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艳
(烟台大学 人文学院,山东烟台264005)
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和亲历来是中原王朝处理民族关系的一种主要方式。一般而言,中原王朝的和亲都是由于其自身力量不够强大,需要通过和亲的方式笼络少数民族高层,以达到自己的政治、军事目的。但是在客观上和亲不仅维护了社会的和平、边疆的稳定,还促进了民族地区和中原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和民族融合。其实不只是中原王朝,少数民族政权间也有很多的和亲现象。例如,西汉时匈奴与乌孙的和亲;辽与西夏的和亲,“(统和)七年,来贡,以王子帐耶律襄之女封义成公主,下嫁李继迁”[1];辽与吐蕃之间的和亲“嘉三年(1058年),扌祭罗部阿作等叛厮口罗归谅祚,谅祚乘此引,攻掠境上厮口罗与战败之,获酋豪六人,收橐驼战马颇众,因降陇逋、公立、马颇三大族。会契丹遣使送女妻其少子董毡,乃罢兵归”[2]等。北宋就有学者这样概括了前朝的和亲:“汉高始纳奉春之计,建和亲之议,……为羁縻长久之策耳。高后、文帝,至于宣、元,皆用是道,故得呼韩朝于北阙之下。及魏道武读汉史,至‘欲以鲁元妻匈奴’,为之掩卷太息,于是以诸女皆未厘攵降于宾附之国。此乃深识从权济时之略焉……”[3]和亲在平衡各政权之间的力量对比、调节民族关系等方面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也成为中原王朝处理民族关系的一种重要手段。但是,令人深思的是这种政策在整个宋朝却鲜见踪迹。
宋朝坚持“不和亲”有其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两宋时期人们对“和亲”与汉唐时期有了不同的看法、经历过四年楚汉之争,刘邦成为最终的赢家。西汉初立,就面临着来自北方匈奴的侵扰,而这个时候的汉王朝内部统治还不稳定,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都处于一个疲乏期,再经不起大的战争。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来发展经济、稳定社会,而和亲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良策。再加之刘邦等人本就靠农民起义起家,本身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伦理束缚,可以说刘邦就是一个“痞子皇帝”,这也就决定了他们在处理民族关系方面时更注重实用性。即使内心不愿意,但是面对现实的需要,依然会选择和亲,而西汉前期也基本上一直沿用了这一思想。直到汉武帝时期,经过几代的休养生息,国力大增,具有了同匈奴一争高下的能力,才拒绝了匈奴的再次和亲要求,以武力取胜。除此之外,汉武帝还“独尊儒术”,以儒家的伦理纲常来引导人们的思想,这在无形之中加强了人们的华夷观。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人们的华夷观更是明显,注重门第,中原王朝和少数民族间的矛盾也更加突出,“徙戎论”就体现了当时相当一部分人对于少数民族的观点。到了唐王朝时期,统治者对少数民族的偏见减少了许多。李唐统治者本身就有少数民族血统,唐高祖、唐太宗和唐高宗的生母都是少数民族,对于和少数民族间的和亲也没有很大的抵触,他们主要是通过和亲达到安边,稳固统治的目的。唐朝中后期,特别是安史之乱后,人们开始对当时的一些民族政策和民族关系进行反思,并看到和亲的后遗症,兴起了“华夷之辨”。但是,这并不是出于民族偏见,而是更多地看到和亲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到了宋朝,“以讲天理和伦常为主要内容的理学的兴起,使得传统的夷夏之防观念更加深入人心”[4]。因为强烈的民族偏见,即使宋朝在军事上并不强大,也坚决反对“和亲”。《西夏书事》就记载了宋朝拒绝西夏的和亲要求,“谅祚闻契丹约角厮罗兵共取河西,思结中朝为援,使祖儒嵬名聿正入贡,请尚公主。仁宗答以‘昔尝赐姓’,不许。”[5]辽圣宗也曾经提出“和亲”以取消岁币,同样被宋仁宗拒绝了。
不得不说,他们的这一观点与汉唐时期在处理民族关系时的思想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通常情况下,中原王朝在总体实力相对较弱的情况下,会选择和少数民族政权和亲,以维护和加强自身的统治。而宋朝毫无疑问就是处于这样一个时期,所面临的局势也更加复杂,北有辽、金,西有西夏,西南有大理、吐蕃等,他们都曾对宋朝造成严重的威胁。但是,宋朝不仅没有主动对外和亲,反而拒绝了来自辽和西夏的求亲。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整个赵宋王朝坚持“不和亲”呢?总的来说,这是由宋朝当时的政治、军事、经济发展水平和社会文化观念等多种因素决定的。
我国在先秦时期其实就有和亲的记载,“襄公元年,以女弟缪嬴为丰王妻”[6]。而自秦王嬴政建立起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以来的第一次和亲,可以追溯到西汉初年,“和亲之论,发于刘敬”[7]。从汉到宋的一千多年里,也一直都存在着和亲,但是,到了宋朝,和亲戛然而止。宋朝拒绝任何少数民族的和亲,骨子里更有一股强烈的民族偏见。宋朝的《宣和遗事》开篇即言:“中国也,天理也,皆是阳类;夷狄也,小人,人欲也,皆是阴类。”以阴阳之说表达了对少数民族的歧视。
宋朝虽然在军事上一直处于劣势,进而导致政治上的被动。但是,长期以来受“夷夏”观的影响,宋人自视甚高,对契丹和女真等少数民族更有一种蔑视心理,认为他们开化程度低,是蛮夷。尽管在官方的文书中称他们为“北朝”、“北人”,但大多数士大夫在骨子里却是鄙视辽、金的,他们在著作或文章中称契丹、女真为“夷狄”、“戎虏”、“胡虏”、等,认为他们没有修养,狡诈蠢昧。如“契丹乃禽兽,非同汉人可以文法治也。”[8]彭百川在《太平治迹统类》中提到参知政事李至的上疏:“……夷狄狡诈,古圣人置之度外,何必竭膏血较胜负?”[9]赵普在谏太宗时也说过:“伏觇二月中,忽降使臣差搬粮草。及详敕命知取幽州。……蠢兹獯鬻,诚非我敌。盖迁徙鸟举,难得而制,自古帝王置之度外,任其随逐水草,皆以禽兽畜之。”[10]他们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辽、夏、金等少数民族的轻蔑。司马光在其主持编纂的《资治通鉴》一书中也表达了对和亲的嗤之以鼻,以及对其他民族的鄙视:“建信侯谓冒顿残贼,不可以仁义说,而欲与为婚姻,何前后之相违也!……盖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未闻与为婚姻也。”[11]
民族偏见是宋朝拒绝辽和西夏等国和亲要求的一个主要原因,他们自视天朝大国,具有很强的民族优越性,从骨子里看不起别的民族。在宋人的意识里,契丹、女真并不是与他们同等的存在。对他们可以放之任之,也可以以德治之,甚至以威震之,但是绝对不能与他们进行和亲。他们认为与异族和亲是有失体面,没有尊严的事情,并把和亲放在与封建伦理道德相对立的位置,从伦理纲常和民族尊严等各个方面进行审视,并提出“和亲辱国”。再加之辽国在谈判伊始就要求宋朝皇帝的女儿与其和亲,这就使得宋朝君臣的民族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和强烈的羞耻感。
很多人认为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软弱、最没实力的封建王朝,其实不然。宋朝只是在军事上相对较弱,他们吸取唐灭亡的教训,为防重现唐末的藩镇割据现象,实行“强干弱枝”“守内虚外”的方针,这就直接导致了宋代边防力量的薄弱,使得其面对辽金等少数民族的攻击之时处于不利的地位。但是,宋代时的经济发展水平却是以往的任何一个朝代都无以比拟的,南方地区得到进一步的开发,农业、手工业都得到极大的发展,甚至还出现了“交子”。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就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宋朝社会经济的繁荣。
强大的经济实力无疑是支撑宋人“尊严”,使其挺直腰杆拒绝和亲的重要因素。富弼、贾昌朝等主张“以物质厌其欲”,反对和亲。他们认为契丹“虽以请地求婚为言,而其指颇欲邀岁赂。”[8]况且,纳贡、给岁币虽是一项负担,但是却远远不及作战时的军费,这一点,富弼在庆历四年,关于澶渊之役上疏宋仁宗时就指出:“骄敌深入,直抵澶渊,河朔大扰,乘舆北幸。于是讲金帛啖之之术,以结欢好。自此,河湟百姓,几四十年不识干戈,岁遗差优,然不足以当用兵之费百一二焉。”[12]这一举措维护了宋辽之间长达四十年的和平,促进了互市和经济发展,人民生活的稳定,其结果还是好的。宋真宗时担任宰相的王旦也指出:“国家纳契丹和好已来,河朔生灵方获安堵。虽每岁赠送,较于用兵之费,不及百分之一。”[13]从这两句话中我们可以看到宋朝在当时可算得上是一个“经济大国”,每年送给辽的岁币也不过“当用兵之费百一二”。再者,宋人认为,辽国“虽以请地求婚为言”但“北朝所欲,不过租赋尔”[8]。宋朝有这样的经济实力偿付相应的岁币,并认为以这样数量的银两换取拒绝和亲、稳定边疆和保证国内长时间的和平与人民的安居乐业,避免更多的经济损失和将士的伤亡还是非常划算的。
两宋时期,以讲天理和伦常为主要内容,并适应时代需要的理学的兴起,使传统的夷夏之防观念更加深入人心。宋朝文人的地位比较高,人们的思想也相对开放,再加上历经五代十国的大动乱,人们的思想受到来自各个民族思想的碰撞。自西汉“独尊儒术”以来,儒家文化的影响不断扩大,到两晋时期和门第观念的加深,到了北宋中原汉人的民族观更加强烈,理学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产生的,南宋时达到兴盛期。宋代理学以儒学为主,吸收了佛教和道教的理论精华,将二者的本体论和认识论与儒家的伦理思想相结合,用新的方法来证明封建伦理纲常和等级秩序、专制集权的合理性与神圣性。理学把儒道佛三者融为一体,重筑了“礼”的封建秩序,强调道德自觉和理性自觉,把道德修养作为人生学问的根本。这样一来,理学不仅造就了宋人重人格、厚人品、崇尚气节的时代意识,还促使文学作品注重教化,常常出现强烈的人格精神和道德色彩。
故而两宋有不少士大夫把和亲与伦理道德相对立,认为“和亲辱国”、“有失体面”。理学集大成者朱熹更是把“中国结婚夷狄”视作“自取羞辱”。作为宋朝君臣,他们大多受儒家道德观念的束缚,有很强的大一统思想和正统观念;他们认为自己是正统,高人一等,觉得与夷狄通婚有失体统,很自然地把和亲政策与伦理道德对立起来,并明文规定禁止族际婚姻。所以,宋朝在与辽、夏、金议和时,宁可多给金帛,也不愿嫁女和亲。正因如此,在辽兴宗向宋提出用和亲、增币来代替割地的要求时,宋朝允许增币,但拒绝和亲。在宋朝君臣的心目中,割地虽然是丧权辱国,但和亲则更是大失体面的事情,因此才以各种理由加以拒绝。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士大夫阶层的黄金时代,经过“华夷之辨”和五代十国的大分裂时期,最终代周的赵宋王朝在立国后,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五代之后第六个短命王朝,积极推行“重文轻武”的政策,任用文人为知州,防止军人夺权或割据。科举制度发展到宋代已经比较完善,相比隋唐时期有了很大的改进,废明经、存进士,用人惟才,读书人即使出身低微,只要通过科举考试,就可以跻身于士大夫阶层,获得较高的社会及政治地位。加上宋朝大力兴办各级官学,带动了整个社会重视教育的风气,各地的私人学院也纷纷兴起。人们的思想在这个时候得到极大地解放,士人、知识分子的地位得到空前的提高,“刑不上大夫”在这个时候得到完美的体现。一般而言,变法在历史上的各个时期,都会付出血的代价:商鞅变法,最终被处以车裂之刑;谭嗣同也曾说“各国变法无不以流血而成”,而后血洒菜市口。相较于他们而言,宋朝的文人士大夫则没有这方面的忧虑,像王安石、范仲淹等实行新政,进行变法,尽管失败,也只是被贬或流放,却无性命之忧。宋朝的法律明文规定不能在朝庭上鞭打大臣,更不准对公卿进行辱骂;除非臣下谋反和叛逆,否则不得杀戮。除此之外,宋朝还专门建立了言官制度,使官员、士大夫等能针砭时弊,促进时事的清明,谏官也不用担心因谏言而遭杀祸。从此,宋朝成为中国历史上自春秋战国“百家齐鸣”之后第二个学术自由的时期。
宋朝的言论相对自由,皇帝对于臣下的不同意见,或任之、或贬官、或免职,但从不杀戮,也不迫害;宋朝不兴文字狱,对读书人比较宽容,因此造就了很多杰出的诗人词人,写出了许多流传千古诗词,有了宋词之盛。可以说在中国古代历史上,文人的地位在宋代是最高的,有所谓的皇帝“与士大夫治天下”[14]的说法,文人在宋朝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而文人一向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面对外来蛮夷的侵扰,为得一时安乐,而把女子送去“豺狼虎豹之地”,靠女子来换取和平,这也是他们的自尊所不允许的。在两宋时期,和亲的话题基本上就没有停止过,文人士大夫虽有赞同者,但大多数都持反对的态度,他们纷纷写诗词文章加以抨击。如,陈杰《昭君》:“千古和戎恨,冢青今尚闻。汉朝三尺草,埋没几昭君。”艾性夫《昭君出塞图》:“甘向匈奴作妇翁,而翁首祸羞千古”等,借昭君这一弱女子牺牲自我保家国来传达士子们对“和亲”的羞愧,暗讽统治者的懦弱无能,企图以牺牲女子的幸福来换取片刻安宁的悲愤;同时也表达出他们对于“和亲”强烈的反对态度,借以传达给统治者他们的意愿。
宋朝士人坚信以文德治天下,认为只要德行够深厚,必然能得四方来朝。这在宋朝的一些君臣的言论中都可以看到:赵普在给宋太宗的《上太宗请班师》中就明确指出对少数民族主要是“以威德御之”;北宋士大夫田锡也认为“自古制御蕃戎,但在示之以威德。”[15],在田锡看来“制御蕃戎”的最好方法就是“示之以德”、给予恩惠,这样才能让他们真正臣服;孙觉在给神宗的关于“胜夷狄之患”的上疏中也说:“盖陛下新即大位,夷狄未见威德,故敢或为侵侮以窥我边。”[16]他认为夷狄之所以扰边,就是因为未对其施以“威德”。宋朝的文人士大夫在传统儒家文化的熏陶下,认为王者要以德服天下,只要王者的德行修炼到很高的程度,蛮夷也会来归附的。宋儒对德治的认可达到了迷信的程度。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宋朝君臣自然是更愿意以钱财来满足他们的需要,并以此作为是对他们的一种宽容、一种赏赐。他们反对和亲,一是因为他们认为“北朝所欲,不过利其租赋耳”[8];二是他们又认为“和亲”是有失“德行”的事情。如果能用岁币解决问题他们当然乐意为之,更会把这当成是对辽金的一种恩赐,以满足自我的心理,认为这是“大德行”。这种思想还会促使皇帝注重德行,仁爱百姓;但另一方面,这种迷信也会使宋朝的君臣过于“重内轻外”,忽视边防的重要性,使士兵丧失斗志,为宋朝埋下隐患。
人们长期处于比较安乐的生活环境中,衣食富足,就更会厌恶战争。经济上比较富庶的赵宋王朝一方面不想和辽、金、夏作战;另一方面又自视甚高,有强烈的民族偏见,也不屑于和其他的民族联姻,再加上士大夫和民间的反对,标榜开明又崇尚德治的宋王朝,自然希望以德治天下、得太平,而不是靠和亲来维持。
小报最早出现于北宋末年,盛行于南宋,是宋朝社会动荡不安、内忧外患严重的产物。北宋时期,小报已经可以在市集上公开出售,于是一部分胆大的进奏院及中央各官署的官吏等各色人等便将一些人们迫切想了解的新闻信息编为小报,以朝报形式叫卖街市。
宋朝小报的出现,使人们有了更多的渠道了解时事,表达自己的意见。小报主要是从开封流传出去,新闻来源则主要是进奏院的消息泄露。由于宋朝一直处于和北方少数民族对峙这一特殊的形势,政局动荡,人们也大都对国事比较关心。一般下级官吏和民众很需要这方面的消息,但由于身份等各方面的制约,对于许多信息又无法得知,而小报无疑给人们提供了一个了解时事的平台。由于深受理学所宣扬的伦理道德的影响,在了解朝廷对辽金的态度后他们更感愤慨,全国舆论一片哗然,对于和亲一事更是反对,认为这是“大失体面”的事情;再加上文人士大夫的宣传反对,基本上就是一呼百应,民间反对之声高起。宋朝是一个以文治国的朝代,重视文人、士人的意见,考虑到士大夫在国家中的影响力、舆论的压力和对其他少数民族的偏见,即使朝廷有和亲的意向,也不得不仔细斟酌。作为一个开明的政府,他们深知如果民意处理不好,将会导致更多的问题,因而,对“和亲”一事也会更加慎重。
从公元960年北宋建立到1279年南宋被元所替代,宋朝一共经历了三百多年的时间。在这期间宋朝不断地受到来自边疆其他少数民族的侵扰,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宋朝能坚持“不和亲”,除了强烈的民族偏见等主观因素因素,还有辽、金等少数民族政权本身也并没有很强的“和亲”意愿。在与宋朝的交往中,他们逐渐认识到,即使不与其结姻亲也没有多大的影响。相反地,在军事的争斗上,自己往往还占着优势,完全可以凭此达到自己的目的,使利益最大化。和亲只是为了进一步保障自己的利益,既然宋朝上下坚决反对,辽、金等也不想因为此事,再次引发战火。况且,并不是每次用兵都能保证胜利,即使是胜利了,也可能得不偿失。“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胜乎”“胜负未可知,借使必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岁一二人耳。群臣何利焉?”[8]再加之宋仁宗也曾表示:“朕为祖宗守国,必不敢以其地与人,北朝所欲,不过利其租赋耳。朕不欲因争地,多杀两朝赤子,故屈已增币,以代赋入。”[8]宋朝不愿多起兵戈,一直秉承着“强干弱枝”的方针,坚持“以德治天下”,这样看来,通常情况下,宋朝是不会主动发起战争的。
除此之外,辽夏等少数民族政权深受中原政治文化的影响,承认中原王朝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先进性,并结合自身的情况加以变革。这点从他们建立政权以后的官员体制就可以看出来。如:西夏设置两面官、设科取士,至于请求和亲实乃无奈之举,主要是由于受到来自契丹、吐蕃的威胁,为维护自身安全,不得已而为之;而辽国也实行了“蕃汉分制”,设置“南院大王”(一般由汉人担任),且历代辽国君王都有吞并中原,雄霸天下的野心。相比于和亲,其实纳贡、称臣更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经济上的补偿也来的更实际有用,既然如此,和不和亲关系都不大。况且,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宋朝把在和亲上的拒绝作为谈判的筹码,进而要求得到更多其它的物质补偿,于是,也就不再坚持向宋和亲。正如富弼所言“结婚易生嫌隙,本朝长公主出降,赍送不过十万缗,岂若岁币无穷之利哉?……”于是,“契丹不复求婚,专欲增币”[17]。
总的来说,赵宋王朝在其统治的三百年间,由于受到政治、经济、思想文化等各种社会历史条件的制约,一直没有与辽金夏等少数民族政权进行和亲。虽然通过纳贡、称臣签订合约等方式在客观上也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和平,以经济为手段加强了彼此间的联系,促进了边境的贸易,但这并不能从更本上杜绝战争的爆发。宋朝没有与其他的民族政权进行和亲,而其面对的环境又相对复杂,民族矛盾也相对激烈,一旦发生战争就缺少了调解者。相反地,辽与西夏、吐蕃都有联姻,作为和亲对象,可以在其中寻找最佳的平衡点,维护双方的平和,这种姻亲关系相对稳定。这样一来,如果战争爆发,宋朝就容易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致使边军战斗力减弱,最终导致失败。不得不说,宋朝坚持不与其他民族和亲也是其灭亡的一个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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