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从钱穆《灵魂与心》看中西文化之不同

2014-10-21 03:03罗芳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14年10期
关键词:灵肉东方文化钱穆

罗芳

(六盘水市师范学院,贵州 六盘水 553001)

试从钱穆《灵魂与心》看中西文化之不同

罗芳

(六盘水市师范学院,贵州 六盘水 553001)

自近代以来,中华文化不断受到西方文化的冲击,中西文化的碰撞成为近代乃至现代学人关注的焦点,主张全盘西化者有之,主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者有之,主张综合创新者有之。国学大师钱穆先生一方面固守传统,另一方面主张中西文化融会。本文试图就其《灵魂与心》一文中看中西文化之不同处。

文化;中西文化;中西文化比较

文化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文化是指人类文明的总称,即把人类各种有形的和无形的、物质的和精神的、传统的和现代的创造物都理解为文化范畴;狭义的文化则主要指知识、价值、思想等精神性的存在。近代以来,中华文化不断受到西方文化的撞击,中西文化的碰撞乃成为近现代著名学者关注的焦点。主张全盘西化者有之,如胡适,主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者有之,如张之洞,而钱穆先生则一面固守传统,一面融会中西。

钱穆先生是我国近现代国学大师,《灵魂与心》一书是钱穆先生关于宇宙人生的重要论著,书中涵咏了中国古先圣哲的遗言旧训,又体察西方诸端学说明其大要,剖切人生生死、魂灵、性命、心灵诸问题,藉以修养心性,培正精神。书中开篇先以《灵魂与心》一文言中西文化之不同,先生比较中西文化相异处,从东西方文化的发源处娓娓道来,让人深以为然。而按先生意,中西文化相异因之需互补,彼此取长补短,方才圆满。

在《孔子与心教》一文中,钱穆先生写道:“人生最大问题,其实并不在生的问题,而实是“死”的问题。凡所谓人生哲学人生观等,质言之,都不过要解答此一“死”的问题而已。”人生而有限,然却想求不朽之生命,中西文化之不同处,便先来自对不朽之人生的不同追求。西方文化向外求,于是向耶稣基督求,遂有来世说;中国文化向内求,注重的是现世的立德立功立言。而这两个路向的不同,正是东西文化最大的差异所在。

西方文化起源于“两希文明”,其一为希腊文化,另一为希伯来文化,具体为古希腊哲学及希伯来犹太教,而宗教的思想来处仍脱不开哲学的根基。在古希腊人的思想里,灵魂的观念占据重要地位,毕达哥拉斯的灵魂轮回不朽说,认为有一个灵魂可以从这个身体转移到另一个身体。柏拉图也认为一个人的灵魂可以有它的前世与来生,有先在不朽论和后在不朽论的灵魂学说。这都是一种灵魂不灭的想象。灵魂既不灭便可得永生和不朽。只是这不朽不是在现世而是在来世,不是在这一个现实世界而是在另一个世界即天国。与灵魂相对立的就是人的肉体,人的肉体是没有办法逃脱自然规律的法则的,终归得死亡、腐朽,而只有灵魂可以永生。如此引申出感官和理性的对立,感官是属于肉体的,而理性本诸灵魂,感官所接触到的世界是物质世界,而理性接触到的世界则是精神世界。由此灵肉对立又引申出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的对立。如此,古希腊的二元世界观实从二元人生观而来。

柏拉图的“理念论”中理念世界和现实世界正是这种二元世界观的写照。其后西方文化的发展便以此来自人生观为求永生和不朽的二元论为根基,到基督教的创立,是为伦理的二元观,中世纪宗教哲学唯名论和唯实论之争,近代西方哲学的唯理论和经验论之争,都脱不开这种二元论的架构。每个时期的哲学家都想将两个世界统一到一起来,其结果要么就是走入精神决定物质的唯心论,要么就是由古代的朴素唯物论进到近代的机械唯物论,然而不管那一种观点,别说求人的不朽和永生,就连人的自由和尊严都找不到容身之地。前者将人的自由和尊严给了上帝,后者将之给了主宰自然界的机械力。这样到了近代,西方人无论是求诸外物还是诉诸理性都无法使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统一在一起,又转而诉诸于人的意志,然而同样也没能解决人生求不朽与永生的要求。

东方文化中人的不朽和永生的要求,在儒家看来是要在人的这世来求,在人的心上去求,而非在来世求。东方文化在古代也有关于灵魂的说法,相信人死后有灵魂,但只是一种鬼的迷信的说法而已,至于人生前是否有灵魂,并没有详细的说法,而关于鬼是否永生不朽,是否转世轮回,也并没有说到。关于灵魂再世及轮回的说法,其实是人对自己的生命要求永生及不朽的心理。而在东方文化里有两种关于人生不朽的见解,一是家族传袭的世禄不朽,这是一种比较普通的不朽,另一是对社会上之立德立功立言的三不朽。相较之下,西方人之不朽在其死后到另一个世界去,中国人的不朽,则是在他死后留在这一个世界内。这是中西文化大不同之处。

东方文化舍弃了灵魂的说法,只在现世人与人之间心的相互映照上得其永生和不朽。东方思想之不朽来之现世的立德立功立言,其用意是在人死后,其道德事功言论依然留在世上,便是不朽。而所谓留在世上,就在于留在后世人的心上。照东方人的看法,人的生命是要反映在别人的心里才有价值的,如“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所以一人的生命,若反应不到别人心里,则其人虽生如死,一人的生命常反映在别人的心里,则虽死如生,立德立功立言之所以称为不朽,正因其生前的道德功业言论常常反映到另一时代的人心里,所以,其人虽死犹生,得以不朽。由此可以进一步说中西文化的不同之处是:西方人求他死后的灵魂在上帝心里得其永生和不朽;东方人则希望在其死后,他的生平事行思想留在他家属子孙或别人的心里而得不朽。

孔子提出的仁和孟子的性善说就是这种现世求不朽的集中体现。孔子将古人向外求立德立功立言的期求,倒转来成为一种人生的义务与责任,即如子女对父母的孝道,已不是父母祖先对其儿女子孙的一种希望与期求,而倒转过来成为儿女子孙对其父母祖先的一种义务和责任。这一种义务和责任,依孔子看来,也并非是从外强加的,而实为人心之自然内发的,孝悌忠恕都是指的这一个心,孝悌忠恕便是仁,是人心之互相映照而几乎到达痛痒相关休戚与共的境界。继孔子之后的,孟子补出来一个性善说,性只指的人心之所同然处,孟子指之曰善。性善也便是仁,便是人心之相互映发相互照顾处。故孟子说“尽心知性,尽性知天”。一切宇宙人生,便都在此人类自身的心上安顿。这便由人生问题进入到宇宙问题,已达到了西方哲学上的形而上学的境界,而中国孔孟以下儒家思想的主要精神,可说是一种人心一元论。这种理论,与西方思想一个重要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舍弃了人的灵魂而直言心。

西方人言灵魂,与之相对的是肉体,中国人说心,与之相对的是物。西方文化是灵肉相对,引出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相对,其后一直在努力使物质和精神统一;中国文化却是直言心,心与身是统一的,与之相对的是物,而这种心物对立并不同于西方哲学上的唯心唯物之比,而是天理与人欲的对立。而此天理人欲也并不是对应的西方的灵魂肉体,天理只是人心之同然处,人欲则是知己而不知人,因私昧公,未达于人心之所同然,未能冲破小我肉体之封限而十足表现其人心相互映照交感之功用的一种境界。因此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违道不远”,忠恕只是以己度人而达人心之所同然。“己欲立而立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由此推广,便可人我、物我而一,也仍然是人心一元论,而不同于西方之二元论。

概而言之,西方文化重灵魂,东方文化重在心。就两者与肉体的关系而言,灵魂与肉体对立,在肉体未成长以前,灵魂早已存在。在肉体破毁以后,灵魂依然存在。所以肉体与灵魂各自独立。而心则依随于肉体,随肉体发展而成长,随肉体毁灭而消失。所以在西方有灵肉对立,在东方则不能有身心对立。在西方既系灵肉对立,因此有感官经验与理想思辨之对立,因此有一个对立的世界观。在东方人则心身不对立,理性思辨与感性经验也不划界对立。因此东方人对世界并无本体与现象或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之分。即现象中见本体,即物质上寓精神。因此东方思想里也不能有西方哲学上的二元论。而这就是中西文化之最显著不同处。自此而下,流风所及,遂造成今日之东西文化之差异,西方思想因其灵肉相对,遂相因而有感官与理性之对立,由此遂生唯心唯物之争,科学哲学皆由此而起。而东方思想则主心性,所谓正德利用厚生,一切仍在一本源上,因此纯粹科学的观念,在东方不能尽量发展。西方文化东方文化两者各自成一系统,西方文化科学、哲学泾渭分明,东方思想则是人生哲学伦理浑然成一境界。就西方科学思想而言为东方所不及,而东方人之伦理观念人生教训,又为西方所不及。两者若能取长补短,必可造就更美好之未来世界。

[1]钱穆著.灵魂与心.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钱穆著.人生十论.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3]张志伟主编.西方哲学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4]衣俊卿著.文化哲学十五讲.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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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4)29-02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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