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教育程度对回族女性生存与发展的影响——以甘肃省康乐县为例

罗 媛，李鹏程

（河西学院教师教育学院，甘肃 张掖734000）

女性，作为具有独特生理功能和社会角色的性别群体，其生存状况必然对女性自身发展以及整个社会的发展产生直接而深远的影响。[1]家庭是社会的细胞，一个社会的整体素质取决于每个家庭，而家庭的整体素质则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母亲。[2]提高女性受教育程度不仅有助于提高女性自身的文化水平和素质，而且关系到每个家庭乃至全民族整体素质的提高。[3]由于历史、经济、传统观念、人口及教育本身等原因，回族女性实际上大多数仍然处于教育绝对落后的情况，也缺乏相应的法规来维护其合法权益。[4]但是从笔者的调查和访谈来看，临夏康乐县女性受教育程度偏低更多的是观念的因素。 无论是中国传统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或是女子的“深闺”制度，还是回族中“妇女只能在家做礼拜，外出求知是不被教门所允许的”、“学汉文即叛教”的偏见，都是致使临夏康乐县回族女性受教育水平比较低的主要原因。 例如，我们收回问卷的418 名调查对象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文盲193 人，占46.2%，小学126，占30.1%，初中73 人，占17.5%，高中或中专18 人，占4.3%，大专6人，占1.4%，大学（本科和研究生）2 人，占0.5% 。30 岁以上的回族女性中文盲、半文盲，也就是小学三年级以下学历的回族女性占被调查人数的55%。 关注女性教育问题尤其是农村回族女性教育的意义非同一般，而农村回族女性教育问题的形成与其民族文化背景有着密切的联系。 几千年封建社会的“男尊女卑”、“男强女弱”等伊斯兰教传统旧思想观念仍在农村根深蒂固，这种落后思想， 直接影响着农村回族女性教育公平发展和性别平等。[5－8]研究结果表明：[9]受教育程度的差异与社会的阶层差异有较高相关度。在大多数国家，女性受教育程度越高，自我意识越强，社会参与意愿也越强，社会参与率就越高，受教育程度与社会参与程度呈正比关系。 受教育程度作为衡量女性发展的重要指标之一，也是影响女性生存与发展的重要因素，受教育程度对女性的经济、政治、社会参与能力和女性生活质量等都产生着直接和间接的影响。

一、 受教育程度影响回族女性社会参与程度与参与能力

新中国建立以来， 回族女性与男性一样享有法律赋予她们参与国家、民族及社会事务管理的权利，加之回族女性受教育程度的不断提高为其社会参与程度和能力的提高奠定了一定基础。 但受回族女性文盲半文盲人口比例偏高的影响，她们的社会参与意识依然较低。她们受的教育多以家庭长辈教育为主，结婚早，生活圈子狭小，无法承担更多的社会角色，绝大多数为家庭妇女，做家务，相夫教子成了生活的全部。由于文化水平偏低，连出去打工都受限制，如我们的访谈对象马女士（个案一）说：“我没念过什么书，也没有工作，家里主要靠‘掌柜的’的死工资过活着哩，（生活）条件也不好，我也想过个人挣些钱，但是做什么里啥，做些尕买卖吧，本钱没有，打工起（去）吧，字又不识，人家也不要……”再例如我们在临夏康乐县做田野调查时发现， 凡是受过小学或初中教育的女性都能自己填写回答问卷中的各类问题， 但大部分女性因不识字的缘故，问卷请别人代填。 当问到“你了解国家大事吗”，97%的人回答不了解，3%的知道一点；当问到“你订阅报刊杂志吗”，100%的人回答不订阅；当问到“你平时买书吗”，93%的人回答没有去过，7%的人回答 “陪孩子买”。在临夏康乐回族社区,女童失学、辍学现象依然存在，在校女性呈金字塔发展趋势，能上高中的女性数量偏少，受高等教育的女性更少，女性受教育程度偏低成为制约回族女性社会参与的障碍。 长久以来，“男主外， 女主内”的思想深入人心，人们习惯性地把男人定位于“公共领域”，即社会中，而把女性更多的定位在“私人领域”，即家庭中。[10]这样的社会定位妨碍和限制了女性参与社会工作的积极性。 而这一点通过下面问卷调查的统计就可一目了然。 如在“您同意男人以事业为主，女人以家庭为主吗？ ”一题中表示“非常同意”和“同意”的占到了76%。在被调查对象中82.4%认为做好社会工作不是回族女性一生重要的事情。 当问到“假如您丈夫有良好的经济条件， 您愿意做一名全职的妻子吗？ ” ，84.3%的女性表示“愿意”或“会考虑”。 即使是已经参与到社会工作中的女性，其参与的积极主动性并不高，对社会权利漠然视之，面对竞争缺乏主动进取的精神。 正如恩格斯指出的 “妇女的解放，只有在妇女在大量的、社会规模的参与生产，而家务劳动只占极少的功夫的时候，才有可能”。 所以当今世界, 女性在国家政治和经济层面的参与程度是提高妇女地位、实现男女两性平等的重要标志之一，是一个民族社会发展和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之一, 当然也是当今妇女发展问题的重要课题之一。

二、受教育程度影响回族女性的就业领域和质量

研究成果表明：[11]女性受教育程度愈高，在智力型行业就业的人数也愈多，就业质量越高，而就业质量的高低直接影响着就业人员收入的高低， 两者呈正比例关系。在业人口从社会性别角度看反映着女性参与国民经济各部门发展的性别人口比例，体现着女性参与社会经济发展程度与水平，从侧面印证女性受教育程度和生产技能状况。 临夏康乐回族女性虽分布在各行业， 但从总体看、女性劳动力的行业分化程度低，绝大多数仍滞留在第一产业，职业以从事农业为主。 在临夏康乐，诸多家庭的男性加入劳务输出行列，农业生产女性化的趋势日益显著，越来越多的女性承担起农业生产管理，家畜家禽饲养， 女性是未来回族经济社会发展不可忽视的群体。 在提倡种植和养殖科技化的今天，回族女性作为现代农业技术推广者、实施者，试想绝大多数的女性劳动者是文盲半文盲，她们连种子、农药的使用说明书都看不了，又如何担负起发展科技种植和养殖的重任呢? 女性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的现状，不仅影响其生存与发展，也势必影响临夏康乐的经济社会发展进程。 回族女性在非农业经济领域的参与度较低，虽与当地产业发育程度低有关，但更与女性自身受教育程度较低有关。 受教育程度低下必然制约其经济参与的领域、程度、职业，进而影响她们的社会经济及家庭地位的改善。 笔者在临夏康乐回族女性中做的418 份有效问卷中, 被调查对象的职业分布情况是，农民372 人，占89.0%；知识分子20 人，占4.8%；机关干部或公务员3 人， 占0.7%； 商业工作者3 人，占0.7%；个体户13 人，占3.1%，其他7 人，占1.7%。由上面的职业分布情况可以看到，康乐回族女性以从事农业为主，占到了89%。 她们平时不读书不看报，时间长了连基本的读写能力也逐渐丧失， 低下的文化水平使她们只能从事纯体力的田间劳作或手工编织、制作、家务等，无法做到科学种田，无法为孩子提供良好的家庭教育，更无法向更广泛的就业领域发展。

三、受教育程度影响回族女性的社会保障及健康

临夏康乐回族女性绝大多数只有小学文化程度或为文盲半文盲，她们中89%的人口长期从事社会保障覆盖面极小的农业劳动，享受医疗保险及养老保险的人数极少，她们处于社会保障体系的边缘地带.各方面的保障系数极低。 在我们的调查和访谈过程中， 了解到很多回族女性患有各种疾病， 以女性患妇科病为例， 问卷数据显示：81.3%的回族女性患有不同程度的妇科病。 因家庭经济拮据、 个人经济不独立或没有卫生保健常识而得不到及时医治的情况普遍存在。 如在我们访谈时， 家庭主妇马女士（个案二）如是说：“我们家里吾会（以前）经济条件好着哩，掌柜的、尕娃们拉萨做买卖着哩嘛，但是男的们外面阿门者（怎么）花钱是由皆们（他们）着哩，我花钱时，要看脸色哩，尤其是身体不舒坦用些钱时，不方便的很”。同时，调查结果也显示，回族女性患妇科病时，占调查总数54.7%的女性随便买些便宜的药吃， 有27.3%的女性因多种原因拖延不治疗，只有18%的女性到医院做妇科检查和治疗。 这严重地影响着部分回族女性的身心健康及日常生活，直接影响着她们的健康，对提高回族人口素质是极为不利的因素。 因此， 受教育程度的高低决定着回族女性的社会保障及健康水平的高低。

四、 受教育程度偏低直接影响回族女性的婚姻及生育行为

临夏康乐回族早婚多育习俗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女孩的学业。我们对98 名60～70 年代出生的已婚回族女性进行调查，发现被调查者的结婚年龄平均为17 岁，生育子女平均数为5.3 个。 过早的结婚年龄和过高的生育率不仅加重了女性的负担，减少了她们受教育的机会，而且家庭孩子人数越多就越不利于每个孩子教育成就的取得，直接影响了当地回族人口素质的提高。

另据我们调查，在回族15—19 岁年龄组的女性人口中，早婚者的比例高达85%以上。 再从回族早婚女性的受教育程度构成来看，集中在受教育程度低的群体中，尤其是文盲半文盲女性早婚率更高。 早婚必然导致早育，据统计，在回族已婚女性中，结婚当年生育者占当年结婚人数的25%.第二年生育的占70%左右，也就是说在回族已婚妇女中，19—20 岁就有48%以上的人已生育儿女。早育行为带来的是多育，据调查统计，仅在15—19 岁年龄组已婚妇女中，生育二孩普遍，三孩占育龄妇女总人口的11.1%，20 岁以后的各年龄组中， 生育三、 四孩率为43%。 回族育龄女性孩次构成与其受教育程度呈反比关系，即学历越高多孩率越低，如在回答“您现在有几个孩子”的问题时，拥有4 个孩子以上未上过学(不识字)的回族女性占调查总数的31.7%， 拥有4 个孩子以上具有小学教育程度的回族女性占调查总数的25.3%， 而拥有4个孩子以上具有高中以上教育程度的回族女性则为零。通过对回族早婚、早育、多育女性的各年龄层的受教育程度构成分析后，我们认为，在回族女性中受教育程度与生育水平成反比，受教育程度高者，晚婚晚育率高，生育子女的胎数越少： 而受教育程度低者则早婚早育率高，多子女率也高，在文盲半文盲女性群体中，早育和多子女率则更高，因此，受教育程度对回族女性婚姻及生育行为有着重要影响。

五、受教育程度影响回族女性的家庭地位

在我们的调查中， 受教育程度高的回族女性大多从事较好的职业，有稳定的收入，经济基本独立，因而，她们在处理家庭开支及日常事务中的自主性很大，在夫妻生活中处于较为平等的地位，表明她们的家庭地位相对较高；受教育程度低的回族女性收入低，在经济上依赖丈夫，在处理家庭事务中的自主性很小，在夫妻生活中多处于从属地位，表明她们的家庭地位低。 在当今社会，临夏康乐有四分之三多的回族女性是家庭妇女，而且“男人以事业为主， 女人以家庭为主的” 观念也颇受她们的赞同。 同时，在调查中，对于大多数临夏康乐的回族女性而言，参与社会工作中的主要原因就是想获得经济的独立。调查问卷中“您的工作或如果您有工作，让您感到幸福的是什么？”一题设有个人经济独立、政治参与、自我价值的实现、有独立的人格、增加家庭收入、有自己的社交圈等让被调查者做多项选择， 而其中有71.1%的人选择经济独立。 我们的访谈对象马女士（个案三）说：“我觉得出来上班还是好，一个女人经济不独立了，就罢了，男的们好的时候好着哩，不好哈是你阿门办哩，手展哈了（伸手），要个钱的吾个吃夹再说不成，再一个是，你钱挣哈了，个人（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父母亲孝顺、给些钱是由个人着哩，婆婆公公们买的个什么是，他们也高兴……经济独立了，人格才独立。 ” 所以我们的访谈对象马女士（个案二）现在就对“我的尕孙子（女孩）说的着哩，‘要好好念书，以后上班了，个人钱挣上时，别人的脸色就不用看了’……” 由此可见， 文化水平高低对回族女性家庭地位高低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六、母亲受教育程度高低影响子女接受教育的程度

研究成果显示：[12－14]母亲受教育程度愈高，对子女的期望值愈高，对子女接受教育重视的程度也愈高；受教育程度愈低的母亲，对子女的期望值相对较低，更容易忽视子女尤其是女童的受教育程度， 在回族地区也如此。 据1993 年的调查统计，[15]在回族女性中，从各文化层次的女性对孩子入学接受教育的重视程度看，母亲为初中以上文化程度者，学龄子女未入学的比例为3.6%。 而母亲的文化程度是小学，初识字或文盲半文盲者，其学龄子女未入学的比例分别为22.92%、32.62%、46.04%。 另据2004年的调查资料，[15]母亲文化程度为未上过学或不识字的，其对子女接受教育程度的期望值在各级别上均低于母亲的文化程度是小学、高中及以上者。 本研究结果显示：当地45%的农村回族女性对待女孩上学持不赞成的态度，她们认为没有文化照样种地，识几个字，会认秤，能做小买卖就行了。 由此可见， 母亲受教育程度高低与对子女受教育的重视程度和期望值成正比，对子女是否受教育及受何种教育的影响至关重要。 笔者在调查中发现，文化程度在初中以上的94. 5 %的妇女认为“教育在女性一生的成长中”“重要”或“非常重要”；89.9%的人“希望自己的孩子取得本科及以上的学历”。

从以上受教育程度高低对回族女性在就业、 社会保障、婚姻生育行为、家庭地位及对子女教育重视程度等方面的详细分析后， 我们认为受教育程度对回族女性一生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受教育程度不同与她们的家庭地位、社会地位有很大关系，她们的受教育程度不仅影响其自身的发展，而且对子女的成长有直接的影响，因此，回族女性受教育程度直接地影响着回族的人口素质，进而会影响回族社会经济的发展，从长远来讲，回族女性受教育程度的高低是关系回族及其社会发展不容忽视的问题，应当引起各方面人士的高度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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