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戏

2014-10-17 12:20刘浩
牡丹 2014年10期
关键词:故乡

刘浩

陇南一带的乡下,不少地方都有庙会。每逢庙会,都要唱戏,这似乎已成了雷打不动的规矩。至于这规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谁也说不清楚。每次戏一开,人们便从四面八方赶来。庙会的热闹,可以说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戏剧。

庙会时间不定,除收麦、种麦时节没有庙会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有。一个地方一般每年只有一次庙会。张村的庙会结束罢,李村的庙会又开始了。这为爱赶庙会的人们提供了方便。一个地方的庙会一旦确定,十里八乡的人们很快便会知道。

庙会上唱的大都是秦腔。陇南毗邻川陕,相当一部人的祖先是秦人,自然在婚丧嫁娶、衣食住行等方面带有秦文化的色彩。秦腔高亢、粗犷,仿佛这里的人们,虽历经磨难都依然能从生活中找到欢乐,对未来充满希望。

唱戏的目的大致可以分为这样几种:对神灵表达敬意、怀念;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庆祝丰收;为婚丧寿诞增添气氛。无论是哪一种,人们都会兴致勃勃地去观看。特别是因喜事唱戏,观众来的越多,主人越高兴。这不仅是给脸上增添光彩的问题,它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主人家的人缘好、受人尊重。如果有戏无人看或看的人太少,那才难堪呢。

戏期一般四五天,戏场大都设在村里最大的碾麦场上或庙宇附近。一般春天庙会居多。这时春暖花开,人们又不太忙,可以从容不迫地去看戏。哪个村里唱戏,哪个村里的人们便不得安闲。亲戚朋友们都会闻风而来,主人家得收拾干净屋子,准备好米面糖茶和瓜子核桃等,招待客人。有时候还得拿出好酒和客人喝几盅。孩子们跟着沾了光。学校里因受戏场里高音喇叭的影响,不少人心不在焉只好放假,待戏结束后再补课。孩子们如冲出牢笼的鸟,欢天喜地地跑向戏场。当然,去之前少不了要向大人要零花钱。而大人们此时也变得很大方,慷慨地答应孩子们的要求。姑娘们更麻烦,去戏场之前不但要洗头描眉、涂脂抹粉,还要换上靓丽的衣服,带上瓜子、手帕之类的必需品。待到一切就绪,才与女伴们嘻嘻哈哈地向戏场走去。倘若在路上遇见某人的男朋友,大家打趣一番,将女伴往对方面前一推,一哄而散,脸皮薄者往往被弄得很不好意思。

一进戏场,人们便像鱼儿游进大海,鸟儿飞进森林,寻找适合各自的地方。孩子们无心看戏,他们感兴趣的是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姑娘们则行踪不定,有时在比较显眼的地方,有时在人们不太注意的地方。看戏最认真的要算老人们。他们一进戏场,选择一个视角较好的位置坐下来,很少移动。台上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就像一杯百品不厌的佳茗,深深地吸引住了他们。一些人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笑逐颜开,时而低声叹气,时而高声叫好。当然在观看过程中也少不了有人讲解剧情、评头论足,尽管有些言谈张冠李戴,颇为偏颇,但很少有人指正、讥笑。大家图的就是热闹、开心,何必一定要像研究学问一样一丝不苟呢?

看戏最好是在晚上。白天大多数人有事,去看戏的人少;晚上大部分人有了时间,可以去凑热闹。春夏之交的傍晚,最适宜看戏。皓月当空,四野朦胧,风里透着花草的清香,在戏场里选一处地方坐下,看生旦进出,听丝竹起伏,不知不觉沉醉其中。此时周围的人,也仿佛进入了梦乡,聚精会神,安安静静。有的双手扶膝,端端正正;有的两臂交叉在胸前,手指轻扣着节拍;有的叼着香烟,烟头忽明忽暗;有的捏一节草棍,漫不经心地折来折去……坐得久了,到人群外面去活动活动,你会发现在一些角落里,一对对男女靠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悄无声息,别人从旁边走过,他们仿佛全然不知,旁若无人。

有些地方唱戏时,一些爱好秦腔、功底深厚者会主动要求登台献艺。这些角色往往都是在当地比较有名的,一般班主会答应其唱一段戏。这里面有唱得好的,引来不少喝彩。登台者高兴,班主也高兴。

有戏的地方必定有做生意的。戏场实际上是一个变相的集市。每个地方唱戏,做生意的都会像钉子被磁铁吸引似的依附过去。他们一到戏场,便占定地盘,摆好东西,然后等待人们光临。这里面有卖面皮的、有卖香烟的、有卖饮料的、有推销保险业务的、有宣传计划生育的……还有的用绳子围一个地方,里面放一些玩具汽车、手枪等,诱人来套;有的用帐篷临时搭一个房子,叫几个人又跳又唱,当作舞厅;有的在两棵树之间挂一块布景,三角架一撑便给人照相。为了吸引顾客,有些人还找来托儿。一场戏下来,每个摊子都有或多或少的收获。

在电视、电影、舞厅、流行音乐等充斥的今天,人们的精神生活早已不必像先前那样单纯地借助戏剧、社火等来获得慰籍。戏剧也早已失去了它的教化作用,在普通观众眼里变成了纯粹的娱乐形式,但它仍然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即使在城市里也仍然有不少人对它情有独钟。一些商场开业、搞宣传活动,还会请戏班来助兴。它的魅力和作用,任何时候都无法替代。

远行,多么让人渴盼的诱惑。

我曾经苦恼不能三月下扬州,不能四月赏婺源油菜花的浪漫;我曾经遗憾,不能九月领悟九寨的灵秀,不能十月赏尽红叶的激情恣肆 。我曾经多么希冀:若得空闲,任我逍遥天涯,潇洒四方,任我放歌天南,游走海北。

我多么艳羡驴友描述的西藏之行,多么渴求闲人炫耀的云南之旅。我是多么向往背上行囊,天马行空。然而这世上,三毛只有一个。驴友众多,我却无法成为其中的一个。

似乎一切都是奢望。寒假,我不敢卷入春节的迁徙大潮。暑期,炎热的高温把美丽愿望炙烤得无影无踪。我更没有辞职的勇气,任自己独行。因为我清楚策马天涯的背后就是悬崖。我,输不起。为换得这样的洒脱,我不惜韶华早逝,盼望尽快退休。

然而更多的日子我是安于一隅,任凭自己的心灵遨游:大漠追风,仗剑天涯的豪情从未消褪;草原驰骋,马蹄扬香的意境从未远去;湖水泛舟,采莲湖心的婉约一直缱绻;竹林弄舞,衣袖翩跹的洒脱依旧萦绕。

或许我们期盼的不是远行,只是想让心灵寻到一个驿站安歇,让精神觅得一隅空间放松。我们追寻的只是一处安宁。其实不是我们的脚步无法停止,而是我们的心灵背叛自己,潜意识里的我们,总是盘算着逃离生活的繁杂与尘世的喧嚣。

其实只要内心淡泊,哪里都有风景;只要内心从容,心底也能远行。走马观花的远行倒不如神游四方,入骨浸髓,染透心扉。

付出诸多代价,远行,一旦出发,你就会发现哪里都不是你的家。如果心灵在流浪,哪里都不能使你安然。远行不过是身体的自由,然而远行的劳顿解除不了心灵的禁锢。“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的伤感也许一路相随,再美的风景也无法填补心灵的缺憾。

倘若途径一片繁杂,而心灵依旧生花,如果身临一片喧嚣,而心底依旧静寂。那么安居一室又何妨?暖一壶茶,听一筝曲,足矣。那么大隐隐于市,心里种植世外桃源,又何必去裸游?

于是我安静了,我淡泊一切欲望,沉淀所有的浮躁,即便若此,豪情不减,若青山般屹立;柔情依然,若潭水般内敛。

我要安静地等待,等待一个远行的机会。我不会选择匆匆走过,那种过客的感觉,仿佛是水油不相融,让我心生陌路。我会如喜欢一本书那样,仔细去品味我途经的每一块土地,虔诚地尊崇我聆听的每一个传说。我会努力去读懂它的底蕴与内涵,绝不是浮光掠影浏览翻阅了事。

远行是飞舞的柳絮,根本无法把握自己的行踪,而我的远行是自由的蒲公英,所到之处就会生根开花,梦衍天涯。

我若远行,我定会带上父母,如童年他们牵着我的手那样,我牵着他们的手去看美丽的风景。因为任何没有亲情的风景都是没有生命的,都不是生动的。

三月的迎春花谢了,五月底的野蔷薇也谢了,转眼间小扇子一般的夜合欢就开得粉艳艳的,张扬不羁,夏天慌慌张张的,就那样不期而至。

三面环海的半岛城市,即使是三伏仲夏,也不会让人热得发狂。

半岛的夏夜,宁静平和,迷人而沉醉,走在街上,凉风习习,霓虹闪烁,街中心的广场上,时常会看到一个年纪略大的大叔,优雅地吹着萨克斯,他深情,专注,极力用肢体语言诠释着音乐的内涵,而且不管有没有人,他都会沉浸在自己的曲调中,那份忘我,那份投入,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带入音乐的氛围。

常常会有人驻足围观,优美的萨克斯风,自然也会招来很多喜欢广场舞的人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一切都是那么闲适,自然,舒适,星星在遥远的空中眨着眼睛,晚风轻轻地拂来,滑过肌肤,有微微的凉意,舒适,怡然。

侧耳细听,那首优美的萨克斯曲,居然是蔡琴那首经典的《绿岛小夜曲》:这绿岛像一只船,在月夜里摇啊摇,姑娘哟,你也在我的心海里飘呀飘。让我的歌声随那微风,吹开了你的窗帘,让我的衷情随那流水,不断地向你倾诉……

萨克斯的曲调优美,低沉,轻缓,仿佛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轻轻诉说着什么,给人力量,让人安心,像一声声柔软而熨帖的话语,轻轻地抚摸着你的心,伴随着清凉的海风,时断时续地飘过来……

这里不是绿岛,不是台湾,这里只是渤海与黄海交汇处一个美丽而舒适的半岛城市,仲夏的夜晚,人们休闲消夏,喝啤酒,吃西瓜,侃大山,过着闲适的夏夜生活。

在霓虹灯下,一路走来,有小情侣在花影里喁喁私语,抵死缠绵,仿佛要说尽一生的情话。有年岁大的老夫老妻,在马路上就着月光灯影遛弯儿,虽不曾手牵着手,但中间相隔一尺的距离,是一生修行而来的默契。谁家的孩子,举着烤鱿鱼,撒着欢儿地跑,留下一路银铃般的欢声笑语。谁家的男人在小吃摊前,穿着拖鞋,光着脚丫,满嘴跑火车,说中东局势,侃钓鱼岛问题,一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神气。也有老婆婆拿着小板凳,摇着蒲扇,在街口和左邻右舍闲聊,兴致来了,也会给孩子们出几个谜语猜猜。也有老爷爷,端着茶水,拿着烟袋,兴致勃勃地讲上几段《杨家将》《聊斋》,或者《三侠五义》什么的。谁家的女人,在这夜的暗影里,扯着嗓子,悠长地喊,那个谁,回家睡觉了,明天还上不上学了?

市井生活,鸡零狗碎,琐碎繁杂,在这夏夜里都悄然隐去,只剩下这和煦的风轻轻掠过,朦胧的夜色,让奔波劳碌的生活有了诗意。

一路走来,感受着夏夜里的晚风,蛐蛐低唱,虫语低鸣,花影婆娑,这活生生的生活画卷如一轴烟火图,只让人觉得现世安稳,岁月静美,远方隐隐传来优美的萨克斯风《绿岛小夜曲》,低吟浅唱,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过去。

趿拉着鞋,在路灯下,慢慢地走,忘记了想要去哪里,忘记了最初的初衷,一颗心宁静恬美,不再焦躁,不再郁闷,只觉得这仲夏夜,美得让人不忍心睡去……

那一天下午,我来到篆刻家的工作室。当然,篆刻家是我的老朋友了。我曾和他戏谑,称篆刻是于方寸之领域,绘锦绣之山河。为此,朋友视我为第一知己。

朋友见了我,抬了抬头,没甚强烈反应,那意思,自己倒水找位坐,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继续拿着他的印稿指指点点,在他面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我不忍心打扰他们,悄悄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只是静静地观望着眼前的一切。原来,是一位母亲欲请篆刻家为学画画的女儿刻一枚印章。

听懂原委,我就再也沉默不下来了。就问面前那个小姑娘,你画画有多长时间了?

小姑娘只是翻阅着篆刻家的印稿,没有作声。她身边的母亲赶紧接过话说,画了三个月了!

我又问,画什么的?

画牡丹的,前天还跟着老师到部队慰问表演呢!母亲又接过话。母亲的神态始终是兴奋且欣慰的,小姑娘却甚至连头都没点一下。

三个月就能到部队表演?这可真是天才!我惊呼。

不,不,孩子只是每天不停地画,画的太多了!母亲替女儿谦虚着,但谁都能感觉到,那其实是一种自豪。

不停地画?不上学吗?篆刻家顿了一下,目光夸张地从老花镜的上面射出来。

母亲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忧郁,刚才的兴奋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扫去了许多。

她轻轻地说,我女儿是聋哑人。

啊!?——我和朋友都愕然了。

那是个多么清秀的小姑娘呀,白净的脸蛋,长长的眼睫,精巧的鼻子,得体的小嘴巴——只可惜,她就那么紧咬着嘴唇儿,一声不发地盯着印稿。

我和朋友心情都有些沉重。问及她的情况,母亲说,女儿今年十六岁,从小没有到聋哑学校上学,当看到同龄人上学的上学,打工的打工,就极力想找个出路——她也想挣钱养家呀!可是,可是我和她爸怎么会同意呢?孩子懂事啊!

说到这里,母亲的眼角湿润了。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孩子喜欢画画,就决心送她去学习了,这不,已经三个月了……

朋友把眼镜摘下来,用指尖碰了碰眼角,他看了一眼女孩儿,侧身对母亲说,我免费为你女儿刻一枚印章。

我也接过话说,等你女儿基本功扎实了,我可以推荐她到牡丹画院继续学习。我从朋友的画案上撕下一片纸,把电话号码留给那位母亲。

母亲显然感动得手足无措,只是一叠声地说着谢谢。稍后,她用手势配合着口型在女儿面前比划了一阵子。只见小姑娘弯腰从挎包里取出一张自己的作品,放在画案上,抬起头,冲我和朋友艰难地挤出含糊不清的两个字:叔——叔——

我和朋友小心翼翼地把画展开。的确,那是一幅还有些稚气的牡丹画,但那些花儿却非常的艳丽,它们一团团一簇簇的充满生机。

朋友拿起毛笔,在作品的右上角题写了两个字:希望!

母亲哽咽起来,我看见小姑娘的眼睛里也满是泪水。

印章刻好了,路灯也次第亮了起来。我们送走母女,母亲执意留下了女儿的作品。

我和朋友相对无语。而我心中却想,上天虽然不公平让小姑娘生长在一个无声的世界,却又仁慈地赐给她了一颗美的心灵和一双灵巧的手。凭着坚韧和勇气,她同样可以描绘出精彩的明天来。此时,我忍不住又望了一眼那幅画,牡丹花正努力地绽放着,我甚至还听到一串铿然的音符,那是花开的声音!

走在古城的街头,哗啦啦的树叶随风飘落,秋天来了!洛阳的秋天来得很早,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萧瑟的时节,风吹叶落。街上行人很少,天空零星飘着小雨,此时让我想到我的故乡——皖北的淮河边。

故乡依山傍水,家门前的淮河流淌着历史的岁月,流淌着金色童年的记忆。从故乡荆涂山的山腰俯视,故乡就掩映在一片金色的稻田中,金色的稻浪起伏翻滚,笑语欢颜,天地间一派明媚辉煌的秋收景象,村庄附近大大小小的打谷场上,次第沸腾起来,稻秸被木叉高高地举起,立成一个个稻秸垛,和袅袅炊烟一道成了乡村的标志。不久,村口路旁,房前屋后,不知不觉间一堆堆稻秸垛犹如蒙古包般组建起来了。金灿灿、亮闪闪,似乎还沾着清晨的湿气,散发着浓浓的稻香。高高矮矮的稻秸垛,映照着乡亲们古铜色的笑脸,以至于整个村庄都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喜悦。

在乡村,对于孩子们来说,堆积成的那些圆顶稻秸垛就是一座座童话王国,那里面有多少根富有弹性的稻秸秆,就有多少个让人怀念的故事……乡村的孩子对稻秸垛有着深深的依恋。当月亮高悬的夜晚,在稻秸垛间玩“捉迷藏”的儿童,一个先蒙上眼睛站着不动,其他几个分别手忙脚乱地藏好,也许藏到稻秸垛后,也许藏到稻秸垛上,也许会在稻秸垛里掏一个洞钻进去再用稻秸秆盖上,然后,喊一声“开始!”蒙着眼睛的揭开蒙布,开始寻找那些藏匿者们,找到了,一把抓住,然后被抓住的人又被蒙上眼睛,待大伙藏匿完毕,再揭开蒙布,寻找藏匿者,如此循环往复……被抓到的惊叫声半个村子都能听得到,我常常是正吃着晚饭就被这声音吸引了去,扔下饭碗迫不及待地加入在游戏中。

故乡的东边是山,南边和北面是水。故乡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横亘在这山水良田之间。远远望去,村旁那满目的林荫、高高矮矮的房舍以及如网般的乡村小路,把故乡装点得如同世外桃源,几分清新、几分静谧,让人平生几分幸福,几分亲切……

故乡的秋天是最让人回味无穷的季节。万物在经历了夏季的繁盛后都透露出成熟的韵味,让人看上去感到那么的惬意,那么的舒适。眼睛倦了,就慢慢地合上,自有田边秋虫的吟唱来为你催眠,不必担心睡不踏实,更不必理会睡眠会让你错过秋之韵味,因为故乡的秋意无处不在。

故乡的秋天是朴实无华的,她没有大城市的繁华,也没有旅游景点的奇山异水,可她却有着一种纯朴,一种清新,蓝蓝的天,黑黑的土,绿绿的水,凉爽的风,无处不在的平凡总透露出一丝温馨,使人感到分外清新。

故乡的秋天,天空很蓝。蓝得让人迷惑,蓝得叫人心醉,蓝得似乎能滴出水来,蓝得令人回肠荡气,总想伸出笨拙的手去触摸一下。随着一只苍鹰振翅掠过蓝蓝的天空,山林便已经蒙上了层层的黄。山坡上被厚厚的枯黄覆盖着,散发着醇郁的气息。如果轻轻地踩上去,一定像踩着童年的梦一般,软软的,令人沉醉。

故乡的秋天,月儿更明。夕阳尚未燃尽,它就已经安安静静地挂在了苍穹之上。那么的皎洁!那么的惑人心扉!像一盏银色的灯笼在瓦蓝的天幕中漂荡。随着夜色的一点点逼近,月亮越来越大,就好像挂在了河边的树梢上,照得河里的鱼儿争先恐后地向它游去,一忽儿又划破月影四散开去。

故乡的秋天,秋风更爽。故乡的秋风一夜之间,赶走了夏的热浪,带来了碧空万里的明媚,柔和的阳光,温馨恬静,蓝天白云,飘逸自在。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凉爽的秋风抖动着我的头发,撩起一层层岁月的痕迹,头发根牵动着大脑细胞里的记忆,我漫步在故乡的秋风里,怆然于追忆中。在凉爽的秋风里,我揣想着,是谁在樽前月下,传唱着幽香暗溢的诗篇,香笺锦书中辉映着两心的婵娟?是谁在千古的风月场上,弹拨着古老的琴弦,和应着词客们婉约的情怀?因此有了“见秋霜而悲白发,见残花而伤红颜,见归鸿而思故旧,见寒蝉而叹余生,见秋风秋雨则更生‘夜雨闻铃断肠声的无奈。”

故乡的秋天是令人怀念的,故乡的秋天是简洁透明的,故乡的秋天是厚实宽容的。故乡的秋天洋溢着果香,充满着诗意,让人深深地眷恋,这一切怎能不使我陶醉!让我牵挂!

在众人眼里,她是比较幸运的那一类听障人士。

父亲经商,母亲是大学教师,优越的家景,让她得以在康复路上始终有实力走在听障群体的最前沿。当很多听障者还在抱怨4通道的助听器价格已超过五千元时,她已在父母的帮助下,配上了24个通道的数字机。身材高挑、长相俊秀,飘逸的长发垂在耳后,恰到好处地盖住架在耳后的助听器,让她看起来和身边那些优秀的健全人毫无差异。

戴上助听器的她,不仅当面与人交流对答如流,还能像常人那样轻松地接听电话,并且能跟着音乐唱歌、跳舞,甚至她还很勇敢地参加各类演讲比赛和诗歌朗诵活动。尽管有些听障人士也有条件配戴那种高档数字助听器,然而却很少有人能达到她那么理想的康复状态。

因为听力康复状况好,她像健全人一样上完高中,顺利考上大学。毕业后应聘到一家事业单位,做上了喜欢的文案工作。和她交谈,常常顺畅得令人忘记她是一位听障人士。

但那天,我和朋友去拜访她,寒暄中,很明显地感觉到和她的交流没有以往那么通畅了——很多话,都需要重复说几遍,她才明白我们的意思。

一问,才明白,她刚换了一副助听器耳塞,新耳塞与耳道不般配,为了听得清楚一些,她只好把耳塞硬往耳道里推,弄得耳道的皮肤都磨破了,疼得受不了,她只好暂时把助听器摘了下来。

这样,交流起来更显困难。有句话,我一连重复了三遍,她还没听懂。见我有点急了,她转身从抽屉里掏出放在干燥盒里的助听器,慢慢地对准耳道,戴好后,这才听懂我的话。

看到她佩戴过程中疼痛的表情,我小心翼翼地问:“疼得厉害吧?”她点点头,说:“嗯,挺疼的,不过没事,过两天,伤口结痂了,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甚至脸上还带着笑,仿佛在说与她无关的事似的,但我分明看到——在她的眼眶里,隐着一层很薄的雾水。

认识一位从膝盖以下截去双下肢的残疾男人,他在残联维权科做信访工作。

他不仅维权工作做得好,还是市残疾人轮椅篮球队的主力队员,曾多次和他的肢残人队友们在市级以上的残疾人篮球比赛中获取奖项。据说,从小就长胳膊、长腿的他,在球类和田径项目上颇有天份,如果不是幼年时期的那场灾难,他可能会长成身高超过两米的体育明星。

但命运总是有太多难以预测的灾难。对他来说,那真是一段噩梦般痛苦的记忆——8岁那年,他和小伙伴们在铁路边推铁环玩。那天,他推着推着,不小心把爸爸刚给他做好的铁环滚到火车轨道的另一边。他下意识地跑过去,想把滚到对面的铁环捡回来,待他拾起铁环站起身来准备跨过铁轨时,灾难发生了,呼啸的火车,夹着一阵凉风,迎面而来,未待他反应过来,飞驰的火车就带倒了他,接着,沉重的车轮毫不留情地从他双腿上碾过……一阵巨痛过后,他昏迷过去。

小伙伴们哭泣着拉来各自的家长,飞速送他到医院抢救,然而为时已晚——他的命保住了,却没能保住修长的双腿,为了防止感染扩大,他的父母只好听从医生的建议,同意医生截去他双膝以下的部位……从此,他再也不能下地行走,直到成年后在残联康复中心安装了假肢。

见到他的那天,他正在办公室内接待一位到残联寻求法律援助的肢残男子,那人三十多岁的模样,拄着拐,满面愁容地诉说着自己的烦恼和纠纷,他坐在办公桌边耐心地解答疑问、开导男人,最后,那人终于展开了紧皱的眉头,站起来,和他握手道别,他微笑着送那人走出门外。

他走得比常人慢,步伐也有些蹒跚。等他送走了残友,重新回到办公室后,我忍不住地问他:“假肢磨腿吗?痛不痛?”他点点头:“有一点吧,走得近,没事。”

我又问:“那走得远了,会痛得厉害吗?”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下意识地抬起手背抹了一下,这才抬起头笑道:“当然会,不过,没关系,我能忍得住。”谈话中,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而他眼眶里泛起的那层薄雾,却如冷秋的雨水,一点点地打湿了我的心灵。

认识一位命运多舛的女子,她叫赵玉丹。为了给患有肝硬化的丈夫凑足医疗费,几年来,她不分昼夜地打零工,一点点地赚着给丈夫打针吃药的钱。

但是打工占去的时间太多了,一忙,就顾不上去医院照顾生病的丈夫和独自在家的年幼女儿。一位好心人想帮她一把,就手把手地教她学会了做烤面筋。这样,她就能在照顾好丈夫饮食起居的前提下,抽空带着年幼的女儿在医院不远的公园门口叫卖烤面筋。

最初,她一天只能赚30多元,眼瞅着丈夫每月医药费就得两三千元,救夫心切的她便在摊前摆了个牌子,上面写着——“亲爱的顾客,我的烤面筋可以比别人的贵五毛钱吗?因为我的老公重病在医院,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救他!谢谢你多付的5毛钱,祝你平安。”她将烤好的面筋分为两堆,一堆和别的摊位一样,按市场价出售,每串1元,另一堆则是爱心价,每串1.5元。

一位残疾女士坐着轮椅过来了,不要烤面筋,直接塞给她10元钱,接着又有人硬往她口袋里塞了100元。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显然被她感动了,大家你10元、我20地递给她钱,只象征性地拿走一两串烤面筋。甚至,当她生意忙不过来的时候,还有位热心的中年妇女主动站在她身边,帮她烤起面筋来……

很快,热心的晚报记者也来了,用饱含激情的报道,将她卖面筋背后的故事宣传了出去。知道此事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全城掀起了吃烤面筋的热潮,很多人大老远地赶到她的摊位,不为别的,只为有个合适的理由,给她送一份绵薄的爱心,支持这位在苦难中微笑的坚强女子,带给她一份战胜人生寒流的温暖和渡过眼前难关的力量。

那天,当我路过她摊位时,她正像往常一样站在烟熏火燎的简陋烤箱边,仔细地烤着手中的面筋,眼里盈着晶莹的泪水,脸上却挂着灿烂的微笑。没有叫卖的喧哗,没有客套的招呼,到她摊位上购买面筋的人却络绎不绝……

见过很多流泪和微笑的情景,有失去亲人时那悲痛欲绝的泪水,有天灾人祸面前无助的泪水,有感慨生活艰难时那辛酸的泪水;也见过很多笑脸,有得意之时兴奋的笑,有金榜提名时喜悦的笑,有受人帮助时感激的笑,也有见面问候的礼节性笑。最难忘记的就是那些眼里含着泪水,脸上却挂着微笑的面容。每次看到这样的面容,我就如同看见一位失去双腿的残疾勇士,正忍着假肢和残肢磨擦的巨痛,挥着汗水向前奔跑……令人于肃然起敬之中,备受鼓舞,别有一番感动在其中。

因为我知道,这种含着泪水的微笑,是以冷静、理智的心态做醪糟酿制而出的琼浆,所有的忧伤和悲痛都已在苦难的坛子里静静发醇,从坛子里飘出的,全是令人心动的醉人芬芳。

责任编辑 谭 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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