施的思索。在作者看来,小说人物的思想情感也皆是贝娄及当时人们内心状况的反映,研究格鲁纳对赛姆勒的引领过程即是在窥探当时经历巨变后的社会与人性。本章最后,作者结合80年代美苏争霸的历史事实,通过对《贝拉罗莎暗道》中引路人引领作用的研究,认为贝娄借用方斯坦夫妇对叙述者的引领,是为揭示“美国犹太人历史意识缺失的现状”,同时也表达他“期望美国犹太人建构历史轴线的强烈愿望。”[13]在论证过程中,作者分别从历史角度、情感角度和文学角度等多方面对方斯坦夫妇的引领意义进行剖析,将贝娄成长小说从单纯的文学层面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总的说来,本书在具体分析引路人的文学意义时,坚持将小说内容与当时的社会背景、人民的思想情感紧密结合起来。此外,本书也着重从纯文学角度入手,研究贝娄多部小说中对犹太教信仰的态度,结合贝娄的犹太身份,分析贝娄的创作风格及文学创作观。可见,贝娄对当时美国文学界新感知运动及荒原观的态度也是本书在分析引路人文学意义时不可或缺的重要参照内容。
三、结语
尽管索尔·贝娄一直受到世界文学研究界的集中关注,但因其作品立意深刻、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学界对他的研究仍存在一定盲区。张军博士创造性地选择从引路人的角度来探讨贝娄成长小说中引路人对主人公的成长影响以及引路人的文学意义,给其他研究贝娄成长小说的学者们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同时张军博士在研究过程中也注重对现实生活的联系,为我们如何了解西方社会、认识战后西方人的情感烦恼指明了方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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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张军.建构历史轴线——索尔·贝娄成长小说《贝拉罗莎暗道》中的引路人研究[J].当代外国文学,2013(02):51.
作者简介:罗嘉,南京信息工程大学语言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学文化与科学技术史;赵超,南京信息工程大学语言文化学院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