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族文化研究的集大成著作——评常昭《颜氏家族文化研究——以魏晋南北朝为中心》

张学成

(临沂大学，山东 临沂 276005)

(张学成，临沂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文化世家研究在今天是一个研究热点，在这两年的国家、教育部的基金项目中，有许多关于文化世家研究的课题得以立项。笔者在中国古代文学的教学、科研工作之余，由于自己生于沂蒙，身处齐鲁，深受齐鲁文化、沂蒙文化的熏染，走南闯北，以身为齐鲁人而自豪。因此自己对山东文化世家的研究也稍微留意了一些，也做过一些所谓的研究。《山东文化世家研究书系》于近日出版(王志民主编，中华书局2013年12月版)，书系共28种，我最感兴趣的是与琅邪有关的颜氏家族文化研究。

常昭先生撰著的《颜氏家族文化研究——以魏晋南北朝为中心》皇皇40万言，笔者得以先睹为快，细读来，深感该书特点鲜明，家族文化史的梳理脉络清楚，体现出作者深厚扎实的文献功夫，注意了多学科的交叉研究，注意了多种研究方法的使用，运用的是文化学的视角，整部著作拥有一条贯穿全书的灵魂主线，就目前来说，这应该是在颜氏家族文化研究方面的集大成著作。

一、家族史的梳理

书名副标题虽曰“以魏晋南北朝为中心”，但该书几乎就是关于颜氏家族的发展史，由“颜氏渊源”，到魏晋时期“东移琅邪”，东晋南朝时期的“南迁江左”，到北朝、隋唐时期的“北上中原”，再到宋元后“回归齐鲁”，这的的确确就是关于颜氏文化世家的通代研究。对于一个家族的通代研究，由于时间跨度久，涉及人物多，材料稀缺，如此艰苦的工作需非常毅力和较高学识方能完成。该书对颜氏家族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历史文化传承进行了全面具体而深入的梳理，对家族代表人物有着详尽的论析，对在历史上具有一定地位和影响的大大小小的家族成员都有科学准确的研究，可谓颜氏家族文化研究的代表性著作。

在家族文化史的梳理上，该书颇有建树，每个章节既有宏观的概括，严谨的理论分析，又有微观的研究，还有具体事例的展开，二者交互作用，有机结合。有的学者将文化世家研究搞成了文学研究，就严格意义上来说，文化的范畴非常广泛，文化研究非文学研究，但毋庸讳言，文学是文化的一部分。片面强化文学研究就会忽视文化研究，而忽视了文学的研究，文化研究就无法全面，该书对这二者关系进行了科学的处理，如第四章“元嘉大家颜延之”。颜延之是南朝文学史上一位有着重要影响和卓著地位的诗人，自刘宋以来对颜延之的文学成就研究历代不乏其人，近30年的专文专著亦有不少，但在本书中研究重点在颜延之在家族中的地位及他对家族文化的贡献，论其文学成就重在探讨与家族文化之间的关系，力求将文学研究聚焦在家族文化的视角上。

家族史的研究，难以出新，但作者往往能时出新意，非常难能可贵。不仅仅时出新意，而且作者能在出新的基础上进行有广度、有深度的论析。如晋朝李阐所作《西平靖侯颜府君碑》及刘宋颜延之所作《西平靖侯颜府君碑铭》，是两篇小短文，历代研究者未加以特别关注，但本书对两文详加分析，从而使颜含研究取得了新的突破。在对颜之仪进行评价时，作者从政治操守、家学家国观念、文化贡献等角度进行了科学论析，对颜之仪作出了全面准确的概括，对这一在家族历史中长期不受重视的家族人物重新审视，丰富了颜氏家族文化的内涵。

二、扎实的文献学功底

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上，成功的学术研究一定要做到用文献说话，让事实发声，这才能令人信服。作者非常注意资料文献的发掘使用，该书涉及古今中外文献近千种。要通读颜氏家族历代传人的别集，还有史书等各种古代、近代文献。笔者认为所谓的“古代研究”，难有完全意义上的填补空白的创新，因为，“古代”研究源远流长，今天的学术研究往往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的研究，颜氏家族文化研究自然少不了对古今中外文献的搜罗使用。作者在研究中对于台湾、香港、韩国、日本的论文论著都能悉数掌握，灵活使用。另外，作者还进行了大量田野考察、口述记录等多种研究，这是该著作的一大亮色。

三、多学科交叉的研究、多种研究方法的综合运用

在研究中，作者非常注意多种研究方法的综合运用。注意了文学史学、文学批评与理论、政治学、历史学、社会学、民俗学、人文地理学、文献学等学科的交叉，又注意了儒学、经学、佛学、玄学等思想史的综合使用。作者在介绍颜延之与何承天的佛学的论争时，引述了颜延之的三篇《达性论》，概括了二人论争的情况，然后谈及了颜延之的佛学造诣与文学的关系，从而得出了如下结论:“颜延之在佛学上的成就促进了散文的进步，不仅内容得以拓展，而且在散文的哲学探求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深度，从而加强了文学的社会功用。”作者还非常注意使用比较法，注意前后时代作品的比较、同时代作品的比较，在比较中见出优劣;注意研究文献的比较，通过对不同文献的比较，甄别发现更加科学准确的说法，这是较高学术水平的表现;作者还注意到人物的比较，注意家族内部的前后时代人物比较，同时代家族与家族的比较，同时代家族成员与时人的交游比较，在纵横的比较中发现异同，找出贯穿始终的内在规律和联系。

四、着眼于“文化”研究

人都是特定历史时代的人，人也是特定区域的人。人既受时代影响，也受到生活的地理环境的影响。伴随着中国历史的王朝盛衰与更替，颜氏家族自北方迁徙南方，又迁徙西方，最后又回归齐鲁。该书注意到了这个特点，因此非常重视区域文化的研究。

作者的学术研究视野非常开阔，抓住了文化学这个关键词，充分把握了区域文化研究的特点，对颜氏家族这个特定文化世家进行了全面深入的研究。颜氏家族文化研究本身就是区域文化的个案研究，自然也是齐鲁文化研究的课题。随着历史的演变，家族数次迁徙，南下北上，生活环境发生过巨大变化，该家族文化中相应地就体现出不同的区域文化的内涵，这些研究结论在本家族研究中让人感到耳目一新。

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学为宗，道家与儒学一样是对中国文化影响深远的思想，道教与其他宗教不同，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此外，还有佛教的影响，自传入中国以后，迅速中国化，成为许多士大夫文人所信奉的宗教，至宋代，推崇“三教合一”，在中国历史中繁衍生息的颜氏家族，自然离不开这样的文化土壤，所以，颜氏家族文化研究当然还有宗教文化研究的内容。在这方面，作者表现出了极高的宗教造诣。如关于《达性论》的辨析，如非对佛学理论有一定的掌握，难以做出深刻分析，难以得出准确的结论。其他的像儒学的分析，道教、道家以及玄学的论析等等，都能看出作者较高的学术素养和造诣。

五、一线贯穿的灵魂脉络

如果一个家族失去了家族的传统，也就没有了家族文化，自然也就没有了研究的必要。正是家族文化的形成、传承、丰富，更多的是对优秀家族文化的坚持、坚守和传承才造就了家族的繁衍壮大，这是家族存在发展的重要前提，否则就成了家族谱系，没有研究的价值。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颜氏家族文化就体现出不同的特色，在不同的地理环境，就打上了鲜明的区域的特色。但颜氏家族文化的独特性在于，之所以经过数千年的繁衍生息，至今仍成为一个影响巨大的文化家族，就在于其中有着自己的独特文化内涵。在《德才并举——颜氏家族的家风和家学》一章中，作者总结了颜氏家族之所以成为贯通古今的一大家族的原因给予了充分的说明，颜氏家族以德立家，以才传家，这近乎我们今天的“又红又专”的说法;同时颜氏家族家风淳厚，在不同历史时代都表现出了刚直忠烈的优秀品质。从才学的角度来说，颜氏家族世代子弟多才多艺，在传统文化经史书艺等方面彪炳万代。颜氏家族文化传承百世，代有发展，更有继承，这实际上就是一脉传承的贯穿时代历史和地理环境的文化家族的灵魂主线。这本身就是颜氏家族文化的独特魅力之所在。

总之，常昭先生的著作站在中国传统文化的高度，从特定历史时代出发，抓住区域文化的特点，客观全面地叙述了颜氏家族的历史，梳理了家族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总结了颜氏家族的家学与家风。该著作是一个个颜氏家族著名人物的“专史”，是一部贯通古今的颜氏家族发展“通史”，是一部颜氏家族文化研究的“全史”，所以，该著作完全称得上是一部颜氏家族文化研究的集大成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