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流域中下游地区古典诗歌研究

水汶　朱存红　陈明霞

摘 要 乌江，古称黔江，既是流经地域与域外地区物质交易的主要通道，更是文化文明交流的重要通道。文人墨客曾在这方舞台挥毫泼墨，留下了许多经典诗歌作品。本文以乌江流域中下游地区为背景，介绍相关古典诗歌。

关键词 乌江流域 黔江 古典诗歌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

乌江，发源于贵州西部，横贯黔中大地，在东北部入重庆，于涪陵汇入长江。乌江中下游，连通黔渝，流经重庆涪陵、武隆、彭水、酉阳，铜仁沿河、德江、思南、印江、松桃、石阡六县。古时陆路难通，自涪陵溯乌江而上，既是物质运输的主要通道，更是文化与文明传播的重要通道。

古往今来，迁客骚人在这方舞台挥毫泼墨，留下了许多经典作品。据相关统计，乌江中下游诗词作品500余首，其中古典诗歌作品涉及90余位诗人，近400首。这些诗歌主要包括：送别诗、赠答诗、咏怀诗、纪游诗、咏史诗等，主要情况如下：

（1）送别诗，如李白《送赵判官赴黔府中丞叔幕》、杜甫《送王十五判官扶侍还黔中》、刘禹锡《送义舟师还黔南》、白居易《送肖处士游黔南》、权德舆《送黔府裴中丞阁老赴任》、刘长卿《送任侍郎黔中充判官诗》、綦毋潜《送崔员外黔中监选》、李嘉祐《送上官侍郎赴黔中》、司空曙《送庞判官赴黔中》、顾非熊《送皇甫司录赴黔南幕》、周繇《送人尉黔中》等。在以上送别诗中，白居易的《送萧处士游黔南》很有特色。其诗曰：能文好饮老肖郎，身似浮云鬓似霜。生计抛来诗是业，家园忘却酒为乡。江从巴峡初成字，猿过巫阳始断肠。不醉黔中争去得，摩围山月正苍苍。①

唐时以黔州为黔中郡，治所黔州（今重庆彭水）。其时所谓黔中、黔南，往往指的是重庆部分地区以及今贵州东北部，多属乌江中下游流域地区。

作为送别诗，这首诗亦脍炙人口。上半写出了萧处士淡泊潇洒的风神，“诗是业”是其能文，“家园忘却”“酒为乡”是其好饮；鬓发斑白，淡泊处世，真一个“能文好饮老肖郎”！后半重点写出“游黔南”的主题。巫阳，巫山南面，指巫峡。诗人想象肖处士经过巴峡、巫阳的景象，暗含着对其游黔南的惜别之情；又想象其到黔中必定酩酊大醉方显本性，末句轻轻宕开一笔，以景结情。仿佛肖处士置酒饮乐的场面之后，出现一个月照摩围山莽莽苍苍的景象（当地人呼天曰围，摩围即谓山高）：古老雄伟的摩围山绵亘起伏，月亮高悬，景象壮阔而苍凉。诗歌明白如话，有对肖处士的形象刻画，又有对肖处士的惜别之情，末句景中含情，使诗情得以升华，含蕴不尽。

（2）赠答诗。如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白居易《酬严中丞晚眺见寄》、权德舆《献岁送李十兄赴黔中酒后绝句》、孟郊《赠黔府王中丞楚》、羊士谔《寄黔府窦中丞》、许棠《寄黔南李校书》、罗隐《寄黔中王从事》等。其中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非常有名。其诗曰：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②

这首诗是大诗人李白为好友王昌龄贬官而作的诗歌。昌龄被贬龙标尉，李白得知，题诗抒怀，遥寄给远方的友人，并借以慰藉。龙标，存在一定争议。一般认为在今湖南省怀化市洪江古商城或者黔阳县黔城镇。另有贵州省黎平县、贵州省锦屏县隆里乡、湖南省靖州县、湖南省芷江县、贵州省天柱县等多种说法。其实，唐时龙标境曾囊括今湖南怀化地区的南三县乃至贵州省的黎平、锦屏、天柱诸县，后多县分出。五溪指沅溪、武溪、酉溪、巫溪、辰溪五条溪水，地处湘黔，在唐时被看作荒僻边远的不毛之地。

诗歌虽短短四句，情感却极其真挚感人。一开头择取两种富有地方特色的事物，描绘出南方暮春景象，烘托出哀伤凄凉的氛围。杨花即柳絮，子规即杜鹃鸟，相传为蜀王杜宇精魂所化，叫声异常凄切。后两句充满劝慰之情：让我把对你的忧愁与思念寄托于天上明月，伴随你一直走到那夜郎以西！诗歌语浅情真，感人至深。

（3）咏怀诗。如窦群《黔中书怀》；许琳《黔中书事》；王泽《偶感》；王建中《杂感》、《七夕风雨大作诗嘲牛郎即以自嘲》、《中秋》；周恩寿《溪流琴韵》、《述灾》；张日仑《夹石峡舟中偶感》；王杏《驻跸思南府感怀》；陆健《迥厅即兴》；顾岱《署中杂感》；张鲲《仲夏小憩》等。其中窦群的《黔中书怀》诗：

万事非京国，千山拥丽谯。佩刀看日晒，赐马傍江调。言语多重译，壶殇每独谣。沿流如著翘，不敢问归桡。③

窦群（765～814年），字丹列，中唐诗人。曾被贬黔州（今重庆彭水）刺史。“万事非京国”，诗人所处的黔中地区乌江流域唐时属偏僻荒蛮之地，“千山拥丽谯”写出了该地的险峻。诗人与当地人往往语言不通，只有把酒独酌。诗人任职期间，黔中发生水灾，他强征少数民族百姓修缮城郭，催逼很急，激起了百姓反抗。诗人镇压不了，朝廷闻报，将他贬为开州（今重庆开县）刺史。“沿流如著翘，不敢问归桡”，写出了乌江滩险水急，也满含着诗人的深沉感慨。

（4）纪游诗。如苏轼《入峡》；黄庭坚《醉蓬莱》、《木兰花令》；张三丰《望江》、《题宜仙阁》；栾为栋《黔江》；沈启《黔江》；洪亮吉《延江行》、《渡乌江》、《过思南塘道中》、《将至掌溪塘道中》、《自塘头舟行至思南府城外》、《石阡城南温泉》等。

纪游诗是相关乌江诗歌最多的一类，达260余首，占到了70%左右。如洪亮吉《渡乌江》二首：

出山殊有恋山心，飞浆迎人过浦阴。百折水纹千折岭，急流时见点波禽。④

江流中劈四山开，雨后江声怒若雷。万朵白云空际落，错疑潮自海门来。⑤

洪亮吉是清代著名学者、诗人，他曾任职贵州学政，在乌江流域地区度过三年。这组诗尤其后者极有气势。先写乌江的力量与声威，彷佛江流中断，四山搫开，雨后江声如雷霆霹雳，颇具雄直之气；这种声势犹如乌江上空的万朵白云从空际降落，使人怀疑是否远在万里之外的海门潮水劈面而来？诗人借助联想与想象，将乌江潮水比作声如雷鸣、排山倒海、犹如万马奔腾的海门潮水，写尽了乌江的气势，蔚为壮观，令人匪夷所思。

（5）咏史诗。如黄庭坚《梦李白诵竹枝词三叠》、李渭《嵇公泉》、李培初《步同野先生咏嵇公泉韵》、刘谦吉《嵇公泉》三首等。黄庭坚《梦李白诵竹枝词三叠》其一：

竹竿坡面蛇倒退，摩围山腰胡孙愁。杜鹃无血可续泪，何日金鸡赦九州。⑥

黄庭坚是北宋著名诗人、词人、书法家，江西诗派开山之祖。他曾因事被贬涪州别驾、黔州安置，在乌江流域地区生活期间留下了许多诗词文作品。以上这首诗借梦李白寄托了诗人的身世之感慨。

乌江中下游地区的古典诗歌体现了比较鲜明的特点。从内容上说，纪游诗（词）居多，约占70%。这体现了黔中地区景象的独特魅力，最能激扬起诗人的诗情。如孟郊《赠黔府王中丞楚》：“旧说天下山，半在黔中青。又闻天下泉，半落黔中鸣”，写出了黔中山水的特殊美质。再如黄庭坚所写《醉蓬莱》“对朝云叆叇，暮雨霏微，翠峰相倚”；“尽道黔南，去天尺五，望极神州，万里烟水”⑦写出了黔南山水之险与奇，景象之阔大壮美，意境高远。从艺术上说，此地域诗歌语言多通俗流畅，意境清新；少用典故，不用僻字。如张三丰《望江》诗：“蜀江何浑黄，黔江何澄澈。两江既合流，两水各殊色。”⑧写出了涪陵乌江汇入长江之处，乌江水碧而长江浑黄，截然分割，景象蔚为壮观。再如洪亮吉诗歌《出思南府遵化门道中》中的“一山方如筐，一山圆如筥”⑨等，更是明白如话，如家常语。

乌江，尤其中下游地区，不仅承载着黔渝地区的物质沟通，更连通着文化交流。在这片热土上，镌刻着历史的文明和影迹，书写着文人骚客的活动讯息。因而，挖掘、整理、评价、鉴赏此地域古典诗歌是极其有意义的。

本文为贵州省教育厅人文社科自筹项目《乌江流域中下游地区古典诗歌整理研究》成果，项目编号12ZC069

注释

①②③⑧马增力.诗吟乌江——历代乌江诗词选[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8.

④⑤⑨清洪亮吉撰.刘德权点校.洪亮吉集.（第二册）[M].北京：中华书局，2001.

⑥⑦黄庭坚著.刘琳，李勇先，王蓉贵校点.黄庭坚全集[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