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衍桃
(华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510631;西藏大学旅游与外语学院,西藏 拉萨 850000)
反讽理解实验研究综观
曾衍桃
(华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510631;西藏大学旅游与外语学院,西藏 拉萨 850000)
为了验证反讽交际认知与理解理论假设的心理现实性,人们做了大量的实验研究,试图寻找实验数据佐证其语用认知心理过程,揭示其语用认知规律和语用认知特征,实验检测的内容包括反讽理解的能力、反讽理解的心理过程以及哪些因素影响反讽理解。结果显示,具备辨别非字面话语的一般认知能力是对反讽做出正确理解的必要基础,至于影响反讽理解的因素以及反讽理解的心理过程,目前没有一致结论。
反讽交际;认知与理解;实验研究
对反讽交际的认知与理解,人们提出了许多理论假设(相关综述与分析见刘正光、崔刚2003[1];曾衍桃 2005[2],2006[3],2001[4];涂靖 2004[5];文旭 2004[6];赵虹 2009[7];Gibbs & Colston 2007[8]),为了验证这些理论假设,人们也进行了一些实验研究。这些实验研究虽然在方法、对象等方面略有差异,但研究内容不外乎几个主要方面:(1)检测反讽理解的能力。(2)检测反讽理解的心理过程。(3)检测不同因素对反讽理解的影响。本文以这三方面内容为主线对反讽理解实验研究进行全景式综合分析。
这方面的实验研究集中检测几个问题:
其一,检测被试理解各种非字面话语的一般认知能力,包括对中性话语、诚实话语、欺骗性话语、挖苦性话语的鉴别和判断能力。
Demorest(1984)[9]等人考察了6、9、13岁儿童以及成人的话语理解,他们给被试听若干段包含中性话语、诚实话语、欺骗性话语、挖苦性话语的故事,随后向被试提问,结果发现:6岁儿童理解真诚评议性话语没有困难,但不能理解挖苦,多数情况下把挖苦理解为欺骗。这个年龄段46%的儿童往往把谎言也理解为真诚的。这说明,6岁儿童能正确理解正常话语,但将近一半6岁儿童不能对反讽作出正确认知。9岁和13岁儿童虽然不能正确把握反讽含义,但不会把谎言理解为真诚的,他们通常把欺骗性话语和挖苦性话语都理解为欺骗,这说明儿童到了9至13岁年龄段已经能够对反讽之类非字面话语有一定程度的认知。
至于成年人,通常都假定他们对非字面话语能作出全面、成熟的理解,但事实却不是这样。在同样的实验中,成人虽然在理解真诚话语和欺骗性话语上毫无困难,但他们中的46%都把挖苦解释为具有同等的挖苦性和欺骗性,把挖苦误解为欺骗,这与儿童相仿。
这样的结果虽然让人感到惊讶,却说明儿童或成人都具有辨别非字面话语的一般认知能力。由于欺骗性话语、谎言、挖苦性话语都有非真实性这样一个共同特征,儿童与成人作出类似的认知理解不足为奇,而具备理解非字面话语的一般识别能力无疑是十分重要的,它是对反讽作出正确理解的必要基础。从这个意义而言,要理解反讽,年龄并不是决定性因素。能否对反讽作出恰当的理解应该还有其他因素,比如主观的个人认知水平、客观的认知环境等因素的影响(详见下文)。
其二,检测被试区分反讽、错误和谎言的能力。
Andrews(1986)[10]等人以一年级和三年级6至8岁学生为研究对象进行了相关实验。被试先听读一些含字面意义错误或反讽话语的故事,然后回答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有几个目的:(1)测试他们对语境信息的认知、对说话人意图的理解(如Was she making a mistake,kidding or telling a lie?)。(2)测试他们对说话人态度的理解(如Was she feeling great about herself?Feeling friendly?Feeling sad?)。(3)测试他们对说话人意义的理解(如Did Patty mean that the tulips blossom?That the tulips did not blossom?That the tulips were red?)。
研究数据表明:(1)说话人的意图常常被理解为错误和谎言。(2)反讽意义比反讽意图更容易把握。(3)认识了说话人的态度并不意味着全部理解了反讽。(4)三年级比一年级理解得要好,这说明儿童到这个阶段理解能力有很大提高。他们似乎最初认识了反讽的“非字面”意义,然后逐渐发展起认辨各种具体的非字面话语意义(如欺骗、错误和反讽)的能力。
Andrews(1986)与Demorest(1984)等人的研究结果一致,区别在于被试理解错误类型不同。在Demorest(1984)的实验中,被试多半把挖苦错误地理解为欺骗,而在Andrews(1986)的实验中,被试把话语理解为“犯了错误”或“撒谎”,而且两种理解的概率相同。我们观察发现,虽然两实验被试理解错误类型有差异,两项实验结果并无本质区别,也并不矛盾,因为Demorest(1984)实验并没有给被试提供“错误”这个选项。
综合两项研究,我们可以归纳几点:(1)6至8岁的儿童已开始认知并理解反讽所蕴涵的非字面意义或语用不真诚意义。(2)儿童区分反讽、挖苦、欺骗、错误等交际意图的能力越来越精确。(3)对反讽的理解可能不是“要么全有要么全无”的现象,即便成人也可能不能全部理解所有情形的反讽或挖苦意图。因此,对影响成人和儿童理解非字面话语的因素有必要作进一步的研究。
其三,检测被试理解反讽交际功能和社会功能的能力。
这方面的实验大多数围绕着被试对说话人态度的认识而展开研究的。我们知道,反讽的目的之一就是表现说话人对情景、人或事的态度(Clark & Gerrig 1984[11],Dews等 1995[12]347-367,Dews & Winner 1995[13]3-19,Kreuz & Glucksberg 1998[14],Kumon-Nakamura 等 1995[15]3-21,Sperber & Wilson 1995[16])。反讽体现的态度比较复杂,往往是否定的,但也可以是肯定的。有些学者的观点十分有趣,他们一方面把某些情况下认知反讽的肯定态度视为合适的,另一方面却又说认知否定态度是理解反讽话语的关键因素。那么,否定与肯定之间究竟该如何取舍?或者,就反讽交际的理解而言两者之间本来就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不管怎样,对反讽话语体现的态度的认识实际上就是对反讽话语表现的交际功能和社会功能的认识,这点是不容置疑的。
最早在这方面展开研究的有Winner&Leekman(1991)[17]257-270等人,他们要求接受测试的儿童判断说话人在使用反讽时表现为“卑劣”(mean)还是“正派”(nice),其结论是儿童理解说话人态度的能力有赖于他们首先认识说话人第二层次意图的能力(second-order intention)(即认识说话人想要听话人想什么的能力),但这个结论可能低估了儿童理解反讽态度的能力。
Dews等(1996)[18]3071-3085的研究有助于澄清早期有关儿童理解反讽态度的能力的观点。实验中,他们给被试一些反讽性批评、字面批评和字面恭维的话语。每说完一种话语,就问被试一个测试说话人意义的理解问题,还要求他们给说话人的卑劣和幽默程度标出等级。其目的是探究儿童理解反讽话语减弱功能和幽默功能的能力。
结果显示,在这三种话语当中,儿童与成人较少把字面恭维列为“卑劣”,较多把反讽性批评和字面批评列为“卑劣”。其中,3至6岁的儿童被试把30%的反讽性批评列为“卑劣”,成人把这类话语的46%列为“卑劣”,两者近似。而反讽性批评与字面批评相比,被试更多地把后者列为“卑劣”。由此得出结论:这些数据支持了他们的色调假设(the tinge hypothesis)(Dews等1995[12]347-367,Dews& Winner 1995[13]3-19),即反讽话语的语调特征有助于听话人对说话人信息意图的理解。
Creusere(1997)[19]的研究表明:(1)在挖苦性条件下被试回答为“卑劣”(即回答“某某是卑劣还是正派?”)的远远高于非挖苦条件下。(2)在非挖苦性条件下,被试回答为“正派”的远远高于回答为“卑劣”的。这表明,儿童具备区分挖苦性和非挖苦性话语态度的能力。
此外,有证据表明,62%成人认为反讽性批评比字面批评或字面恭维滑稽可笑,而5至6岁和8至9岁儿童则认为字面恭维更可笑,只是8至9儿童比5至6岁儿童更有可能把反讽性批评理解为幽默(Dews等1996[18]3071-3085)。由此可见,儿童对幽默功能的敏感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强。当然,并不是所有成年人都能对反讽的幽默性或否定性作出正确理解,更何况儿童(参阅Creusere 2000[20])。
这里,有关儿童对反讽态度和功能的理解还有几个问题尚未解决:(1)被试在什么条件下把反讽理解为“卑劣”。(2)被试是否理解反讽的减弱功能。(3)被试怎样开始理解到某些反讽性话语可以同时解释为卑劣的和滑稽的。
综观反讽理解的理论研究(曾衍桃2001[4],2006[3]),对其认知过程大致有两种观点:一种主张反讽理解是一个两段式认知过程,即结合语境从字面意义推理隐含意义;一种主张反讽理解是一个一段式认知过程,即结合语境直接推理隐含意义。那么,实验结果如何呢?
根据 Grice(1975[21],1978[22])、Searle(1979)[23]等人的理论假设,反讽理解是两段式过程,为了验证该假设,Ackerman(1982)[24]1075-1083等设计了这样一些问题:(1)针对事实进行提问,如针对反讽话语“You are very quiet,Billy.”,问被试“Was Billy saying little?”(2)针对意图进行提问,如针对反讽话语“You are very quiet,Billy.”,问被试“Did the teacher want Billy to stop talking?”这些问题的目的是观察儿童理解时是否通过比较语境和话语信息来推理反讽话语意图。
Ackerman(1986)[25]485-497、Andrews等(1986)[26]、de Groot等(1995)[27]255-273的实验似乎表明了这样几点:(1)反讽话语的说话人意义和话语结构意义之间的基本特征就是对立。(2)字面与实际意义之间存在差别。(3)要理解反讽必先从差别与对立入手推理其深层意义。这些结果无疑支持了两段式过程假设。
应该注意的是,这些实验者与Grice、Searle等理论家的观点有些方面显著不同:(1)Grice认为听话人先推理话语意义后推理话语意图,Andrews等认为儿童先认识话语意图后推理反讽话语意义。(2)de Groot所说的差异是字面和非字面意义的差别,而Grice等所说的差异是话语结构表现的信息与语境信息之间的差别。
此外,还应该注意:(1)儿童理解反讽话语意图的能力与理解字面话语和实际意义差别的能力并不总是相同,两种能力独立发展。(2)虽然很多实验研究似乎证实了反讽表达了与实际意图相反的话语,但 Ackerman(1982[24]1075-1083,1986[25]485-497)、Gibbs & O’Brien(1991)[28]认识到反讽的真正交际意图并非总是与话语字面意义相反,反讽的隐含意义有时只是不同于而不是相反于话语的字面意义。
虽然存在这些差异,无论理论家还是实践家,在反讽理解的两段式认知过程这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
反讽理解是否为一段式过程,即理解反讽不需要考虑字面意义,这个问题在发展研究中未得到广泛的直接考察。但不少实验研究支持了反讽的回声提述论、伪装论、暗指伪装论,支持了这些理论也就意味着一段式认知过程假设获得了实验数据支持。这些理论有一个共同点,即都主张反讽的认知推理过程不需要借助字面意义这个环节,不需要从字面意义出发推理额外的隐含语用意义,而是在相关语境信息支持下直接认识反讽的交际语用意义。说话人所要传递的实际上就是话语意义本身,只是说话人对这句话语所持的态度、信念、意图、交际目的不同而已。Happe(1993)[29]101-119在研究自闭症患者的交际能力时所做的实验支持了回声提述论,Capelli(1990)[30]1824-1841、Kumon-Nakamura(1995)[15]3-21等人的实验研究似乎验证了暗指伪装论。
Happe(1993)[29]101-119等人以自闭症患者为被试进行试验,研究显示,这些被试能否理解反讽,与他们能否顺利通过第二层次心智能力测试密切相关,这个研究结果与回声提述论的理论预测完全一致。根据关联理论,交际过程往往牵涉到信息意图和交际意图两个方面,理解信息意图的能力属于第一层次的心智能力,理解交际意图的能力则属于第二层次的心智能力。交际的成功有赖于人们不仅具备认识信息意图的能力,还应具备认识他人交际意图的能力,话语本身展示的信息意图有助于透视说话人的思想和态度(即交际意图)。这种第二层次的解释通过向听话人暗示说话人意识到某个或某些明晰或含蓄的前指因素与当前话题明确相关,因而取得最佳关联。以这种方式产生关联的话语被称为回声话语。根据关联理论的反讽回声提述论假设,反讽话语就是典型的回声提述性的、第二层次解释性的话语,因为听话人必须要考虑说话人的态度、信念和意图才可以理解这种交际模式的意义。
Capelli(1990)[30]1824-1841、Ackerman(1982)[24]1075-1083等人的实验取得了类似的结果,他们以儿童为测试对象,问他们一些测试题如“Did Mike want Jay to think his haircut was good or bad?”,这些测试题反映的实际就是交际意图问题,被试普遍通过了这些测试,这也就充分说明他们从认识说话人的态度与交际目的开始理解反讽交际的意义,也就是说必须借助推理才能得出说话人的含蓄思想。如果我们把交际意图视为反讽的最重要部分,那么,这些实验结果与关联理论假设是一致的。
Capelli(1990)[30]1824-1841等人的实验研究则间接地印证了伪装论和暗指伪装论。他们给儿童被试设计了一些开放性意图的问题,如“Why did X say that?”对这些问题提供了四个答案:a.反讽性挖苦,b.撒谎,c.真诚话语,d.其他。每听完一组对话就问被试,说话人是在对他人撒谎、讲真话、挖苦别人还是有其他目的?结果显示,在有语境和语调线索情况下,三年级和六年级儿童能够很好地认知反讽或挖苦意图。他们的某些回答反映了暗指和伪装这个特征,比如,对意图问题,一个儿童回答说那个说话人“为穿了袜子而生气因为她不是真的想要袜子。”第二个儿童说场景中的说话人“对待另一个女孩很无赖,因为那个女孩想让她入伙,这太糟糕了。”第三个儿童回答说一个说话人“在取笑另一个人因为她认为他被他的哥哥暗算了,我也这么想,他的确给暗算了。”这些回答都符合暗指伪装论关于“说话人在试图引人注意交际情境的某个方面”这个假设,因为它们实际上是暗指“某些先前的期待、预测、偏好或常规”(Kumon-Nakamura等1995[15]3-21)。由此可见,暗指因素在儿童理解反讽话语中起着很大作用。虽然已有对儿童理解话语的发展研究很少直接关注反讽伪装论和暗指伪装论,但这类研究实际上似乎支持了这些理论假设。综上所述,这些研究结果似乎间接地支持了反讽理解一段式过程假设。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de Groot等(1995)[27]255-273的研究:他们一方面认为儿童可以不需要认识到字面意义和非字面意义的差异就可以理解反讽;另一方面又认为儿童要对非字面意义话语作出全面理解,必须要能够理解话语的隐含意义而且要表现出认识到话语意义有两个部分。这么一来,他们的研究似乎既支持了回声提述论又支持了传统理论。
通过上述几个方面的观察,我们可以看到实验研究结果出现两组分野,有些支持了两段式认知观,有些则证实了一段式认知观,但有些似乎既部分地支持了两段式也部分地支持了一段式的认知观。之所以出现这些差异,笔者认为,这很大程度上由于观察角度的不同。
Demorest等人在实验中使用了“How can you tell he wanted Jay to think that...?”等问题询问被试,这类问题折射了反讽理解受某些因素的影响。如果被试成功地回答这类问题,说明在理解过程中引用了不同的线索来推理说话人意图,那么,究竟有哪些线索(因素)影响反讽理解呢?交际中语境信息、记忆信息、心智理论能力、语气语调、行为特征、话语的结构与类型等都可能对反讽理解产生这样或那样的影响,我们来看看一些实验的结果。
上述对反讽理解能力的实验说明,儿童理解反讽话语意图常常较困难,这与他们在保存和比较相关语境和话语信息时存在困难有关。为了验证这个猜想,Ackerman(1982)[24]1075-1083与 Dews等(1996)[18]3071-3085做了两项实验研究。其目的是为了确定:(1)与话语相关的语境信息的分布如何影响儿童综合语境和话语信息的能力。(2)每个人是否在记忆中保存了综合的语境和话语信息的表征。测试对象为一年级、三年级儿童和成人。
结果显示:(1)只有在挖苦性话语之后马上出现语境信息,一年级儿童被试才能比较语境和话语信息从而推理挖苦意图。(2)两组儿童与成人似乎都储存了语境和话语信息的综合表征,这说明儿童很难理解挖苦性反讽不是由于记忆限制所致。(3)在错误认辨实验任务中,语境信息的分布很大程度上影响一年级的认辨表现,而对其他年龄组的影响没那么明显。这说明,语境信息的分布可能使语境与话语之间的差异更加明显,从而有助于年龄更小的儿童认知这种差异。Ackerman由此得出结论:被试能够成功推理反讽话语意图意味着印证了Grice会话原则的真实性准则,因为他们能够把这类话语的表层结构信息和语境信息进行比较,确定说话人的交际意图与所说完全相反。
Winner等(1987)[31]13-32对Ackerman的研究进行了补充,他们考察了记忆在儿童理解字面和非字面错误中的作用。他们把被试置于高记忆和低记忆两种不同的条件下,当处于高记忆条件要求的情况下,比如他们听到的是录音磁带播放的挖苦性故事的时候,要求被试回答说话人是在撒谎、揶揄或犯错误等较为简单的问题,被试回答时对话语错误性的认辨表现很出色,然而,在回答有关真实准则的问题(Did Tom have the blue square or the orange circle?)、说话人信念问题(Tom said he had the orange circle.Did he really think he had the orange circle or did he think he had the blue square?)、字面意义问题(Tom said he had the orange circle.Did he want Meg to think he had the orange circle or not?)等较为复杂的问题时却表现不怎么好。在低记忆条件要求的情况下,比如被试看到的是现场表演的挖苦性故事时,无论是简单问题还是复杂问题,被试的回答没有显著差异。这些研究结果似乎说明,记忆信息对儿童理解话语有相当的影响,但并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不能理解反讽话语,儿童理解反讽这类话语存在困难,其原因应该在于把记忆要求和认知负荷搅和在一起。
此外,一个人的职业、教育背景等社会文化背景知识也是构成语境信息的重要组成部分。研究发现,职业背景和职业取向会影响人们对他所说话语尤其是非字面话语的解释。Katz&Pexman(1997)[32]的调查发现有些特定职业的人更可能会使用某种话语形式,如喜剧演员与医生更可能使用反讽,教师与会计更有可能使用隐喻。实验时让被试观看短剧,剧中人物的职业受到操纵,即在一半短剧中,说话人来自一个被认为反讽使用频率很高的职业(如喜剧演员),另一半短剧中,说话人来自一个被认为隐喻使用频率很高的职业(如教师)。实验人员还对语境进行了操纵,即把非字面意义陈述插入一个中性、有反讽倾向或有隐喻倾向的语境中。研究结果发现,在语境条件支持的情况下,成年被试就会把如“Children are precious gems.”的隐喻解释为反讽,而且,这类话语如果是由从事反讽使用频率高的职业的人说出来,比从事隐喻使用频率高的那些职业的人说出来,更具有反讽性和嘲笑性。
心智理论,又称通俗心理学。许多认知科学家把心智理论能力定义为:人们通过认识到自己和他人具有心智状态(如信念和意图)而对行为进行预测和解释的能力(Astington1991[33])。考察心智理论能力在解释非字面话语时的作用是儿童反讽理解能力研究的理论方法之一。
Winner&Leekman(1991)[17]257-270指出,儿童之所以能区分反讽和欺骗应归因于有第二层次心智状态,有关意图的信念、让他人相信某事的愿望等都属于第二层次心智状态。听话人要理解反讽和欺骗这两种行为所蕴涵的态度,必须具备认识第二层次意图的能力,即第二层次心智理论能力。通过实验,他们证实了大多数儿童如果能认识反讽话语者的第二层次意图,也能认识反讽话语蕴涵的态度。任何听话人要准确理解说话人态度,必须首先正确理解说话人意图。理解意图是理解态度的前提。
Sullivan,Winner&Hopfield(1995)[34]的实验进一步支持了Winner& Leekman的研究结论,即心智理论能力是认知和理解反讽的重要因素。他们让被试接受两项心智理论能力的测试,其结果表明,第二层次心智理论能力是儿童区分反讽和谎言的必要条件。同样,对右脑损伤的成人研究也证明,如果第二层次心智理论能力测试表现差的话,对反讽笑话的理解也表现差,两者密切相关(Winner,Brownell,Happe,Blum & Pincus 1998[35];Giora 等 2000[36];McDonald 2000[37])。
Happe(1993)[29]101-119等人的研究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心智理论能力在反讽理解中的重要作用。他们的实验显示要对隐喻意义作出正确理解,有第一层次的心智理论能力就足够了,但要成功理解反讽则必须具备第二层次心智理论能力。
所有实验研究的结果似乎都指向一个结论,要理解反讽,心智理论能力必不可少。
许多证据似乎表明,儿童可能利用语调来理解反讽话语的某些方面,至少在理解反讽话语的说话人意义和说话人态度方面,语调起着重要作用。比如,Dews 等(1996)[18]3071-3085、Creusere(1997)[19]的研究已经表明语调影响被试对反讽话语的“卑劣”和“正派”的认定。
然而,语调对理解反讽究竟起多大作用,据笔者观察,目前似乎还不能有明确定论。Winner等(1987)[31]13-32发现明显语调的存在并没有使8至10岁儿童更容易理解挖苦、夸张、克制陈述等话语。相反,他们利用话语字面意义和意图意义的差别来确定话语意图。Ackerman(1983[38],1986[25]485-497)、Winner&Leekman(1991)[17]257-270等人的研究表明,6岁儿童往往依靠语境而不依靠语调作为认知说话人反讽意图的主要线索,而8岁儿童则能借助语调因素来判断反讽。这似乎说明,语调对人们理解话语的影响可能因年龄而有差异,随着年龄增长儿童借助语调认识信念和交际意图的能力不断增强。
从上述分析看到,关于语调在反讽理解中的作用,目前的研究结果十分矛盾。笔者以为,这种矛盾结果可能由于研究者在实验中的变量和话语语料不同造成的。影响实验的变量包括:(1)反讽话语和字面话语语气是否有足够明显的差异。(2)在解释反讽意义和意图时是否存在其他的线索。(3)除了语调外,是否还存在其他相关的影响线索。(4)研究人员是否把语调等韵律特征当作高度显示语境与话语差异或者反讽话语态度的手段。这些问题有必要作进一步研究。
Winner等人用了挖苦性话语、夸张性话语和克制陈述话语等三种不同的反讽话语类型对6岁、8岁、10岁儿童进行测试,让他们观看幽默故事录像,结尾的话为挖苦性的、夸张性的、克制陈述的和字面意义的。看完每则录像故事后,被试接受测试,测试内容为他们对真实性(指话语内容和语境信息相符)、说话人信念和字面意义的理解。结果显示挖苦是三种当中最容易理解的反讽类型,克制陈述是三种当中最难理解的反讽类型。当挖苦和夸张被误解时,多半被误解为谎言而不是错误或字面话语,而克制陈述往往被误解为真话(Winner,Winmueller,Rosenblatt,Bosco,Best & Gardner 1987[31]13-32;Pexman 等 2000[39])。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儿童之所以更容易理解挖苦话语,是因为它比其他话语类型表现出了“更明显的违反真实性准则”,蕴涵了明显的与事实的背离,认知这种背离就是认知反讽的重要线索,这与Grice、Searle主张是一致的。
所谓异样言语行为指在言语交际过程中使用了不同于正常的言语和非言语交际手段,比如异常的语音语调、夸张性的词语、异常的行为表现等等,尽管这些并不是构成反讽的必然因素,但这些因素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听话人对话语性质的认识并帮助听话人对反讽交际作出正确认知。这些因素究竟在反讽理解中起多大作用以及如何发挥作用呢?人们做了一些实验,其中Kreuz&Roberts(1995)[40]考察了夸张在话语反讽中的作用,他们发现被试往往把既真诚又夸张的话语理解为反讽。有这样一个例子:哈里搬起一座钟,不费一点力气就把它挪到地板的另一头,搬着一个重箱子的帕特抬起头对哈利说:I’ll never be able to repay you for your help!(对你的帮助我一辈子都没法报答!)帕特这样说显然是在夸张,没有理由相信她会永远都不能报答。在那个场景下,她所说的话语信息与语境之间也不存在任何的差异或矛盾,对别人的帮助说一句感谢话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被试却坚持认为,这种带夸张的场景比那些不带夸张的场景有更明显的反讽色彩。这项研究表明,非真诚性和夸张与被试对反讽的理解密切相关。即便在语境和话语字面意义没有差异的情况下,夸张的使用也可能会导致对话语作出反讽解释。
Colston(1997)[41]的研究为夸张在反讽理解中的作用提供了有趣的证据。他考察了过度陈述(即夸张)、克制陈述、反讽等暗示惊异的程度后发现,在意外事件清楚地被陈述为意料之中的情况下,反讽比夸张和克制陈述能更有效地表达惊奇。但是,在有消极结果并且期待不明确的情况下,夸张则比反讽和克制陈述更能有效地传递惊奇。由此可见,当惊异事件的语境不明确时,夸张就会比反讽(不含夸张的反讽)传递更多的信息。
本文围绕反讽理解的能力、反讽理解的心理过程、影响反讽理解的因素等几个主要方面对反讽理解实验研究作了较为全面的综合分析。通过上述观察,我们可以看到这些研究的总体目标是一致的,即揭示交际过程中人们理解反讽话语的心理认知特征,同时也试图验证反讽理论的心理现实性。由于实验方法、观察视角、实验所用语料、实验设计等方面存在差异,实验似乎没有完全取得一致的结论或观点,无论是影响反讽理解的因素还是反讽理解的心理过程,目前都还没有完全达成一致的结论。这说明实验本身存在一些问题和需要完善的方面。为此,我们认为,对反讽理解的实验研究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其中要紧事之一是有必要对以往的反讽理解实验研究作认真细致的反思。本文仅对相关研究作了一个综合性的分析,对以往实验研究中存在问题的分析,并在此基础上改进实验研究方法、开展进一步实验研究,则是下一步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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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perimental Studies of Irony Understanding in Communication:A Review
ZENG Yantao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Culture,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 510631,China;School of Tourism and Foreign Languages,Tibet University,Lhasa 850000,China)
Scholars have done quite a lot of studies on human’s recognition and understanding in ironic communication and proposed a number of theoretical hypotheses to account for the psycho-cognitive process involved in ironic communication with an attempt to reveal the pragma-cognitive principle and characteristics of irony understanding.Whether one hypothesis is more powerful in accounting for irony understanding and therefore superior to the other hypotheses,crucial to all of them is whether they can survive the test results of experiments.This study aims to analyze the experimental researches in the 20thcentury on children’s and adults’irony understanding.As revealed by the data,the general cognitive competence to distinguish nonliteral utterance proved to be fundamental to the proper understanding of irony.As for what factors influence irony understanding and whether the mental process of irony understanding is one-step or two-step,there is no unanimous conclusion.
ironic communication;cognition&understanding;experimental researches
H030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2095-2074(2014)02-0054-09
2013-09-17
曾衍桃(1964-),男,江西遂川人,华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西藏大学旅游与外语学院援藏特聘教授,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