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与越南的防务安全合作：现状、影响及趋向

郭 锐

印度一向被视为能够成为世界大国的“潜力国家”。从20世纪80年代，印度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经济增长态势，这为其潜在国力转变为现实国力提供了条件，也使其获得了用于防务安全的财力保证。为了充分展现战略潜力，更好地维护国家安全，印度借助经济实力的快速增长不断扩充军事力量，并把积极开展防务安全合作视为对外战略的重要内容。同样作为经济快速增长的新兴国家，越南近年来也实行了多样化、全方位的对外战略，尤其注重借助大国力量维护国家利益。由于历史的渊源和现实地缘政治的需要，印度与越南等东盟国家的关系日趋紧密。特别是印越两国，在巩固和发展政治经济关系的同时，也在大力发展军事关系，不断深化和拓展双方的防务安全合作。随着印越防务安全合作的发展和加强，势必对中国周边形势及南亚和东南亚地区格局产生一定的影响。

一、印越防务安全合作的现状与特点

印度与越南曾长期保持紧密的防务安全合作关系。近年来，受世界格局和地缘局势变迁的影响，两国不断调整内外政策，使双方的防务安全合作急剧升温。

早在1927年，印越两国革命领袖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和胡志明，就在布鲁塞尔举行的一次反殖民主义会议上建立了联系①邓红英：《反殖民主义与尼赫鲁政府对华政策的转变》，载《南亚研究》2013年第2期。。20世纪50年代，印度领导人和当时的越南民主共和国 (即北越)领导人还实现了互访。1972年1月7日，印越两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冷战期间，印越保持了良好的双边关系，但这一关系深受与苏联“结盟”的影响。随着冷战中后期美苏竞争的加剧，南亚国家的对外战略逐渐演变为印苏、巴美两条对立阵线，而越南和苏联认为，1967年成立的东南亚国家联盟是美国的傀儡，双方转而发展为结盟关系。不过，印越在许多国际性和地区性事务中立场相同，特别是印度支持越南入侵柬埔寨，从而使双方在苏联阵营内的关系更加稳固。80年代中后期，越南与苏联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分歧增大，加之中国改革开放的示范效应，越南开始推行全方位对外政策。90年代以来，随着美苏在南亚和东南亚地区对抗的结束，以及印度、越南与苏联的战略同盟关系告终，南亚和东南亚地区的战略格局发生了微妙变化。此后，印越相继调整了防务安全战略，进一步加快了防务安全合作步伐：一是直接发展双边防务合作关系，二是借助东盟这一平台开展了广泛而深入的防务安全合作内容。

(一)防务安全合作步伐不断加快

(二)防务安全合作内容更趋广泛

在过去的十多年，印度一直试图与越南发展更为广泛的安全伙伴关系，表示愿意帮助越南提升海空军战力①马燕冰：《印度“东向”战略的意图》，载《和平与发展》2011年第5期。。2007年12月，印越就扩大防务安全合作关系达成协议，印度向越南提供5000套Petya级舰船零部件，并在2008年上半年向越南派驻代表团，帮助其培训联合国维和人员，同时成立了联合工作组，以推动两国签署国防合作谅解备忘录②印度和越南加强国防工业合作，http：//www.dsti.net/Information/News/46275.。近年来，印越两国签署的军事合作协议达十多项，内容包括：印度帮助越军培训技术人员，为越南提供武器装备，协助越南改造军舰舰体、改进战斗机和火炮系统，越南为印度提供相关的丛林作战训练科目，以及两国进行经常性、常态化的军事情报交流等③曹云华主编：《东南亚国家联盟：结构、运作与对外关系》，中国经济出版社2011年版，第427页。。可以预见，随着印越签订各种形式的防务安全协议，印度将在防务安全、军备技术、军事教育和兵员培训等领域成为越南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图1：1991—2011年印越武器采购总额中俄制武器所占比例

目前，印越两国的军事装备以俄制武器为主 (参见图1)，而印度在后续研发、武器维修和零配件服务等方面远胜于越南，能够在越南军队急需的武器装备零配件及维修等方面提供有力支持，这为印越防务安全合作提供了新的切入点。据悉，印度已经帮助越南修复和升级了约200架现役米格－21战斗机，提供了改进型航空电子设备及雷达系统，并决定向越南提供米格战斗机检修及苏－27战斗机升级所需要的零部件，以及帮助越南空军训练苏－30战斗机飞行员。印度还凭借在信息技术领域的领先地位，向越南方面供应了数量可观的军事通讯及软件系统。

(三)防务安全合作层次不断提高

目前，印越两国建立的防务安全合作机制包括印度－越南联合委员会、印越政治磋商会、印越战略对话、印越安全对话等。2003年5月，印越两国发表《全面合作框架联合声明》，承诺双方将定期举行高层会晤，扩大防务安全合作。2007年7月，越南总理访问印度，宣布两国建立“新的战略伙伴关系”，致力于加强在安全、防务、政治、经济、科技等领域的全面合作。此后，印越军队高层往来与军事合作密集展开。2011年8月，第二次越印战略对话会和第五次越印政治磋商在河内举行，双方探讨了在国防安全、高新技术等领域的合作事宜①第二次越印战略对话会和第五次越印政治磋商在河内市举行，http：//www.cpv.org.vn/cpv/Modules/News/NewsDetail.aspx?co_id=7338497＆cn_id=472798.。同年9月，印越两国外长共同主持了第14届印越联合委员会会议，防务安全问题成为本次会议的焦点。

印越防务安全合作还充分利用了东盟这一平台。2010年5月，越南国防部主持召开了“东盟地区论坛——国防高官对话峰会”，印越国防高官就军备、反恐、武器登检等问题进行了深度对话②东盟地区论坛——国防高官对话峰会在越南召开，http：//www.cpv.org.vn/cpv/Modules/News/News-Detail.aspx?co_id=7338497＆cn_id=404094.。2012年4月，参加第二届东盟国防部长扩大会议的印越国防高级官员，在地区安全和国防等问题上达成了重要协议。此外，印越也通过东盟国防高官扩大会议、东盟与对话伙伴国国防高官会、亚太安全合作理事会、亚洲安全会议 (即“香格里拉对话会”)等机制和场合，在防务安全领域展开了频繁的、有深度的合作。

(四)防务安全合作指向更加微妙

印越防务安全合作的基础是所谓“北方压力”。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及其与东盟国家在各领域合作的不断推进，中国在东亚地缘格局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与中国存有边界争议且欲谋求地区主导地位的印越两国，积极强化双边关系，借此制衡中国的战略意图比较明显③陈文：《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印度与越南关系》，载《南亚研究》2011年第4期。。在南海问题升温之际，印度海军舰艇编队多次前往南海海域，并与越南海军举行联合军事演习，向越南大量出售“压箱底”武器，所看中的主要是越南的优良港口，意在为印度海军舰艇编队常驻南海海域铺平道路①刘轶博：《印度欲派兵常驻南中国海》，载《中国国防报》2011年8月2日。。此外，印度将军事力量不断延伸到南海海域，不仅可以制衡中国在印度洋不断上升的影响力，还可以在“特殊时期”将弹道导弹核潜艇部署到中国周边地区，以便对华形成有效威慑。近年来，印度一再承诺将全面援助越南军队，确保越南具有保卫领土与海域主权完整的实际能力。鉴于印越均与中国存在领土主权争端的事实，两国不断加强防务安全合作势必对中印、中越关系产生微妙影响。

(五)重点领域合作屡获新突破

随着印越综合实力的不断增长，其“利益范围”也由陆地国土迅速扩展到“海洋国土”，维护海洋权益成为两国共同的关注焦点。印度前国防部长费尔南德斯曾宣称：“从阿拉伯海的北面到南中国海，都是印度的利益范围。”②转引自张晓林、屈玉涛《从近海防御到远海延伸——印度海军战略的演进》，载《领导文萃》2008年第16期。可见，印度的战略目标已不限于控制印度洋，其军事力量开始向西太平洋地区扩展和延伸。2001年越共九大以后，越南开始实行“陆缩海进”的战略方针，把“保卫海洋领土和海洋资源”作为其新军事战略的重心，优先增强中南部沿海地区和越占岛屿的兵力部署，加强海空军建设③刘琳：《越南：加强军力，虎视南海》，载《世界知识》2011年第15期。。2009年越南发表的《国防政策白皮书》，进一步强调要发展国防力量，扩大外国先进武器进口。

(3) 由鹤式起重机机构的可靠性分析结果可知，为了保证起重的等势性,必须严格控制杆件1、杆件2的加工和装配精度.

基于现实战略利益的需要，近年来印越防务安全合作在诸多重点领域取得实质性进展。2007年7月，印越签署新的防务安全协议，从法律层面确认了今后印度将优先向越南出售武器装备等相关事项，包括中程、远程防空导弹及战斗机等先进武器系统。印越还建立了工作团队，致力于共同开发防务安全合作领域。2011年7月，越南海军司令阮文献访问印度时，邀请印度海军舰艇编队驻扎芽庄港④芽庄港是位于越南中南部的战略要塞，处在中国主张的南海领海的中间地带，距离中国南沙群岛300多海里，距离中国三亚市不足700海里。越战期间，该港口曾是美国的军用机场，军事设施比较完善。，对此印度反应积极。两国还探讨了越南海军所用大型舰艇由印度负责制造、印度向越南出口超音速反舰巡航导弹“布拉莫斯”和短程地对地弹道导弹“普里特维”等事宜⑤陆生：《越南印度欲联手牵制中国航母》，载《国防时报》2011年8月10日。。其中，“布拉莫斯”超音速反舰巡航导弹由印俄合资企业联合研发，任何采购均需印度政府批准，迄今印度尚未向第三国销售该型导弹，而越南已名列可销售的“友好国家”名单之中⑥俄印合资企业计划向越南出口导弹，http：//rusnews.cn/eguoxinwen/eluosi_anquan/20110920/43152465.html.，其紧密关系由此可见一斑。

二、印越加强防务安全合作的地缘考量及影响

冷战结束后，印度着手调整对外战略，主旨之一是实行“东向政策”，积极发展与亚太国家的关系。此后，印度的国防政策更加注重实力增长，其核政策也从“和平开发”走向了核武器公开化，战略目标从南亚大陆转向印度洋、西太平洋等地区，并更加积极地推动与相关国家的政治、经济、安全、文化等关系。

历史上，印越一直保持着传统友好关系。越南实行革新开放后，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国家发展战略，其内外战略均有所调整。在防务安全战略上，越南更加强调“综合安全”;在军力建设上，重点强化了对海域岛礁的“固守防卫”，大力发展国防经济，重视对外防务安全合作。由于中南半岛在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地缘安全方面都是热点地区，也是各大国博弈争锋、攫取地缘战略利益的敏感地区，这使得印越防务安全合作更加侧重于对地缘战略的考量，必将产生持久而广泛的地缘影响。

(一)地缘政治考量及影响：国家战略与地区政策的双重需要

出于地缘政治的考量，印度对“东向政策”做了新调整。“东向政策”又称“东望政策”，提出于20世纪90年代，被视为印度对外战略的重大举措之一。该政策旨在发展印度与亚太国家在政治、经济、安全、文化方面的全面合作关系，不断扩大印度的地缘政治影响，提高印度的国际地位，最终实现其世界大国的战略夙愿。1991年，拉奥政府启动了经济自由化改革，制订了面向东方的“外交政策决议”，提出：过去印度一向关注西方国家，现在要转而注重东方国家，积极发展同东南亚、远东国家的投资贸易关系、政治对话和文化联系①吴永年等：《21世纪印度外交新论》，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138页。。出于经济合作的现实考虑，加之历史和地缘政治等因素，东盟国家成为印度发展对外经济合作的首选对象，也是其实施“东向政策”的重要环节。不过，当时印度推行“东向政策”的力度偏弱，措施不多，而东盟国家的目光一向聚集在东亚地区，低估了印度的综合实力，致使其“东向政策”没有取得可观成果②裴远颖：印度的“东向政策”，http：//newspaper.jfdaily.com/jfrb/html/2012－04/01/content_777773.htm.。新世纪以来，印度加快了实施“东向政策”的步伐，将“东向”的含义从东南亚地区扩展到了东亚地区，甚至包括澳大利亚、新西兰以及南太平洋诸多岛国，合作领域也从经济贸易方面扩展到政治安全等领域③郑瑞祥主编：《印度的崛起与中印关系》，当代世界出版社2006年版，第314页。。目前，印度已把发展与东盟国家的防务安全合作作为介入该地区安全事务、推进“东向政策”的重要内容和关键步骤。

印度力推并积极实施“东向政策”，大力发展与东盟国家的关系，尤其是在防务安全领域重点加强与越南的合作，主要缘于印度对东盟国家认知的改变，其中包含着多重战略意图。其一，拓展战略空间，扩大地区影响，推动实现“争做世界大国”的战略目标。印度谋求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席位，无疑需要东盟国家的鼎力支持，而东南亚地区也恰是印度发挥其“政治大国”作用的绝好舞台，有助于它融入亚太合作进程。作为印度“东向政策”的重要支柱，越南多次明确表态，支持印度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①阮晋勇总理会见印度外交部国务卿，http：//cn.news.gov.vn/Home/20121/5780.vgp.，愿成为印度加强与东盟国家合作的桥梁和纽带。其二，促动与东盟国家的多边合作，构筑亚太多边安全合作框架，推动实施其海洋战略。越南等东盟国家是印度推进“东向政策”的重要枢纽，是印度军事力量立足印度洋、辐射西太平洋地区的重要跳板，因而，印越发展包括防务安全合作在内的全面合作伙伴关系，具有重要的意义。其三，制衡中国在东南亚地区不断增长的现实影响，反制中国在东南亚、南亚地区对印度形成的所谓“战略包围”。对印度而言，东盟国家的地缘位置十分重要，它不断加强与越南的关系，在地缘政治和地缘安全上牵制中国的意图十分明显。

出于地缘政治的考量，越南提出了“制衡外交”的新思路。越南的大国外交战略已历经百年变迁。冷战结束后，作为中南半岛的“门户”、东南亚的“心脏”，越南的地缘政治地位更加突出，再度成为亚太大国争夺的焦点。由于越南本身实力较弱，身处复杂的地缘政治环境，这决定了其必须奉行灵活务实的大国平衡外交战略，在大国力量的相互牵制中谋求自身政治、经济、安全利益。革新开放后，越南确立了“全方位、多元化”的对外战略，明确了“三大优先”方向，即大国优先、邻国优先、传统友好国家优先。印度既是一个地区大国，又是越南的传统友好国家，也是越南的周边近邻国家，因此它把对印外交视为其对外战略的优先选项之一。近年来，印越关系不断取得突破，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大力推进在政治、经济、安全、文化等领域的全面合作。基于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和地缘安全等因素，越南不断提升与印度的关系，奉行一种实用主义的“制衡外交”。在对外防务安全合作方面，越南坚持“周边优先，重视大国”的思路，积极开展对外军事交流，在巩固传统友好关系的基础上，与印度、中国等周边大国的合作关系获得很大发展。2010年，越南继续以大国外交为重点，以周边外交为首要，以多边外交为平台，积极发展与世界各国的关系，同时越来越重视对外交往的现实成效，从而为自身发展谋取切实利益②翟雷鸣等：《越南外交概述》，载吕余生主编《越南国情报告 (2011)》，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39页。。

越南的“制衡外交”也充分利用了东盟这一框架。2010年越南担任东盟轮值主席国期间，其防务部门成功地举办了一系列有关安全、国防、军事技术合作的地区性和国际性会议，并与印度、中国、美国、俄罗斯等进行了卓有成效的防务安全磋商，达成了诸多协议。

基于大国平衡战略，越南将防务安全列为与印度等大国开展合作的重要领域，对该地区的安全形势及国家关系产生了微妙影响。其一，加剧了地区紧张局势，无助于南海争端的解决。印度觊觎南海资源已久，越南则积极拉拢印度等大国介入南海争端，极力使南海问题国际化，进而达到侵占中国岛礁的目的，致使南海争端更趋复杂化，极易造成该地区局势紧张。其二，使中印、中越关系蒙上了阴影。印越不断加强防务安全合作关系，这既是印度扩大地缘政治影响的需要，也是其与中国竞争的需要。随着印度不断为越南提供防务安全便利，将进一步增强越南与中国相抗衡的能力，刺激越南的战略雄心，从而对中国带来诸多负面影响。不过，印越加强双边合作也有利于推动亚太地区多边主义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平衡美国主导亚太地区以及日俄争相参与该地区事务所造成的影响，从而为中国维护国家利益、扩大地区影响创造一定的空间。

(二)地缘经济考量及影响：应对地缘竞争和挑战的重要举措

东南亚地处全球三大经济集团的环太平洋经济区，是全球经济增长最具活力的地区之一。印度“东向政策”的目的之一，就是加强与东盟、中国、日本等环太平洋国家的经济交流与合作，进一步融入亚太经济圈，而印越关系则是实现其战略意图的重要支撑。对印度而言，与越南等东盟国家开展防务安全合作，在构筑印越全面合作关系的基础上，以点带面，进而达到经济合作、能源开发、文化交流等多重目的;对越南等东盟国家而言，搭乘印度经济的顺风车，利用印度在地区政治与安全上的影响，通过“平衡外交”维持该地区均势，有助于自身获得更有利的地位。因此，印越高层在强调加强防务安全合作的同时，也十分注重两国在经济、贸易、投资等领域的合作。印度在经济发展上面临着能源短缺等瓶颈，其石油消费75%依赖进口，与越南加强合作是其进一步拓展能源供应渠道的重要举措。2011年10月，印度总理辛格与到访的越南国家主席张晋创举行会谈，双方签署了能源合作、安全、经贸等一系列协议，包括两国国有石油公司联合开发南海争议海域的油气田等①印度和越南签署能源合作等系列协议，http：//in.mofcom.gov.cn/aarticle/jmxw/201110/20111007780 474.html.。

早在1986年越共六大上，越南发展海洋经济的决心便已十分明显，强调海洋经济建设与国防建设要相互推动。此后，越南不断制定各种发展海洋经济的国家战略。2011年越共十一大重申，将把越南建设成为“海洋强国”，更好地维护国防安全。越南国会新近通过的《海洋法》，其目标之一就是明确所谓“海域范围”，保卫“海洋主权”、“管辖权”及其他权益，加强对海洋资源的开发利用。当前，越南海洋经济和沿海地区经济的产值占其GDP的47－48%，“纯海洋经济”的产值占其GDP的20－22%，主要集中在油气开采、海产、航海和旅游等领域②越官员称该国海洋经济发展严重滞后，http：//vn.mofcom.gov.cn/aarticle/ddgk/zwjingji/201106/20110607599173.html.。越南的另一重要目标是大力兴建海上基础设施，提升海上保卫能力，保护越南实际控制下的海域和岛礁，同时提高越南国民的海洋意识和海洋主权观念。在海洋开发上，越南一直积极倡导开展国际合作，尤其在油气开采方面。据越南政府网公布的信息，2008年，越南原油出口总额高达105亿美元，位列8种主要出口商品之首。越南与多个国际公司合作，逐步向南海纵深勘探油气资源，不断蚕食中国南海海域。近年来，越南采取诸多措施，试图将南海问题国际化，一项关键举措就是加强与其他国家的海空军合作，而加快与印度的防务安全合作，也正是其试图把南海问题国际化的重要步骤之一。越南的这一举措，势必引发中越关系中深层次的矛盾，使两国关系和地区局势处于更加微妙的状态。

(三)地缘安全考量及影响：健全和完善国防工业体系的新要求

争取世界大国地位是印度一向的战略诉求，为此，它不断调整防务安全战略，大力建设面向现代化的、自主的国防工业体系。冷战结束后，为了改变武器装备主要依赖进口和“特许仿制”的尴尬局面，印度制定了以本国研制为主、国外进口为辅的武器开发战略。在不断推进海洋扩张战略的同时，印越两国进一步加快了防务安全合作步伐，增加了对武器装备的需求，这大大刺激了印度国防工业体系的发展。目前，印度在坦克、导弹、舰艇、战斗机、核武器、电子设备、新材料等武器装备的自主化生产方面，均取得了重大进步。为了加快国防建设步伐，印度的国防经费近年来不断攀升 (参见图2)，2012－2013年的国防预算高达390亿美元，同比增长了17.6%，而印度国防部长更要求将该年的国防预算增加到470亿美元①Алексей Баев，Ин∂ийские военные mребуюm еще больше∂енег，http：//vpk.name/print/i69534.html，24.05.2012.。国防科研及工业体系的发展，为印度军工产品的出口创造了有利条件，滚滚而来的出口创汇反过来又为其加强和扩大国防工业体系提供了必要资金。另外，印度在国防工业领域不断开展对外合作，这有助于降低研发成本、分担研制风险、发挥资源集约优势。印度看准了越南的国防建设需求，积极开展与越南在防务安全领域的交流合作，不但有助于扩大其军品出口，捞取经济实惠，还可以增进印越政治互信关系，有利于印度实施其海洋战略，最终实现其成为世界大国的战略夙愿。

随着国家经济的持续增长，越南的国防开支能力也进一步增强 (参见图3)。自制订“新世纪武装部队现代化计划”以后，越南便强调，在从国外引进急需武器装备的同时，要更加注重对自身国防工业体系的投入力度，以减少对外国武器装备的依赖性。2011年1月召开的越共十一大上，明确提出国防工业体系建设是越南国家和军队未来五年的重点任务之一。近年来，越南的国防科研及工业部门发展迅速，自行研制和建造了大量常规武器，越军武器装备国产化的能力不断提高。此外，越南还通过对外军事合作，不断获得其他国家对自身国防工业体系的有力支持②蔡一舟、周彦：《越南军事概述》，载吕余生主编《越南国情报告 (2011)》，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46页。。2003年，越南海军代表团访问印度时，与印方探讨了海军装备的维护及修缮技术，商议了印度援助越南船厂建造军舰等事宜。在核工业领域，印越两国签署了《核能合作协议》，表示要进一步加强在该领域的合作。印度还利用自身在高科技产业方面的优势，不断与越南分享国防信息技术，对越南实现军事现代化提供了一定帮助。通过引进外援与大力发展自身国防工业体系，越南军队武器装备的现代化水平得到极大提高，进一步增强了其军事实力和地区威慑力。

图2：1997—2011年印度国防经费增长情况 (单位：亿美元)

图3：2003—2011年越南国防经费增长情况 (单位：亿美元)

三、对印越加强防务安全合作之趋向的评估

作为“金砖国家”之一的印度和作为“展望五国”之一的越南，均属于目前最具发展潜力的新兴国家。随着经济实力的增长和综合国力的增强，印越在地区和全球范围将产生更多的政治、经济、安全等方面的利益诉求。为了实现成为世界大国的战略目标，印度会继续推进“东向政策”，不断扩大地缘影响，更多地参与亚太地区发展进程;而越南也会在国家发展和国家利益层面，致力于寻求更为广阔的地缘战略空间。传统友好关系和现实利益需求，决定了印越两国会进一步加强和扩大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不断提升双方防务安全合作的水平。但相比于该区域其他大国，印越两国的综合实力又相对有限，尤其是在国防科研和国防工业领域薄弱环节较多，其武器装备依赖进口的程度较高，这将制约两国防务安全合作的内容及水平。此外，印越两国还面临着十分复杂的地缘环境，微妙的地缘局势也会给双方合作增添诸多变数。

(一)防务安全合作的内容和规模会继续扩大，但缺乏强大完备的国防工业体系是一大掣肘

根据印度最新版本的海事学说，首次将南海海域、西太平洋地区及沿岸友好国家纳入印度“次级海上利益区”，并故意模糊地将其他涉及印度国家利益的地区解释为“基于散居侨民及海外投资的现实考量”①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Strategic Studies，The Military Balance 2010，pp.336.。在将自身“利益范围”扩大的前提下，印度势必会加快“东进”步伐，更加重视越南对其“东进战略”的支柱作用，以及作为它与东盟国家开展深度合作的桥梁作用。印度将会向越南供应更多的武器系统，通过共享情报、人员培训、联合演习及技术援助等形式，以及利用反恐、反海盗等活动，与越南展开更全面、更深入的防务安全合作。

无独有偶，越南在2009年最新版本的《国防白皮书》中，也重点论述了南海(越南称为“东海”)争端，强调越南军队将持续关注海上主权争议，进一步发展和壮大国家防卫力量，全力保卫海洋领土。2012年6月，鉴于越南战机“巡逻”有争议的南沙地区、越南国会通过了侵犯中国主权的《海洋法》，中国政府果断采取反制举措，正式设立三沙市，宣布在南海区域进行油气开采实行全球招标，在管辖海域建立常态化的战备巡逻机制。随着中越南海争端的白热化，越南将会进一步加大对外军事合作力度，继续加快实现军事装备现代化的步伐，这将推动印越防务安全合作继续发展。

近年来，尽管印度在自主国防建设上取得了一系列成就，但在新一代先进武器系统的研发上对发达国家仍有较大依赖性，国防工业自主化面临诸多困境。武器装备来源的多元化，造成了印度在关键技术上受制于人的尴尬境地，也使其武器装备的更新换代受到极大影响。比如，印度国防工业引以为傲的“阿琼”主战坦克，研发历时达三十余年之久，虽已坎坷入役，但技术性能表现欠佳，致使印度陆军不得不继续大量采购俄印联合生产的T－90S主战坦克。印度虽拥有众多的国防科研机构及军工企业，但由于深受技术过时、研发过程缓慢和政策模糊等因素影响，其武器装备对外依赖严重的状况并无改观。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 (SIPRI)的报告，2007－2011年，印度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武器进口国，约占全球武器交易额的10%;全球第二大武器出口国俄罗斯，33%的出口武器装备都卖给了印度①SIPRI Arms Transfers Database，Trends in International Arms Transfers，2011，http：//books.sipri.org/files/FS/SIPRIFS1203.pdf.。

越南的国防工业体系也面临着同样困境，其先进武器装备完全依靠进口。越南大量采购外国军备，导致相应的后勤保障科目不断增多且难成体系，与国产武器系统始终难以搭配对接，在战力合成上存在诸多漏洞。

因此，印越虽然是经济快速增长的新兴国家，但其国防工业体系仍较薄弱，距建成集开发、研制、生产、保障为一体的系统化模式尚需较长时日，核心技术欠缺更成为关键性阻碍因素，这将制约印越防务安全合作内容及规模的进一步扩大。

(二)防务安全合作的层次和水平将稳步提升，但相互间的战略需求差异会造成有限接触的尴尬

印越均高度重视相互间的防务安全合作。随着两国高层互访的不断推进，随着双方相关共识的进一步增多，其防务安全合作的层次和水平将继续提升。2011年10月，越南国家主席张晋创访问印度，与印度总统和总理达成重要共识，再次强调发展两国关系是各自外交政策的高度优先内容，将进一步提升在政治、国防、安全、经济、文化等领域的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尤其要加强防务安全合作并不断促进高层级合作②越南和印度一致加强合作，http：//cn.news.gov.vn/Home/201110/4838.vgp.。2012年4月越南副总理访印期间，双方进一步明确，将继续扩大、深化和落实包括核能、国防等领域在内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印度把东盟及亚太地区视为其外交政策、战略布局和经济利益的焦点，不断扩大自身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为此，它首先要改善与东盟国家的关系，使自身在孟加拉湾、中南半岛及南海地区的地缘战略利益得到更好、更全面的保障，进而再利用东盟国家实现其“入常”等战略目标。在发展与东盟国家的关系时，印度奉行“区分重点、差异对待”的原则：经济上的重点是新加坡、泰国等国家，防务安全和政治上的重点则是越南、缅甸、印度尼西亚等国家。印度大力实施“东向政策”，不断加强和深化与越南的防务安全合作，主要包含两重目的：一是推行大国战略，二是与中国进行地缘战略竞争。而对越南而言，维护国家战略安全，提高自身国际地位，以及利用印度的世界大国潜力来平衡其他大国对自身的影响，是其与印度发展政治安全关系的主要战略考虑。

近年来，在印越高层领导人的历次会晤中，双方在越南任联合国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印度任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加强与东盟合作关系、参与亚太事务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上，一直积极配合，相互支持。在南海争端上，印越双方均表达了利益关切，强调和平、稳定、安全及航行自由的重要性，主张遵守国际法，通过和平谈判解决问题。从印越防务安全合作的发展进程来看，双方多着眼于战略层面的需求，合作的实质和内容尚有待进一步深化和充实。以武器进出口为例，印度的主要出口对象是斯里兰卡、尼泊尔、厄瓜多尔、马尔代夫等国，而越南的主要进口对象是俄罗斯、乌克兰、捷克、朝鲜等国，双方均不是对方武器贸易的主要合作伙伴国，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双方防务安全合作的局限性。此外，双方在防务安全方面还分别与美国、俄罗斯、法国、英国等国家展开了密切合作，这也削弱了两国防务安全合作的程度。

(三)防务安全合作的功能和指向将更加明晰，但微妙的地缘格局和地缘角色会隐含多种变数

印度对东南亚外交战略的转向，最初源自对经济和政治利益的现实考虑。不过，东南亚地区独特的地缘战略环境使印度始终无法忽视，所以它便把对东南亚地区的安全战略纳入到其国家海洋战略乃至大国战略之中。越南所处的地缘位置，是印度对与之发展防务安全合作始终兴趣不减的重要原因之一。越南的岘港、金兰湾、海防港、胡志明港，无一不是地缘战略要塞，在这些港口部署军事力量，可以有效地威慑南海地区，控制两洋 (印度洋和太平洋)航线并辐射亚太地区。

冷战结束后，越南对外战略的根本目标是不断促进国家经济发展和切实维护国家安全，它所制定的政治、经济、安全等政策，无不是围绕这一战略目标展开。印越关系是越南发展大国关系和周边关系的重要选项，扩大并加深与印度的防务安全合作，既是对印越传统友谊的延续，也是培育两国政治和安全互信，进而扩大各领域合作，建立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重要基础和关键步骤。

此外，印越积极发展双边防务安全合作关系，均有防范和制衡中国影响的战略考量。随着中国综合实力的快速发展，周边国家在政治、经济、安全等方面均感受到中国影响力持续扩大的冲击。印越两国与中国均存在主权争端，对中国崛起带来的巨大战略压力始终保持着强烈的防范心理。近年来，中国积极参加反海盗国际巡逻活动，加大对巴基斯坦、斯里兰卡等印度洋沿岸国家港口的投资力度，引起了印度方面的极度担忧，也为印度的军力扩张计划提供了借口①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Strategic Studies，The Military Balance 2011 Executive Summary，http：//www.iiss.org/publications/military－balance/the－military－balance－2011/press－statement/.。因此，印度海军舰艇编队不断出入南海海域，致力于强化与该海域周边国家的军事和经济合作，制定并实施了向海外部署军队的详细计划，在南海海域多次举行军事演习，或与越南等东盟国家以及日韩等国举行联合军事演习②曹永胜等：《南亚大象：印度军事战略发展与现状》，解放军出版社2002年版，第226页。。而越南则出于对南海海域的领土野心，积极配合印度方面的防务安全合作计划。

东南亚历来是大国博弈争锋的焦点地区，大国间的激烈竞争无疑加剧了该地区格局的不稳定性。在经贸领域，尽管印度与东盟国家有着巨大的合作潜力，但迄今为止合作的规模仍相对有限 (参见表1)。

表1：2010年印、中、日、美、韩、俄在东盟国家的贸易投资情况 (单位：亿美元)

目前，中国仍是越南最大的贸易伙伴国，2011年双边贸易额突破400亿美元，是印越双边贸易额 (35亿美元)的11倍还多。越南与中国陆海相连，又同是社会主义国家，这种特殊的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和地缘安全关系，决定了中、美才是越南大国外交战略中最重要的两个国家。为了应对中国崛起的巨大影响，越南大搞“制衡外交”，积极发展同印度等周边大国的合作关系。2011年9月，印越曾计划联手开发南海争议海域的油气资源，由于中国强烈反对，2012年5月印度以“商业技术”为由退出了勘探活动。这表明，随着中国综合实力的增强和对南海权益维护的加强，印度等国对南海问题的涉足和介入，势必引起与中国的摩擦，从而为该地区格局增加了诸多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