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经济异化思想探析

2014-08-15 00:47姚元军
中共四川省委党校学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异化资本主义本质

姚元军

(中央党校马克思主义理论教研部,北京 100091)

《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作为马克思早期所作的重要经典文献之一,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整体性批判的初次尝试,在整个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从文本所蕴含的整体思想而言其基本展现了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和共产主义思想轮廓,是马克思思想走向成熟的重要转折点,同时也开启了马克思对现代性批判的先河。在该著作中,经济活动是马克思关注和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逻辑起点,马克思正是从生产这一历史基本事实出发,深入到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结构尤其是经济关系之中,通过对资本主义经济活动中存在的异化劳动的理论分析,进而从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等方面对整个资本主义经济活动的不公正性进行了总体性批判,并且从资本主义内部矛盾和历史发展的必然性角度,提出了共产主义运动是一种只有消灭生产资料私有制和经济异化才能得到实现的现实物质运动,从而为实现社会公正和对人的本质的重新占有指明了方向和道路。

一、抽象个人——资本主义经济异化的哲学出发点

对人的本质认识上的不同,也必然会导致人们思想观念和社会经济行为上的差异。从抽象个人出发还是从现实、具体的个人出发对整个社会经济活动的价值取向具有决定性的重要意义。马克思在《手稿》中对这一首要理论问题作了明确而有力的回应,从根本上阐明了资本主义经济活动的理论出发点,也为更进一步深入到资本主义经济关系内部并进行深层次的剖析和批判打下了哲学基础。抽象人性论是资产阶级世界观的基本立场。作为一种理论主张,抽象人性论在反对封建神学、禁欲主义和蒙昧主义方面旗帜鲜明、意义重大,力图把人从上帝诸神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从而恢复人的中心地位,肯定人的价值和尊严。但是,从抽象人性论出发所形成的一系列资产阶级理论学说实质上都抹杀了人的社会性和实践主体性,没有把握住人的真正本质。黑格尔把抽象人性论大大往前推动了一步,如从一定意义上阐述了人的客观现实性,将人定义为劳动的产物,人的本质异化等等,但其最终将人归结为绝对精神外化的产物,是“头脚倒立”的人,是抽象自我意识的对象化。费尔巴哈不满意抽象的自我意识,提出要从感性存在,从自然实体的角度来重新认识人、理解人。费尔巴哈认为现实的人就是一个以肉体为基础的肉体和精神的统一体,并且从人的角度出发将宗教和上帝归结为人的本质异化的产物,是对人的本质及灵魂的束缚和压迫。因此,费尔巴哈认为要恢复人的本质就必须要批判、揭露和扬弃宗教和上帝,只有这样才能把人从上帝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从而恢复人的本质规定性。费尔巴哈在对人的本质认识上比黑格尔前进了一步,但也没能跳出资产阶级抽象人性论的死圈。在费尔巴哈看来,人虽然是多种规定性的统一,但他更多强调的是人的自然属性即人类自身的生物机体需要。他承认人的感性现实,但却忽略了人的实践主体地位。在费尔巴哈那里,人的本质表现为类本质即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纯粹自然地联系起来的共同性,其自然属性是绝对的,社会属性却是相对的、理想化的,具有非现实性。因此,无论是黑格尔还是费尔巴哈,资产阶级抽象人性论离开人的社会性,不从社会实践和社会关系尤其是人们眼前活生生的物质生产和经济事实出发来探寻人的规定性,而单纯从抽象理性或者是生物意义角度来谈论人的本质究其原因在于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合理性做辩护,从而掩盖资本主义种种剥削和罪恶。资产阶级国民经济学正是从抽象意义上或者是生物意义上的人出发来考察资本主义经济活动,将社会存在着的大量的、只能依靠出卖自己劳动力的无产阶级和贫困民众“当作劳动的动物,当作仅仅有最必要的肉体需要的牲畜。”[1]将工人的需要限定为“维持工人在劳动期间生活的需要,而且只限于保持工人后代不致死绝的程度。因此,工资就与其他任何生产工具的保养和维修,与资本连同利息的再生产所需要的一般资本的消费,与为了保持车轮运转而加的润滑油,具有完全相同的意义。”[2]资产阶级生产的目的不是一笔资本养活多少工人,而是带来多少利润。为了最大限度地获取剩余价值,将人彻底降低到动物的高度,使人在日常的经济活动行为过程中完全异化,造成的结果是“人(工人)只有在运用自己的动物机能——吃、喝、生殖,至多还有居住、修饰等等——的时候,才能觉得自己在自由活动,而在运用人的机能时,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动物。动物的东西成为人的东西,而人的东西成为动物的东西。”[3]从而抹杀了人的社会属性及其带来的一系列社会需要,使区别于动物的人的积极能动性和创造性在日常的经济活动中完全丧失。

二、工资、利润、地租——资本主义经济异化的三大构成要素

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从抽象人性论出发,利用一种非批判性的描述方式来对待眼前的经济事实,对经济现象的分析只是停留在表面,企图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纳入到永恒历史的抽象范畴之中。针对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存在的问题,马克思采用阶级阶层观点,着重从经济事实和经济关系入手,科学分析了隐藏在经济事实背后的各种社会主体之间的利益关系,揭示了经济异化的根源在于由于生产资料私有制而形成的有产者和无产者根本经济地位上的不平等。

在资本主义商品经济条件下,劳动力成为商品,劳动工人可以自由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商品,使用劳动力商品的资本家则按照市场价格付给劳动者一定的工资作为报酬。从表面看一方是自由出卖劳动力的劳动者,另一方是按照市场价格出资购买劳动力的资本家,双方似乎地位平等、买卖自由。马克思正是从分析这一貌似平等的劳资关系入手来揭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资本家与工人阶级之间存在经济异化的根源所在。在资本和市场占据统治地位的生产关系下,劳动力正如任何商品一般,同样受到市场供求关系的调节。马克思随后从劳动力商品供需矛盾以及社会财富总状况两个方面对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斗争关系进行了论述。在谈到关于劳动力商品供需矛盾时马克思认为,“如果供给大大超过需求,那么一部分工人就要沦为乞丐或者饿死。因此,工人的存在被归结为其他任何商品的存在条件。工人成了商品,如果他能找到买主,那就是他的幸运了。工人的生活取决于需求,而需求取决于富人和资本家的兴致。”[4]并且由于供给超过需求,造成市场价格逐渐趋向自然价格,资本家这时可以很轻易转向其它行业,但作为出卖劳动力的工人却受到分工的局限很难将自己的劳动转用于其它方面。其次就是市场价格对工资的影响比对地租和利润的影响要大得多。资本家即使因为垄断地位将市场价格保持在一个比自然价格还要高出很多的位置上,工人的工资照样可以不变,工人无利可得。加之劳动力价格比生活资料价格要稳定,在物价高的时候,工资会因对劳动力的需求下降而下降,因生活资料价格提高而提高,这样就相互抵消,反之情况也成立。因此,从劳动力商品供需矛盾方面来说,“工人和资本家同样苦恼,工人是为他的生存而苦恼,资本家则是为他的死钱财的赢利而苦恼。工人不仅必须为物质的生活资料而斗争,而且必须为谋求工作,即为谋求实现自己的活动的可能性、手段而斗争”[5]此外,马克思还从社会财富所处的二种主要状态中进一步分析工人在争取工资斗争中的社会地位。第一种就是当社会财富处于衰落状态时,工人阶级因为财富衰落所遭受的打击和痛苦要远远大于资产阶级;而当社会处于财富增长状态时,从表面看似乎对工人的需求超过供给,但由于工人的过度劳动以及随着资本积累的增多所导致的对工人剥削的加强,使“工人在精神上和肉体上被贬低为机器,随着人变成抽象的活动和胃,工人也越来越依赖于市场价格的一切波动,依赖于资本的使用和富人的兴致。”[6]由此可见,在社会财富处于衰落状态中,工人的贫困只会日益加剧,即使是处于有利的增长阶段,工人的结局也必然是劳动过度和早死,沦为机器和资本的奴隶。造成这一现象的深层次原因在于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经济地位上的根本不平等,广大无产阶级一无所有不得不靠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以求得生存,而资产阶级由于占据着生产资料能够大肆剥削无产阶级。在资本主义私有制前提下,工资的斗争反映的其实是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根本利益的斗争,要克服这种斗争的不公正、不平等局面,只有彻底消灭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无产阶级才能彻底摆脱资本的控制和剥削。

在论述工资及其实质之后,马克思还对利润和资本关系作了本质性考察。马克思认为“资本是积蓄的劳动”,而不是一般的资金,只有能够给所有者带来收入或利润的资金才叫资本,利润是资本的衍生品。资本“是对劳动及其产品的支配权力。资本家拥有这种权力并不是由于他的个人的或人的特性,而只是由于他是资本的所有者。他的权力就是他的资本的那种不可抗拒的购买的权力。”[7]因此,资本究其实质来说反映的就是社会经济关系,既包括资本家对靠出卖劳动力为生的无产阶级的优势支配关系,也包括资本家之间的竞争关系。最大限度追逐利润是资本的天性,资本不仅通过竞争和垄断把市场价格保持在自然价格之上以获取高额利润,同时还通过分工和对活劳动力商品的剥削而增加资本利润。马克思还指出,资本不仅统治着工人无产阶级,同时也统治着资产阶级。一般的小资本所有者在激烈的自由商品市场竞争中逐渐处于弱势地位,“在私有制的统治下,积累就是资本在少数人手中的积聚,只要听任资本的自然趋向,积累一般说来是一种必然的结果;而资本的这种自然使命恰恰是通过竞争来为自己开辟自由的道路的。”[8]小资本不断遭到削弱甚至是破产,从而源源不断地加入到无产阶级的大军中来,为革命准备阶级力量。在经济规律的盲目支配下,各国各资本家不断盲目地扩大生产,由此出现大规模的生产相对过剩,最终使革命变得日益迫切。

此外,针对国民经济学对地租概念的颠倒,马克思认为必须从地租这一概念背后隐藏的现实利益关系入手才能准确把握地租的实质。马克思认为“地租是通过租地农场主和土地所有者之间的斗争确定的。”[9]是资产阶级社会内部各利益主体斗争的结果。以经济利益斗争为出发点,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各阶级、阶层利益主体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深刻分析。首先,他鲜明指出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家认为土地所有者的利益始终同社会的利益一致的荒谬结论,从对土地所有者与租地农场主、雇农以及工业工人和资本家之间的关系入手进行分析,认为土地所有者同以上种种主体之间都存在利益上的敌对,在土地所有者利益的增长的同时,贫困和奴役也同样在增长。其次,马克思还考察了土地所有者之间的相互关系,指出“大地产和小地产之间的相互关系一般是与大资本和小资本之间的相互关系一样的。”[10]正如资本家之间的竞争一样,小地产由于受自身条件限制,始终处于竞争劣势地位,随着地租的不断降低,“以致最后只有最富有的人才能靠地租过活。因而土地不出租的土地所有者之间的竞争便不断加剧。一部分土地所有者破产。大地产进一步集中。”[11]同时,还有一部分土地会落入资本家手中,从而使资本家成为土地的所有者或者是大土地所有者也同时转化成资本家。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资本家和土地所有者之间的差别消失,以致在居民中大体上只剩下两个阶级:工人阶级和资本家阶级。地产买卖,地产转化成为商品,意味着旧贵族的彻底没落和金钱贵族的最后形成。”[12]马克思正是在这一认识的基础之上,对封建地产向地产资本过渡作了历史必然性的分析,认为地产必然以资本的形式既表现为对工人阶级的统治,也表现为对那些因资本运动的规律而破产或兴起的所有者本身的统治。实现死的物质对人的完全统治。随着竞争的加剧,一大批小地产以及租地农场主破产并沦为无产阶级,同时在地产资本日益加大对农业工人的剥削条件下,“已经降到最低限度的工资不得不进一步降低。而这就必然导致革命。”[13]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地产和工业必将走向灭亡。

三、资本主义经济异化——劳动异化的集中表现

马克思从现实的个人及其生产活动出发,利用矛盾的观点系统完整地分析反映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的三个主要构成要素即工资、利润和地租,并对隐藏在这三个要素背后的无产者、资本家和土地所有者三大阶级进行了深入的经济状况分析,使我们能够清楚地认识到工人劳动异化的经济根源。而经济异化是劳动异化的表现方式,具体体现在资本主义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上的异化。

劳动异化首先表现在生产过程中。生产是资本主义经济活动中起着决定性作用的一个环节。马克思指出“异化不仅表现在结果上,而且表现在生产行为中,表现在生产活动本身中。如果工人不是在生产行为本身中使自身异化,那么工人活动的产品怎么会作为相异的东西同工人对立呢?产品不过是活动、生产的总结。因此,如果劳动的产品是外化,那么生产本身必然是能动的外化,,活动的外化,外化的活动。在劳动对象的异化中不过总结了劳动活动本身的异化、外化。”[14]生产过程中的异化首先主要表现在劳动与劳动者本身相异化。即劳动对工人来说完全是外在的东西,“因此,他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15]对于劳动者来说,劳动成了一种强制性的、迫不得已的维持自身生存的手段。生产过程中的异化还表现在人与人的本质、与自然界也相异化。马克思指出,自由自觉的活动是人的类本质。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动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动是直接同一的。动物不把自己同自己的生命活动区别开来。它就是自己的生命活动。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和自己意识的对象。他具有有意识的生命活动。”[16]因此,人类正是通过实践活动,积极改造对象世界,使对象世界按照人类内在尺度来满足人们自身需要。而异化劳动不仅剥夺了人类直接劳动成果同时也否定了人的类本质,把人降低到动物的高度,“这样一来,异化劳动导致:人的类本质——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的精神的类能力——变成对人来说是异己的本质,变成维持他的个人生存的手段。异化劳动使人自己的身体,同样使在他之外的自然界,使他的精神本质,他的人的本质同人相异化。”[17]人在同自己类本质相异化的同时,同自然界也存在着严重的异化,而这也成为人与自然之间不公正的经济根源。

劳动异化还造成分配上的异化。生产决定分配,资本主义劳动异化不仅表现在生产过程中,还表现在分配上的极端不公正。在以私有制为前提的生产条件下,劳动产品却大部分被资本家占有,而作为生产主体的劳动者阶级却只能占有其中很小一部分。这一事实造成的结果就是,“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相对立。”[18]作为确证人的本质力量的劳动产品是工人劳动现实化、对象化的具体表现,但由于资本家的占有而使工人劳动的这种现实化表现为非现实化、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奴役,并且由于“劳动的现实化竟如此表现为非现实化,以致工人非现实化到饿死的地步。对象化竟如此表现为对象的丧失,以致工人被剥夺了最必要的对象——不仅是生活的必要对象,而且是劳动的必要对象。甚至连劳动本身也成为工人只有通过最大的努力和极不规则的中断才能加以占有的对象。对对象的占有竟如此表现为异化,以致工人生产的对象越多,他能够占有的对象就越少,而且越受自己的产品即资本的统治。”[19]在不公正的分配形式下,作为工人劳动成果的产品成为一种外部异己的力量以敌视人的姿态与劳动者相对立,广大工人阶级成为自己产品奴役和压迫的对象。

异化劳动同样也决定着交换上的异化。马克思认为,“交换或者物物交换是社会的、类的行为,社会联系,社会交往和人在私有权范围内的联合,因而是外部的、外化的、类的行为。”[20]“不论是生产本身中人的活动的交换,还是人的产品的交换,其意义都相当于类活动和类精神——它们的现实的、有意识的、真正的存在是社会的活动和社会的享受。”[21]即在一般的生产条件下,人们的交换不仅是作为生存手段的劳动交换,同时也是作为个人存在的积极实现,人们的社会关系正是通过交换而建立起来并不断得到完善,交换是丰富人和确证人本质力量的必然要求。但是在私有制前提下,“一方面,谋生的劳动以及工人的产品同工人的需要、同他的劳动使命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而是不论就哪方面来说,都决定于对工人来说是异己的社会组合;购买产品的人自己不生产,只是换取别人生产的东西。”[22]在这种情况下,交换作为资本主义经济活动中重要一环节已发生严重异化,“同人的活动的产品的相互交换表现为物物交换,表现为做买卖一样,活动本身的相互补充和相互交换表现为分工,这种分工使人成为高度抽象的存在物,成为旋床等等,直至变成精神上和肉体上畸形的人。”[23]这是因为在分工的前提下,由于产品对单个的所有者来说已经不再表现为对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而只是充当一般等价物的意义,因此交换也不再简单是其产品余额的交换。作为充当一般等价物存在的货币便取得了交换的中介地位,人与人之间的交换关系便演变成了人们对货币无止境、无原则的绝对崇拜,货币实现了物对人的绝对全面统治。“由于这种异己的中介——人本身不再是人的中介,——人把自己的愿望、活动以及同他人的关系看作是一种不依赖于他和他人的力量。这样,他的奴隶地位就达到极端。因为中介是支配它借以把我间接表现出来的那个东西的真正的权力,所以,很清楚,这个中介就成为真正的上帝。对它的崇拜成为目的本身。”[24]“因此,凡是人的这种类生产活动的属性,都可以转移给这个中介。因此,这个中介越富有,作为人的人,即同这个中介相脱离的人也就越贫穷。”[25]

最后,劳动异化还规定了消费上的异化。消费作为整个资本主义经济活动重要环节,从根本上来说是由生产决定,是经分配和交换中介活动的必然结果。资本主义生产、分配、交换关系的异化必然会造成消费上异化。在异化劳动条件下,工人创造劳动产品却不能占有产品,对于工人来讲,其消费和需要也只是仅仅局限于维持自身以及下一代劳动力所必须的最低限度。这样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一端是数量庞大、极端贫穷且无力消费的无产阶级,另一端则是数量极少却占有大多劳动产品进行奢侈消费的有产阶级。因此,“富有的人和富有的人的需要代替了国民经济学上的富有和贫困。富有的人同时就是需要有总体的人的生命表现的人,在这样的人的身上,他自己的实现作为内在的必然性、作为需要而存在。”[26]同时这种需要的异化还表现在“一方面所发生的需要和满足需要的资料的精致化,另一方面产生着需要的牲畜般的野蛮化和最彻底的、粗陋的、抽象的简单化,或者毋宁说这种精致化只是再生出相反意义上的自身。”[27]对于广大无产阶级来说,“国民经济学这门关于财富的科学,同时又是关于克制、穷困和节约的科学,而实际上它甚至要人们节约对新鲜空气或身体运动的需要。”[28]工人阶级的绝对贫困化使其消费需求完全被抑制,甚至连一些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如住所、阳光、空气和干净整洁的环境等等都成了一种奢侈的需要和消费。马克思批判了国民经济学家进行的关于应该是推崇奢侈还是实行节约的争论,指出“双方都忘记了,挥霍和节约,奢侈和困苦,富有和贫穷是划等号的。”[29]无论是推崇奢侈还是实行节约,其实质都在于为资产阶级资本增值而服务,其根本目的还是供资本家用来享受。而“仅仅供享受的、不活动的和供挥霍的财富的规定在于:享受这种财富的人,一方面,仅仅作为短暂的、恣意放纵的个人而行动,并且把别人的奴隶劳动、把人的血汗看作自己的贪欲的俘获物,所以他把人本身,因而也把自己本身看作可牺牲的无价值的存在物。在这里,对人的藐视,表现为狂妄放肆,表现为对那可以勉强维持成百人生活的东西的任意糟蹋,又表现为一种卑鄙的幻觉,即仿佛他的无节制的挥霍浪费和放纵无度的非生产性消费决定着别人的劳动,从而决定着别人的生存。”[30]这也是资本主义异化劳动下消费不道德、不公正最集中的体现。

四、共产主义——经济异化的彻底消除

马克思将资本主义社会异化表现分为两个方面即现实生活的异化和精神意识领域中的异化。现实生活的异化指的就是“这种物质的、直接感性的私有财产,是异化了的人的生命的物质的、感性的表现。私有财产的运动——生产和消费——是迄今为止全部生产的运动的感性展现,就是说,是人的实现或人的现实。”[31]而“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的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因此,对私有财产的积极的扬弃,作为对人的生命的占有,是对一切异化的积极的扬弃,从而是人从宗教、家庭、国家等等向自己的人的存在即社会的存在的复归。宗教的异化本身只是发生在意识领域、人的内心领域中,而经济的异化是现实生活的异化,——因此对异化的扬弃包括两个方面。”[32]在这里,马克思明确将物质生产异化与精神意识领域异化分离开来,并指出精神意识异化是物质生产异化的表现形式并从根本上受到物质生产的制约。并据此提出了共产主义运动必然要从现实的经济活动以及物质生产实践出发,只有从根本上消除现实生活的异化即经济异化,才能实现人的彻底解放和全面复归。即“整个革命运动必然在私有财产的运动中,即在经济的运动中,为自己既找到经验的基础,也找到理论的基础。”[33]“通过私有财产及其富有和贫困——或物质的和精神的富有和贫困——的运动,正在生成的社会发现这种形成所需的全部材料;同样,已经生成的社会,创造着具有人的本质的这种全部丰富性的人,创造着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作为这个社会的恒久的现实。”[34]因此,马克思所指的共产主义是一种现实物质运动,是对私有财产异化的积极扬弃,消灭私有制是整个共产主义最为核心,最为基础的一个环节,不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就不可能消除劳动异化,不消除劳动异化更不可能实现经济公正和对人的本质的全面复归。在共产主义社会中,随着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彻底废除,使得这种以剥削人、奴役人为目的而运行的社会经济关系得以向人的本质复归,“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每个人在自己的生产过程中就双重地肯定了自己和另一个人:(1)我在我的生产中使我的个性和我的个性的特点对象化,因此我既在活动时享受了个人的生命表现,又在对产品的直观中由于认识到我的个性是对象性的、可以感性地直观的因而是毫无疑问的权力而感受到个人的乐趣。(2)在你享受或使用我的产品时,我直接享受到的是:既意识到我的劳动满足了人的需要,从而使人的本质对象化,又创造了与另一个人的本质的需要相符合的物品。(3)对你来说,我是你与类之间的中介,你自己认识到和感觉到我是你自己本质的补充,是你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从而我认识到我自己被你的思想和你的爱所证实。(4)在我个人的生命表现中,我直接创造了你的生命表现,因而在我个人的活动中,我直接证实和实现了我的真正的本质,即我的人的本质,我的社会本质。”[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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