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发展的资本主义批判

2014-08-15 00:47于开红
天府新论 2014年6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马克思生态

于开红 赵 磊

资本主义制度从诞生以来,西方经济学家就努力为之辩护,总是试图论证资本主义制度永恒不变的生命力。但是,从一次次的经济危机来看,资本主义永恒是一个美丽的谎言,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进行了深刻的剖析,论证了资本主义最终将为社会主义说取代。虽然在马克思之后,资本主义仍然在改良中继续向前发展,但在当代,生态危机已经成了资本主义制度下继经济危机之后威胁资本主义命运的又一颗毒瘤。西方经济学家试图论证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生态问题可以通过技术创新、制度创新等改良主义方式得以解决,但是,他们不仅对资本主义制度的逐利的本性选择性失明,还忽略了资本主义的强权性、霸权性。世界范围内的生态问题,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生态帝国主义行径。

一、资本主义式的可持续发展药方

资本主义从诞生以来就与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紧紧结合在一起。马克思曾经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冲突成为不可避免的了,而且,因为它在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炸毁以前不能使矛盾得到解决,所以它就成为周期性的了。”〔1〕同时,马克思还看到,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主义生产使它汇集在各大中心的城市人口越来越占优势,这样一来,它一方面聚集着社会的历史动力,另一方面又破坏着人和土地之间的物质变换,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费掉的土地的组成部分不能回到土地,从而破坏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条件。”〔2〕美国著名经济学家约翰·贝拉米·福斯特认为,正是这种“物质变化裂缝”导致了人的异化和自然的异化,从而威胁着人与自然的可持续发展。

马克思以及马克思的追随者们都认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是不可持续的,不少西方经济学家也承认资本主义的发展存在种种制约。但大多数西方经济学家却认为,随着资本主义世界的科学技术进步和相应的市场制度完善策略,是完全可以实现资本主义的可持续发展的。

(一)科技的进步与资本主义的可持续发展

资本主义的发展与科学技术进步密不可分。以瓦特发明蒸汽机为标志的第一次工业革命迅速解放了生产力,促进了资本主义的蓬勃发展。随着资本主义制度在世界范围内的确立和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以电力的广泛使用为标志,第二次工业革命将资本主义从“蒸汽时代”推进了“电气时代”。20世纪40年代开始的第三次科技革命浪潮极大地推动了资本主义经济、政治、文化的发展,促成了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产生和发展。

从资本主义发展带来的三次科学技术革命出发,不少西方学者都认为,科学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和应用的推广,有助于资本主义世界克服生态危机,在拯救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同时,还可以促进第三世界国家的可持续发展。

比如对能源的开发和创新,在西方学者中,不少人持有这样的观点,即,虽然人类面临的不可再生资源 (如石油、天然气等)是有限的,但新的能源将逐渐被发现,并能满足人类进一步发展的需要。这类能源以核能 (或称原子能)为代表。国际能源署 (IEA)的负责人克劳德·芒迪强调:“核能必须是能源构成的一部分。”国际原子能机构 (IAEA)总干事天野之弥在2012年6月曾宣称:“在未来数十年中,核力量将在可持续发展方面起到日渐增加的重要作用。”〔3〕一是因为不可再生资源的有限,以至于全球20%的人口至今还没有用上电;二是因为,与燃烧时产生影响气候的二氧化碳的化石燃料相比,核能发电是“无碳的”;三是因为,国际能源署测算过,就目前水平而言,核能发电比用天然气发电和用煤发电都便宜。

还有部分专家认为,虽然不可再生资源是短缺的,但随着人类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一些可再生资源完全可以替代那些不可再生资源,并足以支撑人类的不断发展。这类能源以太阳能、风能等为代表。欧洲太阳能协会“欧洲太阳能公司”(Eurosolar)的主席赫尔曼·希尔 (Hermann Scheer),同时也是著名的“太阳能的世界经济”的倡导者,曾这样说,“在一个无法想象的长时段里,太阳将免费为人类、动物和植物提供其能量。提供的方式如此慷慨,以至于人类、动物和植物中最奢侈的能源需求都能够得到满足,尽管人类、动物和植物的数量都在急剧增加,每年太阳能提供给我们的能量,相当于人类全球商业性消费能量的15000倍……”。〔4〕著名的生态自然主义者巴里·科门内尔也曾大胆地预言:“太阳能不仅能取代大量的,最后是全部的、目前消费的传统燃料——从而消除大量的环境污染,而且能够扭转能源成本不断上升的趋势,这一趋势是如此严重地影响经济体系。”〔5〕

生物质能也是很多专家和学者热衷的一种可再生性能源。研究和开发生物质能已经成为当前世界各国政府普遍关注的重要问题,如美国的能源农场、日本的阳光计划、巴西的酒精能源计划和印度的绿色能源工程等。在某些资本主义国家,生物质能产业的生产、经营已经实现了规模化,如美国、瑞典、奥地利等国,生物质转化的高品位能源分别占其一次能源消耗的4%,t6%和10%。作为发展中的资本主义国家,巴西已经实施了全球最大规模的乙醇开发技术,在其全国汽车燃料消费中,乙醇占了一半以上。而在一些发展较为落后的国家,如苏丹,生物质能占其全国总能源消耗的87%。有关专家估计,到21世纪中叶,生物质能将有可能为全球提供60%的电力和40%的直接燃料。生物质能的开发和利用已经受到众多全球专家学者和各国政府的推崇,他们一致认为,作为一种清洁能源,生物质能既能缓解全球能源的紧缺,又能保护生态环境免受污染和破坏。

霍肯和洛文斯夫妇给我们展望了由于资本主义技术的更新和进步所带来的美好未来的情形。“让我们对这样一个世界作片刻的想象:小轿车和公共汽车低声细语,城市变得安宁和平静,汽车尾气排出的只是水蒸气;公园和林荫道代替了不必要的城市高速路;石油输出国组织不再发挥作用,因为虽然原油价格已经降至每桶五美元,但仍然少有消费者光顾,因为与此前的石油相比,已经有了更为廉价、更好的替代品。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显著提高,尤其是穷人和发展中国家的人民。非自愿性失业不复存在,所得税大幅度削减。房屋 (包括低收入住宅群在内)能够用它们自身生产的能源来抵消部分的按揭贷款。”〔6〕

(二)市场制度的完善与资本主义的可持续发展

不少西方经济学家认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生态问题产生的主要原因在于市场的失灵,只要能弥补这些引发生态问题的“失灵”,资本主义就可以实现可持续发展。

比如绿色税收,也称环境税收、生态税收,开征绿色税收本意就是为了保护环境和生态,实现人类对环境和生态的合理开发和利用,保证人类的可持续发展。最早提出绿色税收理论的是福利经济学之父庇古。庇古针对市场经济在外部性问题上的失灵,提出了著名的“庇古税”。他认为,通过对环境外部性问题的征税,可以使外部问题内部化,从而达到社会资源的最优配置。在“庇古税”的基础上,保罗·霍肯 (Paul Hawken)、艾默里·洛文斯 (Amory Lovins)和亨特·洛文斯 (L.Hunter Lovins)在《Natural Capitalism:Creating the next Industrial Revolution》中提出了在增加汽油税 (环境税)的同时减少个人所得税的绿色税收模式的主张,并得到了格里高利·曼昆 (Gregory Mankiw)的推崇。他们都认为,如果政府在增加汽油税 (环境税)的同时减少个人所得税,并使个人所得税的减少量与汽油税 (环境税)的增加量相等,就会减少人们汽油的消耗,从而解决交通的拥堵、道路安全和全球变暖问题,但是政府并不会从汽油消耗的降低、汽车消费的收缩、个人所得税的减少而降低财政收入,〔7〕相反,政府可以从个人可支配收入的增加而引起的其他商品消费的增加、企业增加、行业规模的扩大和就业量的增加中获得更多的财政收入。

二、治标不治本的药方难改资本主义发展的宿命

(一)科学技术的进步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资本主义发展的宿命

不可否论,科学技术的大量应用,确实促进了资本主义社会和全世界经济水平的迅速提高和人类生活质量的改善。正如马克思所说,“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同行,电报的使用,整个大陆的开垦,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术从地下呼唤出来的大量人口,——过去哪一个世纪料想到在社会劳动里蕴藏有这样的生产力?”〔8〕与此同时,马克思也指出:“那些只是在晚些时候才显现出来的、通过逐渐的重复和积累才产生的效应的较远的结果则完全被忽视了。” 这种“较远的结果”,就包含了资本主义生态环境问题以及由此带来的生态危机。发生在20世纪发达国家的、震惊世界的“八大公害”事件①“八大公害”事件,指1930年12月比利时的马斯河谷烟雾事件;1943年5-10月美国洛杉矶的光化学烟雾事件;1948年10月美国的多诺拉烟雾事件;1952年10月英国伦敦的烟雾事件;1953年日本熊本县的水俣事件;1955-1972年3月日本富山县的骨痛病事件;1961年日本四日市的哮喘病事件;1968年日本爱知县等23个县府的米糠事件。表明,科学技术的发展,并不意味着资本主义生态问题的缓解,资本主义生态问题反而有不断恶化的趋势。

20世纪后期,西方发达国家的执政党和在野党纷纷将生态问题纳入其施政纲领中,并以此作为获得选民支持的重要筹码之一。但是,正如奥康纳所说,资本主义的科学技术使用一开始就是以成本和销售为基础的,它不可能是以生态原则为基础的,除非各个资本或企业相信那是有利可图的,或者生态运动或环境恶化逼迫他们那样去做。这些政党企图通过不断开发和利用新的科学技术来对抗生态危机,却并没有认识到科学技术的资本主义使用正是引发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重要原因之一,比如被称为清洁能源的“核电”。

安德烈·高兹曾经非常尖锐地指出,“核计划不是一个纯技术上的选择,而是一项政治上和意识形态上的选择”,〔10〕“核计划可以减少污染”的观点是一个具有欺骗性和危险性的观点。因为,核电生产所带来的环境问题非常严重,包括核放射、核事故、核垃圾、食物链中的核污染等,都将对自然环境和人类自身产生巨大的威胁和伤害。另外,有关核垃圾的运输、堆放、处理等都是非常棘手的问题,现代社会的钢筋水泥挡不住核辐射,在国家长期监督下用冷却法处理核垃圾也要几百年的时间。在高兹关于核计划的论断产生不久,便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事件。建立在白俄罗斯国家科学院研究成果上的报告说,全球共有20亿人口受到这一事故的影响,前苏联的所有损失加起来高达几千亿美元。

由此可见,核技术并不是真正的“清洁技术”。但是正如高兹所讲,由于政治和意识形态的原因,包括核技术在内的高新技术被政客们包装成“清洁技术”不断推广,并在全世界范围内兜售。J.B.福斯特深刻地指出,正是由于资本主义的根本特征是资本积累,因此,只要是有利于资本扩张的技术便得以发展,而不利于其扩张的技术,则被排斥。

水利发电是清洁能源技术吗?这一点可以从当前西方发达国家对大坝的拆除中得到答案。美国政府1994年就宣称“美国的水库时代已经结束”,严格限制新建大坝,并着手拆除了578座大坝(仅21世纪前4年 (2000—2003年)就拆除了149座),其中有39%的大坝都是因为其破坏了沿岸鱼群的回游、改变了沿岸野生动物的栖息地,并影响了流域生态环境而受到批评并被要求拆除。〔11〕修建水库带来的淤塞问题也是拆除大坝的一个重要原因。有专家估计,疏浚 (淤塞)的费用大约是建造一个同等容量的水坝的20倍。因此,不论是在美国,还是在加拿大、欧洲和日本等发达国家和地区,政府纷纷拆除大量的大坝,以恢复河流及整个流域的生态环境。而这种情况,并非发达国家特有。在一些发展中国家,由于生态环境问题而拆除或禁止建设大坝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比如在亚洲的韩国、泰国,非洲的加纳、乌干达等国。正如英国环境与发展专家弗莱德·皮尔斯 (Fred pearce)所言,“今天世界上许多超大水力发电河坝,占据了能源生产的最好地点,但其寿命将比一般的煤矿还短。当它们被关闭的时候,对能源的创造来说,它们那壮丽的咽喉将会像抽空的油井一样,毫无用处。”〔12〕“事实上的真相是,如果要想水力发电真正是可再生的,那它就几乎不可能是便宜的。如果是便宜的,那就不是可再生的。”〔13〕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环境保护意识在世界各国不断扩散,电动汽车作为环境保护的重要发明,受到世界各国的推崇,纷纷出台相关政策,鼓励和支持电动汽车的研发生产。那么,这种被誉为“零排放”、“高动力”的电动汽车,真的就能有效保护环境,实现“绿色增长”吗?答案非常明确,那就是“不”!首先,最重要,也最明显的原因在于,汽车对环境的污染并不单单只来自于其燃烧汽油所形成的尾气。德国海德堡环境与预测研究所的科学家的实验 (1993)也证明,平均每辆汽车对环境的污染只有40%来自于“驾驶”阶段,而另外的60%是来自于其他阶段,其中54%是来自于“驾驶”阶段之前,6%是来自于报废阶段。在“驾驶”阶段之前,最重要的是生产阶段,包括汽车本身的生产和其原材料的生产。其次,电动汽车所需的电力绝大部分是来自于煤炭,相比于燃烧汽油获取动力的油气动力汽车而言,电动汽车的煤炭电力对环境的污染更加严重!再次,电动汽车的电池生产对将生态造成巨大的破坏。因为,生产电动汽车的锂电池或镍电池将消耗大量的铁、铜、稀土等矿产资源,在开采、加工这些矿产资源的过程中将带来更多的生态破坏和环境污染。由此可见,电动汽车或混合动力汽车的研发和生产企业打着“零排放”、“高动力”的噱头,鼓动政府不断支持其扩大生产、诱惑消费者,无疑是对环境的进一步污染。

显然,科学技术的进步虽然可以缓解资本主义的某些层面的生态缓解问题,但是它又从另外的角度给资本主义的发展带来了新的生态环境问题。就如同水力发电一样,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由于工业社会不断扩大的能源消耗及能源危机,但却带来了流域气候的变化、地壳运动规律的改变、泥沙的淤积、物种资源的灭绝等流域生态环境问题。另外,退一步讲,即便是科学技术证实了的对整个地球环境和生态有益的新能源或节能产品,由于初期投入成本过大、见效期过长、风险过大等问题,往往导致其不可能被资本家看重。所以,资本家总是千方百计的捍卫石油的生活方式,而不太愿意投资太阳能等新能源。正如戴维·佩珀说的那样,“在自由市场中,资源保护、再循环和污染控制由于提高生产率和使剩余价值最大化的动力而收到阻碍。”〔14〕

于是,从科学技术上寻找突破点的浅生态学逐步过渡到了深生态学,并与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相结合,建立了生态学社会主义理论,谋求从社会制度上进行社会主义革命。

(二)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完善也不是治疗资本主义绝症的灵丹妙药

一方面,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是以资本主义个人占有为基础的,为了谋求个人收益的最大化,竞争成了不可避免和“完美无缺”的手段。因此,在竞争这只“看不见的手”的指挥下,每一个个体为了不断谋求利益的最大化及其对市场的统治,总是想方设法地占有更多的资源,不断扩大其生产规模,并使其占有的资源能达到最大的产出水平。这种以“生产主义”导向的资本主义经济,其发展的结果必然是自然资源的不断消耗和市场产品的不断增加,加速和强化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异化。

另一方面,产出的不断增加,必然要求市场需求也随之增加,才能保证产品价值的实现。于是,资本家便通过不断地宣传消费主义文化及消费主义的生存方式,鼓动和诱惑消费者将其价值需求转移到对商品的消费之中,从而达到控制人们的内心世界的目的。同时,消费者也把消费当作是释放和补偿“生产异化”带来的压抑和痛苦的方式,“劳动中缺乏自我表达的自由和意图,就会使人逐渐变得越来越柔弱并依附于消费行为。”〔15〕从本质上看,这种消费已经不是消费者真正意义上的消费,而是一种“被迫的消费”和“虚假的消费”,〔16〕是异化的消费。“异化消费就是指人们为补偿自己那种单调乏味的、非创造性的且常常是报酬不足的劳动而致力于获得商品的一种现象”〔17〕,是消费者精神的麻木和自我的毁灭。正如弗洛姆所言,“十九世纪的问题是上帝死了,二十世纪的问题是人死了。”〔18〕反观我们的星球,不言而喻的是人类面临的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的数量及其承载力都是有限的,资本主义生产异化和消费异化带来的对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的不断占有和破坏的结果必然是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爆发。因此,只要资本主义制度不被消灭,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目标的生产主义和消费主义就不可能发生根本改变,而由此带来的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破坏引发的生态危机也不可能从根本上得以消除。

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生态危机转嫁战略与生态危机的全球化

马克思曾说过:“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19〕这句话不仅指出了资本主义早期的资本原始积累是靠坚船利炮侵略弱国、罪恶的奴隶贸易以及对无产阶级的剥削完成的,而且也蕴含了资本主义对其他国家自然资源、生态环境的剥削和掠夺。因此,帝国主义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和政治上的霸权,还是在生态上的霸权。帝国主义政策使得世界上众多国家和地区都纷纷沦为资本主义列强的殖民地和原材料输出地、产品销售地,殖民地国家和地区的自然资源被大肆开发和掠夺、生态环境被随意的破坏。这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早期的生态危机转嫁战略,是赤裸裸的帝国帝国主义 (naked minperialism)行径。

以自由竞争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制度,无法消除其无限欲望与有限资源之间的矛盾,生态危机必然伴随着经济危机成为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的“紧箍咒”。但是,现实貌似与理论的出现了偏差,西方很多学者鼓吹生态问题产生的原因并不在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而在于企业不好的“商业行为”。〔20〕在当代,一些西方国家通过一系列的政治、经济手段,似乎较好地解决了国内环境问题。在我国国内,也有不少中国学者认为,“生态文明在这些国家已初见端倪”。〔21〕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使得旧殖民体系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而崩溃,明目张胆地对殖民地国家资源、生态的疯狂开采、占有和破坏已成为历史。但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并未放弃对落后国家的资源掠夺和生态破坏,只不过其手段从直接转变为了间接,从明目张胆变为了暗度陈仓,以至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落后国家亏欠了严重“生态债务”(Ecological Debt),即“北方工业国家对第三世界国家所欠下的债务,它是工业国家对资源的掠夺、环境的破坏以及排放废物 (如温室气体)而免费占据生态空间等造成的。”〔22〕具体来说,资本主义发达国家一方面通过国际贸易、跨国公司等方式,疯狂地掠夺第三世界国家的自然资源和产品,并将破坏和污染留给了这些落后国家;另一方面,它们又通过对世界公共物品 (如公共海域、空气、气候等)的不平等占有和利用,将很大一部分本该他们独立承担的生态债务转嫁给了落后国家。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把本应在本国发生的资源消耗、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通过不平等的方式转嫁到了发展中国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它们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因此,可以说,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巨大的财富是与贫穷和对整个世界人民和资源剥削联系在一起的。”〔23〕1997年的 《京都议定书》,本意是为了人类免受气候变暖的威胁,但美国政府为了尽可能地将更多的生态危机继续转嫁给发展中国家,同时又不想偿还其欠下的“生态负债”,以“不想给美国建立一个直接的威胁”〔24〕为借口,“决定单方退出气候协议”。〔25〕然后在2011年,加拿大政府又退出了《京都议定书》。这都表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所谓的“绿色资本主义”、“可持续资本主义”完全就是骗人的谎言。它们自己很清楚,这种所谓的“绿色”和“可持续”乃是建立在对落后国家的生态剥削与掠夺基础上的。正如福斯特所说,“资本主义经济把追求利润增长作为首要目的,所以要不惜任何代价追求经济增长,包括剥削和牺牲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利益。”〔26〕

同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生态危机转嫁策略,除了对发展中国家的转嫁外,还包括对子孙后代的转嫁。正如英国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戴维·佩珀所言,“实际上,‘开采’资源——获取它们的价值而不考虑对未来生产率的影响——在资本主义经济中是一种不可抗拒的趋势,成本外在化部分地是将其转嫁给未来。”〔27〕也即是说,我们的子孙后代将会为资本主义不断扩张所带来的代际“生态债务”埋单。

但是,问题是,发达国家在其设计的生态危机转嫁战略中能独善其身,实现“可持续的资本主义”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联系观认为,事物都是普遍联系的,而且这种联系是客观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千方百计地对发展中国家实施生态危机转嫁战略,妄图建立一个“可持续的”、“绿色的”资本主义,这个“乌托邦”,最终是注定要崩塌的,它给“世界人民带来灾难,同时也给自己留下坟墓”。〔28〕整个人类、整个星球都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统一体,转嫁给发展中国家的生态危机,在短期内,可能会导致某些国家或地区局部的生态灾难;从整体上看,在长期内,这些生态灾难,如厄尔尼诺现象、拉尼娜现象、温室效应等,必将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自身产生严重的影响,致使其“自食恶果”,最终步入自己给自己掘好的坟墓。因此,当代资本主义是“一种给人类带来生态危机的不可控制的力量”,〔29〕它“对人类的发展而言却是不可持续的。”〔30〕正如马克思当年批判资本主义农业 (当然也包含其他自然资源的开发和利用——笔者注)时所说:“资本主义农业的任何进步,都不仅是掠夺劳动者的技巧的进步,而且是掠夺土地肥力持久源泉的进步,在一定时期内提高土地肥力的任何进步,同时也是破坏土地肥力持久源泉的进步……资本主义生产发展了社会生产过程的技术和结合,只是由于它同时破坏了一切财富的源泉— —土地和工人。”〔31〕换句话说,资本主义的任何发展,其实就是靠破坏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和生态为代价的发展,这种发展显然是不可持续的。

四、资本主义必将走向灭亡:生态马克思主义的证实

马克思和恩格斯虽然没有专门、集中分析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与自然、人与生态的关系及矛盾,但在其著作中他们不只一次地对资本主义的贪婪与反生态本性进行过深刻的揭露和批判。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为积累而积累,为生产而生产”的“历史使命”〔32〕导致了资本主义“破坏了人和土地之间的物质变换,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费掉的土地的组成部分不能回归土地,从而破坏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条件。”〔33〕“资本主义发展了社会生产过程的技术和结合,只是由于它同时破坏了一切财富的源泉——土地和工人。”〔34〕最终,伴随着资本主义工业和商业的不断发展,“工业和商业则为农业提供各种手段,使土地日益贫瘠。”〔35〕“在资产阶级社会的胎胞里发展的生产力,同时又创造着解决这种对抗的物质条件”,这种“解决这种对抗的物质条件”,在这里就表现为资本主义制度下无法避免的生态问题。

在马克思、恩格斯之后,西方不少学者沿着二位导师的足迹继续分析,对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下的人与自然、人与生态的关系进行了进一步的总结和深入研究。以法兰克福学派为代表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提出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成为当前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重要分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着重对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与自然、人与生态的矛盾进行了剖析,认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由于人与人、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必然导致不可避免且令资本主义制度难以为继的生态危机,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根源就是资本主义制度自身。因此,生态社会主义受到诸多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的积极推崇。正如萨拉·萨卡所说:“要想保护这个世界,只有在我们消除资本主义制度和成功创建一个真正的社会主义社会的条件下才是可能的。因此,一种新型的社会主义社会不仅是值得期望的,还是必需的”。〔36〕这个新型的社会主义社会就是建立一个绿色的、公平的生态社会主义。

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对生态社会主义的主张来看,他们大多设想在生态社会主义制度的框架下,人与自然是平等互动、和谐共处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强调,在资本主义社会里,由于生产的异化、消费的异化等导致人与自然的关系恶化,从而使生态危机不可避免。于是,在生态社会主义里,必须对自然资源、生态环境进行合理的计划性开发和利用,协调好人的利益和生态的利益。同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还坚持在生态社会主义里,经济发展与生态标准相统一的原则。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生态社会主义一定要处理好经济发展与生态的关系,要对资本主义的生产原则(经济利益最大化)进行彻底改造,要使人类社会的经济发展符合生态发展的要求,以生态标准来约束和限制生产 (以及消费)。因此,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呼吁在生态社会主义下,人类应该本着“减发展”的原则,缩小生产和消费的规模,拒绝完全逐利的、过度的生产及消费,从而使人们的经济理性符合生态理性。此外,在社会和政治领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也提出了他们的一些设想,比如坚持基层民主制、契约制度、反对霸权主义、强权政治等。

在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分析范式基础上,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提出了生态社会主义的美好设想,其中关于生态社会主义的主张,既是对现代资本主义制度的驳斥,同时,也为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在建设社会主义的过程中提供了参考和借鉴。

〔1〕〔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人民出版社,1995.626.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人民出版社,1972.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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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人民出版社,1995.385.

〔10〕〔法〕Andre Goze.Ecology as Pplitics〔M〕London.Pluto.198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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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Fred Pearce.The Dammed:Rivers,Dams and the Coming World Water Crisis〔M〕.London,1992.226.

〔13〕Fred Pearce.The Dammed:Rivers,Dams and the Coming World Water Crisis〔M〕.London,199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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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加〕本·阿格尔.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M〕.慎之,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4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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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加〕本·阿格尔.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M〕.慎之,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494-495.

〔18〕〔法〕弗洛姆.健全的社会〔M〕.中国文艺出版公司,1988.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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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美〕John Bellamy Foster,Brett Clark.Ecological Imperialism:The Curse of Capitalism〔M〕.London:Merlin Press,2003.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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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60.

〔25〕〔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5.

〔26〕〔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3.

〔27〕〔英〕戴维·佩珀.生态社会主义:从深生态学到社会正义〔M〕.刘颖,译.山东大学出版社,2007.105.

〔28〕陈永森.福斯特对生态帝国主义的批判及其启示〔J〕.科学社会主义,2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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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美〕Paul Hawken,Amory Lovins and L.Hunter Lovins.Natural Capitalism:Creating the Nest Industrial Revolution〔M〕.Boston:Little,Brown,1999.1.

〔31〕〔德〕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人民出版社,1975.552-553.

〔32〕〔德〕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人民出版社,2004.652-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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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德〕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人民出版社,2004.580.

〔35〕〔德〕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人民出版社,2004.916-917.

〔36〕〔印〕萨拉·萨卡.生态社会主义还是生态资本主义〔M〕.张淑兰,译.山东大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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