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开水的温度

吴艳红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来到广东海陆丰，任教于一所农村中学。

刚来到这个南方临海小镇的乡村学校时，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和不适应。这个闭塞落后的小山村，几乎是计划生育的盲区，一般的家庭都有五六个孩子，多的有七八个。为了生计，许多家长都外出打工，孩子在家缺乏管教，大多顽劣成性，有着“留守孩子”的一切特征。受经济大潮的影响，人们普遍不太重视教育，学生流失率很高。许多家长连普通话都听不懂。他们送孩子上学的初衷仅仅是“放在学校养大点，初中毕业后就去打工”。我一个外省人，跟他们无法进行最基本的交流，我彷徨、茫然，原来的满腔热情、壮志和梦想，都化成满腔的失落，我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日子就在这种低迷失落的情绪中飞快地过去了。转眼已过了大半个学期，已是冬天了。这里的天空仍是那么辽远而蔚蓝，空气中夹杂着清新的海洋味道，但风刮得较猛，毕竟是冬天了，有点冷。下午放学时，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说说笑笑结伴而行，他们像一个个跳跃在乡间小道上的音符，映衬在蓝天碧水间。这是很和谐的乡村美景，在我看来，却没有丝毫的意义。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也不在意这里的孩子，我只想着这个冬天快点结束，我好离开这个地方。

在这样的情绪中，我甚至懒得去记住班上每个孩子的面孔，更别谈去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所以我带的班在全年级新生的七个班中表现得很糟糕，每天各科任老师的投诉不断：哪位同学上课又与老师顶撞了，哪位同学又用纸团砸女孩子了，谁与谁上课推推拉拉了……在种种投诉中，我对一个名字有了很深的印象：小雨。他是个瘦高个儿的男孩，人长得很机灵，反应也很快，可性格乖张，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对他都是退避三舍，拿他无可奈何。我也懒得管他。慢慢地，我了解到一些他家庭的情况。他父亲去世早，母亲还是当年被拐卖到这个地方的，艰难地拉扯着他们兄弟三个，家境并不好。在这个地方，这样的家庭，孩子不但缺乏管教，也常是欺侮的对象，小雨就是这样才成了现在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些信息，在我大脑里过了一遍，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在这个地方，这种现象实在太普遍了。

一个星期一的早晨，北风呼呼地刮着，天很冷。我踩着上课铃声到班上检查出勤情况，发现只有小雨一个人还没到。“又该扣分了！”我恼怒地想。上一周的班风评比我们班又拿了个倒数第一，校长给我下达了最后通牒，如果这周还这样，我这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所以在上周星期五临放学的时候，我再三强调以后不准迟到。才第一天，这个小雨，就这样子往“枪口”上撞。我站在教室门口，如一只发怒的老虎，等着那只“羔羊”的到来。很快，一个瘦高的人影，慢悠悠晃到了教室门口，看到我，他有点意外，先是一怔，转而露出了“小雨招牌”似的满不在乎的神情。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的怒气更加旺盛了。我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到走廊上站着，没有我的批准不准离开！”抛下那句话，我就走了。

回到办公室，忙于备课，又到别的班上了一节课，我竟把这事给忘了。第二节课，再到班上去时，才发现他还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风肆虐地刮在他单薄的身子上，他不时地瑟缩着、搓着手、跺着脚。这时，我才发现他脚上穿的竟然是一双拖鞋，脚已经冻得通红了。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戳了一下，有点刺痛。

我把他带到了办公室，让他坐，可他怎么也不愿坐下。也许是由于风吹得太久，也许是由于害怕，他一直颤抖个不停。我给他倒了一杯开水，要他喝下暖暖身子。“老师，我……”他显然很意外，有点受宠若惊，迟疑着捧起了杯子。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身子仍然很冷，他颤抖着喝下了那杯开水。开水的热度显然起了作用，他好多了，身子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抖了，只是仍然站着，低着头，一言不发。我没有再追问他迟到的原因，轻声地告诉他：“天冷了，要记得添衣服，穿上鞋子。”然后我叫他下去上课，叮嘱别忘了喊报告。我发现他的眼里亮晶晶的，泪光闪动。正要转身离去，他突然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走了。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的门口，我完全呆住了，回不过神来。那个鞠躬，让我的心受到了强烈的震撼，顿时我觉得羞愧，我的良心在这一刻苏醒了。

小雨的转变让所有的老师大跌眼镜，他不再是那个让人头痛的捣蛋大王，他变得爱学习，人也自信了，他本来就很聪明，成绩一下子就走到了年级前十名之列。让大家觉得更不可思议的是我这个不负责任的老师也变得积极了，我的这个班由原来的倒数第一变成了正数第一。我终于发现这里实在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只是以前我没有用心去体会而已。

初中升学考试时，我带的班50多个学生全部考进了高中，小雨还被重点高中免费录取了，在给我的留言册上，他留下了这样一段话：老师，是你的那一杯开水让我知道了什么叫温暖，我永远都忘记不了那杯水的温度，是它温暖了我人生的冬天！谢谢！

其实他不知道，那杯开水不只给了他温暖，也融化了老师心中的坚冰！这里的天依然是那么蔚蓝，空气中仍然有海洋的味道，这里的人们仍旧不大会说普通话，但我不再陌生，我对它越来越熟悉，熟悉到有了家乡的味道，不想再离开。

感谢那杯开水，让我彻底领悟到一个为人师者应有的爱与责任，只有温暖才能消融所有隔阂和冷漠的坚冰。在异地他乡，尽管有太多困难和障碍仍需面对，但我坚信，我心中也将永远珍藏着那杯开水，让它温暖我的整个教学生涯，温暖每个孩子的成长记忆。

<<<微言微语

@上海教育：上海小学一年级语文新课本删除了全部古诗。对比新旧一年级语文课本发现，新的一年级语文课本不仅删除了旧版本中全部的8首古诗，包括《寻隐者不遇》、《登鹳鹊楼》、《夜宿山寺》等，7个单元45篇课文也缩减为6个单元40篇，识字量和写字量都有不同程度减少。理由是学前已经背诵了不少古典诗词，有重复的嫌疑。

@中国教育研究：【习近平：古代经典应成为民族文化“基因”】北师大教师参加了全国课标的制作，习近平从展台上拿起一本课标书翻看。听说语文、历史、思想政治三门课标是全国统一，他说，我很不赞成把古代经典诗词和散文从课本中去掉，“去中国化”是很悲哀的。应该把这些经典嵌在学生脑子里，成为中华民族文化的基因。

@周国平：现在的应试教育是创造力的大敌。因此，对我正在上小学的女儿，我不让她上任何补习班、强化班，启发她轻分数而重理解，鼓励她读感兴趣的课外书。总之，放在第一位的是超越应试的健康心态和快乐学习的能力，而不是知识本身，尤其不是分数。正因为如此，她反倒始终轻松地保持着全班优秀生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