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监控技巧在不同EFL写作任务中的运用研究

谢艺璇

（福建医科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福州350108）

写作作为四大基本语言能力之一，是每个语言学习者都必须掌握的一项重要技能。在中国这样一个非英语语境国家中，英语写作对语言学习者来讲尤其有益，因为与口语相比，写作是更为频繁使用的语言输出形式。通过反复的写作练习，学生能运用、消化、吸收之前所学，并最终转化为自身的知识，从而提高他们的英语能力。此外，写作也是培养英式思维和表达习惯的最佳途径之一，这对他们的英语学习具有重要的意义。

然而，尽管中国的英语写作教师和语言学习者都致力于以英语作为外语（EFL）的写作实践，但结果仍然不令人满意。事实上，在传统的结果教学法的长期影响下，许多中国的英语教师依然把注意力集中在纠正写作中的语言和语法方面的表层错误上，做出一些模糊、专断、抽象的评价，甚至有些时候仅仅给作文评分，对其优劣缺少深入的分析。这一方面导致学生无法获得预期的反馈，对文章的修改无从下手；另一方面，教师也无从了解学生迫切需求指导的是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自我监控的运用使学生能主动反映写作中所遇到的问题，而教师可以据此对最后的成稿，乃至对整个写作过程中所出现的问题做出具体的反馈。

一、自我监控及其在写作中应用状况的相关研究

在O’Malley和Chamot的学习策略体系中，自我监控属于元认知策略的一种，即学习者利用认知过程的知识，通过计划、监控及评估，努力使语言学习得到控制与管理［1］。Charles首先提出在写作中运用自我监控理论并把自我监控解释为一项技巧，即学生可以就实际写作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想法或疑问进行加注［2］。Cresswell沿用了“自我监控”这一术语，并从实用角度将其定义为学生在写作时对存在的问题做页边注释，以便教师给予针对性的帮助［3］。

自我监控在写作教学中的作用已有研究分别从不同角度进行了阐释。Muncie指出，自我监控能有效促进学习者的自主性，有助于提高学习者短期的乃至长期的写作能力［4］。蒋艳和马武林在其研究中发现，学生在写作活动中采用加注等形式既有利于对写作过程进行自我监控，更有利于教师监控学生的写作过程和写作心理，对学生进行更好的反馈［5］。自我监控的运用增强了学生的写作意识，使他们既能关注到语言表层错误，又能关注到文章内容、文章结构等整体因素，弥补写作中的不足，降低写作焦虑，有效地提高了写作水平，且写作动机、写作兴趣和写作态度等非认知因素都得到了激发。周固认为，学生自我监控意识和能力的缺损是造成写作错误的重要原因之一，并据此提出了旨在提高学生写作后阶段自我监控意识和能力的监控机制修复策略，即强化学生的自我监控和自我修改的元认知意识，帮助学生设计可行的自我监控和自我评估的技巧，让学生参与作文的评判，减少学生对教师评判的依赖性［6］。王珍平和何洁探讨了自我监控技巧在大学英语过程写作中的应用及其对写作的影响，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在写作中使用该技巧有助于教师了解学生存在的问题和想法，使学生更可能地控制所得到的教师反馈，自我监控技巧尤其对提高学生的写作组织能力有益［7］。张华探讨了自我监控策略的培养与写作能力之间的关系。其分析表明，通过自我监控的训练，学习者逐步养成了自我检测的写作习惯，内化了自我修正的能力，意识到了写作是一个内容充实、条理清楚和用词准确的运用过程，树立了学习者的写作兴趣，提高了写作的意愿，促进了学习者写作能力的提高［8］。

虽然众多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自我监控对写作教学所产生的重要影响，但是，自我监控在实际环境中的运用仍有待更为深入的考察。例如，写作任务的类型和学生的语言水平常常作为两个独立的变量来分析学生的加注表现，但是将这两个因素综合起来考量的研究却极其少见。另外，尽管自我监控能有效地影响学生作文的修改，但是迄今为止，多数的研究尚只关注学生的初稿。所以，这一技巧可以在多大程度上提高学生修改稿的质量仍然需要更多的考证。

二、自我监控技巧在不同EFL写作任务中的运用研究概述

本研究在非英语专业本科一年级大学生中展开，为期12周，采用测验、写作任务、加注细则一览表及调查问卷的方式，侧重分析在运用自我监控技巧过程中，学生在文稿中进行加注的特点，教师根据加注内容做出反馈指导学生修改作文的有效性，以及学生对在写作中运用自我监控技巧的看法。

（一）自我监控技巧在不同EFL写作任务中的运用研究重点

本研究旨在分析学生在不同EFL写作任务中所做加注的特点，探讨自我监控在引导教师反馈的方向性上的有效性从而达到提高学生的修改稿质量的目的，并且衡量学生在多稿写作过程中使用自我监控的可行性。具体涉及的问题包括：（1）不同英语水平的学生在不同EFL写作任务中运用自我监控技巧的特点；（2）自我监控技巧在引导教师做出反馈以指导学生修改作文的有效性；（3）学生对写作中运用自我监控技巧的看法。

（二）研究对象及研究工具的使用说明

40位非英语专业本科一年级大学生参加了一项写作测验，根据测验的成绩，筛选出前后各20%的学生作为研究对象，分别构成本研究的高分组和低分组成员。

本实验涉及测验、两项写作任务、一份加注细则一览表及一份调查问卷。测验内容是一篇题为“Say‘Thank You’to Parents”的写作，选自一份大学英语四级模拟试卷，要求分析大部分学生从未跟父母亲道谢的原因。学生需在课堂40分钟内完成写作，总分15分，由3位颇有经验的教师依据文章的内容、结构及表达进行批改。

两项写作任务分别是题为《我作为大学生的难忘经历》的记叙文以及题为《如何解决能源危机》的议论文。根据邵继荣的分析，任务的复杂度一方面取决于受试者的认知负担，即受试者对任务所涉及信息的熟悉程度和信息的可预测性，另一方面取决于任务所要求的写作文体［9］。相较于第二项写作任务，第一项任务的话题十分贴近学生的日常生活，学生对此话题的熟悉程度和信息的可预测性较高，认知负担较轻，而论说文的写作难度高于记叙和描写文体。因此，第一项任务的复杂度明显小于第二项任务。本研究采用复杂度明显不同的两项写作任务，目的在于观察学生的加注表现是否会受文章复杂度的影响。

加注细则一览表将加注的项目具体分为“内容”、“结构”、“语言形式（即：词汇、句子、语法、书写规范）”和“其他（如：选词造句是否符合文体的要求）”，每个项目包含若干与之相关的问题。在课后无教师辅助的情况下，学生可自行参照一览表，更好地发现写作文本和写作过程中所存在的问题以便进行加注。加注细则一览表以中文形式表达以避免语言上的误解。

此外，为了进一步了解学生对自我监控技巧的看法，在实验结束前学生还需填写一份调查问卷。问卷的主体借鉴了孙文卓在其研究中所设计的调查问卷［10］，并配合当前研究的需要做出适当的调整。

（三）自我监控技巧在不同EFL写作任务中运用的研究过程

本研究的实验过程为期12周，实验步骤在参照前人同类研究［11－12］的基础上作出适当的调整。实验正式开始前，40位非英语专业本科生先参加了一项写作测验，根据测验的成绩，筛选出前后各20%的学生共16人，分别组成本研究的高分组和低分组。分组后，教师对两组受试者进行为期4周的加注训练。训练过程中，教师详细阐述并举例说明了加注的意义、方法及内容，同时布置相关的练习让学生操练。4周训练完毕，学生已熟悉了此项技巧，开始在课后进行第一项写作任务，即题为《我作为大学生的难忘经历》的记叙文写作，要求对其初稿和写作过程中存在的疑问使用加注，并记录完成初稿所耗费的时间。而后，教师收集第一项写作任务的初稿，针对学生加注中所提出的问题做出解答，然后将批阅过的初稿返还给学生，要求学生参照反馈的内容进行修改完成第二稿，并记录完成第二稿所耗费的时间。第二项写作任务重复实施第一项写作任务的步骤。两项任务皆完成后，学生还需填写一份调查问卷，以反映他们对使用加注的看法。最后，教师将两项任务的初稿和修改稿连同调查问卷收回整理。

三、自我监控技巧在不同EFL写作任务中运用情况的实证分析

（一）加注的分类与分析

综合前人的研究可知，学生的加注主要集中在内容、结构、语言形式和其他类四个方面。3位评分员按照上述的四个方面对学生的加注进行分类整理，且每一项加注的归类必须至少得到2位评分员的一致认同。

首先，不同英语水平的学生所做的加注重点不同（表1）。在两种文体中，高分组学生加注的重点依次为内容（记叙文：41.18%；议论文：54.55%）、语言形式（记叙文：38.24%；议论文：21.21%）、结构（记叙文：11.76%；议论文：18.18%）、其他类（记叙文：8.82%；议论文：6.06%），而低分组的分别为语言形式（记叙文：52.63%；议论文：41.03%）、内容（记叙文：26.32%；议论文：35.90%）、结构（记叙文：18.42%；议论文：23.08%）、其他类（记叙文：2.63%；议论文：0%）。由此可见，与高分组相比，低分组的学生更加关注语言层面的特点与修改。这是因为低水平的EFL学习者在语言结构的掌握上尚处于不稳定状态，所以他们在写作时感到有必要先处理语言形式问题，对他们来说，写作必须先清除一些语言错误，以免影响文章的意思［12］。此外，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在议论文中，两组学生对文章内容和结构的加注比例都比在记叙文中的大。相反地，对语言表达和其他类的加注无论是数量还是比例都有所下降。这一趋势说明了各类加注的分配比例与写作任务的类型密切相关。究其根源，主要与不同任务的复杂度有关。易六德的研究表明，在记叙文写作中，写作者可以毫不费劲地唤起记忆中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13］。然而在议论文写作中，写作者必须努力地搜索一些能够用于支撑其论点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往往是毫不关联地储存于大脑当中，进而再反复思考这些信息间的关系，直至最终根据它们的重要性和相关性进行组织。此外，对于一般的写作者而言，他们对议论文体的熟悉程度不如对记叙文体的高。显而易见，对写作者而言，构思一篇议论文的难度明显高于一篇记叙文。所以，两组学生在议论文写作中对文章内容和结构的加注比例才会有显著的增加。

表1 学生加注的分类 （%）

（二）结合教师反馈的修改稿表现

根据复杂度、准确度和流利度三项标准对学生前后两次的文稿进行对比分析。总体而言，自我监控能够帮助教师给出有效的反馈，学生的修改稿质量与初稿相比有所提高。

1.测量写作结果的标准。为了增强评价的客观性，本研究采用复杂度、准确度和流利度作为测量标准来评判学生的文稿。具体而言，复杂度指从句（Clause）和T单位的比率，其中T单位意指一个主句及任何依附于这个主句的从属性句子。准确度指正确无误的从句的比率，即指一书面语篇中正确无误的从句总数与全篇中的从句总数的百分比。流利度指平均每分钟产出的字数，即书面语篇总字数与完成文章初稿或修改稿所用时间的比率。

2.两稿写作质量的对比分析。首先，记叙文写作的三组比对的双侧Sig.值均小于0.05（表2），这说明高分组在记叙文写作的前后两稿中，其第二稿即修改稿无论在复杂度、准确度还是流利度上都有显著的提高。同时，在议论文写作的三组比对中，复杂度比对和流利度比对的双侧Sig.值也均小于0.05，这说明高分组在议论文写作的前后两稿中，其修改稿的复杂度和流利度也都有明显的改进。低分组的情况与高分组如出一辙，即低分组学生的记叙文修改稿在复杂度、准确度和流利度三方面都有显著进步，在议论文的修改稿中复杂度和流利度的进步也比较明显（表3）。总体而言，学生的修改稿质量与初稿相比有所提高。由此可见，自我监控能够帮助教师给出有效的反馈，从而引导学生通过多稿写作的训练来达到提高写作质量的目的。但与此同时也应注意到，就文章的准确度而言，两组学生在议论文修改稿中的提高程度都不够明显。针对这一现象的尝试性解释是，由于复杂度和准确度之间存在 Trade－off效应［14］，当学生的注意力集中在提高文章的复杂度上，采用复杂的句式和多样的句法以更加完整、准确的形式来表达丰富明了的含义或信息时，文章的准确度便会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正如有学生在后续的调查问卷中反映的，在自我监控技巧的帮助下，她敢于表达一些新奇的想法，而在此之前，为了避免语言方面的错误，她总是迟疑不敢尝试。不过，在记叙文修改稿中，两组学生在复杂度和准确度上都有相应的提高，这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对记叙文体所涉及的措辞表达和语句构成上的熟悉度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Trade－off效应。显而易见，任务的复杂度对学生写作质量的提高存在影响。

表2 高分组学生的第一稿和第二稿的成对样本检验比较

表3 低分组学生的第一稿和第二稿的成对样本检验比较

（三）调查问卷的分析

本研究中所使用的调查问卷包括20道选择题和一道开放式问题。选择题采用五级选项：完全或几乎完全不符合、通常不符合、有时不符合、通常符合、完全或几乎完全符合。

1.自我监控的益处。总体来说，学生对使用自我监控技巧持肯定态度。首先，他们一致认同自我监控技巧对提高写作的诸多方面如内容、结构和语言等均有帮助，进而提高文本的整体质量。不过，对于各个方面所提高的程度，虽然前人的研究结果普遍反映，学生最一致的看法是自我监控技巧对语言方面的帮助最为显著，但是在本研究中，这一情况只适用于高分组，低分组的学生则认为他们在语言层面的进步反而是最不明显的。这可能是因为高分组的学生凭借其较高的语言水平，结合教师对语言形式问题的反馈，他们可以进行自我修订并且通过类比解决后续写作任务中所出现的同类语言问题。然而，低分组的学生受制于自身较低的语言水平，教师在语言方面做出的反馈很大程度上只能暂时性地解决他们当下的语言问题，所以在其它的写作任务中，他们很可能再犯类似的语言错误。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在本研究中，学生们所反映出来的自我监控技巧对提高文本结构的影响程度并非如前人研究中所描述的那么突出。究其原因，极可能是由于本研究中的两项写作任务所涉及的文体不同、复杂度不同，学生在记叙文写作中所学到的有关文章组织的知识不一定适用于议论文写作。

其次，自我监控的使用还能有效地帮助学生在写作过程中形成自我纠错的习惯。正如有些学生所说，如今在实际写作的过程中，他们都会自然而然地反思文章内容、段落安排或是文字表达，甚至尽其所能地修改文稿。因此，学生在写作中的自主性也在一定程度上被调动起来，逐渐摆脱对教师的依赖。正如Nunan在高度评价自我监控时所说的：“自我监控行为是具有一定价值的，因为这些行为为学习写作埋下责任感的种子［15］。”除了上述的两大益处外，学生们还普遍认为自我监控加强了他们对教师评价的反应、促进他们与教师之间的沟通、增强其自身的读者意识。

2.自我监控的困难。虽然就总体而言学生已经从自我监控中受益匪浅，但是在调查问卷的开放性问题中也反映出学生在使用这一技巧时仍不乏困难，如大多数学生都体会到在写作过程中缺少读者意识，在加注时就难于察觉文章的整体性问题，注意力只停留在句子层面上。另外，有些学生提到，虽然通过自我监控技巧训练他们已经可以发现文章中存在的问题，但是问题太多了以至于他们不知道哪些是必要进行加注的。还有一些学生谈到，他们的意图与加注内容上有时候还存在分歧。另外，对于使用自我监控技巧过程中的困难成因，一方面，学生主要将其归结为主观原因，尤其是他们较低的英语水平和不够扎实的语言基础。另一方面，学生们也暗示了一些客观的因素，如加注训练时间的不足。

四、不同EFL写作任务中运用自我监控技巧的研究结论与教学建议

通过具体的实验研究结果显示，受自身英语水平和写作任务复杂度的影响，学生在不同写作任务中所做加注的特点各异。教师能根据学生的加注内容做出有效的反馈来引导学生修改文章，使修改稿在复杂度、准确度和流利度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因此，虽然加注过程中仍有困难，但学生认可自我监控的运用在提高作文质量、培养自我纠正习惯、增强读者意识、促进师生沟通方面的积极作用。

（一）加注特点取决于学生的英语水平和写作任务的复杂度

对于不同英语水平的学生而言，他们在不同的写作任务中所做的加注具有不同的特点。一方面，不同英语水平的学生在加注时呈现出不同的加注重点，这些重点不因任务类型的不同而改变。另一方面，学生在内容、结构、语言形式和其他方面所做的各类加注比例会随着任务复杂度的不同而做出相应的调整。

（二）自我监控帮助教师提供有效反馈，引导学生修改文章，提高修改稿质量

在自我监控的帮助下，教师可以做出有效的反馈来引导学生修改文章。通过对两项写作任务前后两稿的复杂度、准确度、流利度发现，学生整体上的写作质量有所提高，虽然议论文修改稿的准确度在其任务复杂度的影响下，提高的程度不如另外两方面显著。

（三）学生对于自我监控在写作中的作用持肯定态度

加注过程中虽不乏困难，但学生对自我监控在写作中的作用仍持肯定态度，他们认为自我监控的运用不仅能提高作文的质量，培养自我纠正的习惯，也加强了对教师评价的反应，促进了师生之间的沟通，增强了自身的读者意识。

在今后的EFL写作教学中，英语教师和教育者可以尝试将自我监控训练结合到外语写作教学中去，寻求更多的方法鼓励学生在写作的过程中使用自我监控，以此提高学生的学习自主性，继而提高写作的质量。此外，教师在指定写作任务之前必须要充分考量任务的复杂度对提高学生写作质量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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