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网络仙侠小说的叙事范式

2014-10-08 09:06
关键词:仙侠法宝范式

葛 娟

(浙江传媒学院文学院,浙江杭州 310018)

网络仙侠小说是从武侠和玄幻类型中派生出来的一种新类型小说。近年来异军突起,出现了一批享有广泛市场声誉的小说,如《诛仙》、《飘邈之旅》、《佛本是道》、《凡人修仙传》等。在国内目前最有影响力的几大文学网站(起点中文网、幻剑书盟、纵横中文网等),仙侠均作为一种类型或标签与武侠并举。对仙侠小说进行类型研究,有必要关注该类型小说的叙事范式。

所谓叙事范式,是指叙事文体存在着由叙事元素以及叙事模式和结构等所组合的一个典型的叙事形态系统,这一形态系统在同一类型小说文本中具有普遍性意义。“范式”(paradigm)一词源于希腊文,在英文中指范例、模式、模型等。“范式”作为一个范畴,由美国科技史学家托马斯·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提出。他认为,每一个科学发展阶段都有特定的内在结构,而体现这种结构的模型就是范式。范式同样也存在于任何一个学科和领域,人们用这一范畴来认识处于同一共同体的事物的系统性特征。故而,我们提出叙事范式这一概念或范畴,并据此研究网络仙侠小说的叙事形态。

一、类型特征与功能元素

功能元素是决定小说类型的主导性因素。这一“主导”因素在形式主义诗学中,受到特别的关注。它在构成作品类型的诸多因素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类别的特征,即组织作品的结构的手法,是主要的手法,也就是说,创作艺术整体所必需的其他一切手法都从属于它。主要的手法称为dominant(主因素)。全部主因素是决定形成类别的要素。”[1](p290)这个主因素我们乃称之为功能元素。研究仙侠小说的叙事范式,首要的就是认识仙侠小说的类型特征以及功能元素。

仙侠小说在类型上由武侠小说脱胎而来,或者说至今仍属于武侠小说大类。就武侠小说来说,“‘武’、‘侠’、‘情’可说是新武派小说鼎足而立的三个支柱。”[2](p69)梁羽生所言的这三个元素,在仙侠小说中也有不同程度的体现。武侠小说所写的武林门派纷争和剑侠道术相斗是仙侠小说不可缺少的内容。如果说,武侠小说是“以武行侠”,“‘侠’是灵魂,‘武’是躯壳。‘侠’是目的,‘武’是达成‘侠’的手段”,[2](p72)那么,网络仙侠小说则是“以仙代侠”,“仙”是小说的核心。仙侠小说中的人物,不再是以“降龙十八掌”、“黯然销魂掌”那样的武功称霸武林,而是以修身的法力和仙术令人称服。所谓的“侠”,既不是古代侠义小说中除盗平叛的侠客,也不同于新旧派武侠小说里的浪迹江湖、救人于厄的任侠之士,而是那些修身得道,擅于剑术或其他法术的高人。至于“情”,那是武侠和仙侠小说都回避不了的字眼,但由于各种小说类型都少不了言情成分,故在类型讨论中可以暂且忽略。

与武侠小说相比,也许玄幻与仙侠在小说中更难以分解。总体而言,仙侠小说都含有大量的玄幻成分,非此不足以表现仙侠小说所追求的超凡入化的境界,故在当今仙侠小说中,奇幻修真仙侠小说独领风骚。所谓奇幻修真仙侠小说,是指“运用修炼之法,在宇宙中、不同星球中,力图突破天人之境,飞升虚空的作品”。[3]这类小说常借助奇特的幻想,构建一个超现实的时空,或展示法术法器奇异至极的化境。如《佛本是道》在小说的后半部分,传说中的各路神怪(太上老君、吕洞宾、女娲、牛魔王、悟空道人、老子、释迦牟尼等)纷纷上阵斗法,情节和场景奇幻荒诞之极,堪称玄幻杰作。

网络仙侠小说虽然在类型上兼具武侠和玄幻小说的特色,但它并不是这两种类型元素的叠加。一方面,“武侠”元素已大大弱化,另一方面,奇幻特色有所加强。小说所有创作元素都指向“仙”这一核心。围绕着“仙”字,仙侠小说有其特定的设定体系。需要说明的是,虽然当下网络仙侠小说又可再分为古典仙侠小说、奇幻修真仙侠小说等类别,但事实上,除了极少数作品承继古代侠义小说和晚清以来的剑侠仙侠小说的叙事传统,有古典仙侠之风外,绝大多数小说都是奇幻修真仙侠小说,亦即当代网络仙侠小说实际上由修真类仙侠小说一统天下。

修真类仙侠小说是近年来兴起的一种新型的网络小说。它以中国道教文化为依托,以修道成仙为境界追求,主要描述修真之人的修真经历及超凡仙术法力等。所谓修真,这是道教文化的一个核心理念,指的是学道修行,求得“真我”、“本我”的修炼方式及过程。“对于道门中人而言,修真乃悟道第一件大事。‘超凡入圣,得道成仙’,即为修真之果证。故道门常将修道称之为‘修真’,将修道有成的高道称为‘真人’或‘高真’。”[4]当然,修真小说毕竟是艺术创作,不是道教文化的阐释和演绎。在更多情况下,小说创作对道教文化的吸纳实际上是拉大旗做虎皮,仅是借所谓修真,来架构小说基本内容及其结构。

本文基本上按照修真小说的类型特征,来说明其功能元素的设定:

1.修真境界

修真小说以修真成仙为核心,故修练过程是小说中主要人物必不可少的经历。修炼过程在修真小说中常常被设定为修真境界,这是当下修真小说的一大特色。修真境界又称修真层级,层级的划分及其名称,繁复琐细,大同小异。如下表举例:

《飘邈之旅》 《佛本是道》 《凡人修仙传》 《仙逆》 《食仙》旋照、开光、融合、心动、灵寂、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开元、辟谷、成丹、金丹、元婴、出窍、分神、融合、渡劫、大成、飞升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飞升凝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筑基、炼精、化气、练气、化神、炼神、反虚、体虚、合道

从上表可以看出,所谓的修真境界,大都为作者凭着自己的构想,以及借用道教和佛教中的一些术语编造而成。编造水平自有高低,有的直接仿制他人作品的修真境界用语,再略加改动即成。有的追求境界设定的独特性,如《诛仙》中将青云门“太极玄清道”分为玉清、太清、上清三重境界。玉清境界又细分为引气入体、化气为精等九层。不管怎样设定,所有的修真小说都有特定的修炼体系,都要写诸如练气、筑基、金丹、元婴、渡劫、飞升等类似的修真过程。

修真境界的设定有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以及情节的推进,但最重要的功能是要强调小说的修真本色。故小说往往在开始就予以交代,至于后面是否按照修真境界的等级逐一晋级,则可不论。

2.法宝仙器

法宝仙器在修真仙侠小说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它是人物施展法术本领的助力器。法宝仙器的设定往往与人物本身的法力密切相关,更与人物形象特征相得益彰。法宝仙器的选择,有的随人物修行进展不断变换,如《佛本是道》中周青就拥有所谓太乙精金炼制的青索剑、天罗化血神刀、翻天印、玄天八卦镜等多样法宝。但大多数情况下,法宝仙器就是人物的形象符号,为其专制特设。

修真小说之所以重视人物法宝仙器的设定,是因为小说中人物法力和法术毕竟为玄虚之道,不像武侠小说人物的武功易于表现,或者是人物法力法术有限,故需要借助法宝威力来加强自身力量。故小说在写到双方较量时,常将重头戏放在各自的法宝上,即通过各自的法宝武器来显现双方实力和法术。

3.道术神通

至于道法仙术是修真之人的看家本事,在小说中一般都会得到浓墨重彩的表现。修真小说所写的道法之术已远远超过古典仙侠小说中的“御剑飞行”、“天遁传音”等传统技法,带有更强的奇幻色彩。修真练道之人,不仅追求飞升入仙的境界,更在意掌握奇术妙法。小的可以御空飞行,风驰电掣;大的则能震天撼地,毁山断流。如《诛仙》中所写的“神剑御雷真诀”、“诛仙古剑阵法”、“八凶玄火阵法”等;《凡人修仙传》中的眨眼剑法、罗烟步、长春功、龟息功等,各路神通法术,令人眼花缭乱。

此外,丹药、符术也是修真小说中常用到的道术。

修真小说的功能元素除上述三方面所指外,还有神仙妖兽、门派教系等诸种元素的设定。由是观之,在修真类仙侠小说中,“仙”为本色,“侠”已所剩无几。所写人物不是仙侠,只是一心想得道成仙者,其修炼目的从《佛本是道》的主要人物周青口中即可一目了然:

“哼!我之所求,随心所欲,奈何?没有强大的实力,一切都是空谈,从今往后,我定当掠夺一切,以提升实力,什么道德仁义,什么大道都见鬼去吧,只要我力量够强,我就是道,我就是天!天地为什么那么强,就是因为它不仁,它以万物为刍狗!什么神、魔、仙、佛,都是虚幻无比的东西,唯有那永恒的力量,才是根本啊!”周青心思如海啸一般翻滚、咆哮。神色却甚为自然。[5]

可见,传统仙侠小说中的大侠所表现出的替天行道的特殊精神气质在当今仙侠小说中已荡然无存,“仙”不仅替代了“武”,而且基本注销了“侠”。

二、叙事模式

在网络小说的类型研究中,不难发现“叙事模式”的存在。叙事模式不等同于叙事范式。叙事范式是小说在叙事方面所呈现出的特定形态体系,叙事模式则主要指作品在叙事的内容及其结构等方面存在的共性化程式。模式属于叙事范式范畴,亦即叙事范式里包含着模式、程式等。模式与小说类型有密切的联系,或者说,类型小说必然存在一些模式化的成分。美国学者阿瑟·阿萨·伯格认为:“通俗文化中的小说在本质上是经常公式化的,很多这样的小说可以被划归特别的样式”;“所有的样式都遵循某种惯例,即它们都是程式化的,都具有某种结构。在从童年到成年的社会化的过程中,我们不断理解不同样式的特别惯例的本质。叙事样式有英雄、坏人、冲突和解决。它们在特定的时间段和特定的场所发生。”[6](p33)显然,他所说的“样式”就是艺术的种类或类型。“公式”、“惯例”、“程式”指的是小说的模式。模式是小说类型及其范式的必要构成。

本文着重从以下两方面概述网络仙侠小说的叙事模式:

(1)定型化的人物设计

人物设计的定型化表现在:其一,故事开始时,主人公必定是资质相当愚钝之人,到后来一定修真成功,成为仙界至尊。其二,主人公在修仙过程中,一定得至高之秘籍、法宝,修成无量神通法术。其三,主人公虽屡遭挫折,但无大碍,绝不会死去。其四,主人公必有一个或几个多情女子喜爱。以上几点,可称之人物设计的“定律”。这些定律在仙侠小说中具有普遍意义。且看下面几部小说中的人物设计:

人物 《诛仙》 《星辰变》 《凡人修仙传》 《仙逆》开始 张小凡,农家少年,资质一般,不被看好。秦羽,王爷三世子,天生无法修炼内功。韩立,资质普通,仅为江湖小门派的记名弟子。王林,木匠之子,因资质差未被恒岳派收录。修炼佛道双修,即天音寺大梵般若功法和青云门太极玄清道。“流星泪”化入秦羽体内,使之突破体能极限,之后修炼神速。得神秘小瓶,可至药草早熟,修为速度提升。“天逆珠”与王林元神融合,五行齐聚。争斗虽屡遭强敌,但靠手中噬血棒神威,一次次涉险取胜。经受各种磨难,从凡界飞升仙界,最后到神界。历经凡界、灵界、魔界无数挫折,实力不断提高。历经坎坷,凭着坚韧的心智,迈向漫长仙路。情感 田灵儿、陆雪琪、碧遥 姜立 紫灵、南宫婉、陈巧倩 李慕婉、柳眉、李倩梅终结 发动诛仙剑阵,击败强敌,拯救天下苍生。秦羽身体、灵魂与宇宙本源融合,新宇宙大成。飞升仙界,与天地同寿。踏天,升到太古神境。

从上表也可看出,仙侠小说在人物设计上贯穿着人物成长的主线,亦可以视作修真类的成长小说。在这类小说中,“主人公本身的性格在这一小说的公式中成了变数,主人公本身的变化具有了情节意义”。[7](p230)成长小说不仅特别突出主人公形象的动态化演变,而且也将人物的成长变化作为情节推进的动力。

(2)程式化的情节设定

情节是作者讲述故事和安排事件发生的方式,它包括一系列相互联系的动作。每一种类型小说在情节设计上都存在着基本的叙事模式,如武侠小说的复仇模式、玄幻小说的争霸模式等等。在仙侠小说中,除了有复仇模式、争霸模式,还有体现修真内容的修炼模式、夺宝模式等。比如有网友将修真小说的写作归纳为九大定律:1、寻宝定律;2、夺宝定律;3、二世祖定律;4、万年老怪定律5、年龄定律;6、修炼定律;7、打架定律;8、反派定律;9、丹、药定律。不管这些定律是否概括得精当准确,但它至少透视了修真小说在诸多情节的设定上存在着模式化现象。以下简述仙侠小说的修炼模式和夺宝模式。

修炼是仙侠小说的核心内容。一般来讲,小说主要情节都是围绕主人公的修炼过程来展开的,并形成一个修炼模式:1、小说首先设定修真境界,境界的等级名目繁多,并形成一个升级系统,贯穿于主人公的修炼始终。2、主人公的修炼资质先不被看好,但后来修炼速度和法力却远远超过常人,修为进境神速。3、主人公离不开法宝、丹药、阵法、符咒的制造和争夺,且法宝、丹药常无意获得,看似平常却神通至极。4、在修炼过程中,夺宝、争霸、杀人、升级等必不可少。5、主人公虽不断遭遇强手,或暂时失败,但总能转危为安,无性命之忧。6、主人公最终修炼成仙,而且争霸得胜,成为仙界至尊。显然,这一修炼模式几乎囊括了小说的所有内容及其他模式。应该说,它是仙侠小说最基本的叙事模式。

夺宝是指小说围绕法宝而展开的一系列情节。广义来讲,所有的法宝、秘籍、阵法、丹药等的获得和争夺,都属于这一模式。仙侠小说的主人公必有至上无敌之法宝,这是他修炼到最高境界和战胜对手必不可少的法物。在小说中,主人公不仅都有自己的看家法宝,而且随着修炼的提升,其拥有的法宝也不断增加,神通愈加广大。比如《诛仙》除了写张小凡一开始无意得到以自己的精血将两个至邪之物噬血珠和摄魂炼成的噬血棒之外,实际上,小说还以“天书五卷”的寻获作为贯穿小说始终的一条暗线。“天书五卷”都是出现在张小凡命运转机之时,每一卷天书的获得,都表明张小凡的修为又提升了一个境界。寻获“天书五卷”的这一暗线与小说的人物成长主线叠合于一体,成为小说的叙事经脉。

概而言之,仙侠小说的叙事模式是以人物成长为主线,以人物修炼境界的提升和争霸能力的增强为情节推进以及内容组织的结构方式。

三、结构与范式

模式、结构、范式三者之间存在着内在联系。从上述对仙侠小说基本叙事模式的概括中,可看出仙侠小说的结构特征。所谓的成长模式、修炼模式以及夺宝模式等,都关涉到作品的情节安排(结构),即叙事模式与小说的结构方式有一定的叠合,而结构又以具体的形态呈现了小说的叙事范式,亦即范式就是同一类型小说的共性化或同型化的结构形态。

一般而言,“戏剧、故事和小说的叙述性结构传统上称为‘情节’”,[8](p242)这是对结构的传统认识。或者说,由情节的开展序列所组成的叙事结构,是通俗性叙事作品包括类型小说的基本结构形式。在网络仙侠小说中,以主要人物修仙经历为主线递次展开情节,是一种常见的结构形态。这里,我们先援引国内学者对新派武侠小说中的十五个核心场面的概括:(1)仇杀;(2)流亡;(3)拜师;(4)练武;(5)复出;(6)艳遇;(7)遇挫;(8)再次拜师;(9)情变;(10)受伤;(11)疗伤;(12)得宝;(13)扫清帮凶;(14)大功告成;(15)归隐。[9]这些情节序列便是武侠小说的基本叙事结构。同样,仙侠小说的情节关钮与上述武侠小说核心场面的安排顺序大同小异,无须细述,如主人公大都是以“出走”开始,以“归隐”终结,相异之处也仅在于练武与修为之别。

但如果仅仅从情节的开展序列来认识小说的叙事结构,这只是基于对结构的表层认识,我们还必须了解支配小说情节发展的动力因素,换言之,情节发生发展的内在逻辑是什么?这里我们试图借结构主义理论来触及小说的深层结构。结构主义基本上是认识世界的一种思维方式。其基本观点为,世界是由各种关系而不是由事物构成的。如结构主义大师列维·施特劳斯通过神话分析发现了神话思维的本质特征和深层结构。他认为:“神话思维总是从对立的意识出发,朝着对立的解决而前进。”[10](p45)而神话思维的二元对立模式正是神话的深层结构。列维·施特劳斯对神话深层结构发现的意义在于,他实际上企图在寻找人类“心灵的永恒结构”,“明确地寻找心灵本身的永恒结构,寻找心灵赖以体验世界的,或把本身没有意义的东西组成具有意义的所需要的那种组织类别和形式”,[10](p9)这是结构主义者的最终目标。

神话思维的二元对立模式,既然揭示了人类心灵的永恒结构,那就也存在于其他叙事性文本中。这里以《诛仙》为例,探讨网络仙侠小说的深层结构。

上表可见,张小凡的修炼成长处于一个二元对立的结构中。小说以正魔双方对立和争战作为主要线索贯穿情节发展始终。青云门和天音寺虽都属正方,但各持的太极玄清道与大梵般若真法互不相容,而张小凡却佛道兼修,不被青云门接纳。同时他又拥有魔教的至邪之物噬血棒作为法宝,并时常受噬血棒的邪气控制,心魔发作。在张小凡身上佛道魔三法互为对立,法力此消彼长,他就是在此历练中得以提升自己的法力。而天书作为修为的最高秘籍,自然高出于三教之法,引导张小凡逐步达到至高境界。张小凡的修为经过也与小说中正魔双方较量过程交织于一起,他的入青云门、叛出正教、堕入魔教、再叛出、复归的经历不仅可以看作人物成长的路径,而且也见出小说二元对立的内在结构。

上述的二元对立结构也可以用格雷马斯的“符号方阵”来表示。格雷马斯在《结构语义学》中,借用逻辑学的方阵形式,提出了符号方阵理论。这一方阵构成六组二元对立关系:A与B、-A与-B、A与-B、-A与B的对立,以及-A与A、-B与B的否定。这个符号方阵形成一个“阐述场景”,可以解释各种对立关系。[11](p132)比如,在修炼上,张小凡与其法宝噬血棒、大梵般若与太极玄清道、噬血棒与大梵般若和太极玄清道,以及张小凡与鬼厉(张小凡入魔教的名号)之间的相互排斥和融合;在感情上,张小凡与其师姐田灵儿、对手陆雪琪、敌手女儿碧遥相互之间的对立和生死之恋;在门派上,正道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与魔教鬼王宗、万毒门之间的对立以及正道与魔教内部彼此之间的矛盾,等等。“不仅如此,符号方阵在表示一系列关系的同时,也表示出一方向另一方的运动,由此构成叙述的本质,故事因此而派生。”[12](p182)符号方阵就是意义的基本构成模式,即矛盾双方的对立与相争才是小说情节发展的核心构成和强劲动力。

无论是列维·施特劳斯概括的神话思维特征,还是格雷马斯阐述的符号方阵的意义构成,实际上都是对文本深层结构的揭示。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范式分析必须深入到小说的意义建构中。“在本质上,范式分析包含对存在于文本之中并且可以从赋予其意义的文本中推导出来的二元对立进行考察。在这样的分析中,我们并不像普罗普那样将注意力集中在文本事件的顺序上,而是集中在文本中各种对立关系上。”[6](p22)各种对立关系反映了人类生存的基本结构,它建构了小说的文本意义,这是叙事范式的本质所在。

结 语

网络的出现,使文学内容发生了巨大变化。[13]在网络仙侠小说中,叙事元素、叙事模式以及作品的内在结构所呈现的类型化特征,构成了小说特有的叙事范式。用叙事范式这一范畴来解读网络仙侠小说,可进一步认识该类小说的叙事形态特征以及小说具有的格调。网络仙侠小说从古典仙侠小说发展而来,但在高度信息化和大众化时代,仙侠小说已经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和网络文化特色,即形成自己特定的范式。这一范式不仅指向作品本身诸如元素、模式、结构等,而且传达出人们对此类小说所持有的某些共识,或者说基本预期。尽管如同其他类型的小说一样,网络仙侠小说存在着诸多不尽如意之处,如普遍质量低下、同质化现象严重等,但作为一种小说类型,它必然有其比较优秀的作品。正是这些作品体现了当下网络仙侠小说的存在价值,也书写了该类小说的叙事范式。总之,叙事范式既从作品自身建构了小说类型,也从外部建构了人们对该类型小说的基本预期。

[1]〔俄〕托马舍夫斯基.主题[A].托多罗夫.俄苏形式主义文论选[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2]佟硕之.金庸梁羽生合论[A].梁羽生及其武侠小说[M].香港:伟青书店,1980.

[3]起点书库分类调整的通知[EB/OL].http://www.qidian.com/News/ShowNews.aspx?newsid=1007009

[4]张继禹.小议修真[J].中国道教,2009,(4).

[5]梦入神机.佛本是道[EB/OL].http://www.quanben.com/xiaoshuo/6/6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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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俄〕巴赫金.小说理论[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8]〔美〕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

[9]丁永强.新派武侠小说的叙事模式[J].艺术广角,1989,(6).

[10]〔英〕特伦斯·霍克斯.结构主义和符号学[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

[11]〔法〕格雷马斯.结构语义学[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

[12]胡亚敏.叙事学[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13]丁仕原.跨文体与文体开放——关于当代文学体载的思考[J].晋阳学刊,2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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