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美玉
(西南民族大学 西南民族研究院,四川·成都 610041)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已引起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并取得众多阶段性成果,其保护工作已进入到“传承”与“振兴”的攻坚阶段,特别是遗产地旅游实践中非物质文化遗产动态传承与保护的矛盾尤为突出。作为活态传承主体、产权所有者之一的社区居民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体系中的核心环节,居民对旅游影响的感知与态度不仅能够反映遗产传承与发展现状,而且影响与制约着其活态传承的质量与方向。因此,旨在提高遗产地居民感知质量与态度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可持续发展模式与路径成为学界及业界的研究热点和现实难题。
旅游地居民感知与态度已不是旅游社会学、旅游地理学的新课题。20世纪90年代以后,国内相关研究起步并取得一系列研究成果,并且受国内旅游学科理论研究起步晚的影响,基本沿用了国外相关理论研究范式。相对于我国如火如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旅游实践来说,目前遗产地居民的旅游感知与态度研究范围与深度是远远不够的,本文以西昌彝族火把节为例,依据社会交换相关理论及前人研究成果基础上构建出遗产旅游居民感知与态度并运用SPSS16统计分析软件进行因子分析,根据统计数据总结出旅游作用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地居民的感知与态度的具体内容,最后对当下彝族火把节办节模式及可持续发展实践提出相应的完善对策与建议。
火把节是除了彝族年外最为重要的彝族传统节日,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成为推动凉山州西昌市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旅游品牌及力量。2005年西昌市彝族火把节接待游客40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5132万元,2006年彝族火把节第一批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无疑为凉山州旅游经济快速发展起到推动的作用,2012年火把节旅游接待游客165万人次,旅游收入达3.6亿。同时旅游经济活动对遗产地居民的经济、社会、文化生活等火把节遗产生境内容产生深刻影响,在非物质文化遗产地文化空间保护的理论框架下,火把节发源地居民旅游影响的感知与态度对火把节遗产保护与传承意义重大,为解决火把节文化遗产保护与旅游经济发展的矛盾,西昌市政府从实践操作层面于2006年确立了“双轨制”办节模式,即在政府引导的大前提下旅游市场经济特征明显的西昌市旅游火把节和遗产发源地(普格县与布拖县)的村寨火把节,为本文提供了良好的理论分析空间样本。
课题组先后两次深入西昌市及火把节发源地进行相关调研。2011年9月以焦点访谈及开放式问卷为主,为量表制定进行一手材料的收集,并结合相关前人研究成果及专家意见建议形成居民旅游感知与态度,其包含经济生活、人文环境提升、环境恶化、社会矛盾、发展态度五个一级指标,及22个二级评价指标。调查问卷包含两部分内容,一是被调查居民的人口、社会学统计学特征,二是感知与态度,问卷内容采用美国心理学家R.A.Likert五级量表法(“非常同意”、“同意”、“中立”、“不同意”、“非常不同意”),根据其对旅游感知与态度的影响程度分别赋值5分、4分、3分、2分、1分,运用统计分析软件SPSS16进行数据整理、分析,进而研究非物质文化遗产地居民对旅游影响的感知情况及态度倾向。
问卷实地调查时间为2012年8月17日至8月26日。为了提高调查样本的有效性,西昌市、普格县(县城、螺髻山镇、荞窝镇)、布拖县(县城、特木里镇、火把广场附近、步行街)被确定为问卷调查地点,考虑到彝语为村寨居民主要交流语言,问卷填写形式除了西昌市为居民自行完成外,普格与布拖两县调查大部分是以调查人员代读代写的交互问答形式为主,难度较大。西昌市、普格县、布拖县发放调查问卷各100份,剔除漏选、多选等无效问卷12份,实际回收有效问卷288份。
克朗巴哈系数(Cronbach Coefficient)是量表各测量题项间内在一致性的常用检验办法,[1]采用SPSS16统计分析软件对22项评价指标进行信度分析,标准化后的Cronbach’s Alpha值为0.793,说明调查内容间信度比较理想;探索性因子分析时KMO值为0.865,球形Bartlett检验卡方值为3.398E3,检验的显著性概率为0.000,说明该调查内容适合进行因子分析。其次采用主成分分析方法对18个测量项目进行降维处理,方差最大正交旋转后,特征根值大于1的因子共4个,累计贡献率为62.24%,即此4因子共解释了总变量的62.24%,分别命名为经济生活提升、人文环境改善、社会矛盾加剧、生态环境退化,即收益与成本两方面居民体验效用。
样本构成较为理想,涵盖西昌市区、普格县、布拖县三处调研点内不同特征的居民类别。其中性别比例相当,西昌市区与布拖县样本数男性高于女性,普格县则女性略高;年龄结构上以中青年为主,主要集中在18-39岁,占样本总数的78.47%;教育程度以初、高中为主,占样本总数的70.83%,西昌市区教育程度最高,高中及以上学历占83.69%,布拖县最低仅为51.52%;工作与旅游业密切程度,西昌市最低仅为20.65%,布拖、普格县较高分别为51.02%、57.14%;从旅游收入比重上看,居民从旅游相关行业获得收入占家庭总收入的比重为极少甚至为零的样本比例为76.04,较大部分仅为9%,可见普格县、布拖县居民旅游活动参与程度很高,但旅游收益却非常少;样本居住时间主要集中在10年及以上,占87.5%,对西昌火把节旅游发展历程有较为直观的了解与体会,能够对感知内容给出客观真实的评价。
积极因子“经济生活改善”和“人文环境改善”两项方差贡献率之和46.71%,远远大于“社会矛盾加剧”和“生态环境恶化”这2个消极因子的方差贡献率之和15.53%,这说明凉山州西昌市火把节旅游开发对居民的正面影响远远大于负面影响。通过对西昌市、普格县、布托县各因子均值比较分析可以看出:“经济生活改善”均值分别为4.25、4.57、4.74,“生态环境改善”均值为4.23、4.58、4.70,即火把节发源地居民收益感知强度高于西昌市区,其中布拖县感知最为强烈。
相对居民收益感知,火把节居民成本感知2个公因子“社会矛盾加剧”与“生态环境恶化”内部分歧较多,标准差均大于1,特别是在“加剧收入两极化”、“保护与开发矛盾”、“民族文化符号化”其标准差达到1.5左右。对三个区域公因子各评价要素取均值可以得出,“社会矛盾加剧”4.23、2.95、3.32,“生态环境恶化”3.57、2.45、2.70,因此导致分歧的主要原因在于西昌市与火把节发源地居民感知强度的差异,其中西昌市居民感知最为强烈,其次为布拖,普格居后。
居民对凉山州西昌市火把节旅游态度较为满意(均值为3.34,若按百分制可换算成67分),西昌市、普格县、布拖县居民态度分别取均值为3.31、3.23、3.49,其中“对旅游业发展现状满意程度”最低,特别是普格、布拖县居民满意度仅为1.84、1.57,满意程度极低;“经济效益比文化保护更重要”评价因子均值较高,说明相较于经济效益与火把节文化保护不管西昌市还是发源地村寨居民通过参与火把节旅游活动进而获得经济生活条件改善的意愿更强烈,尤其布拖县其均值高达4.54;“旅游业发展利大于弊”居民评价显示,在考虑到火把节旅游所产生的积极与消积影响后,80%以上居民支持火把节遗产的旅游化发展路径。
统计分析结果显示,不同类型遗产地居民对旅游影响的收益感知一致性较强,而旅游影响的成本感知内部分歧较大。“双轨制”办节模式下的遗产地居民通过火把节旅游经济活动的开展直接或间接改善了其经济生活条件,遗产地居民总体旅游收益均值为4.52,进而作为居民对旅游业发展态度中“经济效益比文化保护更重要”、“发展旅游业利大于弊”的评价标准。相比之下,居民对遗产旅游所付出的成本感知较弱,三个区域成本感知均值分别为3.90、2.70、3.01,西昌市居民旅游成本感知最为强烈,由于其旅游业处于稳定发展期,居民在评价收益时“相对理性”起了重要作用,而布拖和普格居民最低,由于村寨旅游于2006年纳入火把节旅游产品体系后仍处于一种介入期状态而且参与形式基本上以提供村寨周边农家乐及已有自然旅游资源为主,因此由于旅游活动的开展而直接导致村寨生态环境及社会矛盾的负面影响并不是特别明显,这一现象能被Butler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论[2]及AP的社会交换理论[3]内容所解释。
普格与布拖同为凉山火把节发源地,由于其地缘条件不同直接决定了二者参与旅游发展阶段的不同,进而影响了两区域居民对旅游影响感知内容的差异,即旅游收益与成本感知普格均大于布拖。普格县距离西昌70公里左右,为凉山州首批经国务院批准的对外开放县,社会发展状况良好,具体表现在便捷的交通路况、自然旅游资源质量较高,如螺髻山、温泉瀑布、中国第一彝寨等成熟旅游产品;而布拖县距离西昌114公里,是国家半农半牧的贫困县、凉山州最大的艾滋病县,贩毒和吸毒人员众多,虽然布拖同样拥有高质量的旅游资源但由于路况较差,气候多变等现实条件,大部分仍处于“养在深山人未知”状态。因此遗产地布拖与普格县参与火把节旅游实践中分别具有参与、探察阶段的目的地生命周期的特点。
相较于其他类型旅游目的地而言,非物质文化遗产发源地居民的感知与态度对遗产的生态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通过统计数据得出,发源地居民旅游活动参与程度最高,旅游收入极少,进而决定了其对旅游业发展现状评价极低(均值为1.71,若以百分制换算为35分),尽管如此,遗产发源地居民对待发展旅游业态度仍非常积极(均值为4.18)。尽管2006年西昌市政府从操作层面确立了“双轨制”运作模式,但由于具有经济理性人特征的政府与企业的决策行为遵循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原则,造成遗产地居民的受益权、管理权、监督权悬置的客观结果,进而导致可供发源地居民选择参与遗产旅游实践的形式及内容有限。因此应继续加大发源地居民受益权的范围及力度,建立健全“政府-社区-企业”的多中心管理与商业模式,通过产权主体间的良性互动来促成火把节遗产的活态传承。
“双轨制”办节模式是为解决旅游经济发展与遗产保护矛盾的有益尝试并将随着遗产地生命周期不断演进而动态地调整与修正。从统计结果不难看出,这种办节模式暂时性规避了大规模火把节遗产旅游活动导致的文化生态退化的后果,火把节期间旅游经济活动基本上发生在西昌市区,因此对发源地社会矛盾、生态环境破坏程度有限,调查显示对火把节遗产符号化因子的评价均值仅为1.98。但是从旅游管理来说,为解决西昌市节庆期间“井喷现象”,加之游客体验质量中原生态及发源地纯朴的人文交互环境价值取向,丰富与完善城乡旅游产品体系从而人为地对遗产旅游客源进行引导分流是解决这一瓶颈的理性选择,并在2012年村寨狂欢现场的设置与实施初露端倪。当大规模的旅游实践作用于发源地村寨,火把节生态发展所需的生存环境将受到冲击与挑战,这将对遗产发源地文化空间的保护提出具体要求。因此面对发源地居民目前盲目的经济理性人特点,如何运用人工设计的生态工程建设等技术规划方法与手段来实现旅游场域中彝族火把节与环境、经济生态系统耦合发展对遗产地新的生命周期阶段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4]
[1]孙艳玲,何 源.SPSS统计分析[M].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2010,(7).
[2]Butler RW.The concept of a tourism area cycle of evolution:Implications for management of resources[J].Canadian Geographer,1980,24(1).
[3]A p.J.Residents Perceptions of Tourism Impacts[J].Annuals of Tourism Research,1992,(4).
[4]聂华林,王宇辉,李长亮,李全光.区域可持续发展经济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