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顺
(南京审计学院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1815)
推理型受事前置句指的是受事位于动词前面,提出一个极端的人或事并以此为基点进行推理来表达句子含义的一种句式。例如:
(1)“你不是就喜欢她这型的,圆圆的,脸红扑扑的,水蜜桃似的?”“她腰长。”“嗬,观察还挺细的,腰长你都看出来了。别不好意思承认,喜欢就喜欢呗。”
(2)李存发五十多岁了,当过村干部,老婆高中毕业,三个孩子都是大学生,可是他却一个字也不认识。
例(1)的“腰长”为前置受事,是说话人举出的一个极端事例,通过这个极端事例,可以推知“你”对“她”观察很仔细,既然连“腰长”都看出来了,说明其他该看出来的也已经看出来了。例(2)中的“一个字”是“前置受事”,以此为基点可以推出“李存发是文盲”的句子含义。例(1)的前置受事位于句首,是全句的主语,句型是 S受+NP+VP;例(2)的前置受事位于主语和动词之间,句型是NP+S受+VP。两种句型的使用频率有较大差异,但表示的句式意义相同,有些还可以互相转换。
推理前置句当中也有一些例句直接在S受前加上标示极端的标记词“连”。例如:
(3)贾玲伸出一巴掌。“你得算臭棋篓子了吧?连女的你都赢不了。”
(4)每回都是她替我去领。搞得我呀,整个儿一个穷光蛋。出了门儿,我连一根儿冰棍儿都买不起。哼,坐公共车呀,时不时还得蹭一下儿。
上述例句中的S受分别是 “女的”和 “一根冰棍”,前面有标记词“连”,但这个标记词不是必须的,删除后,句式意义不变;同时,S受前没有标记词“连”的,也可以加上“连”。例如:
(5)杜梅痛哭了一夜,我一句话没说,也一直没睡。
(6)我克制着头晕和恶心站起来,冲杜梅喊:“你面条煮好没有?怎么那么慢!”她头也不抬,用筷子搅着在锅里团团转的面条。
例(5)“我一句话没说”的“一句话”,例(6)“她头也不抬”的 “头”都是前置受事,前面没有标记词“连”,但也可以加上“连”,句子表达的意义不变。可见“连”不影响句式的句法结构。下文也不再区分有无“连”的形式,一律称为推理型受事前置句。
考察发现,推理型受事前置句既有S受+NP+VP形式,也有NP+S受+VP形式,但是二者使用比例悬殊,前者数量少,而后者数量极多。我们在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语料库随机找到100个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发现采用S受+NP+VP形式只有5例,95例采用了NP+S受+VP形式。
这个特点,吕叔湘早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就指出过,他将这类句子称为“甲乙V群”,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甲施事,乙受事”,一种是“甲受事,乙施事”。他对两种语序研究后指出,有一点值得注意,用或隐藏连字的句子,语序采用“甲受事,乙施事”的词序的远不及“甲施事,乙受事”的词序的多,我们竟不妨说,采用“甲施事,乙受事”的词序的句子十有九是属于这一类的。[1]
这里我们感兴趣的是,为什么推理型受事前置句主要采用NP+S受+VP形式,或者说,推理型受事前置句采用这种语序的动因是什么?
众所周知,汉语是话题优先型语言,陈平(1994)给出了汉语话题的优先序列:
系事>地点>工其>对象>感事>受事>施事[2]
从这个序列中可以看出,受事比施事更容易充当话题。后来他又在另一篇文章中指出:符合上述优先序列的是常态句式,不符合上述优先序列的是非常态句式。[3]也就是说,S受+NP+VP形式是常态句,NP+S受+VP形式是非常态句。或者说前者是无标记句,后者是有标记句。
语言事实显然支持上面的结论。在语料中可以发现,S受+NP+VP形式绝大部分是典型的话题句,与典型话题句相比,NP+S受+VP形式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具有特别的标记特征。例如:
(7)“别吞吞吐吐的!”“对。是想离婚。”我的态度也坚决起来,“老这么下去对谁都不好,你也怪受罪的。房子家具我都不要,一切都归你。”
(8)牛:老陈这人也真是,现在怎么也......,诶,不过这水儿我还真没喝过呀。
余:头一回少喝,喝多了他打隔儿。(9)再往后见了打个唉声就过去了,再往后连个唉声也不打了,也不把死当回事儿了。
(10)李作鹏几次带人搜剿,连影儿也抓不着。
例(7)的“房子家具我都不要”,(8)的“不过这水儿我还真没喝过呀”是典型的话题句;例(9)的“再往后连个唉声也不打了”,(10)的“连影儿也抓不着”是推理型受事前置句。与典型话题句相比,推理型受事前置句除了有标记“连”外,受事成分带有强制性重音,而且并不要求是定指,如(9)中“唉声”前有不定指标记“个”,例(10)的受事“影儿”前尽管没有不定指“个”,但也可以加上“个”。
至此,我们可以看出,推理型受事前置句之所以广泛采用NP+S受+VP形式,大概有两个原因:
一是推理型受事前置句表达的含义并不在句内,而在句外。这种特殊意义的表达显然要用特殊的形式,常规形式或者说无标记形式无法表达这种言外之意。
二是典型话题句要求受事话题是定指形式,而推理型受事前置句中的受事大都不是定指形式,因此与话题位置的定指要求不相符,所以难得出现在句首位置上。
我们在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调查了100例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发现有93例为否定式,17例为肯定式。否定式占绝对优势,这跟推理型受事前置句的有标记性存在着密切的关系。
按照标记理论,汉语受事在动词后无标记格式,受事在动词前有标记格式。有标记格式与否定是一种无标记组配,或者说有标记格式跟否定是一种自然的关联。[4]受事前置句相对于受事后置句,显然是有标记格式,否定形式居多显然符合标记理论。
推理型受事前置句是“连”字句的一种。“连”字句是现代汉语比较有特点的句式之一,学界已经进行了较多的研究,到目前为止,没有形成统一的观点。如倪宝元、林士明(1979)认为这种格式用于强调语气。[5]宋玉柱(1980)认为这种格式表示隐含对比。[6]崔永华(1984)认为“连”后的成分是极端性成分,该格式能够标举极端。[7]崔希亮(1993)认为“连”字句能够表达多种信息,并从语用学的角度进行了细致的分析。[8]周小兵(1990)认为“连”字句处于语义顶端而被强调。[9]刘丹青、徐烈炯(1998)认为“连”是话题焦点标记,“连”后的成分具有[-突出][+对比]的语义特征。[10]张旺熹(2005)将根据“理想的认知模型”来建立事物之间的情理关联并确定各自的情理值。依据一定的情理值,人们便能够把相关事物序位化。汉语连字句正是用来实现人们对外部事物进行序位化操作的一种句法手段。这种序位化的操作,在汉语中是通过有序名词的序位激活和无序名词的序位建构来实现的。[11]曹秀玲(2005)认为“连……都/也……”句式中的“连”是由实义动词虚化而来的一个语义标记,它标记某集合中的极端成员,“都/也”类副词与之共指,整个句式是全量数量的一种表达形式意义——极指。[12]刘丹青(2005)从构式语法的角度讨论了非典型“连”字句。[13]郭锐(2006)认为“连”字句的命题内容处于衍推序列的起始项或其他非终极项,而由于具有衍推关系的命题肯定式和否定式的衍推方向正好相反,因此“连”字句的肯定式和否定式总是不对称。[14]邵敬敏(2005)将这种格式称为“连A也/都B”框式结构,它的语法意义不是表示“顶端”,而是表示“典型事件(N2+VP)意外实现或未实现”,可接受度的关键是事件实现的可能性。[15]
上述研究尽管具体观点不同,但是大家普遍看到了“连”后成分往往是处于一个语义序列中的顶端位置,由此推论出句子表示的意义。例如:
(11)广大农奴和奴隶连生存权都得不到保障,根本没有政治权利可言。
(12)当日9场比赛中罗马同AC米兰的“巅峰之战”最吸引人,连许多高官要员都索求门票。
(13)在比萨大学读书时,他已成为学校的量子理论权威,连教授也常常求教于他。
例(11)中“生存权”显然与“姓名权、选举权、被选举权、言论自由权、出版权”等处在一个语义序列中,在这个序列中处于最顶端,如果这个权利得不到保障,其他权利就根本不能得到,例句的后半句“根本没有政治权利可言”进一步将这种推理意义明确表示出来。例(12)的“高管要员”、(13)的“教授”也都可以构成序列。通过列举极端,进而推理出句子真正表达的意义。但是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只是“连”字句中用“连”或不用“连”将受事置于谓语之前的句式,有一些前置受事很难形成语义序列。因而上述解释方法就显得难以自圆其说。例如:
(14)发肤,授之父母,因此你不能改变它或者伤害它。几个世纪前,甚至连头发都不能剪的。
(15)金属陶瓷做轴承,在1000℃高温下仍能运转正常,连润滑油都不用加。
(16)37岁的泰森现在连个教练都找不到,只好让他的保镖每天陪他训练。
(17)连球都不敢拿,对方还没有上来逼,就会匆忙起脚传一些不着边际的球。
例(14)的“头发”并没有构成语义序列的其他事物,也无所谓处于序列的顶端之说。例(15)说的只是说金属陶瓷做轴承不用加润滑油,不能推论出还有其他油也不用加。后两个例子可做相同的解释。也就是说这里的前置受事成分无法形成语义序列,但是这些句子仍然具有与有语义序列的 “连”字句相同的语义表达,这样的推理意义是如何产生的呢?
仔细考察会发现,推理型受事前置句中充当前置受事的成分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能构成语义序列的,一类是不能构成语义序列的。但二者具有相同的句式意义,即以受事表达的极端为推理依据,表达全量意义。
前置受事成分构成语义序列大致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前置受事成分是一个有序语义场中的一个成员;一种是前置受事成分为数量意义的成分。
1.前置受事成分是有序语义场中的一个成员
(18)查尔斯在足坛享有盛名,不仅因为他球技精湛,而且因为他在激烈的比赛中,还能保持异常地斯文。查尔斯从未被罚下场,甚至连黄牌几乎都没得过。
(19)在这种情况下,不仅原子的外壳压破了,而且连原子核也压破了。原子核中的质子和中子便被挤出来,质子和电子挤到一起。
(20)宽大漂亮的住宅,却没有妻子儿女;他不善交际,见人会脸红,甚至连女仆也回避,因此还得罪过不少人。
例(18)中的“黄牌”显然与“红牌”处于一个语义场中且构成语义序列;例(19)的“原子外壳”“原子核”处在一个有序语义场中;例(20)的“女仆”与“朋友、陌生人、朋友、领导……”处于一个有序语义场中。其中,例(18)(19)语义场中的成员是比较明确的,例(20)语义场中的成员是不完全明确的,但是不影响人们对于话语意义的理解。
以往的研究认为推理意义来源于“连”后的词语处于语义场中的极端位置,因此也有人认为“连”字句的意义是标举极端。实际上,“连”字句的极端意义不仅仅由“连”后成分的极端性表现出来的,重要的是 “连”后成分与句中谓词性成分结合构成一个事例,这个事例与预设中事例比较而显示出极端性,进而起到强调的作用。如例(18)含有这样的预设:查尔斯是著名足球运动员,参加过无数次比赛,别说得黄牌,就是得红牌都在情理之中。实际情况是,查尔斯没有得到过黄牌。实际情况与预设形成强烈反差,即最可能出现的事情居然没有出现,从而强调查尔斯“在激烈的比赛中,还能保持异常地斯文”。后面的例子可做相同理解。
从逻辑的角度看,这类话语中存在着一个语用量级:[4]
上图表示一个由(X1,X2,……)为成员的语用量级,这个量级与命题R(x)关联。如果肯定了M ,就意味着肯定全部,即肯定最大量意味着肯定全量,从而获得全量解读;如果否定m,就意味着否定全部,即否定最小量意味着否定全量,从而也获得全量解读,其语用推理意义即来源于此。如例(18)的“黄牌、红牌”就处于这样一个量级当中,“红牌”是足球场上处罚的最高量级,“黄牌”则处于最低量级。那么:得过红牌意味着得过黄牌 (累积两张黄牌相当于一张红牌),没得过黄牌意味着没得过红牌。例(18)正是否定了最小量“黄牌”,从而获得了没有任何犯规的全量解读。
2.前置受事成分为数量意义的成分
(21)阿根廷人总是夸耀这块富饶的土地,说从大西洋岸边一直耕到西边的安第斯山麓,连一块石头也找不到。
(22)春节前夕,各地航空市场异常“火爆”,一些航线连全价机票都早早销售或预订一空,正班航班已无法满足旅客出行的需要。
(23)这能怨我吗?我承认这些女孩子脸蛋好看,但她们不过是一些花瓶。连起码的演技都不懂,就梦想着成为大明星,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24)中国连最基本的道德都看不到了吗?
例(21)的“一块石头”在说话人语意中是个最小量;例(22)的“全价机票”则是最大量,因为还有各种各样的打折机票;例(23)“起码的演技”中“起码”,例(24)中的“最基本”则是用文字的形式点明了量特征。或者是最大量,或者是最小量。其推理意义也符合语用量级的推理:肯定最大量即肯定全量,如例(21);否定最小量即否定全量,如(22)(23)(24)。
前置受事为不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学术界也有相当的关注。周小兵(1990)将成语义序列的句子称为基础句,将不成语义序列的句子称为类推句,并且认为类推句是由基础句类推而来的。周文的研究着力点主要在基础句上,类推句着墨不多,而且更没有专门研究“连”后为受事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8]刘丹青(2005)专门研究了这类不成语义序列的“连”字句,他称为“作为典型构式句的非典型‘连’字句”,并且认为非典型“连”字句的强调义来自整个构式的表义作用,更具有不可分解性,因而是更典型的构式句。[16]刘文的研究着重于整个“连”字句,并未对本文所谓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进行专门的研究,尽管如此,刘文的研究给我们很多启发和参考。
我们调查了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发现推理型受事前置句的主要类型有以下几种:离合词构成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准离合词构成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前置受事成分是唯一概念或最上位概念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
1.离合词构成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
(25)他在29岁时决心放弃王位继承权,放弃娇妻爱子,放弃一切优越的生活,弃家出走,在茫茫大森林里,换掉王子的衣服,剃掉头发,跟随苦行僧去修道,一连奔波了六年,连澡也不洗,还是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26)我很累,因此就一口全喝下去了,直接下肚,连口气都没喘。
(27)她撇着点嘴说,“要是有儿子,不象我就得象祥子!可惜我错投了胎。那可也无法。其实有祥子这么个干儿子也不坏!看他,一天连个屁也不放,可把事都作了!”
(28)他说:“至于嘛,不就结个婚么,面都不照了?我一会儿到他那儿去。”
例(25)的“洗澡”,(26)的“喘气”,(27)的“放屁”,(28)“照面”都是离合词,可以记作 VN。 其中的N可能是唯一能与V搭配的名词性成分。比如例(25)的“洗澡”的“澡”连独立的意义都没有,也不可能形成有语义层级的序列;(26)中“喘”的只能是“气”,“气”显然不能与其他的名词性成分构成语义集合,其他几例也是如此。
2.准离合词构成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
(29)有的叼着小烟袋坐着,连头也不抬。那两辆车还继续的喊:“都哑吧了?清华!”
(30)不少农村都被泡在洪水里,农民连饭都吃不上,还搞什么税费统筹呢?
(31)他急忙的把小水筒安好,点着了灯。连小棉袄也脱了,只剩了件小褂。
(32)因为政策规定是中央定价,敞开收购,出现亏损,要由地方财政补贴,问题是,产粮大县连工资都发不下去,哪有钱补贴?
上述例句中“连”后的受事成分与动词的搭配似乎不是唯一的,但搭配相对固定,同现频率极高,它们具有准离合词性质。尽管其中的动词可以跟多个名词性成分搭配,但是这些搭配的成分并不会形成语义等级序列。例(29)的“抬头”,语言中也有“抬手、抬脚、抬眼”等等,但在这句话的语境里,显然说话人并没有将“头、手、脚、眼”等看成有等级的语义序列。例(30)中的“吃饭”,尽管有“吃苹果、吃肉、吃西餐……”,但说话人显然并没有将“饭、苹果、肉、西餐”等看成语义序列,当然“饭”也无所谓语义顶端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例句表示出来的语法意义与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是相同的。
3.前置受事成分是唯一概念或最上位概念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
(33)可我接触过的那些编剧们,他们中绝大多数却竟然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34)它们必须不断地磨牙,不然牙齿会长得撑起它的嘴巴,无法闭口,连东西也不能吃,只好看着食物饿死。
(35)你连事情都不愿意做,哪还有进取心?
例(31)的“道理”是唯一概念,不会与其他成分构成语义场;例(32)的“东西”、(33)的“事情”都是最上位概念,“吃”的所有食物都是“东西”,“做”的所有工作都是“事情”,因此,这些词显然不会与其他词语构成语义场。既然这些词不会构成语义序列,那么这些句子中的推理意义是如何形成的呢?
如前所述,在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中,其推理意义来源于前置受事词语与句中谓语结合起来表示的事件处于预设中可能性的低端,这种低端事件与前置受事词语处于语义序列的顶端有密切的关系,推理意义可以通过语用量级或逻辑衍推给予解释。
而不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与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具有相同的推理意义,其原因显然不能从前置受事成分的序列性来解释,因为这些成分根本无所谓语义序列。我们认为这些不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尽管受事成分不成语义序列,但是由受事成分与谓语构成的事件则具有序列性或处于事件的顶端。让我们再看一下上面举的几个例子:
分析例(25)会发现,在说话人预设里,“洗澡”应该是人最基本最起码的活动,跟“洗衣服、穿华丽服装、锻炼身体、享受生活……”等事件处在一个语义序列中,在这个序列中,它处在低端,是最不可能不做的;如果“不洗澡”就意味着“不洗衣服、不穿华丽服装、不锻炼身体、不享受生活……”。从语用的角度看,在这些事件中,它具有最小的主观量,根据语用量级的规律,否定最小量就是否定全量,从而获得全量意义。
有些则把事件的语义序列显示在话语中,如例(30)中“吃饭”和“税费统筹”就形成了一个有序的事件语义序列。“吃饭”是维持生命最基本的行为,处于事件的低端,如果否定了“吃饭”,即“连饭都吃不上”,自然也否定了“税费统筹”,即“还搞什么税费统筹呢”,从最低端的否定中,句子可以形成否定的全量意义。
可见,不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与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解释完全相同,正因为如此,二者才具有相同的语法意义或语义表达,具有相同的句式意义。
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和不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不同点在于前者的受事成分可以构成一个有序的语义集合,该受事成分处于语义集合中的顶端,而后者的受事成分不能构成一个有序的语义集合;其共同点是二者的语法意义和语义表达完全相同。
我们认为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是原型句式,不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则是类推句式。就可分析性上看,原型句式的可分析性较强,可以通过受事成分的语用等级进行分析,后者则不可以通过受事成分的语用等级进行分析、解释。刘丹青(2005)认为非典型“连”字句的强调义来自整个构式的表义作用,更具有不可分解性,因而是更典型的构式句。[16]我们赞同刘先生的分析,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在长期使用过程中,通过标举顶端的受事成分,使句式具有了标举极端的构式意义,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这种构式意义固化下来。即使不成语义序列的受事成分也可以进入该句式,从而获得构式意义。不成语义序列的推理型受事前置句大概就是这样形成的。
推理型受事前置句是现代汉语中比较常见的一种句型,但它不是典型的话题句。话题句的前置受事一般不带有强制重音,而推理型受事前置句的前置受事必带有强制重音,可前加标记词“连”进行凸显,主要采用NP+S受+VP形式,以否定形式居多,体现了句法的标记性规律。受事前置句的句式意义是以受事表达的极端为推理依据、表达全量意义。推理型受事前置句两种,前者是原型句式,后者则是在原型基础上的类推句式。就可分析性上看,原型句式的可分析性较强,可以通过受事成分的语用等级进行分析,后者则不可以通过受事成分的语用等级进行分析、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