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霍尔斯托梅尔》的奇异化手法

2014-09-25 19:39季梦宵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4年9期
关键词:叙事视角荒诞叙述者

[摘 要] 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手法的艺术》中指出,“奇异化”手法是使作品具有文学性的一种有效方式。列夫·托尔斯泰在其作品中常常用到这一手法。本文将借用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奇异化”手法,从叙事视角和荒诞化两个方面来分析“奇异化”手法在《霍尔斯托梅尔》中的运用,从而阐述《霍尔斯托梅尔》的意味。

[关键词] 奇异化;叙事视角;叙述者;荒诞

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手法的艺术》一文中指出:“如果许多人的全部复杂生活不自觉地度过,这种生活如同没有过一样。正是为了恢复对生活的体验,感觉到事物的存在,为了使石头成为石头,才存在所谓的艺术。艺术的目的是为了把事物提供为一种可观可见之物,而不是可认可知之物。艺术的手法是将‘奇异化的手法,是把形式艰深化,从而增加感受的难度和时间的手法,因为在艺术中感受过程本身就是目的,应该试之延长。艺术是对事物的制作进行体验的一种方式,而已制成之物在艺术之中并不重要。”在这里,什克洛夫斯基指出艺术的本质是感受,而奇异化手法是艺术恢复感受丰富性的方式。

也就是说,习见的生活如同迷雾一般,人们生活在其中,如果不能破除迷雾,在一种自动化的思维和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中度过,则不能体会到生活中的美的事物,那就如同没有生活过一样。艺术是破除这种习见的迷雾的方法,艺术可以消除生活中无意识和自动化,恢复人们对生活的感受的丰富性。因此,在艺术作品中常用一种被称为“奇异化”或者“陌生化”的手法,用以打破思维的自动化,延长感受的时间,增加感受的难度,恢复对事物感受的丰富性。

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手法的艺术》中以列夫·托尔斯泰为例,进一步阐述了“奇异化”手法在小说作品中的实践。本文将借用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奇异化”手法,分析“奇异化”手法在《霍尔斯托梅尔》中的运用,从而阐述《霍尔斯托梅尔》的意味。

一、非常规的叙事视角

《霍尔斯托梅尔》的副标题为“一匹马的故事”,小说并没有按照常规的全知视角或者借用人的视角来展开故事,而是采用了以全知视角展开,并用第一人称视角切入的方法。比如,开篇叙述时采用全知视角,老马开始讲述故事时候切入第一人称叙事。这样的第一人称视角也并非常规的由一个人来叙述的视角,而是由一匹叫做霍尔斯托梅尔的老马担任叙述者。也就是说,以马的视角来审视世界,将事物从常见的社会历史环境中抽离了出来,在一种全新的视野中展开。

例如:“其他的马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它的周围,屏息静听,仿佛它们从它那儿听到了一件新奇的、不平常的事似的。确实,它们从它那儿听到了一件新奇的、意想不到的事。下面的故事就是它们从它那儿听到的。是的,我是柳别兹内一世和芭芭的儿子……”因此,下面这个新奇的,不平常的事就是以这匹老马的视角展开的。之所以新奇和不平常,是因为“事物被不是我们的,而是马的感受所奇异化了”。

在老马的眼中,私有制被重新阐述:“如果有谁能把数量最大的东西按照他们所规定的这种游戏说成是我的,那这个人就被认为是他们中间最幸福的人。”这种让缺少思维意识的动物充当叙述视角的叙述手法打破了读者的接受定势,避开了通用的词汇,给所见之物一种质朴新奇的解释,令人耳目一新,以此来延长感受的时常和增加感受的难度,从而达到一种奇异化的效果。

有时,全知视角会来打断第一人称视角的叙述,将故事切回到现实中。人以人的视角看马,马以马的视角看人。在现实和马讲述的故事中反复回切,在习见的感受和新奇的感受中来回穿梭,两种感受对照着起作用,用力恢复感受的丰富性。

有时,作者会站出来,在叙述者之外发表评论,激起读者的理性思考,这也不失为一种破除习见迷雾的有效手段。例如在小说中:“有的老年令人肃然起敬,有的老年令人生厌,有的老年分外悲惨。也有的老年令人肃然起敬和令人生厌兼有之。花斑骟马的老年就属于这一类”一段中,作者直接站出来指出,小说的主角花斑骟马并不是一匹令人生厌的老年马,而也有他可以令人肃然起敬的一面。

二、荒诞化的处理

托尔斯泰将习见的现象做荒诞化的处理,从而使司空见惯的事实显露出被人忽视的一面。所谓荒诞,就是不合常理,通常所谓的常理,是按照人的准则来规定和被认为的。这里却以马的准则为准则,和人的概念中的准则相冲突,体现了一种荒诞。老马在叙述“私有制”的时候,有一段描写:

一个人说:‘我的房子,可是他从来不住在这幢房子里,他关心的只是房屋的建造和维护。一个商人说:‘我的铺子,比如说,‘我的呢绒铺子,可是他没有一件衣服是用他铺子里出售的上好呢料做成的。有些人把土地称为他们自己的,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块土地,也从来没有在这块土地上走过。有些人把另一些人称为他们自己的,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人,而他们对待这些人的关系无非是净对他们作恶罢了。有些人把女人成为他们自己的女人,或者妻子,可是这些女人却和别的男人同居。人们在生活中追求的不是做一些他们认为是好事的事,而是一味追求把尽可能多的东西叫做自己的。

这样的现象,是人们熟知和司空见惯的,因此人们对此或是见怪不怪、或是习以为常,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其中的不合理,然而在一匹马看来却是奇怪和毫无道理的,透过它的视角,这些现象以另一种方式还原和展现了出来,人们不禁要思考,这样的现象真的是合理的吗?

除此之外,将人和动物对照着描写,从而得出人不如动物的结论,可以被视为荒诞化处理的另一个表现。这样的写法是极具讽刺意味的,无疑也是对人本身的一种巨大的冲击,对人自身价值的深刻反思,它所起到的醒世作用不是常规的表达所能达到的。这样对照式的描写,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展开。

在老马自述它的一生的时候,事实上穿插了一个公爵的故事,他漂亮、幸福、有钱、冷酷又骄傲,过着奢华显赫的生活。到了小说的结尾处,才揭示这个令老马经历了“一生中最好的时光”的公爵就是谢尔普霍夫斯科伊,一个曾经显赫、富有的美男子,破产后到马场来讨生活的皮肉松弛的老头。endprint

首先,在小说的结尾,写到了老马霍尔斯托梅尔的死和谢尔普霍夫斯科伊的死,人们粗暴地对待老马,剥兽皮的人割断了老马的喉咙,它的血液喷涌而出,它被开膛破肚,并剥去了皮,尸体暴露在外,被乌鸦和鹰啄食。而曾经显赫的公爵,死去以后却被温柔地对待。人们给他穿上好的制服、好的皮靴,把这具尸体安放在好的新棺材里,棺材的四角还挂上新流苏,然后放入铅椁,并且运往莫斯科安葬。

其次,老马和公爵的贡献也有天壤之别,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后。老马活着时任劳任怨,无论转手给哪个主人,无论是让他拉车还是赛跑,即使再辛苦,明明是有这贵族的血统,却也心甘情愿地奉献着自己的一切。死了以后,它的皮子被剥兽皮的人拿去,它的肉喂养了野狗、乌鸦、鹰和五只小狼崽,它的骨头统统地被拖走,拿去派上了用场。公爵的一生在出入社交场所和吃喝玩乐中度过,它的皮、肉、骨也毫无用处,活着的时候如同行尸走肉,死了也只是旁人的新麻烦和沉重的累赘。

最后,更加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谢尔普霍夫斯科伊占有大量属于“我的”的东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而作为牲畜的被人们轻视、被同类轻视的低贱的霍尔斯托梅尔却是一匹有着“爱好严肃和深思的习惯”的老马。

老马严肃而认真地思考着关于私有制的现象:“我的这一概念毫无道理可言,它不过是人称之为所有感和所有权的那种人类的低级的、兽性的本能罢了”、“在生物排列的阶梯上,我们站得比人类高:人的活动——至少是我曾与之发生过关系的那些人的活动,遵循的是字眼,可是我们的活动遵循的却是事业。”不仅对比了马和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存状态——马严肃认真地思考、人如行尸走肉般活着,而且直接说出人不如动物的命题。

综上所述,“奇异化”手法是托尔斯泰感受和叙述周围事物的一贯的同一手法,不仅有效地延长了感受时间、增加了感受的难度,还极大程度上地恢复了对事物感受的丰富性,有效地消除了思维的自动化,从习见的事物和自动化的感受中挣脱了出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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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冰,陌生化诗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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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安国梁,《论<聊斋志异>的“陌生化”技巧》[J],郑州:郑州大学学报,1995年1期.

作者简介:季梦宵(1990—),女,籍贯:河南洛阳,单位:陕西师范大学,职称:学生,学历:2013级硕士,研究方向:文艺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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