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俄国驻新疆领事馆考述∗

赵剑锋

(新疆大学 图书馆，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晚清时期（1850-1912）俄国驻新疆领事馆作为俄国侵略势力的代表和渗透触角，在侵略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而又特殊的角色，成为探索研究新疆近现代史不可缺少的课题之一。长期以来这一课题涉足者较少，笔者以《西疆交涉志要》中所记载的俄国驻新疆领事馆之内容为基石，加之国内可触之及有限资料，就领事馆的建立时间、机构设置和对新疆社会的影响做系统阐述，抛砖引玉，以促进研究深入发展。

一、晚清俄国创设新疆各地领事馆

（一）伊犁、塔城领事馆

俄国在新疆设领事始于1851年订定的《中俄伊犁、塔尔巴哈台通商章程》。通过该章程，俄国首先攫取在伊犁、塔尔巴哈台（塔城）设匡苏勒官（领事）的特权。1852年8月，俄国派人来伊犁和塔城筹建领事馆，1853年9月和11月，俄驻伊犁、塔城领事馆分别竣工，并正式交付使用。伊犁领事馆建立在伊犁将军驻地惠远城（今霍城县惠远镇）的西城门外。伊犁俄领事1852年到任，塔城俄领事1853年到任[1]75。1855年，沙俄驻塔城领事塔塔林诺夫伙同俄国商人妄图霸占我国塔城地区雅尔噶图金矿，肆意虐杀中国矿工，塔城人民在愤怒之下，一举烧毁沙俄驻塔城领事馆和贸易圈，清政府怕俄国“借端生事”，镇压了各族人民的抗俄斗争。沙俄又借此事件强迫清政府签订《中俄塔尔巴哈台议定补贴条约》[2]32，根据这一条约，中国重新修建俄国驻塔城领事馆和贸易圈。1859年，在俄国领事验收之后，俄国驻塔城领事馆再次使用[3]369。1864年，新疆变乱，新疆南北各城相继失陷，俄驻塔城、伊犁领事馆也毁于农民起义军之手。1871年俄国侵占伊犁后在宁远城（今伊宁市）建立占领军总部。1881年，清政府与俄国签订《中俄伊犁条约》，允许“俄国照旧约在伊犁、塔尔巴哈台设立领事官”[3]499。同年，俄国决定在伊犁宁远城（今伊宁市）北门外重新开设驻伊犁领事馆。1882年，俄国撤兵，领事馆迁驻宁远城。俄国又于1883年2月27日与清政府签订《中俄底定塔尔巴哈台俄属商人贸易地址条约》，借此条约重新开设驻塔城领事馆。塔城领事馆原建于塔城老城西北隅，新馆则改建于老城东北隅，占地较前扩大。

（二）喀什领事馆

《中俄北京条约》订定后，俄国驻华公使伊格纳提耶夫对上述条约自作解释，认为还不仅是通商贸易，而且还应在喀什噶尔开设领事馆，这对俄国的利益“尤为紧要”。在沙俄软硬兼施之下，清政府于1860年11月，在签订《中俄北京续约》时，不仅同意沙俄在喀什噶尔试行通商贸易，甚至同意在喀什噶尔开设俄国领事馆。后因新疆变乱，此事搁置。1881年，清政府与俄国签订《中俄伊犁条约》之时，俄国重申在喀什噶尔开设领事馆之事，清政府给予同意。1882年，俄国“始设领事署于城北。未划定贸易圈，但就北关僦厘市与民杂居而已。”[4]卷55,16当时暂借数间民房办公。1893年春，俄国又将原先的临时领事馆，从回城北关的居民区内迁往城西的色满庄，兴建了正规的领事馆。

（三）吐鲁番领事馆、乌鲁木齐总领事馆

清政府平定新疆阿古柏之乱后，为收复被俄国占领的伊犁地区，于1879年开始与俄国谈判，俄国与清政府代表崇厚订立《中俄条约十八条》及《陆路通商章程》。在该约中，俄国可在嘉峪关、乌里雅苏台、科布多、吐鲁番、乌鲁木齐、古城、哈密七处，各设领事一员[4]卷54,5。后因国人不满该条约，纷纷指斥崇厚屈辱卖国。清政府为挽回局面，于光绪六年（1880）又派曾纪泽前往俄国对条约重新进行修订。曾到俄后，经与俄国大使反复周旋，于1881年与俄国签订《伊犁条约》和《改订陆路通商章程》，新定条约仅允许俄国在嘉峪关、吐鲁番设领事馆。因此，俄国获得在吐鲁番设置领事馆权力。1895年俄国在吐鲁番正式设立领事馆。

据《西疆交涉志要》载，新疆设行省以来，俄人屡请添设总领事馆于乌鲁木齐，清政府一直拒绝，特别是“巡抚陶模持之尤力，故终其任，俄不得逞”[5]卷5,164。1895年，俄国再次提出在乌鲁木齐设总领事馆，强迫清政府同意将俄驻吐鲁番领事馆移驻乌鲁木齐。1896年迁吐鲁番领事馆于乌鲁木齐，在乌鲁木齐置总领事馆，并在迪化城南关外设置贸易圈（迪化城南关处三道桥南官大路，东西两段地址皆划入[5]卷5,164）。

二、晚清历任俄国驻新疆各地领事（1852—1912）

《清季中外使领年表》一书中详载了清代俄国驻新疆各地领事姓名、汉名或译名及任期[6]，但有一些讹误。房建昌曾在《近代俄苏英美三国驻新疆总领事馆考》一文中对近代俄国驻新疆各地领事姓名、汉名或译名及任期进行了详细考证，补充年表之不足[7]。本文参照该文和年表，列出清代历任俄国驻新疆各地领事。

（一）乌鲁木齐

1.吴司本（V.M.Ouspensky），1896年首任。

2.博果亚夫连斯基（A.Bogoyavlensky），1903年11月上任。

3.克罗特科夫（Krotkoff），1906年5月上任迪化领事,1908年再任。

4.德罗布哲夫（Dolibuzyff），1906年11月上任。5.罗孜多利斯基（Rozdolisky），1911年上任。

（二）喀什

1.彼德罗夫斯基（N.F.Petrovsky），1882年10月首任。

2.拉夫罗夫（Lavnoff），1903年8月上任。

3.科罗克罗夫（S.A.Kolokoloff），1904年10月上任。

4.白布洛福（Pavloff），1908年10月上任。

5.索科夫 （St.Sokow），1909年12月抵喀什赴任，1913年10月16日去职。

（三）塔城

1.明常（塔塔林诺夫（A.A.Tatarinow）），1851年（据纪大椿考证应为1853年[1]75）首任。

2.孔琪庭（C.A.Skatschkoff），1859年上任，1862年卸任。

3.巴勒喀什（N.N.Balkashchin），1882年 6月上任。

4.柏乐满（Borneman），1893年署理。

5.索科夫（St.Sokow），1902年9月上任。

6.德罗布哲夫（Dolibuzyff），1911年3月上任。

（四）伊犁

1.扎哈罗夫（Ivan Ilich Zakharov），1851年（据纪大椿考证应为1852年[1]75）至1864年，任驻伊犁领事和总领事。

2.廓罗斯托维茨(Korostovetz)，1863年在任。

3.帕夫里诺夫（Pavlinov），1868年10月上任。

4.帕德林（J.W.Paderin）1882年6月上任。

5.吴思本（V.M.Ouspensky），1887年上任。

6.巴勒喀什（N.N.Balkashchin），1891年上任。

7.费多罗夫（S.A.Fedoroff），1897年上任。

8.库洪诺夫（Kukhonoff），1908年10月上任。

（五）吐鲁番

1.费多罗夫（S.A.Fedoroff），1895年上任，1896年去职。

三、领事馆机构编制

晚清俄国驻疆领事馆情况的文献仅见于《西疆交涉志要》中附表，从中可以看到领事馆机构设置情况（参见表1）。但表中亦有不足之处，如所载领事馆设置时间乃是1881年《中俄伊犁条约》签订后，俄国在新疆各地重建或新建领事馆之时间，对俄国在新疆伊犁、塔城首建领事馆之时间未提及；另外，乌鲁木齐总领事馆设置时间也有误，可以看出撰者在编制此表时过于草率。表中所列领事馆编制情况，因《西疆交涉志要》刊于1911年，故而，笔者推测该表所载史实不会晚于1911年。领事馆设置之初，并无驻兵。领事馆驻兵始于1858年，因塔城金矿事件，扎哈罗夫借口保护俄商，强迫清政府准许沙俄在伊犁、塔城两处俄国贸易圈内驻扎俄兵五十名，开了俄国军队在新疆驻扎之恶劣先例。现据《西疆交涉志要》并结合其它材料，对晚清俄国驻新疆领事馆机构设置情况列表如下：

表1 晚晴俄国驻新疆领事馆机构设置情况

四、领事馆职责及其影响

晚清俄国驻新疆领事馆实为俄国在新疆进行侵略活动的指挥机构，俄国借驻新疆领事馆向新疆政治、经济领域渗透，攫取政治权利和高额利润。

（一）盗取情报。沙俄领事在商务名义的掩盖下，大量窃取有关新疆地区各类情报。首任伊犁领事扎哈罗夫“人极狡狯，通商以来，久生觊觎。其于山川险阻、道途纡折，靡不私窥大概，伺我虚实”[8]。在任期间，“他利用窃取到的情报，在参谋总部军官的协助下，绘制了一份嘉峪关以西的整个中国西部地区地图。在这份地图上，第一次添上了成千个新地名，第一次用俄文准确地注明了新疆的城镇、村落、山岭、河流、湖泊，而且标明了所谓的常设卡伦线，给沙俄以后在1864年强迫清政府划分中俄西部边界制造‘根据’”[2]23。

（二）保护俄国商人利益，大肆掠夺中国财富。按清朝政府规定，俄商“办运中国土货由恰克图及新疆回国，特将‘回国’二字标明，则在中国途间，只当逐遵查验，以防夹带私货”，“亦不得由陆路复运进卡”销售[9]。但俄商拒不执行，常将运回俄国的茶叶在途经伊塔时行“洒卖”，时称之为“倒灌”，使新疆茶商茶叶无法正常销售。新疆地方官吏虽然多次与其驻塔城等处领事进行交涉，但因俄领事蓄意包庇，拒不认错，俄商有恃无恐，遂使“倒灌”之事日甚一日，一度达到难以遏制地步[10]。如此给新疆本地商业经济的发展造成极大危害。

（三）干涉新疆政务。自俄国在新疆设置领事馆以来，俄国人则视新疆为避难所。仅以解决两国纠纷之司牙孜积案言，塔城由光绪八年（1882）至宣统元年（1909）共举行十二次会审[11]。1912年，策勒村事件发生后，俄国驻喀什领事索科夫以保护“俄侨”为借口，请求沙皇政府出兵新疆进行报复。

（四）设立邮政电报局和道胜银行的影响。1884年清朝在新疆设立行省，俄领馆立即在疏附县城（今喀什市）内设立俄国邮使所，在中俄边境的伊尔克什塘卡设立邮站并发行俄国邮票，完全垄断了喀什噶尔对俄国及南疆对我国内地的邮政业。特别是俄国东方铁路建成后“彼乃因利乘便，遍设邮局于新疆境内之通邑，如省城、伊犁、塔城、喀什是也。收受华人函信，取道西伯利亚大铁路，转达北京，数十日至。计时既速，收费又廉，我流寓商民利其轻捷，争相输送，岁入邮资至十万卢布以上”[12]。新省设立邮政电报局之前，因新疆原有驿站体制已经不能适应时代的发展，俄国在新疆设置之邮政电报局大有取代之势。光绪三十三年（1900年），俄国还分别于喀什噶尔、伊犁、塔城地方建立华俄道胜银行，隶属于俄驻疆各地领事馆。其“为俄方在新疆之金融大本营，办理银款之借款、存放、汇兑之业务，兼发行纸币，内外商民，颇为信任，势力极为雄厚”。道胜银行利用新疆货币紧缺机会，广收新疆官票向官钱局索取现银，乘机发行纸币，致使“卢布、羌巾盈溢阛阓，市民交易非俄票不行，中国钱币寻废不用”[4]卷57,7，促使新疆贸易大权，逐渐落入俄国人手中。道胜银行除向俄商发放信贷业务等外，也经营对华商的信贷，但其信贷实际上是一种高利贷，许多华商受困于此，成为沙俄资本的附庸，这严重影响新疆民族工业的发展。

（五）管理侨民与贸易区。在沙俄政府的鼓励下，俄商遍布于天山南北各城。人数最多的是伊犁宁远城，其次是塔城。北路多于南路，凡是俄国侨民较多的地区，俄政府都于其地设立商约，商约由领事任命，或由商人自己推选，在有领事馆的地方，商约由领事官直接领导，他们既是商界的头目，又是当地俄国侨民的代表，其主要任务是按照领事的命令或商人的意愿，管理俄商的各项事务，报告商务活动情况。商约的设置，使驻新疆的俄商逐渐形成一个严密的管理体系，这是其对新疆进行经济掠夺的又一重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