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兰盖洛普的学院派女性主义话语概述

杨纪平

简·安妮·盖洛普是美国当代具有重要国际影响的女权主义文学批评与理论家，“一个优秀的女性主义、后结构主义和精神分析的理论家”。盖洛普是年轻一代女权主义理论家中最杰出的代表之一，对解读包括拉康、弗洛伊德、罗兰·巴特、露西·伊利格瑞、德里达等在内的心理分析和后现代的学者的作品和理论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女儿的诱惑：女权主义和精神分析》、《阅读拉康》和《通过身体思考》等作品对女性主义和心理分析理论进行了独特的诠释。盖洛普的研究范围很广，跨学科的交叉研究成就了她的最主要的理论特色。心理分析、女性主义、萨德和萨德式心理研究、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教学法、性骚扰、同性恋理论、摄影术等都是其研究兴趣所在。作为一位学院派的理论家，通过文本分析，盖洛普在教学和创作中探讨了美国大学中的女权主义问题。

在大学中，盖洛普将教学法、教学中遇到的问题和女权主义理论结合起来，通过切身经历进行了生动的诠释。2011年，盖洛普在个人网页中宣称：她所有的创作都可以被理解为“将细读方法持续应用于理论文本。在过去的35年间她一直在教她的学生这种理论的细读法”。1985—1987年，盖洛普在莱斯大学担任人文科学教授，1987—1990年，担任赫伯特·奥崔人文科学教授，开设妇女研究课程，并于1989—1990年期间担任法语和意大利语系主任。自1990年起，盖洛普一直在威斯康辛大学密尔沃基校区任教，1992年起担任英语与比较文学特聘教授。她还曾担任明尼苏达大学（1987年）、达特茅思大学（1991年）、约翰-霍普金斯大学（2006年）的客座教授。2011年，盖洛普任芝加哥心理分析中心的指导教师。丰富的教学经验和多年的理论文本细读赋予了盖洛普敏锐的观察力和深刻的理解力，促使她对学院中的女权主义进行了反思。

盖洛普在1991年出版了《1981年前后：学院派女权主义文学理论史选编》，对1981年前后女权主义文学批评作品进行了选编，所选编的作品截止到1987年。1981年是美国女权主义文学批评被认为取得了学术上的尊重和体面性，并且开始流行的年代。在强调了伊莱思-肖瓦尔特在英语研究中的中心地位的同时，盖洛普记载了安妮特-科劳德尼、豪田斯·史彼勒、凯瑟林·斯廷普森和莉莲·罗宾逊等女权主义批评家的成绩和风靡一时，并指出她们所有的人都在探讨理论和学术、多元主义和传统。1985年，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格巴的女性主义成果《诺顿女性文学选读》出版。至1987年，针对女性写作的文集已经开始大量问世。同时，盖洛普本人在这一年获得了终身教职。盖洛普以女权主义理论在学术界的胜利和自己作为女性的职业生涯的成功来论证，包括她自己在内的美国女权主义者通过撰写法国女权主义理论而发达，因为法国女权主义理论在当时的美国是一种趋势和时尚。如朱利娅-克里斯蒂娃的“符号话语”：《妇女的时间》（1979）、《从爱开始：心里分析与信仰》（1987）；埃莱娜·西苏的“女性写作”：《新生儿》（1975）、《美杜莎的笑声》（1975）、《阉割还是斩首》（1976）、《从无意识场景到历史场景》（1986）；露西-伊利格瑞的“女人腔”：《他者女人的反射镜》（1974）、《此性非一》（1985）以及伊莱思·肖尔瓦特的“重建女性文学史”：《她们自己的文学》（1978）、《妇女疾病》（1985）等都是这一时期法国学术女权主义理论家的名作。当时的美国女权主义者对这些理论进行了大量的研究。盖洛普认为，这一成果是女权主义理论的胜利，但是不是女权主义革命的胜利。在20世纪70年代初期的美国大学中，“关于文学中的女性的课程绝大多数都是研究男性作品中的女性陈腐形象”。学院派的女权主义文学理论家倾向于通过开设课程进入女权主义，而不是通过生活经历、愤怒、意识觉醒、颠覆性的愉悦和对妇女的爱。结果，太多的情况是，职业上的野心使行动主义流产了。盖洛普很明智地注意到用“性属研究”取代“妇女研究”的错误所在。“属研究”中，妇女绕来绕去仍然把精力放在男性身上，保留男性的文化权威。在“妇女研究”中，妇女是中心。盖洛普对90年代的早期行动主义觉醒时期的女性先辈们进行了分析，并赞誉有加，尤其是对苏珊-考普曼-科尼隆在70年代初期发表的作品进行了肯定。《1981年前后》对学院派女权主义进行了深入研究和反省，记录了女权主义驱动力和紧迫感的丧失。

《被指控为性骚扰的女权主义者》则通过对一个学院中的女人的细读来体现对美国大学普遍存在的性骚扰问题的思考，探讨了对于大学中的性骚扰现象的不同看法中存在的问题。在她的所有著作中，盖洛普的《被指控性骚扰的女权主义者》是最简短的。根据她自己的亲身经历，盖洛普在这部作品中提出了自己的性骚扰理论，并对教学法进行了别具一格的探讨。显然，《被指控性骚扰的女权主义者》引起关注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它报道了盖洛普自己遭遇的一个绯闻。标题中所指的女权主义者就是盖洛普本人。1992年她被两名女学生指控性骚扰。最终，盖洛普的大学排除了其中一名学生对她的指控，认定她对另一名学生的行为属于“两厢情愿的恋爱关系。”。但是盖洛普还是违反了校规：和其他几所学校一样，盖洛普的大学也禁止师生的两性关系，即使这种关系是两厢情愿的。“哪种女权主义者会被指控性骚扰呢？”盖洛普的答案是：“那种女权主义者……那种……不尊重学术和性之间的界限的那种”。正如玛戈特·钱宁在几十年前就建议的：“系好你的安全带，将是一个颠簸的夜晚。”“女权主义者被指控，然后被宣布无罪”是盖洛普努力去讲述的故事，这样，“每个人都能够理解性骚扰现在是什么状况”。盖洛普指出，性骚扰不再仅仅和那些要求女下属以性交易来交换工作的稳定性的禽兽般的男性上司密切相关，而是在形式上具有了潜在的“无限”可能性，“演员表也扩大了”，因为性骚扰的行为者不必是上司；同事可以骚扰，甚至下属也可以。而且性别也是一个变量：越来越多的案例涉及一个男人声称被性骚扰或一个女人被指控性骚扰。对于盖洛普来说，最糟糕的是，一个女权主义者能够被指控，而且双方自愿的性行为也被包括在性骚扰范畴。针对这种“膨胀”，盖洛普提出现在学校里所界定和运用的性骚扰概念对于性和知识的传播来说都是愚蠢的、压制性的和致命的。盖洛普试图通过《被指控为性骚扰的女权主义者》“捍卫师生之间的关系，证明女性主义者不可能进行性骚扰”。盖洛普认为，性骚扰政策和法律不应该和教授和研究生之间的两厢情愿的关系有任何瓜葛，理由有两个：首先，法律不应该拒绝承认成年女性渴望和同意实施性行为的权利。“否定妇女的同意权强化了我们作为客体而非欲望主体的地位”，认为所有与教授的性关系都是性骚扰的政策是基于这一保护性的假设基础之上的，即“妇女不知道我们自己想要什么，而处于更高位置和拥有更多知识的人更知道我们想要什么”。盖洛普的立场是，成年女性，即使是年轻的成年女性，知道而且也应该能够根据自己的愿望行事。她的第二个观点是，教授和学生之间的情爱，甚至是性关系，是良好教学的核心——创作和获得知识。她认为性行为应该是教学不可或缺的部分。盖洛普通过自传的形式回忆了自己的女权主义和妇女研究方面的教育以及在这些运动的早期对她进行的色情指控，讨论了近几年针对她的案例，并且对在此之前、其间和之后的行为进行自我辩护。社会应该如何来看待和界定大学教师对学生的性骚扰？盖洛普写作的目的就是“开启当代公共文化的学术话语……用各种将会挑战老练世故的读者，使他们思考，尤其使他们质疑的叙述来开启这一话语”。endprint

同一经历再次成为盖洛普的另一部著作《轶事理论》的话题。盖洛普所称之的这件“轶事”是本书的前半部分的核心内容。不过，这一次，盖洛普不是强调故事本身，而是将事实留在后面，集中于事实被处理的方式，通过解构这件轶事来构建理论。通常情况下，轶事与理论有着幽默和严肃、具体和概括、琐碎和总体、短小和恢宏等完全相反的内涵。盖洛普实际在使人们明白轶事、理论和理论化之间的关系。本书中最具有启蒙性的文章是关于拉康和德里达的《两个拉康的故事》。几乎所有的段落都以一个时间性的表述开始，将文章分析置于时间之中，使不同时间背景下的段落构成一个故事，然后以同样方法把几件轶事连接起来。首先，盖洛普参加了德里达的一个讲座；然后，她做了一个梦；再次拜访德里达和拉康；她读了一篇文章，等等。每一次，她对德里达对拉康的理解都会改变并且会用不同的角度去审视。慢慢地，她形成了自己的理论——关于理解这两位理论家和她自己的理论。盖洛普说，她想创造一种和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晦涩的“原理论”相比“更为文学”的理论话语。盖洛普在努力扩展批评理论的领域，具体来说，就是表明个人的声音如何能够在理论中出现，而且成为理论，“理论是如何通过将主题理论化而存在下去的”。于是，盖洛普的分析将叙事理论和读者反应以及心理分析理论结合在一起，成功地使自己置身于事件之外，能够使其具有理论的益处。盖洛普表明超越轶事而又不会忽视轶事能够丰富理论的形成以及理论如何在被应用于琐碎的小事时获得其视角和相关性，抽象变成真实，概括获得了具体的韵味。

作为一名杰出的女权主义理论家，盖洛普从不同的角度对现代社会科学的不同领域的思想家和理论家进行了交叉研究，同时，以其特有的“文本细读法”将文学与各种流行或经典的理论编织在一起，对来自于不同国家的不同派别的理论家和用不同语言撰写的不同流派的文学家和文本进行了比较研究和互文性研究，体现了理论在不同语境下和不同历史时期的不断发展和创新，尤其是女权主义理论和大学校园生活的结合将为女权主义研究提供更为丰富多彩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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