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重生》展示了女人身体嬗变的时刻,也是她懵懂、羞涩、疑惑、恐惧到平静和重生的过程。她是这一历程最忠实的身体记录者,通过她对外婆、祖母、母亲、海槐小媳妇、牛蛋的老婆、艳艳、妹妹这些女性艰难孕育生命的过程,作者从少女的视角體察到生命被创造、轮回和新生的意义——社会和自然属性给予母性的双重的困顿和责难。在阅读者看来,这一特质可能是微缩的,它甚至可能被轻描淡写,被强大的观念践踏。那些母亲们,她们用身体的重生捍卫了自己的尊严和表达。她们隐忍地承载中国乡土的哀歌,一曲婉转而悠长鸣叫由超载的马车、手扶拖拉机、翻斗车、卡车发出,但无论运载农具如何改变,她们每一次重生却是希望到绝望的开始。
我理解她们——这些母亲们,当然也包含作者,命运不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从身体的嬗变再到精神的嬗变需要更长的路要走。这是一个艰难的自发觉醒,今天,我们准备好了吗?我们准备了什么?要准备的是什么?这是诘问,需要自己解答。我想从重生到重塑正是她们要抵达的。
从女性生理和心里角度出发,身体的觉醒是一次漫长旅程。有人在婉约、柔软、胭脂和金粉中不能自拔,或者女性的自我解放被一味标榜为身体和性。重生只是出发的开始,重塑才是艰辛的过程。重塑的价值是再发现和再出发,是心灵抵达自我的矫正和自我审视。女性文学解放是作家自我意识的苏醒,不是一场运动式的悲歌结局,应是心理和生理的觉醒。
而对比指尖的《重生》来说,丁燕的散文《木头·樟》是作者对陌生的居住地重塑的过程,作者通过身边的日常叙事、内心冲突、两地差异到认知,表达自我解脱、救赎和重塑的意志。作者没有宗教仪式感,也不带英雄悲歌的唐·吉坷德,她作为一个外来者打量新的事物,内心的落差很快被斑驳的日常覆盖,而她的身后只留下空空荡荡。空空荡荡的人流、声音、街道、楼房,空空荡荡的内心……
但是她或者她们丰富的内心世界已然超越“母亲们”被重生的身体和生命的庄严过程。生活赋予她们的不再是挣扎和无奈,更多的是新生和美好希望。
《木头·樟》不被放大的内心,盛放的却是无边的喧哗和寂静,在这里可以理解为女性心里自由和绽放,她们不再被禁锢的思想包袱终于放下来。反观那些被文化被演义和戏说的文字,深度身体的觉醒已成为散文写作不可回避的命题。但需要警惕的是写作成为表演的艺术。有人被放大的个人情感,被罗列的日常和被变形的意识张牙舞爪地逼近我们,文字的雾霾从未散去,而噪音早已充耳。
从重生到重塑,她们从未厌倦。有人还写着情怀天下,有人写着艰难时世,有人写不可能,而《重生》和《木头·樟》的作者写着自己的身世和来路,像在写一部辞书,把自己写进词条,革新的词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