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黄”的文化内涵

○张鲁明

（江苏财经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淮安223000）

关于“黄”，中国历史上很多文人大家对其进行考究。“黄”是个象形字，考察“黄”的构型，并结合与“黄”相近字的字形，可以得出“黄，从大（人）、从○、从一、从 ”。字形符“○”表示“婴儿在腹内”，“○”表示“婴儿”所在的位置，因此腹部突起。“○”中加“—”表示胎儿横在母体中，禁止性行为。从“ ”，表示女性的生殖器。由此可见，“黄”的造字符里包含着“人、大腹、禁止性行为、女性”的含义，归纳起来，也就是“孕妇”的意思。

如果“黄”的造字义是“孕妇”，那么经过千年的发展，“黄”又是如何与现在表示颜色、富贵、民族、色情、衰败和姓氏等意义联系在一起的呢？在“黄”的这些或隐或显的含义中，“黄”又经历了怎样的发展变化？

一、“黄”的文化内涵

（一）“黄”与颜色

颜色作为一种特殊的客观存在，不仅依附具体的客观事物，还依赖人们的主观感知。颜色一旦应用于社会生活，就会使得人们对其产生特定的理解和联想，从而赋予颜色以特殊的民族文化和情感色彩。黄色是中国人崇尚的颜色，是中国传统五色中的重要一色，也是我国古代帝王的专用色。中国人对“黄”充满了特殊的情结，并赋予“黄”神秘的意义。

“黄”表示颜色是《现代汉语词典》中的第一个义项，也是现代生活中使用最多的含义。张清常先生说：“古人的颜色词是‘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从实体出发，逐步才达到抽象的。”

上古时期，人们对于表示色彩意义的“黄”进行了进一步的发挥，用“黄”作为声符，创造了不少以“黄”为声旁的表示色彩的字。如《说文解字》中有：“ ，赤黄色也。”“ ，黑黄色也。”“ ，青黄色也。”“ ，白黄色也。”“ ，鲜明黄也。”“黄”取得表色义之后，和其他表色义一样，用来指代含有色彩“黄”义的许多事物。《诗经·鲁颂·》：“有骊有黄，以车彭彭。”毛传：“黄骍曰黄。”孔颖达疏：“黄而赤色者直名为马。”《五代秘史》：“知远曰：‘莫非黄骠马乎？’”《礼记·曲礼》：“君子敬黄发。”

《现代汉语词典》“黄”义项中的第一个义项就是“像丝瓜花或向日葵花的颜色”。在《现代汉语词典》中共有71个以“黄”开头的词语。其中，直接显示词语与“黄”的色彩义有关的共有47个。

（二）“黄”与权力

“五行”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说文解字》中明确了颜色与五行、五方的对应关系。五行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被古代先民认为是世界的起源。《礼记·礼运》：“五行。四时。十二月。还相为本也。……五色。六章。十二衣。还相为质也。”孔颖达疏：“五色谓青、赤、黄、白、黑，据五方也。”“五方”指的是东、南、中、西、北五个方位。五色之名与五方相配。它反映了中国古人对自然界的认识。色彩与方位相连，方位的尊卑对应地体现在色彩尊卑之上。中央高于四方，那么与中央对应的黄色就高于四方之色了。《说文·黄部》：“黄，地之色也。”段玉裁注：“天玄而地黄。”可以看出，在古人眼中地与天是齐名的。《说文·土部》：“地之吐万物也，二象地之下、地之中物出形也。”耕作土地是先民们赖以生存的主要方式，是人们生活的主要依靠。因而土地的“黄”色便在人们心目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班固在《白虎通义》中认为：“黄者，中和之色，自然之性，万世不易。”即黄色是万世不易的大地自然之色。这种颜色代表了天德之美，也就是“中和”之美，所以成为尊色，成为最高贵的正色。

先秦时“黄衣”是指祭祀祖先等隆重庄严时刻穿的礼服。从汉代起帝王便开始穿黄袍，特别是到了隋唐时期，黄色更是成为皇帝与贵族大臣的专用服色，庶民百姓不准穿黄色衣服。到了宋代，开始用黄色琉璃瓦顶，显示高高在上的权威。宋代王林《野客丛书》卷八：“自唐高祖武德初，用隋制，天子常服黄袍，遂禁土庶不得服，而服黄有禁自此始。”明清两代规定，只有皇族的宫殿、陵墓及奉旨兴建的庙宇等才可以用黄色，其余一律不准使用黄色，否则就是冒犯皇权。此外皇帝的车子称“黄屋”，文告称“黄榜”，黄色几乎成为“帝王之色”。

（三）“黄”与富贵

《周易·坤》卦六五爻辞曰：“黄裳，元吉。”说明黄色象征着吉利。黄色在物色当中处于黑白之间，在方位上，寓意中央。于是，黄色衣服借用中央中正和大吉大利之意，成为象征帝王权威的色彩。《汉书·律历志》说：“黄色，中之色，君之服也。”

“黄阁”即指门下省，也叫黄门省。“黄门”本指黄色宫门。汉代及以后的三公官署，因厅门涂黄色，故称黄阁。汉代以后，黄色成为尊贵的象征。到了唐朝，黄衫还曾是一种贵族少年常穿的华贵服装。杜甫《少年行二首》：“黄衫年少来宜数，不见堂前东逝波。”这里的“黄衫”就是指贵族少年常穿的华贵衣服，代指贵族少年。

黄金是一种贵重的金属，黄色也是象征财富的黄金的色彩。黄金的稀有性使黄金十分珍贵，而黄金的稳定性使黄金便于保存，所以黄金不仅成为人类的物质财富，而且成为人类储藏财富的重要手段，故黄金得到了人类的格外青睐，后又用来充当货币。黄金装饰显示着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富贵之气。正因如此，黄色具有了富贵、辉煌等含义。

大力推动保险创新试点。云南省沿边行政村群众人身意外伤害保险项目于2017年6月6日正式启动，项目覆盖云南省8个边境州市及所属25个边境县，惠及305个沿边行政村约81．2万群众，截至2018年6月底，已赔付金额387．5万元。推动高原特色农业保险发展。2018年上半年，新增农险险种3个，气象指数保险、藏区中药材保险实现突破，全省开办农险品种达43个，基本覆盖了云南农业经济发展中地位重要的粮食作物、经济作物、大小牲畜和经济林木。积极落实小额贷款保证保险试点风险补偿资金，切实帮助云南省小微企业（包括沿边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小微企业）缓解了融资难、融资贵问题。

此外，元代方回《寓杭久无诗长至后偶赋怀归五首呈仁近仲实》：“野曝尚分黄适日，春耕欲老紫阳山。”古人认为太阳在想象中的轨道——“黄道”上，绕着地球运行。“黄道”后来也被用来指称天子经行的道路。汉语中常说“黄道吉日”是指适合办大事的好日子。

由此可见，在汉语中“黄”也是富贵吉祥的象征。

（四）“黄”与民族

中国的文明是黄色的文明，中华民族的发展也始终与黄色密不可分。中国人将黄色奉为最尊贵的颜色，中国人被称为炎黄子孙。

黄河是中国的第二条大河，是中华民族的摇篮，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之一。黄河发源于青海省的巴颜喀拉山的北坡，经青海、四川、甘肃、宁夏、内蒙古等9省和自治区，流入渤海，长5464公里，从地图上看，像一条黄色巨龙飞腾在中国的北方。我们的祖先在黄河流域生产生活，形成了以黄河为中心的中国特殊的政治、经济、文化。

黄土地是中国典型的地质，是传说中炎帝、黄帝及其子孙生活繁衍的地方。我国黄土分布广阔，西起新疆、青海部分地区；北盖甘肃、陕西、山西、河南和河北的大部分地区；东延至山东、内蒙古、东三省的部分地区；向南大体以秦岭、伏牛山、大别山为界。《易经》中有“天地玄黄”就是指北方的黄土地为风吹起的景象。黄色成了中国的国色。

（五）“黄”与姓氏

黄帝时代，东夷部落的首领伯益，因帮助大禹治水有功，又因“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被帝舜赐姓嬴氏。传说伯益的后裔有14支，其中的黄氏，大约于商末周初在今河南潢川建立黄国。春秋时期，南方的楚国称霸，只有黄国和随国敢于抗衡。公元前648年，楚成王责备黄国不向楚国进贡，黄国国君错误地分析形势，既不理会楚国的责问，又不进行任何防备，结果于当年夏天被楚国灭掉。据《史记》与《黄国故城志》所载，黄国创始人为赢姓伯益长子大廉，建于公元前2148年春光州定城西十二里故城古隆乡。亡国后的黄国子孙，以国名为姓氏，就是黄氏。无论是黄姓出自伯益，还是陆终，总起来说是帝颛顼的后代，属于以国为氏之类。

关于黄姓的起源，还有一种说法是出于少昊之后。这一支黄人，是颛臾时从河南黄水西迁到山西汾水下游的，所建的黄国，于春秋早期为晋国所灭，这也是黄氏姓源之一。

在历史上多次民族大融合中，黄氏有一些人融入壮、瑶、侗、水、布依等少数民族。亡国后的黄氏遗民，有的逃至今河南中部，大批被迁到今湖北境内，有的在楚国做了官。据说今黄冈、黄陂、黄梅等地，都是因为黄人迁来而得名的。汉代以后，黄氏由于任官等原因分别向大江南北迁徙，南至湖南、江西、四川等地，北至河南固始、南阳。江夏黄元方字彦丰又名黄允入居福建，始于晋代。宋元之际，黄氏称盛于闽粤，至明末清初，开始移居到台湾，后又有不少人移至海外。黄姓为当今中国第七大姓。

黄姓祠堂的堂号有宽和堂和江夏堂。汉代黄霸为河南太守，当时的官吏都很严肃，黄霸为政独尚宽和。宣帝时，他任廷正（司法官），因事被关在监狱。从官到民一齐为他呼冤，终于平反昭雪。江夏堂：后汉黄香，小时死了母亲，他对父亲最孝，夏天用扇子把父亲的席子扇凉，冬天把父亲的被褥暖热。人夸他的孝：“天下无双，江夏黄童！”黄姓堂号还有“思敬”、“逸敦”、“敦睦”、“炽昌”等。

（六）黄与败落

“黄”的造字义符里有生育的意义。远古时期，由于科技水平的落后，妇女怀孕未必能保证婴儿的平安出世。因而，先民们对于生育分外重视，所以称“轩辕氏”为“黄帝”，并尊其为中华民族的祖先。《史记·五帝本纪第一》：“黄帝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四人。”《史记·天官书》：“黄帝，主德，女主象也。”这就是说，黄帝主生育，故为女主之象。中国人是黄色人种，用“黄帝”一词指称中华民族的始祖，深刻地说明了汉字“黄”和“帝”的生殖意义。远古时，妇女怀孕，婴儿出生率非常低，往往流产。由此，“黄”由“流产”语义引申为“计划落空”或“事情失败”。

黄色也是秋天最常见到的颜色。秋天，一切都呈现出衰败的景象，古人也对秋天的衰败产生无限的感伤，因而自古便有文人悲秋的情怀。

《楚辞》：“悲哉秋之为气也！”“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全唐诗》中，光“秋”一个字就出现了3249次。而其中的大部分和悲秋有关。可见古人悲秋是由来已久的。而古代文人的悲秋之情和悲秋之作也为秋天的代表色“黄”，添上了浓厚的感伤，更使得人们将秋之“黄”与秋之衰败联系到了一起，从而使得“黄”的义项中又多了一项“失败、衰落”。

（七）“黄”与色情

“黄”的造字符含有表示女性的“ ”符号，与“性”有关。远古时，先民尽管衣不遮体，但其阴部必须要遮住，象形字“才”的造字义是短裤，揭示了这一点。张清常说：“东汉末年黄巾起义时有《黄书》，书虽亡佚，而确初该书重在房中之术；唐代孙思邈《千金要方》，‘房内补益’有‘赤日黄月’之说，则中国古代之黄与‘性’有关系。”

中国人历来羞于谈“性”，比起西方民族来，汉民族对“性”观念更为严肃保守，性心理更为含蓄羞涩。即使女性结婚怀孕，也认为是件不光彩之事，别人谈起也是面有赧色。在言语交流中，人们对与性相关的词语，总是采用委婉的说法，否则，人们就觉得“下流”。

“黄”包含“性”的义素，由此引申为含有“色情”的语义，同外来文化交汇时，其语义又得到进一步引申。现代汉语中“黄”还具有色情、淫秽的含义，如黄色书籍、黄色电影、扫黄打非等等。

19世纪90年代，美国报业巨子J·普利策创办的纽约《世界报》定期刊登彩色的“黄孩子”漫画专栏，其中故事的中心人物是个穿着黄色、肥大的衣服，没有牙齿，张嘴大笑的幼童。由于这个“黄色幼童”的故事以纽约当时发生的事件为背景，颇受读者欢迎。另一报业巨子W·K·赫斯特主办的《纽约日报》也出漫画专栏与之竞争。两家报纸通过漫画和文字竞相报道和渲染耸人听闻的社会新闻，同时使用前所未有的通栏大字标题、彩色连环画和大量图片等编辑手段，加之《世界报》用的是带黄色的粗质纸张，后来，美国新闻史学家F·L·莫特使用“黄色新闻”一词来概括这一新闻现象和这一类新闻。“黄色新闻”一词传入中国后，立即与含有“性”、“色情”、“下流”等语义的汉语词“黄”融合，“黄色新闻”的含义由媚俗的哗众取宠的“下等新闻”转变成猥亵的“下流新闻”；“黄色”色情的含义，也在更加广泛的范围内使用，由“黄色新闻”进行类推，组成了“黄色歌曲”、“黄鱼电影”、“黄色录像带”、“黄色影碟”和“扫黄办”、“扫黄打黑”一类词。

二、“黄”系语词内涵的成因

在一定区域内一定条件下形成的民俗文化，是人们在特定历史阶段思维成果的表现。中国传统文化中五方、五行观念是我们理解五色内涵的重要线索。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黄色处于极重要的地位，这种文化现象并不是偶然。

中国文化发源于黄河流域的黄土高原，黄土地是中原文化形成的重要背景。黄色又是黄土高原的代表色。在《说文解字》中有“黄，地之色也，从田从光，光亦声”。这里说的“田”就是黄土地，“光”就是指阳光。远古先民靠土地生活，在黄土地上繁衍生息，土地是他们生存的基础。因而人们对黄土地充满感激，将其置于较高的地位。

古人认为金、木、水、火、土是构成世界的基本物质。这种五行观点可以用来解释世界的形成和运动规律。受五行说的影响，古人又创立五色、五帝、五方、五时等对应关系，形成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五帝五佐”体系。在五帝五佐体系，中，东方为春，五行属木，颜色为青，其帝太昊，佐神勾芒；南方为夏，五行属火，颜色为赤，其帝炎帝，佐神祝融；西方为秋，五行属金，颜色为白，其帝少昊，佐神薄收；北方为冬，五行属水，颜色为黑，其帝撷项，佐神玄冥；中央属土，颜色为黄，其帝黄帝，佐神后土。由此，土居中央，与五种正色“青黄赤白黑”中的“黄”相对，黄色成为中央之色，其神为黄帝，而黄色正是大地之色，这也正体现了古人对地神的崇拜。按照五方对应，黄色是中央之色，黄帝又是华夏的祖先，因而黄色是土地和集权的象征，是神圣的颜色。

综上所述，“黄”有着十分丰富的文化内涵，在中国文化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理解“黄”的文化内涵不能只从朴素的造字义着手，更需要从广阔的社会生活中寻求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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