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文学的命名、鬼画符及其他

2014-08-15 00:43陈红旗
关键词:新世纪网络文学文学

陈红旗

(嘉应学院 文学院,广东 梅州514015)

新世纪文学的提名由来久矣,早在1993年就有学者著文《呼之欲出的新世纪文学》[1]为新世纪文学的即将面世助势张目,更有著名作家荒煤力主“新世纪的文学要真正站起来”:“在21世纪,中国人民不仅要以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经济巨人屹立于东方,中国人民还必将把这个社会主义新的经济巨人的光辉形象,通过文艺创作,震撼人心地传遍世界!”[2]接着,有学者指认“知识分子”是新世纪文学的“新主角”。[3]及至2005年《文艺争鸣》推出“关于新世纪文学”专栏、2010年《南方文坛》开展“网络文学”讨论和“新时期与新世纪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海南召开以来,“新世纪文学”的先锋性、包容性、多元性、断裂性和存在意义被不断挖掘出来。在诸多精英作家的心目中,新世纪文学是一个精英文学的新纪元或“创世纪”的精英文学的新开端。然而,不管学术界关于“新世纪文学”的讨论如何热烈,不管新世纪文学的发难者、倡导者如何呼唤“创新”、精英和经典的出现,十多年来的精英文学并未出现多少值得学界公认的经典作品,也未表现出与20世纪文学界的深刻和21世纪新媒体的新锐相衬的思想水平与勃勃生机,即使莫言获得诺奖也不意味着问题的消失,倒是原来被大家无视乃至蔑视的网络文学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大有取代纯文学和市场化文学而成为文学主流的趋势。这是新世纪文学发展十年之后,主流文坛颇为困惑的所在,也是学术界应该去直面的重大问题。

一、“新”饰语加新命名,一个世纪的文学的新开端?

新世纪以来,文艺界出现了一大批值得注意的精英文学作品,似乎非常生动地验证了作家刘玉堂在世纪初对新世纪文学的想象图景:“想象中的新世纪的文学,文学含量将会更高,生活信息将会更加丰富,表现形式上则会有快餐,更有经典;有阳春白雪,也有下里巴人。人性、爱情、战争、自然等依然会是文学的主题。”[4]问题在于,主题的丰富不代表经典的生成,而阅读上述作品后,我们甚至会有些惊诧:这些作品确实很优秀,但它们真的值得我们学界的一流批评家为之设定“富有经典性”的评语吗?莫言获得诺奖能够平息那些对新世纪文学的质疑吗?那些曾经引领过时代风潮的先锋作家的冲劲哪里去了?假如新世纪以来的精英文学只靠莫言等少数作家撑着,而大多数严肃文学作家难以进一步提升自身的创作水准的话,那么我们还有必要为“包括长篇小说在内的叙事文学的辉煌时代就要终结了”[5]而感到伤悲吗?

丁帆曾直言不讳地强调学界应该针对新世纪十年来的文学病症进行会诊,以便为今后文学的发展及早纠偏。同时,他对新世纪文学创作和批评中存在的“二十二条”问题进行了极为尖锐、深刻和全面的剖析:“(一)有些主流作家对事件和事物的判断力下降,这不仅是思想能力的退化,同时也是审美能力衰退。……(一)第一种批评家:围绕各种‘工程’与‘奖项’为体制与市场需求做吹鼓手和抬轿者,其最终目的就是使自身成为世纪初文学大餐中的既得利益者。……”[6]由此看来,面对《萌芽》、《十月》、《天涯》、《北京文学》等纯文学刊物销量的持续萎靡和创作界拜金主义思想横行等乱象丛生的现实,我们确实还无法为新世纪以来的精英文学设定更高的艺术水准、精神品格和经典视域。

毋庸置疑,新世纪以来的一大批精英文学实践者和倡行者是非常关心民族国家命运或底层民众生存境遇的,他们是社会的良心,也一直在呕心沥血地写作,所以陈忠实在《白鹿原》登上话剧舞台后心血耗尽,不由自主地发出“我写不了长篇了”[7]的慨叹。然而,陈忠实“十年磨一剑”的做法并未被诸多新世纪文学创作者所认可,甚至一些精英作家也开始主动“媚俗”,目的不外乎是为了抢占市场份额,追求创作的利益最大化。结果,21世纪的精英文艺界存在着大量立写立变现的功利行为和轻易将情感庸俗化或再现为形象的乱象,不再年轻的写手们不断重写着他们过去的臆想和想象,并糅之以自身并不真切的挚情。问题还在于,他们太相信自己的感觉和体验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生产着各类作品,而在他们快速写作的背后,文学创作的神圣感日渐消解,甚至充溢着对文体乃至文学的轻僈。结果,当后辈的文学爱好者想向这些精英作家学习写作经验时,他们从这些前辈的诸多创作体会里所得到的,既不是经典写作的精髓,也不是市场化写作的谋略,而是某些冠冕堂皇的理论、说辞和借助市场炒作获取利益的小智谋。这显然与新世纪文学发难者的期望值相去甚远,也背离了新世纪文学起初被寄寓的世纪性、全球性、人类性等终极理想诉求,形成了奇特的意图谬误现象,进而引来了关于这一概念名实不对应、“大而无当”[8]等令人难以辩驳的多重质疑。

二、网络文学的壮大让主流文坛的说教沦为“鬼画符”

从“媒介革命”的角度来看,21世纪以来站在“新”或“全球化视域”一面的精英作家仍然“重视”传统意义上的文学内容的成分,但变革文学形式的冲动明显在减弱,其标志就是现代主义文学思潮日趋平静、曲高和寡或曰“回归自身”。与精英文学的日渐“萎靡消沉”相比,“新媒体文学”(主要是网络文学)的兴起速度之快、销售量之巨和受众面之广都令人惊叹。在某种意义上,网络文学成了新世纪文学的希望所在。

从文学生产的角度来看,新世纪已成为最重视媒介元素的时代。毫不夸张地说,以往需依托于报纸、杂志和副刊才能成名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相反,一条微博可能带来的几百万次的点击量和极高的跟帖率以及难以估量的轰动效应完全颠覆和消解了纸质传媒的神话。由于新媒体和文学生产的结合还是一个“新生”事物,所以热衷于在新媒体上发表作品的作者们还没有20世纪精英作家们那种形式的觉悟,他们更在乎的是情感的倾诉、刹那的感悟、即兴的言说和受众的反应,真正注重文学结构和诗学建构的没几个。就算是有一些作品有严肃的思想主题和明晰的“诗化”倾向,也往往被轻易淹没在作家身份日益淡化、非专业化和文学出版“大跃进”的数字化浪潮中。但值得注意的是,恰恰就是这些驳杂的网络文学作品彰显了民间写作的力量和活力,它们冲破了20世纪思想文艺界的藩篱,为文坛带来了巨大冲击、新鲜气息和海量文本。

新世纪文学须完成“文学走向新世纪”的“绝对命令”。对于正统文艺界来说,刚刚过去十年就谈文学新世纪未免太过仓促和盲目了。但实际上,“文学新世纪”已经走完了其开端或曰发难阶段,而这一任务就是由网络及其所刊载的网络文学所实现的。网络既不同于古代口耳相传的“说书”式传播手段,也不同于报纸杂志副刊这类现代文学生产媒介,它正在悄悄地消解乃至取代书刊的重要地位,这并非耸人听闻。要知道,对于广大网民来说,与其花费几十块钱去买一本“蜗居时代”无处存放的纸质书刊,何如到百度文库里下载来得轻松写意和经济实用。还值得深思的是,如果21世纪的作者们正在从事用网络文学来超越或替代书刊这一文化工程的话,他们无须凭借任何本来就没有的前人经验,他们只要能够轻松进入这个新生代的网络世界就可以完成这场“文学传播革命”,其难度似乎仅仅大于读完初中甚至小学语文课程。更具讽喻意味的是,这本来是极其令人震撼的一个社会工程,可真正令人震惊的是网络文学推手们开展这项工作的轻松随意性以及文学的概念、边界、主体、读者、功能、体验、空间和内涵的急剧扩大。事实上,“文学的生产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文学的本质”,[9](P18)一旦网络被高水平的文学作者和读者们普遍接受之后,网络将决定未来文学的生产方式,那么它势必将在未来文学生产的调度中处于枢纽地位。而“手机文学”、“网络文学”等名词不仅说明了文学活动与新媒体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也意味着网络打破了地域、时空和传统媒介的隔绝形成了新的社会有机体。可以说,当下诸多的文学活动就是在这种网络空间中开展的,而新的文学流派和主体力量也势必会在这种网络空间中成长起来,并以其“绝对”的自由特性成为一股“难以控制”的新生力量。

网络文学在中国的兴起是与中国现代化工程的快速发展紧密相关的。网络文学的诞生是为了适应中国广大网民积极参与文学书写的精神诉求的结果。从90年代中国开始普及互联网到当下网民的几何级增长,网络文学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文空间和非同人性质的文学社群。据推算,2011年底中国网民总数将超过5亿,互联网普及率将升至36.2%。网络将无数爱好文学的个体组成了一个以网民为身份认同前提的共同体——一种松散的虚拟而又实存的新的社会结构组织。同时,网络推动社会思想文化向“新世纪”的价值认同演进,往往一个网络事件就代表或揭示了一种新的社会心理、思维逻辑乃至意识形态的生成。网络改变了人们的身份,改变了“创作”的神秘性,改变了人们的审美心理图式和阅读习惯以及接受之维。就此而言,网络文学的涉及面可谓广之又广。是故,钱建军在上世纪末著文强调说:“网络文学给人们带来的冲击,不仅仅是写作方法的问题,而是牵连着诸如法律、责任以及观念等许许多多的问题。严格地说,它是涉及了本世纪末一个最大的社会问题。正是因为网络文学所具有的重大的历史和社会意义,使其在不远的将来,将超越书本和报纸杂志的阅读和普及,它对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教育将显示出日益深刻的革命性的影响。”[10]显然,钱建军发现了网络在21世纪文学活动中的重要地位及其社会意义,并将它放在文化革命的层面上来加以认同,这并非偶然,而后来的事实也验证了他的这一价值判断。在当下,网络越来越直接地导引着国民的价值取向,网络文学则越来越直接地影响着新世纪文学的发展走势。

随着网络的普及和网络文学受众面的驳杂化,文学写作越来越被非专业化。网络推动和加快了文学内容、形式、流派和现象的演变。网络一方面加强了网民对类型文学的认同感,另一方面又导致文学论争的不断上演和文学大事件的迅速发生。而网络文学彻底改变了现代文学在启蒙、救亡、改造国民性、民族化、现代化主题背后的严肃格调和忧世情怀。通过网站无形的运作和推动,使得“灌水”、“造势”、“围观”、“神马”、“浮云”等术语和网络文学一起流行起来,并开始深刻影响人们的认知逻辑和审美观。在“二余之争”、“直谏陕军”、“直谏池莉”、“文学存在理由”讨论、“新世纪文学五年与文学新世纪”研讨会、“网络文学”的“再发展”与“中国作协”的“被关注”[11]等文坛事件和文学论战中,网络扮演了直接的推手角色。很难想象,如果没有网络这种新媒体的参与、炒作,这样一些本来并不见得有多么重要的事件和论战居然会成就一场场的文学狂欢。其实,这些事件和论争的背后就是“网络之战”。在这些“网络之战”中,网络的消解力量之大令人咋舌。比如,在“中国作协”的“被关注”事件中,网民中的“愤青”似乎一夜之间就将中国作协由“权威机构”和“合法的作家联合体”变成了一个“中国足协”式的“病入膏肓”的“腐败组织”。在当代中国,网络将文学论争如海啸一般推出,将数以百万计的网民卷入了诸多没有实质意义的口水战、情绪战和“语言游戏”之中。

21世纪以来,文学论争中巨量的非理性的“拍砖”和酷评令传统意义上的主流文坛尴尬不已。本来,由作协、文联和报纸杂志书刊构成的主流文坛一直在代表文艺界发出权威声音,它们既是文学作者们学习写作和发表作品的重要阵地,也是文学读者阅读作品和了解文学发展动态的直接窗口。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一直强调文学研究要回到文学本身,要从文学本体的角度来构建完整的有内在发展逻辑的文学史。在这一过程中,文学媒介的效用往往被忽略了。可如今我们已经无法忽视作者与新媒体之间的关系,因为对于那些网络写手来说,网络就是他们的文坛、生存空间和实现志业的平台。网络最大的特点是自由、平等、快捷、方便、同步无延时,它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兼收并蓄的话语空间。网络世界不仅比主流文坛有趣得多,而且形式和内容也丰富得多。网络以最通俗化的姿态和形态拥抱大众,真正实现了“大众化”。在当下,正是网络把最广博的知识和消息以立体化的方式传播开去。网络为大众提供了全方位接触文学和文化的机会与可能性,而且网络是最接近和代表人民立场的公共空间,是最能体现人民性和延展人民话语权的世界共同体。

在生存压力巨大的中国,尽管经济学家和政客们想尽办法让国民去消费,但限于高房价、低社保、残医保和日益高涨的通货膨胀率,传统意义上的个体购书等文学消费率低得可怜。相对昂贵的书价将读者拒之门外,于是廉价或免费的文学网站格外受到读者的青睐。当然,文学网站也倾向于市场化和商业性。文学网站的运作同样具有明显的商业运作的特点和轨迹,为了吸引人们的眼球,从名流到草根都有可能成为这个“新生世界”的商业筹码。文学网站可谓包罗万象,它们快捷而敏锐地把各种类型的作家、作品搜集在一起,辅之以“声色犬马”的图片、音频、视频,然后分门别类地把各色内容的文本铺展开来,并且以比现实世界更井然有序的商品陈列方式呈现在读者眼前,读者可以依据自己的爱好随意挑选各风格、流派、题材、体裁、类型、品牌的作家和作品。同时,文学网站的更新效率极高,它们以最快的速度把各类文学作品、文学写手、文坛消息和文艺动态大力推出。以长篇小说为例:“自2004年网络文学收费阅读模式产生以来,长篇小说逐渐作为网络文学的主导文体。网络长篇小说创作内容、形式多种多样,学界统称为类型文学,大致可分为:架空穿越类(现代人通过时光交错进入特定的历史时期,运用自身经验改变历史进程)、玄幻科幻类(区别于西方魔幻小说的东方本土幻想小说)、都市青春类(反映现代都市生活、表现现代情绪的小说)、官场职场类(以官场博弈和职场奋斗为题材的小说)、游戏竞技类(根据网络游戏改编或具有网游特征的小说,一般采用晋级形式)、灵异惊悚类(以鬼怪或探险为题材的小说)、新军事类和新武侠类(区别于传统军事和武侠的小说,添加幻想成分)等。”[12]以是观之,正是那些不断滚动发展的网站推动或制造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文学话题、文学论争乃至文学思潮。

如今,文学网站的市场化、商业性和全球化谋略正在起到逐渐弱化乃至替代主流文坛的效用,甚至可以说,文学网站的收购和壮大构成了新的文坛。文学网站的商业性质决定了它们必然以读者为中心,它们非常自觉地强化着自己作为服务者的姿态,读者被真正当做“上帝”来对待,它们把“迎合读者的心理和趣味”作为网站运营的终极法则。就这样,文学网站最大程度地满足了读者消遣和娱乐的精神诉求。当然,每一个网站都有它的办站原则和价值取向,即使是号称“以读者为本”的网站也在吊起、调剂乃至制造着读者的胃口。2010年,盛大文学公司相继收购了“小说阅读网”、“潇湘书院”、“悦读网”等三家文学网站,使得旗下的文学网站多达九家,图书策划出版公司达到三家,从而确立了自己“网络文学寡头”的地位。2010年12月的数据显示:盛大文学已经成为国内最大的民营出版公司。按照该公司的说法:“盛大文学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基因的中国网络文学,已经与世界性写作同步,正在构建一个恢宏的想象力世界。盛大文学将以这些丰富的内容为核心,打造中国最大的全版权运营基地。”[13]更令人震惊的是,盛大文学提出了“打造全球华语小说梦工厂”的口号,并力图引领和制造小说领域的时尚和潮流。盛大文学等公司的成功运作,不仅意味着网站为读者和作者的交流互动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便利条件,还意味着它们为文学写手们提供了天马行空的自由创作空间,更意味着商业资本依托文学网站构建了富有后现代气息的人文空间并打破了以往报纸杂志副刊构建起来的“文人圈子”,进而使得以往的文学概念界定已经涵盖不了今天的文学现象,使得传统意义上的文学界在面临今天的网络文学或语言时难免会尴尬乃至失语。

如果说,20世纪中国文学是在纸质传媒和书房这类私密空间里和读者大众直接发生关系的话,那么新世纪文学多是在新媒体和网络这种公共空间里与读者发生亲密关系的。每个网民都可以成为某一文学网站的写手,只要他有书写的欲望、发表的想法和相应的写作能力。如此看来,网络写作已经成为被商业资本控制或组织起来的精神生产和娱乐方式之一,它将不可避免地指向虚拟世界和世俗人生,而非精英文学所指向的诗意栖居之地。与此同时,新世纪的文学作者们再也无法离开网络、手机等新媒体,他们不用再孤独地躲在象牙塔里为现实中可能需要直面的读者来写作了,他们可以群体合作或曰以某一类文学风格为模板进行“类型文学写作”。他们的产品需要被填充在网站的某一框架之下,并被预告将纳入某类人群的消费意志之下,而不是要去建构纯文学性或者生发某种新的艺术体验。当然,如果有利于提高消费额度,后者也是可以的。至此,“文学的流行”被不停地制造着,网络运作成为一种制约文学发展或曰使文学发展充满变数的无形力量,而传统意义上的主流文坛很难轻易获得网民的无条件认同或皈依了,他们在西方文论光鲜外表包裹下的主义、思想、名词、流派和说教通通成了“网络愤青”眼中的“鬼画符”,他们需要重新确立自我认同、网络身份、社会角色和文学观念。

三、新世纪文学的发展,“强劲”还是“乏力”?

新世纪文学不仅仅是指网络文学,它还包括一切以“新世纪”为价值旨归的其他文学形态、内容、形式、惯例和审美主体。不过,网络文学确实是新世纪文学中最有代表性和发展前途的一种文学形态。而今,每一个作者都深知网络的催化剂效用。新世纪以来,陆续有大牌作家、专业作家在网站上进行博客写作,比如虹影、柯云路、刘醒龙、余华等,这就是非常有力的例证。尽管如此,对网络文学不屑者仍然大有人在,有人认为网络文学中90%以上的作品都是垃圾。也有学者从学理的角度表达了对网络文学的不认可:“我对网络文学这种命名方式持质疑态度。如果说有网络文学的话,也只能说是文学的传播媒介发生了变化,写作方式与原有的传统方式不太一样,但文学观念并没有根本的改变。”[14]这种观点当然有一定道理,也非常有代表性,不过是有问题的。毫无疑问,网络文学鱼龙混杂、精品稀少,所以难免会令人对其产生不屑感,但不认可其强劲发展势头背后文坛格局的改变是不应该的。笔者认为:网络文学的发展已经改变了以往学界认定的文学认知体系,并带来了文学观念的深刻变化,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人是作家,也没有人不是作家。

我们知道,20世纪的作者多是专职作家,可如今民间写手在数量上已经远远超出了所谓的专职作家。据统计,目前我国的网络经常写手达170万人之多。就长篇小说创作的总体情况而言:“从事网络长篇小说创作的作者几乎没有传统作家,75%为40岁以下的青年,他们散布全国各地,有相当一部分人生活在边远地区,这为丰富全民文化生态发挥了积极作用。从数量上看,网络长篇小说的产量大大超过传统写作,每年达3000部以上,在每年落地出版的两三千部长篇小说中,大约有一半来自网络。网络小说在版权输出中也占有相当份额。在商业收费模式的推动下,依靠网络写作生存的网络职业写作者队伍已经超过了各地作协的专业作家队伍。”[12]更不可思议的是,网络文学的销售量和影响力实在太惊人了,比如,仅龙人的玄幻武侠小说发行量就达3000万册,网络上的点击率达十亿人次。再如,被誉为“最激励人心的职场生存小说”——《浮沉》在2007年9月底出现在新浪原创和天涯社区之后,点击率很快突破百万,回帖超过数千,其他数百个网站纷纷转载,数十家出版机构致电询问小说的版权归属。数以万计的《浮沉》粉丝以各种形式结成联盟,讨论该书以及神秘作者京城洛神。如今《浮沉》热仍在继续。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对于这样的情况,我们用一个俗套的网络流行语来概括的话,那就是太“给力”了。网络文学以其强悍的发展情态、令人炫目的发展前景和雄厚的创作实力直接撑起了新世纪文学的天空。更值得深思的是,网络文学所带来的已不是基于期望值高低而形成的价值判断是否存在偏颇性的问题,而是它作为一种在新的传播媒介和生产方式下产生的文学形态已经深深地改变了21世纪以来中国文学的性质和文学批评的范畴。

至此,我们认定:在关于网络文学的研究或批评声浪里,不管学人如何抨击这种文学形态的粗鄙性、通俗性、商业性、民间性、驳杂性等问题,都不得不承认文学网站正在把网络文学不断做大,从而形成了不可忽视的“文学潮流”和“时代精神”。在当下,很少有纯文学刊物仅仅依托于传统的发行——运输——销售——被阅读的方式来生存了,它们都要建立网站来宣传自己,这表明纯文艺界正在努力“转向”以顺应网络时代的流行浪潮,也意味着新世纪文学与20世纪中国文学在文学生产方式和文化建设取向等方面有了根本性区别,因为它正在或曰已经建构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创世纪”。

[1]吴野.呼之欲出的新世纪文学[J].当代文坛,1993,(1).

[2]荒煤.新世纪的文学要真正站起来[J].文艺争鸣,1993,(1).

[3]学正.新世纪文学的新主角[J].文学自由谈,1995,(2).

[4]刘玉堂.新世纪的文学什么样?[J].走向世界,2000,(Z1).

[5]孟繁华.新世纪:文学经典的终结[J].文艺争鸣,2005,(5).

[6]丁帆.新世纪文学中价值立场的退却与乱象的形成[J].当代作家评论,2010,(5).

[7]陈忠实.《白鹿原》今晚走上话剧舞台 陈忠实:“我写不了长篇了”[EB/OL].http://news.sina.com.cn/o/2006-05-31/09419077297s.shtml.

[8]吴思敬.“新世纪文学”,还是“世纪初文学”?——关于当下文学命名的思考[J].文艺争鸣,2007,(2).

[9]旷新年.1928:革命文学[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

[10]钱建军.第 X次浪潮——华文网络文学[J].华侨大学学报,1999,(4).

[11]白烨.新变、新局与新质——为新世纪文学把脉[J].海南师范大学学报,2011,(1).

[12]马季.网络文学:中国当代文学第二次起航[EB/OL].http://culture.people.com.cn/GB/87423/14422559.html,2011-4-19.

[13]盛大文学[EB/OL].http://www.sd-wx.com.cn/introduce.html.

[14]杨扬,等.影响新世纪文学的几个因素[J].文艺争鸣,2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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