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芳
(宜春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西 宜春 336000)
媒介素养是舶来词,对应英语Media Literacy。Literacy本义为“识字”、“有文化”和“阅读和写作能力”,在媒介素养教育研究领域,它被引申为具有正确使用和有效利用媒介的一种能力,即素养,如具备识字、阅读和写作能力一样。[1]最初,媒介素养是指使用和解构媒介信息所需要的知识、技能和技巧。在互联网时代,媒介素养“不仅包括判断讯息的能力,还包括有效创造和传播信息的能力”,[1](P30)不仅强调人们对海量信息的选择能力、理解能力、质疑能力、评估能力及思辨的反应能力,更看重个体生产信息的能力,是传统素养 (听、说、读、写)的延伸,[2]被视为“个体在现代社会所必须学习和具备的一种能力。”[1](P30)媒介素养教育发轫于英国。1933年,英国学者ER·里维斯 (ER·Leavis)和丹尼斯·桑普森 (Denys Thompson)在《文化与环境:批判意识的培养》(Culture and Environment:The Training of Critical Awareness)一书中提出“文化素养”(literary culture)概念,这被认为是媒介素养教育的开端。
不同地区采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媒介素养教育”这一概念。美国和加拿大多称为“媒介素养”(Media Literacy),欧洲一般称为媒介教育 (Media Education);日本和我国台湾地区称为“媒体识读”或“媒体素养”;我国香港地区习惯使用“信息传媒素养”;大陆则比较认同“媒介素养”和“媒介教育”。[3]媒介素养教育就是指导学生正确理解、建设性地享用大众传播资源的教育,通过这种教育,培养学生具有健康的媒介批评能力,使其能够充分利用媒介资源完善自我,参与社会发展。[4]
在西方国家,媒介素养教育,先后经历了“免疫范式”(1930s-1940s),“分析范式” (1950s-1960s)和“破译范式” (1970s-1980s),[5]至今已有80年的历史。现今,发达国家和地区如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美国、法国、德国、挪威、芬兰、瑞典、日本和我国台湾和香港地区都已将媒介素养教育纳入中小学课程体系。
我国媒介素养教育研究起步较晚,一般以卜卫1997年发表《论媒介教育的意义,内容和方法》一文为开端,至今只有十多年的时间。尽管从表象上看来,我国的媒介素养教育研究目前呈现出“概念界定日趋统一,研究内容日趋系统化”[6]的良好形势,但是较之于英美等国家,我国的媒介素养教育发展尚处于起步阶段。[7]
国内关于媒介素养教育的研究和调查中,67%以在校学生为对象。[8]其中,仅有少量研究专门以外语专业学生为研究对象,且大都聚焦于在报刊阅读课程中开展媒介素养教育。[9-12]
为使学生接触地道的目标语输入,外语专业历来注重教材选编,直接从各种目标语媒介上选经典、摘精华。不仅如此,为让学生更好地学习目标语言文化,外语专业历来鼓励学生广泛阅读各种外媒资讯,从书籍到杂志,从广播到报刊,从电视到网络。
美国学者Potter James指出:媒介是被建构的,它也在建构真实;媒介有商业的利益和追求;媒介有政治和意识形态的诉求;由于内容和形式各异,不同的媒介有各自不同的审美特质,符码和传统。[13]因此,外语专业学生所接触的各种媒介讯息,均承载某种世界观,价值观,审美观,甚至政治意识形态。如,杨立民所编《现代大学英语·高级英语2》中第7课“Inaugural Address”一文,作为语言学习材料,该文无论遣词造句还是修辞、说理,均堪称经典。[14]但是,在这篇就职演说中,美国总统肯尼迪数次用“tyranny”、“shackles”等词暗指社会主义国家或制度,政治偏见和意识形态显露无遗。
根据传播学的选择性定律,从传播者传递的“讯息”(message)变为受众大脑中的“信息”(information),①需要经过受众的选择性接触,选择性理解和选择性储存三个过程。接受讯息时,受众不仅要对自己所喜好的讯息加以偏爱,而且要对不合自己心意的讯息进行排斥;理解时,只有与受众的知识结构、主观意愿和批判思考力密切相关的那部分讯息才能被理解;受众根据自己的要求,在已被接受和理解的讯息中,挑选自己认为有用的讯息储存到大脑中进行记忆。Potter James亦指出,受众获得媒介的意义通过勾兑 (negotiation)来实现。[13]意即,媒介所承载的“讯息”并非能直接塞到受众思想和知识结构中,只有通过勾兑,受众的大脑才选择性吸纳部分媒介“讯息”,成为其知识结构的一部分—— “信息”。
因此,如若外语专业学生了解媒介特性,拥有批判解读媒介讯息的能力,便不会轻易接受外媒讯息所兜售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而要使学生广泛接触外媒却不照单全收其中讯息,外语专业教学就必须帮助学生了解媒介性质,区分“媒介现实”与“客观现实”,培养学生批判阅读的能力与习惯。
新世纪外语专业应培养拥具以下能力的人才:获取知识的能力,运用知识的能力,分析问题的能力,独立提出见解的能力和创新的能力。[15]然则,我国外语专业学生被认为普遍思辨能力欠发展——说理不清、论述不透、论争无力。黄源深称之为“思辨缺席症”,[16]高一虹喻为我国外语学习木桶的“短板”,[17]孙有中则视为我国英语专业学生的“软肋”。[18]文秋芳等测试了我国英语专业与其他文科类大学生的思辨能力 (即批判性思维能力),虽未直接证明外语专业学生思辨能力低于其他文科类学生,但发现:大学三年期间,其他文科类学生不仅进步幅度大,且呈现质变的关键期在二年级到三年级之间。[19]而英语专业学生思辨水平仅有小幅量变,未呈现质变的阶段性特征。为此,黄源深疾呼:“‘思辨缺席’的痼疾不除,外语学生难有出头之日。”[20]外语界学者纷纷围绕外语专业特色、从课程设置或具体课程教学等角度为“思辨缺席症”“开处方”。[18,20-23]
在媒介“像天气一样无时不在、无处不在”,[13](P260)“人与媒介情同鱼与水”[2](P116)的新形势下,媒介素养成为成熟公民的必备素质。思辩能力是整个媒介素养教育的核心,[7](P94)外语专业完全可以借力于媒介素养教育,通过培养学生对媒介讯息的选择能力,质疑能力、解读能力和产制讯息的能力,促进学生与媒介良性互动,提升其思辨能力,进而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
西方发达国家在学校开展媒介素养教育,或专门开设媒介素养课程,或在语言教学过程中进行。论及对我国外语专业学生进行媒介素养教育时,钟兰凤认为:“如果我们能够在英语报刊教学的同时实施媒介素养教育,我们无须再开设媒介素养教育课程,”即可“达到课程整合的目的。”[11](P30)
鉴于外语专业教学的培养目标、教学特点及我国外语专业学生的综合素质,本文认为,针对外语专业学生的媒介素养教育,宜渗透到所有相关课程教学中,相关课程应形成合力,根据课程性质进行合理分工,系统开展媒介素养教育。既保证媒介素养教育的普适内容,又重视学生语言能力发展,甚至要借力于媒介素养教育,提高学生语言能力,促推学生语言能力和媒介素养齐头并进发展。
媒介知识与外语专业学习并无直接关联,长篇累牍、煞有介事地介绍必定是事倍功半。若以轻松的方式、“不漏痕迹”地在相关课程中“附带”地进行介绍,往往容易起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效果。视、听、说课程便是传播这类知识的良好平台:视赏析课程历来深受学生欢迎,可在观赏影视作品前,介绍电影、电视媒介讯息产制过程及目标语国家的主要影视媒体机构。这样容易给学生留下深刻印象;听力联系过程中,常常会听到各种媒体名称,可在听力练习过程中介绍相关的媒体机构,这种应景性介绍往往容易由工作记忆变成永久记忆;口语课程为学生提供大量的机会表达自己。口语课程可组织学生就当下热点新闻报道进行换位式讨论:“假如你是主编/台长,你将如何传播这条新闻以提高销售量/收视率/点击率/收听率?”通过讨论,让学生亲身领会到媒介的商业属性等特质,不再盲从媒介一家之言,逐渐学会多角度、多层面思考问题,为合理解读媒介讯息奠定基础。
如若鼓励学生自主收集媒体相关资料,自选传播途径,则为学生提供广阔空间发挥创造力和想象力,有望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同时还能锻炼学生目标语言输出能力,一石双鸟。
精读、视听和报刊阅读等课程不仅直接从各英语媒介选取或摘选语料作为教学内容,且教材内容更新期较短,时效性较强。精读课程和报刊课程都以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为其重要的教学目标之一,[24](P3)韩敏中主张,精读课程“在传统的语言技能训练这个焦点之外,应加上对课文的深度理解和讨论这样一个焦点”。[25]
以上述课程为平台,对外语专业学生进行媒介素养教育,就是引导学生了解刊载作品媒介的相关背景,分析语言背后的“潜台词”,挖掘文本承载的价值观或意识形态;引领学生学习、欣赏媒介语言,同时分析“媒介事实”和客观现实,根据自身固有的知识结构,对教材所传递“讯息”进行选择性接受、理解和记忆,吸取其中精华为“信息”,以此培养学生批判解读媒介信息的能力和习惯,提升学生的思辨能力。
Justin Lewis&Sut Jhally指出:“媒介教育当然需要教学生使用媒介内容,但还需要教他们使用和挑战媒介组织。”[26]与媒介共生过程中,当代大学生对媒介特质已有自发的、初步的认识,对媒介讯息有了一定的批判意识。但是,在媒介大众化时代,仅能合理消费信息尚不能算成熟公民,还须具备理性产制讯息、监督媒介产制讯息的能力。因此,培养外语专业学生的媒介素养,应尤其重视培养学生正确使用媒介发展自身和监督媒介的能力。
写作课程兼具知识传授与能力培养,不仅注重觅材取材、遣词造句、谋篇布局、论题建构、修辞诉诸等与语言学习相关的问题,更关注学生在查资料、写文章过程中批判引用他人成果的能力发展,[27]是培养学生参与媒介、利用媒介发展自己的良好训练场。外语专业可依托《基础写作》、《高级写作》、《应用文写作》等课程,既培养学生语言输出能力,又培养批判引用、合理表达的能力。
如今,“媒介新技术的发展增强了传播的互动性,为公众提供更多机会参与媒介进而参与社会,提供更多的机会和方式”。[28]各种各式的虚拟社区如QQ聊天室,电子邮件 (E-mail),微博 (Micro-blog),博客 (Blog),播客 (Podcast)等,具有强大的交互功能,海角天涯,事无巨细,弹指一挥间,世人皆知。外语专业教学要主动把以上交互平台引入写作课程,帮促学生利用先进媒介,不失时机发布信息,分享体验,推介身边的人和事;引导学生关注热点,鼓励学生理性评价、监督媒介讯息产制与传播。
吕叔湘先生告诫我们:“学习外语最终是为了将自己的东西用外语介绍给别人。”[29]外语专业应鼓励学生发挥自身的外语优势,通过各种媒介,推介优秀民族文化和优良民族传统,真正起到嫁接东西方文化的桥梁作用。这应成为外语专业媒介素养教育的重要内容和追求目标。
当外语专业学生了解媒介特性,能批判解读媒介讯息,自觉利用媒介传播讯息,实现自身发展、推介身边文明、传播民族文化之时,其思辨能力已悄然提升。
媒介素养已成为新时代公民的必备素养。外语专业学生频繁接触外媒讯息,对这一群体进行媒介素养教育已经成为一个不可、也不应回避的课题。针对外语专业学生进行媒介素养教育宜以现有课程为平台,在培养听、说、读、写等语言技能过程中,引导学生认识媒介特质,批判解读媒介讯息,利用媒介发展自身、监督媒介、传播民族文化,使学生具备信息时代成熟公民所需的基本素养。
注释:
①讯息原意为音讯、文电、文告、消息等。在传播学中,讯息是指由一系列有序性符号(语言、文字、图像等)组成的表达特定信息的符号系统。这个系统包括信息和符号两个部分。哈特莱(Hartley)在《信息传输》(1928)一文中指出,信息(information)是包含在消息(讯息)(message)中的抽象量,消息是信息的载荷者;消息是具体的,信息是抽象的。
[1]卜卫.论媒介教育的意义、内容和方法[J].现代传播,1997,(1):29 -33.
[2]张开.媒介素养教育在信息时代[J].现代传播,2003,(1)116-118.
[3]张舒予.视觉文化与媒介素养[M].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
[4]宋小卫.西方学者论媒介素养教育[J].国际新闻界,2000,(4):55 -58.
[5]郭富平,汪舒仪.我国媒介素养教育研究发展的实证分析[J].电化教育研究,2011,(7):35-39.
[6]袁军.媒介素养教育的世界视野与中国模式[J].国际新闻界,2010,(5):23 -29.
[7]刘宣文,张英萍.我国媒介识读教育的发展与面临的挑战[J].教育研究,2013,(6):93-100.
[8]张立国,杨娟.我国媒介素养教育研究的现状与反思[J]. 中国电化教育,2011,(9):4 -8,24.
[9]赵虹.大学英语报刊教学中的媒介素养教育[M]∥高校英语报刊教学论丛(第二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10]王亚民.英语报刊教学目的偏重转移和素养教育[M]∥高校英语报刊教学论丛(第二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11]钟兰凤.评价理论、英语报刊教学与媒介素养教育[J].山东外语教学,2007,(2):28 -32,90.
[12]端木义万,郑志恒,赵虹.英语报刊教学与媒介素养教育[J].山东外语教2012,(5):43-47,52.
[13](Potter James.Media Literacy[M].Sage Publications,2001:7-8.
[14]杨立民.前言[M]∥现代大学英语·精读.(1-6)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年.
[15]何其莘,殷桐生,黄源深,刘海平.关于外语专业本科教育改革的若干意见[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9,(1):24-28.
[16]黄源深. 思辨缺席[J].外语与外语教学,1998,(7):1,19.
[17]高一虹.外语学习木桶的“短板”[J].国外外语教学,1999,(3):6 -9,5.
[18]孙有中.突出思辨能力培养,将英语专业教学改革引向深入[J].中国外语,2011,(3):49-58.
[19]文秋芳,王海妹等.我国英语专业与其他文科类大学生思变能力的对比研究[J].外语教学与研究,2010,(9):350-355.
[20]黄源深.英语专业课程必须彻底改革——再谈“思辨缺席”[J].外语界,2010,(1):11-16.
[21]韩少杰,王小英.英语专业精读教学与学生批判性思维的培养[J].外语教学,2009,(11):67-70.
[22]韩少杰,易炎.英语专业写作教学与批判性思维能力培养[J].外国语言文学,2009,(1):24-28.
[23]余国良.翻译教学中批判性思维的培养模式研究[J].外语学刊,2010,(5):101 -104.
[24]胡正茂.序[M]∥英语报刊阅读教程.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年.
[25]韩敏中.写在前面[J].北大英语精读.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PP:1-3.
[26]Justin Lewis & Sut Jhally,(1998,p109)The Struggle Over Media Literacy,Journal of communication,Winter,109 -120.
[27]邓志勇.序[M]∥高级英语写作.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
[28]陆晔.媒介素养的全球素养与中国语境[J].今传媒,2008,(2):11 -14.
[29]吕叔湘.中国文法要略[M].商务印书馆,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