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延安时期党史学习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贡献

陶文杰

(安徽师范大学 政治学院,安徽芜湖241002)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就十分重视对于自身历史的学习。在九十多年的风雨兼程里,无论是在戎马倥偬的革命战争岁月,还是在曲折蜿蜒的建设和改革年代,从未忘记对于自身历史的学习,特别是在重大的历史转折点以及重要的党史纪念活动面前,更能以史为鉴,从而力挽狂澜、乘风破浪,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延安时期的党史学习是在重大转折时期一次具有深远意义的马克思主义教育实践活动,本文试图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视域下探析延安时期党史学习的历史贡献。

一、党史学习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提出

毛泽东是在1938年的六届六中全会上首次正式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完整命题。毛泽东在大会上作了《论新阶段》的报告,他不但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伟大论断,同时倡导要开展一场学习运动。由此以六届六中全会为标志的延安时期学习运动拉开了帷幕,作为学习运动的重要内容,历史学习特别是党史学习就凸显了出来。

毛泽东在《论新阶段》中明确指出:“没有抽象的马克思主义,只有具体的马克思主义。所谓具体的马克思主义,就是通过民族形式的马克思主义,就是把马克思主义应用到中国具体环境的具体斗争中去,而不是抽象地应用它。成为伟大中华民族之一部分而与这个民族血肉相联的共产党员,离开中国特点来谈马克思主义,只是抽象的空洞的马克思主义。因此,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中国的特性,即是说,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成为全党亟待了解并亟须解决的问题。”[1](p36-37)毛泽东高屋建瓴、一语中的,从实际出发道明了怎样在中国运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马克思主义。正是此时基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然诉求,加强学习,加强历史的学习,特别是加强党史的学习渐渐被提上了日程。毛泽东在报告中指出:“从我们这次扩大的六中全会后,来一个全党的学习竞赛,看谁真正学到了一点东西,看谁学得更多一点,更好一点。”[1](p36)同时,毛泽东还指出了加强历史学习对于中国革命的重要性,“指导一个伟大的革命运动使之向着胜利,没有革命理论,没有历史知识,没有实际运动的了解,就不能有胜利。”[1](p36)

毛泽东之所以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同时号召加强党史学习,把它放在当时的世情、国情和党情的视域下看是无可厚非的。众所周知,毛泽东在1938年倡导开展学习运动时,世界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反法西斯战争,此时中国的抗日战争也进入到了战略相持的新阶段。此时强调学习,特别是加强党史学习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党情的变化。一方面因为早期共产党人已经开始了对于自身历史的学习和研究,如1923年瞿秋白就写了《中国革命的真正问题》,1926年蔡和森创作了《中国共产党史的发展》,1930年邓仲夏写作了《中国职工运动史》等等,但是研究总体而言是零星的、自发的。所以毛泽东指出了当时党史研究的状况,“认真地研究现状的空气是不浓厚的,认真地研究历史的空气也是不浓厚的。”[2](p797)另一方面轻视对历史的学习,忽略对国情的把握,就造成了党内主观主义、本本主义和教条主义等错误思想的盛行。所以在延安时期强调党史学习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就是为了实现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从这一个层面来讲,延安时期的党史学习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提出具有内在的逻辑关系,即党史学习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提出在最终目标上有着一致性,党史学习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然诉求,党史学习是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和了解国情的重要方式。

二、党史学习有利于纠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的偏差

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就是一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发展史,从中国共产党成立到1938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正式提出,整整用了17年,期间中国共产党一直在寻求一条能够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的道路,过程是布满荆棘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在这期间发生了多次偏差,集中表现为思想路线的“左”、右倾。其一,延安整风之前,党的历史上发生过瞿秋白、李立三和王明等几次主要的“左”倾错误。瞿秋白的盲动主义和李立三的冒险主义给党和军队造成了损失,但是持续时间短、并及时地被纠正了过来,而持续时间最长、波及面最广、造成损失最大的是王明的“左”倾教条主义。1931年王明从六届四中全会“上台”开始,在军事上实行冒险主义,在政治上实行关门主义,这一系列的错误指示给党和军队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直接导致了红军的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被迫长征。其二,延安整风之前,党的历史上还发生过几次右倾错误:大革命期间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路线,放弃了对革命的领导权,最终导致大革命失败;张国焘在红一和红四方面军汇合后,犯下右倾错误路线,企图另立中央,之后投靠了国民党;抗战时期,曾犯下“左”倾错误的王明从苏联回国,又教条地听从共产国际的指示,指出以联合求斗争,“一切通过统一战线”,结果把抗日战争的领导权拱手送给了国民党。总之,从共产党成立到延安整风之前,党在思想路线上所犯的错误是不一而足的,关键是党自身还不成熟,独自处理中国革命问题的能力还不够,在很大程度上照搬了苏联的经验,不能够正确地认识国情,不能够很好地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

如此而言,清算错误、统一思想的延安整风运动应运而生,“延安整风更是一场党史教育活动”、“延安整风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以党史学习为主要内容的。”[3](p74)毛泽东在1941年作了被称之为延安整风标志之一的《改造我们的学习》的报告,毛泽东在报告中指出党内学习的缺点而引发的错误思想路线,从而指示要确立马克思主义的学习态度。1942年毛泽东在《如何研究中共党史》中阐明了自己的党史学习观,指出了党史学习的功能性,即“如果不把党的历史搞清楚,不把党在历史上所走的路搞清楚,便不能把事情办得更好。”[4](p399)为了回顾党的历史,彻底搞清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的正确与否,中共中央编写了《马恩列斯论思想方法》和《整风文献》作为指导性学习文件,毛泽东还先后亲自参与了《六大以来》以及《六大以前》这两部历史文献的编写工作,从而推动了全党全军的党史学习与讨论。其中《六大以来》,很大一部分是反映王明的“左”、右倾机会主义错误路线从产生到贯彻再到最后被纠正的文件。再到1945年党的六届七中全会讨论并通过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这个决议“全面详尽地阐述了历次‘左’倾错误在政治、军事、组织、思想方面的表现和造成的严重危害,并着重分析了产生错误的社会根源和思想根源。”[5](p651)总而言之,通过这些党史文本的学习和研究,许多党员干部同志能够结合自身的革命实践经验,认识到了“左”、右倾错误路线给党造成的巨大损失,从而分清了路线的是非,使全党在思想上达到了空前的统一,在一定程度上纠正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的偏差,保证了中国革命继续向前发展。

三、党史学习锻炼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践主体

人民群众是实践的主体,是推动社会变革的决定力量。毛泽东也曾指出,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2](p1031)从实践主体的角度来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人民群众能够掌握并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并不断实现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的历史过程。

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政党,代表着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从这个层面上来讲,中国共产党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能力就代表着人民群众掌握马克思主义的水平。刘少奇在1941年的《答宋亮同志》一文中指出,“中国党有一极大的弱点,这个弱点,就是党在思想上的准备、理论上的修养是不够的,是比较幼稚的。”[6](p220)所以说,提高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是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然要求,而党员干部自身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素养一方面决定着其掌握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程度,另一方面也决定着其把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付诸实践的能力,更决定着中国革命的前途和命运。

经过延安时期的党史学习实践,广大党员干部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其一,通过党史学习,党员干部端正了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态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修养得到了提高,科学地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能力显著增强。早期共产党人“以俄为师”,一大批共产党员远赴俄国,但是回国后真正能结合国情运用马克思主义的人少之又少,包括王明在内的一部分党员“只觉能得熟背马列著作的原句就是学会了马列主义理论”[7](p91),这毋庸置疑给党和革命造成了巨大损失。毛泽东倡导全军全党要研究党史,在党史学习中要端正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他在《如何研究中共党史》中指出:“我们要把马、恩、列、斯的方法用到中国来,在中国创造出一些新的东西。”[4](p408)在延安时期的党史学习中,广大党员干部一方面通过对中国革命正反两个方面经验的总结,从而了解了国情;另一方面通过对马列原著进行学习,从而掌握了马克思主义,也明白了马克思主义需要不断中国化的缘由,进而提高了实践马克思主义的能力。

其二,通过党史学习,党员干部建立了科学的学习制度,并掌握了正确的党史学习方法。这一时期,中央和地方进行了有组织、有步骤的安排:1939年2月党中央设立了干部教育部和干部教育委员会,领导组织全党开展马列主义理论的学习活动。1941年9月,中央发出了《关于高级学习组的决定》。1942年4月,中央成立了中央直属的学习委员会。1942年5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决定延长学习的时间,成立中央总学习委员会等措施。在这一时期党史学习的过程中,党员干部也掌握了正确的学习方法。毛泽东在1941年起草的《中共中央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的开篇中就指出,“二十年来,我党对于中国历史、中国社会与国际情况的研究”是不足的,“粗枝大叶、不求甚解、自以为是、主观主义、形式主义的作风,仍然在党内严重地存在着。”[4](p360)于是毛泽东在这个决定中指出全党上下要大兴调查研究之风。紧接着,毛泽东在《如何研究中共党史》中还明确强调党史的学习方法,“根本的方法马、恩、列、斯已经讲过了,就是全面的历史的方法。”“我想把它叫做‘古今中外法’”[4](p400)。如此而来,通过制度的约束和中央文件的指示以及党中央的引导,党员干部加强学习的自觉性不断增强,并掌握了科学的学习方法。

四、党史学习促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历史性飞跃

毛泽东思想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光辉典范,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历史性飞跃。毛泽东思想指导地位的确立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是全党对毛泽东思想的科学性逐步认识的过程,是全党在同党内错误思想进行斗争中经过反复的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过程。正如刘少奇在中共七大上所总结的那样,“毛泽东思想的生长、发展与成熟,已经有了二十四年的历史,在无数次的千百万人民的剧烈斗争中反复考验过来了,证明它是客观的真理,是唯一正确的救中国的理论和政策。”[6](p334)

从《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湖南农民运动的考察报告》到《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井冈山的斗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著作的问世,再到后来的《〈共产党人〉发刊词》、《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论》、《论联合政府》等文章的发表,见证了毛泽东思想从萌芽到形成再到成熟的漫长过程。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的领导人们系统地提出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总路线,深刻地总结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基本经验,完整地概括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三大纲领,科学地论证了中国革命必须分两步走的必要阶段,从而形成了比较完整而又科学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此外,毛泽东思想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包罗着统一战线理论、人民战争理论、党建理论、文艺理论、根据地建设理论、白区工作理论等,这些理论和政策也都逐步得到科学的总结并达到了成熟。所以说,毛泽东思想的确立,前提就是毛泽东思想这一理论体系内容的不断成熟,同样也离不开毛泽东本人及其他党的领导人们所作出的巨大努力,再一个就是全党全军对毛泽东思想这一理论成果所产生的强烈认同感。要实现对毛泽东思想的高度认同,首先就是加强对毛泽东思想的学习以及整个党的历史的学习。所以说,加强党史学习尤为重要,而毛泽东思想在确立过程中所产生的这些阶段性的理论成果及文本也成了这一时期党史学习的重要素材。

延安时期党史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深刻反思中国共产党二十多年的艰辛历史,从而明辨指导思想上的是非,进而提高党员干部的马克思主义素养,加强党员干部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认同感,并为实现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准备好主观条件。通过学习和讨论党的历史,党员干部们认识到了毛泽东思想的科学性,毛泽东思想也被公认为中国共产党唯一正确的指导思想。因为党的历史已经揭示:是否认识到要以毛泽东思想为指导,将决定中国革命的成败和党的兴衰。1945年,中共七大把毛泽东思想确定为党的指导思想,并写入党纲。所以,延安时期的党史学习对毛泽东思想指导地位的确立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总而言之,延安时期的党史学习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它不但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提出息息相关,对于纠正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的曲折也发挥了作用,还锻炼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践主体,并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历史性飞跃作出了巨大贡献。延安时期的党史学习可以说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从此以后,中国共产党养成了良好的党史学习作风和习惯,在后来的重要历史转折时期,总能自觉地从自身的历史中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

[1]毛泽东.论新阶段[J].解放,1938,(57).

[2]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3]胡占君.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教育思想与实践研究[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6.

[4]毛泽东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5]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1921—1949)下册[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

[6]刘少奇选集(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7]郭德宏.永恒的延安精神[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