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爱米丽形象的“崇高”性——恋父情结及叙述可靠性的质疑

2014-08-15 00:48姜天翔
关键词:福克纳崇高叙述者

姜天翔

北京师范大学,北京100875

《献给爱米丽的玫瑰》是一部震撼人心的悲剧。什么是悲剧?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是对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模仿……通过引发怜悯和恐惧使这些情感得到疏泄”。①(P63)悲剧的主人公需是一位“身居高位”②(P23)的人。他一定有在某个方面超过常人的地方,“一般地总是在某些方面使他大大超出普通人类水平之上”②(P33),即主人公的形象需要具有某种“崇高”性。悲剧的力量正是体现在将这种美好的东西,活生生地摧毁在观众面前。这种毁灭产生的力量感,绝非寻常百姓日常生活中能表现出来的②(P24)。而过于“大众化”的主人公的不幸,虽然在合理的技巧处理下,也能引起人的怜悯和恐惧,但这样的悲剧只能让人沉湎于痛苦中,缺乏力量感。《献给爱米丽的玫瑰》不是这样的悲剧。

爱米丽的形象表面上看与“崇高”毫无关系,她身上尽是反人性的一面,体现在:第一,作为没落的贵族,为了自己的情欲残酷地杀害了荷默;第二,守着尸体四十多年甚至变态地与尸体同床共枕,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第三,“作为传统的卫道者”,顽固地抵抗着新兴事物,与社会格格不入。常理上,这种恶的形象的毁灭是不会引起人们的恐惧和怜悯的,正如德莱登所说的“一个悲剧作者应当出于小心把他的主角或英雄写成这样的人物,他的美德胜过恶行,这样观众才会喜爱他,否则他们是不会关心他的痛苦的;怜悯和恐怖之感必须主要地、即使不是全部地建筑在这个人物身上”③(P23)。

小说运用哥特式的叙述,让读者感受到了恐惧感。从表面上看,爱米丽形象过于极端,和一般人没有相似之处。然而唯有与常人的相似之处,才能引起读者的怜悯,并同时为这样的灾难也有可能降临在自己身上而产生恐惧,由此形成悲剧感,正如特里西诺所言“恐惧时因想象到可能来临的大祸或痛苦的不幸而引起的烦恼或不安……怜悯是为了某种不幸或似乎不幸的事儿发愁,这种不幸可能是致命的或痛苦的,而且落于不应受难的人身上,于是旁观者想到自己或他的亲友也可能遭到这种不幸。当不幸似乎近在身边时,尤其如此。”④(P338~340)因此,运用传统的阐释方法,我们不可能对爱米丽产生怜悯之情,加上她身上的各种“反人性”因素,她的形象更谈不上“崇高”。因而,从理论上看这篇小说不可能是一部悲剧。

然而事实上,这篇小说分明具有强大的悲剧力量,震撼人心。我们也会不自觉地对爱米丽有一种怜悯,感受到她形象的“崇高”性,就像作者和镇上的人一样。审美直觉和在其基础上产生的审美理论之间有了矛盾,就必须给出解释。把握好对爱米丽形象“崇高”性的理解是关键所在,这就需要合理解释爱米丽的三点反人性因素,给出怜悯爱米丽的原因,并进一步分析该悲剧的“净化”作用。

一、叙述者的可靠性的质疑

对于爱米丽形象的研究,一直以来是这篇小说研究的热点。人们一般认为,爱米丽是“传统的化身……旧秩序的卫道者,但同时也是旧观念的受害者”,⑤(P103)爱米丽父亲的压迫和荷默的花心是酿成这一悲剧的直接原因。福克纳曾声称,他是“一个人道主义者,只属于人道主义流派”,⑥(P95)既不简单地属于传统的南方,也不属于新兴的北方。虽然爱米丽的形象的确具有当时南方没落贵族阶级的典型意义,但这篇小说中要表达的关于人道主义的内容是要大于南北新旧秩序的冲突的。

肖明翰在《为什么向爱米丽献上一朵玫瑰》和《再谈献给爱米丽的玫瑰》这两篇文章中,质疑了叙述者的可靠性,⑦(P108)认为爱米丽父亲和荷默所谓的罪过是叙述者强加给他们的。事实上,正是叙述者“所代表的镇上人及其以清教思想为核心的旧传统最终造成爱米丽的爱情悲剧并毁了她的一生”⑦(P109)。因此,爱米丽不是传统的卫道者,“她与世隔绝,并不是对传统的认同,而是对它的抗议”。⑦(P111)肖文提出的“不太可靠”的叙述者这一观点,将爱米丽从迂腐顽固的卫道者的形象改变为孤独不屈的抗争者形象,对帮助我们理解爱米丽的形象的“崇高”性有很大的帮助。爱米丽的抗争以爱情悲剧收尾,这是值得读者怜悯的,每一个受到大时代背景下社会主流意识形态有形或无形的“压迫”的人,对爱米丽的悲惨经历都能感同身受。

然而,肖文的观点仍无法对爱米丽残酷的杀人动机以及守尸甚至与尸共枕的反人性行为给出合情合理的解释。“抗争”并不意味着有权力可以草菅人命,爱米丽的形象与“崇高”还是有着一定的距离。既然叙述者是“不太可靠”的,那爱米丽的“崇高”性也很有可能是掩藏在了叙述者的推卸责任式的叙述方式中。因此,时刻保持对叙述者可靠性的质疑的态度,来重新解读文本,对于把握爱米丽的形象是十分重要的。

杰克·舍尔丁认为,爱米丽对父亲有俄狄浦斯情结(Oedipus Complex),⑧(P399)荷默对爱米丽而言是父亲的替代品。他罗列了许多证据来论证这种乱伦关系,并且在这一观点的基础上,很好地解释了父亲死时爱米丽反常的表现、高贵的格里尔森会爱上外来务工者荷默的原因以及她与尸共枕的原因,也独到地指出荷默没有抛弃爱米丽,对爱米丽的杀人动机给出了自己的看法。舍尔丁指出,父亲的尸体被夺,给了爱米丽前车之鉴,她之所以要隐藏尸体不是为了逃罪,而是害怕她深爱的荷默也会被镇上的人夺走。因此,爱米丽并不是恋尸狂,而是以自己独特而无奈的方式守护着一个可怜女人的最后爱情。舍尔丁的解读,使爱米丽的形象更加平易近人,她的爱情悲剧也就更容易引起他人的怜悯。然而,舍尔丁过分强调了父亲对爱米丽的绝对影响,认为爱米丽将荷默当成了父亲的替代品。如果荷默仅仅是替代品的话,那么,爱米丽对荷默的爱情就会蒙上一层阴影,她杀人和守尸的行为便成了满足自身欲望的自私之举了,爱米丽的形象将沦为自私自傲的没落贵族形象,从而与“崇高”性相去千里。这样的理解,显然是不合适的。

爱米丽有俄狄浦斯情结这一观点,对理解爱米丽这一复杂的形象有很大的启发性。舍尔丁没有意识到,他在论证爱米丽的俄狄浦斯情结时给出的诸多例证,同时也质疑了叙述者的可靠性。二者在理解爱米丽形象的“崇高”性时,都不可或缺。所以,以爱米丽有俄狄浦斯情结这一观点为基础,保持对叙述者可靠性的质疑来重读文本,将会对我们理解爱米丽形象的“崇高”性以及对理解爱米丽悲剧的悲剧力量会有很大的帮助。

二、爱米丽的“俄狄浦斯情结”

正如明特所说的,“家族”的故事是地域性小说中不可剥离的因素,⑨(P3)“家族”在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塌法世系小说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福克纳笔下的“家族”,无论是沙多里斯家族,还是康普生家族抑或是麦卡斯林家族,往往都是纠缠在复杂的人物关系和烦琐的事件中。然而,福克纳却一反常态地将爱米丽的“家族”简化为爱米丽和她父亲这样简单的关系。这样的处理,正是在有意地突出“父亲”这一角色。

从文本中我们还可以找到其他体现“父亲”这一角色重要性的证据。舍尔丁指出,福克纳有意地给爱米丽的父亲和荷默一些相似的特征,将他们同样地描绘成坚强的男人,在不同的章节里都出现他们拿着马鞭的形象。⑧(P401)这些共性暗示着父亲的形象在某一方面有着荷默一样的重要性,父亲的形象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重视。除了第二章节末对父亲的直接描写,文中还有两处写到父亲的炭笔画像(crayon portrait)。一次是在第一章节里,政府代表来谈税收时写道“壁炉前己经失去金色光泽的画架上面放着爱米丽父亲的炭笔画像”,另一次是在最后一章节Emily死后的葬礼上,“他们第二天就举行了丧礼,全镇的人都跑来看看覆盖着鲜花的爱米丽小姐的尸体,停尸架上方悬挂着她父亲的炭笔画像,一脸深刻沉思的表情”。“父亲”的形象,从始至终贯穿在文本的叙述中,即使人已经死了,仍然以“缺席的在场”方式出现,强调了“父亲”这一形象,对酿成爱米丽的悲剧,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因此,有人说,“是他将淑女风范的准则种植在她的心灵中,毒害她的思想并压抑她的欲望”,⑩(P184)并最终内在地酿成了爱米丽的悲剧。

然而,当我们仔细审视爱米丽在父亲死后的反常表现后,我们可以发现爱米丽和父亲的关系并不那么简单。如果父亲是作为简单的压迫者的形象出现的话,那么爱米丽对父亲的感情一定是恐惧和憎恨多于爱的。但是,爱米丽父亲死后,爱米丽的表现却并不是这样的。叙述者回忆道,当人们按照传统来吊唁时,爱米丽“在家门口接待他们,衣着和平日一样,脸上没有一丝哀愁。她告诉他们,她的父亲并未死”。她守护了尸体整整三天,将那些想要把父亲从她身边夺走的人一一赶走。以致最终,“正当他们要诉诸法律和武力时,她垮下来了,于是他们很快地埋葬了她的父亲”。面对父亲的尸体,爱米丽表现出了十分不舍的情感,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恐惧和憎恨。舍尔丁指出,爱米丽对父亲有俄狄浦斯情结。因此,父亲的死对她而言不是解脱,而是巨大的创伤,同时也解释了,父亲死后爱米丽为什么会大病一场。

最后,让我们横向来看看福克纳其它作品中的一些女性角色。《去吧,摩西》里的卡洛瑟斯·麦卡斯林,沙多里斯家族的约翰·沙多里斯,斯特潘家族的托马斯·斯特潘分别都与他们自己的女儿发生了性关系,并生下了后代。在《喧哗与骚动》里,不仅昆丁对凯蒂有着乱伦的想法,并且她的父亲变成“酒精犬儒主义”的直接原因就是凯蒂的失贞。这一点昆丁和凯蒂都知道,凯蒂还曾对昆丁说过:“他们说父亲如果不戒酒,一年之内就会死去。但是他不肯戒也戒不掉,自从我,自从去年夏天。”(P114)通过比较我们可以发现,这些女性角色和父亲之间都直接或间接有着乱伦的关系。而与她们不同的是,爱米丽在这种令人无法自拔的感情面前,她有更多地体现着主动和人性的一面:面对父亲,她有对自身肉欲的一种克制;面对荷默,她对爱的执着是神圣的,是超越时空和生死的。

福克纳在文学创作过程中,并不受世俗观点所束缚,只要艺术创作需要,他便会忠实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写,去运用各种可能不合伦理的叙述方式。在他的小说中,人物常常表现为不公正、暴力、纵欲甚至是反人性、自相残杀或者乱伦的罪恶的形象。例如《八月之光》里的朱安娜,她和爱米丽一样,从未获得过正常女人的生活机会,长久受到压抑的欲望爆发出来,便成了疯狂的性变态,甚至只有用杀死情人的手法来拥有他。《押沙龙,押沙龙!》里的罗沙和爱米丽一样有一个疯狂的姑妈,在清教思想的压迫下,也从未有过机会过正常女人的生活,在明知自己的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竟然接受了在她心目中一直是“恶魔”和“妖怪”形象的斯特潘的求婚。在《圣殿》里,除了臭名昭彰的谭波儿以外,还有娜西莎这样一个令人费解的形象。她之所以背叛她哥哥贺拉斯,以致使他在为古德文的辩护中失败,竟是因为贺拉斯在取证过程中,多次同古德文的未证实结婚的妻子接触并尽力帮助她。她告诉贺拉斯说,“我不在乎你有多少女人,也不在乎她们是谁。但我不能容忍我哥哥同一个受人议论的女人混在一起……”。(P220~221)而这些反传统反道德反常理的形象的塑造,又无疑是成功的。因此,爱米丽和她父亲间存在着“俄狄浦斯情结”,也是符合约克纳帕塌法世系小说的整体风格的。

福克纳在谈到爱米丽年轻时的婚姻问题时,曾明确指出,“很有可能有一个人,她的父亲,对她说:‘不,你必须留在这里照顾我’”。⑥(P70~71)那么,父亲之所以赶走所有爱米丽的追求者,不仅仅只因为觉得他们配不上格里尔森家族那么简单,还因为父亲想霸占着爱米丽,舍不得爱米丽走。更何况,那些年轻人都是和“不太可靠”的叙述者属于一个阵营的,都是受清教思想为核心的旧传统桎梏的,正是他们酿成了爱米丽的爱情悲剧,他们是不可能带给爱米丽真正的幸福的。事实上,也正是他们将爱米丽的父亲从她身边夺走的。

父亲死后,荷默的爱可以说是爱米丽活下去的唯一意义了。然而,镇上的人们甚至不惜请来比爱米丽还要“格里尔森”的远房亲戚棒打鸳鸯。舍尔丁指出,从爱米丽死守父亲的尸体等古怪的举动中可以看出,在她的价值观中,她无法区别过去与现在、长眠与死亡。因此,当她被迫和她深爱的荷默分开时,她选择留住荷默的身体来留住自己最后的爱,伤害他仅仅是因为太爱他。她对爱的执着和追求,虽然是以杀人的极端方式所表达的,仍能让人们感到同情甚至为之潸然泪下。“可怜的爱米丽”(Poor Emily),连叙述者也在文中五次这样同情地感叹道。此外,小说的标题“献给爱米丽的玫瑰”也表达了对爱米丽的同情和敬意,福克纳称这个标题“是一个寓言式的标题。即指,这里有一个女人,她经历了一个悲剧,一个不可挽回的悲剧,没有人能为之做些什么。我同情她,并且借这个标题向她致敬……向一个你应当献上一朵玫瑰花的女士”。⑥(P70~71)在福克纳的眼中,爱米丽的形象不仅仅是值得怜悯的,“致敬”一词更表达了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崇高”的形象。

三、爱米丽形象的“崇高”性

叙述者对爱米丽悲剧的叙述是不太可靠的。文本中有许多暗示,如镇上的人认为房子里的臭气是动物的死尸,爱米丽买砒霜是要自杀等。为了更好地理解爱米丽的形象,不仅要以爱米丽对父亲有俄狄浦斯情结这一观点为基础,还要时刻保持对叙述者可靠性的质疑。

叙述者认为,父亲对爱米丽的压迫是造成爱米丽悲剧的重要原因之一。面对爱米丽在父亲死时的反常表现,叙述者和镇上的人们没有认为她疯了,而是认为她“现在己经一无所有,只好像人们常常所做的一样,死死拖住抢走了她一切的”。舍尔丁指出,对爱米丽而言,父亲的“身体”才是她现在所有的一切,抢走她一切的不是赶走所有男青年的父亲,而是抢走她的父亲的镇上的人。而叙述者妄图将自己的责任推卸给爱米丽的父亲,妄图掩饰以他们为代表的以清教思想为核心的旧传统对爱米丽的压迫。因此,爱米丽守护父亲的尸体,并不是“恋尸”,而是对爱的执着追求,更是对旧传统的强烈反抗,是一个孤独奋战者的“崇高”形象。

值得一提的是,同样被爱米丽所深爱着的父亲的形象,也不是简单的旧传统的代言人。父亲为房产问题和高傲的远房亲戚闹翻,霸占着爱米丽赶跑所有求婚的青年,都表现着他身上的叛逆性。爱米丽身上的反抗性和执着性,可以说是父亲的遗传。说爱米丽是旧传统的化身是极其不合适的,爱米丽的父亲和远房亲戚都是比她还要“格里尔森”的,如果镇上的人们真是把爱米丽当作象征旧传统的丰碑,才都来出席她的葬礼的话,那么她的父亲比她更应当享此殊荣。而她的两个远房亲戚连她父亲的葬礼都没出席,更没有理由来出席她的葬礼。因此,在爱米丽身上自然还有其他“崇高”的因素,才让她得到了人们的敬仰和同情。爱米丽的爱情悲剧,正是将这种“崇高”性毁灭在人们的面前,产生了强大的悲剧力量,动摇了镇上的人们的信念,对以清教思想为核心的旧传统进行了一次猛烈的抨击。

爱米丽的形象是“崇高”的。第一,爱米丽是尊贵的格里尔森家族的后裔,有高于常人的社会地位,是值得人们尊重的。第二,虽然遭受了来自旧传统势力的无情压迫,爱米丽依旧努力地去掌握爱的主动权。对父亲,她始终克制着自己,没有像谭波儿一样放纵情欲。对荷默,她没有放弃过、后悔过,对爱情的执着,是超越时空和生死的,令人同情而敬仰。第三,爱米丽不是旧传统的化身,相反地,她在执着地追逐自己作为女人的权利时,无意识地向旧传统发出了猛烈的抗击。她一直孤独地顽强地跟整个迫害人的旧传统抗争着,着实令人肃然起敬。

爱米丽最后的结局是悲惨的。将爱米丽“崇高”的形象毁灭在人们的面前,形成强大的悲剧力量,引起人们的恐惧和怜悯,而产生“净化”作用。这种“净化”(P400~401)作用不仅让读者深受震撼,甚至动摇了文本中包括叙述者在内的所有镇上的人的价值观。叙述者代表着以清教思想为核心的旧传统思想,像这样的一种意识形态,如果不是受到外因作用的话,是不可能自行解体的。而正是由于受到了爱米丽悲剧的“净化”作用,原有的意识形态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叙述者无法从旧传统思想的逻辑体系中寻找到对爱米丽悲剧合情合理的解释,于是在回忆叙述这个故事中,勉强地用各种方式去掩饰真相,推卸自己对爱米丽悲剧的责任。因此,叙述者在叙述中逻辑混乱,将发生在不同时间的事件不太有规律地拼凑在一起;信念立场摇摆不定,叙述视角在“我们”和“他们”之间频繁切换。爱米丽悲剧的“净化”作用,是叙述者“不太可靠”性的成因。

综上所述,爱米丽的形象毋庸置疑是“崇高”的。她不是传统的化身,而是遭受以清教思想为核心的旧传统迫害的受害者。叙述者的叙述是“不太可靠”的,在爱米丽有“俄狄浦斯情结”观点的基础上,可以知道爱米丽父亲和荷默莫须有的罪名,是叙述者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而强加在他们身上的。真正酿成爱米丽爱情悲剧的是包括叙述者在内的镇上的人以及他们所代表的旧传统。对旧传统,爱米丽是孤独的抗争者;对爱情,爱米丽是执着的追求者。爱米丽的形象是“崇高”的,她的毁灭产生了强大的悲剧力量,震撼了包括叙述者在内的镇上的人。爱米丽悲剧的悲剧力量不仅对读者而言震撼人心,同时也对包括叙述者在内的镇上的人有着深远的影响,是叙述者叙述的“不太可靠”性的成因。

注释:

① 亚里士多德著,陈中梅译著.诗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② 杨周翰编选.莎士比亚评论汇编.下[M].北京:中华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③ 杨周翰编选.莎士比亚评论汇编.上[M].北京:中华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④ 章安祺编订.缪灵珠美学译文集(第一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

⑤ 刘新民.主题、人物、艺术手法[J].名作欣赏,1997(6).

⑥ Jelliffe,Robert.Faulkner at Nagano.Tokyo:Kenyusha,1966.

⑦ 肖明翰.为什么向爱米丽献上一朵玫瑰![J].名作欣赏,1996(6).

⑧ Scherting, Jack. Emily Grierson’s Oedipus Complex: Motif, Motive, and Meaning in Faulkner’s“A Rose for Emily”,Studies in Short Fiction.

⑨ Minter David L., William Faulkner, his life and work,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82.

⑩ 李荣睿.埃米莉:一个他者的被害生涯——〈玫瑰献给埃米莉〉的女性主义解读[J].世界文学评论,2007(2).

[1] 威廉福克纳著,陶洁译.圣殿[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2] 肖明翰.威廉福克纳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

[3] 肖明翰.试论福克纳笔下的妇女形象[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1993(4).

[4] 肖明翰.为什么向爱米丽献上一朵玫瑰?[J].名作欣赏,1996(6).

[5] 肖明翰.再谈〈献给爱米丽的玫瑰〉——答刘新民先生[J].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1).

[6] 刘新民.主题、人物、艺术手法[J].名作欣赏,1997(6).

[7] 李荣睿.埃米莉:一个他者的被害生涯——〈玫瑰献给埃米莉〉的女性主义解读[J].世界文学评论,2007(2).

[8] 亚里士多德著,陈中梅译著.诗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9] 章安祺编订.缪灵珠美学译文集(第一卷)[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

[10] 莱辛著,张黎译.汉堡剧评[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

[11] 杨周翰编选.莎士比亚评论汇编.上.下[M].北京:中华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12] Faulkner, William. The sound and the fury, with an introduction by Richard Hughes,England:Pen guin Books,1985.

[13] Scherting, Jack. Emily Grierson's Oedipus Complex: Motif, Motive, and Meaning in Faulkner's"A Rose for Emily" . Studies in Short Fiction,17:4(1980:Fall).

[14] Minter, David L. William Faulkner, his life and work.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82.

[15] Jelliffe, Robert. Faulkner at Nagano. Tokyo: Kenyusha.1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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