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颇族学生三语习得中语际影响研究

2014-08-15 00:47龙桃先
贵州民族研究 2014年2期
关键词:景颇族学习者汉语

龙桃先

(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云南·德宏 678400)

一、研究背景

我国景颇族人口12.56万,[1]在云南省就有11.8万。[2]景颇族是云南特有的民族,主要分布在德宏州各县市的半山半坝区。景颇族学生母语是景颇语(L1),二语是汉语(L2),三语是英语(L3),他们独特的文化背景、生活环境、语言氛围和思维模式所造成的跨度增加了他们英语学习的难度。现行的英语教学大纲是按照汉族学生的特点来设计的,没有考虑民族学生英语学习的特殊性,导致教材内容与民族学生的生活脱节,造成了大量民族“学困生“的出现。由于受经济落后、师资缺乏、语言环境、文化背景等制约,景颇族学生的英语学习表现出英语学习难度大、错误多等群体特征。其原因除了教师素质低下、基础设施缺乏以外;另一重要原因是由于对语际影响和多语教学缺乏深入的了解和认识,导致英语教学的困难和失败。本文通过对景颇族学生母语、二语对三语的语际影响研究,来探讨适合景颇族学生的英语教学和教材内容,克服语际影响的负面因素,促进正面因素的发展。

二、文献综述

Cenoz指出三语习得中语际影响研究比二语习得中语际影响研究更为复杂,因为它不仅牵涉到二语习得,也牵涉到学习者已知或正在习得的语言之间更复杂的关系。[3]国外所做的关于语际影响研究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语际影响与语言距离

在目标语的选择中,语言类型一直都被证明是有影响的。学习者通常选择类型上更接近目标语的语言,也就是类型上更接近的语言更容易被察觉。例如,母语是非印欧语言的法语和英语学习者倾向于迁移他们所知道的其他印欧语言的词汇和结构,而非他们的母语。Cenoz的研究表明语言距离在语际迁移中起着重要作用,证实了先前多语习得中有关语言距离和语际影响的研究。[3]语言距离意识和可迁移意识比客观上的语言距离更为重要。[3]Hammarberg认为,如果L2类型上更接近L3,那么L2影响更大,尤其L1在类型上与L3更远时,L2影响就会最大。[4]

无论是母语还是非母语,语言间形式类似一直被认为是中介语产生中可能发生影响的关键因素之一。[5]在词汇获取过程中,语音和语义类似的单词在语内和语际系统中都容易被激活。[5]建立在心理类型观念上的语言接近是中介语迁移的优先因素。Kellerman提出学习者对语言距离的察觉不必与实际语言距离一致。[5]心理类型决定着基于形式类似的L2迁移程度,感知与目标语相同或相关的语言自然为学习者提供一些比感知完全不相关的语言更多的参考。[6]Ecke解释L2对学习者影响大对L3影响小的原因为他们意识到L2比L1更类似L3。尽管L1与L3的相似程度大于L2与L3,但是L2还是被大量使用,可能是心理类型观念、外语效应、和后语言效应导致在L3中L1影响较弱。[7]

(二)语际影响与熟练程度

在三语习得中,不仅要考虑目标语的熟练程度,还要考虑学习者其他两门已知语言的熟练程度。[3](P9)不熟练的三语习得者迁移更多的母语。Mohle,Ringbom,Poulisse认为不熟练的学生比熟练的学生呈现出更多的语际迁移。[3]对此,Cenoz解释为他所研究的对象语言熟练程度相当有限,当熟练程度提高后,他们将有可能受语际影响更小。

(三)语际影响与年龄

在二语习得中大量关于年龄的研究存在较大争议。在三语习得中关于年龄和语际影响之间的研究一直很少受到关注。学习者年龄与认知、源语言发展有关系。据报道,年龄稍大的孩子在二语习得初始阶段进步更快,当他们从已知的一种语言中迁移话语时,他们有一种更精确的语言距离意识,这种语言距离意识能影响他们使用的源语言。[3]Cenoz调查了90名小学、初中生,结果表明,三语习得中年龄越大,语际影响越大。

(四)语际影响与新近性

另一个语际影响因素被Hammarberg称为“recency”(新近性),指的是学习者更可能从他正在使用的语言中借用,而不是从其他他们知道但并不使用的语言中借用。Hammarberg的研究证实了学习者使用最近习得的语言,[3]如果说话者最近一直在使用L2,L2更容易被激活。[4]

但是国外关于语际迁移的研究没有涉及少数民族,且研究对象所处的L2环境与国内不一样。国内景颇族学生长期处在汉语的熏陶之下,所有学生学汉语的时间比学母语的时间长,而国外L2学习时间较短。此外,国外关于语际影响的研究主要是针对同种语系(印欧语系),而本研究是针对不同种语系(汉藏语系和印欧语系)。国内目前作者只搜索到胡小玲[8](2007)和欧亚丽、刘承宇[9](2009)的两篇少数民族语际影响方面的论文,但他们只是从微观角度——语言迁移如语音、词汇、句法和篇章来论述。本研究从宏观和微观两个角度,以语言距离、语言熟练度、年龄、新近性为重点来探讨景颇族学生英语学习中的语际影响,以期验证或否定、 丰富和发展国外的三语习得理论,寻找适合我国少数民族的三语习得理论。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问题

1.景颇族学生语际影响是否与语言距离有关?

2.景颇语学生语际影响是否与语言熟练度、年龄有关?

3.景颇族学生语际影响是否与新近性有关?

(二)研究对象

云南盈江县铜壁关中学为景颇族学生最集中之地,本研究对象选其初二(32人)和初三(42人)景颇族学生。

(三)研究工具和方法

本研究主要采用调查问卷,辅之以访谈和随堂听课。学生调查问卷包括选择、填空、问答、翻译和写作。教师问卷包括选择和问答。发放学生调查问卷110份,回收107份,从中筛选出景颇族学生问卷共74份。发放教师问卷3份,回收3份。全校有5个班级,共有3名英语教师。3名英语教师都参与了问卷调查,其中2名英语教师参与了访谈和被随堂听课。

四、研究结果和讨论

(一)语际影响与语言距离

所调查的初二学生中,69%认为景颇语比汉语更接近英语;13%认为汉语比景颇语更接近英语。所调查的初三学生中,74%觉得景颇语更接近英语;24%觉得汉语更接近英语。总体来说,绝大部分景颇族学生认为景颇语比汉语更接近英语。

当问及“在用英语说话、翻译句子、写作时,碰到不会的英语单词,你用哪一种语言代替”时,初二学生中,78%选择了汉语拼音,3%选择了景颇语;初三学生中,67%选择了汉语拼音,12%选择了景颇语。当问及“你通过哪种方式学习英语?”78%初二学生、69%初三学生选择汉语;当问及“你觉得哪一种语言对你学习英语具有促进作用”时,75%初二学生、52%初三学生选择汉语。由此可见,英语习得中汉语对景颇学生影响最大。

综上所述,景颇族初中生心理语言距离与语际影响成反比,这与Cenoz和Kellerman等人研究结果不一致。[10]按照西方语言学者的观点,语言距离小,语际影响就小;语言距离大,语际影响也大。而本研究中,景颇族学生景颇语与英语心理语言距离小于汉语和英语的心理语言距离,但汉语语际影响大于景颇语语际影响。这可能是研究对象所处的二语环境不一致所造成的。

(二)语际影响与语言熟练度、年龄

研究显示,67%初二学生、43%初三学生认为他们的景颇语最好,但在英语产出中,受母语影响的程度达到了3%和12%;28%初二学生、55%初三学生认为他们汉语最好,但在英语产出中,受汉语影响的程度达到了78%和67%。调查还显示:78%初二学生、69%初三学生通过汉语来学习英语,16%初二学生、19%初三学生通过景颇语来学习英语;75%初二学生、52%初三学生认为汉语对学习英语具有促进作用,而16%初二学生、36%初三学生认为景颇语对学习英语具有促进作用。在调查“平时你讲哪种语言最多”时,88%初二学生、64%初三学生选择了景颇语,而12%初二学生、36%初三学生选择了汉语。这说明母语和二语熟练度与语际影响有关:母语和二语熟练度越高,对三语的语际影响越小。

数据表明,初二学生受L2影响大于初三学生,而受L1影响小于初三学生。由此可见,景颇族学生语际影响与年龄有一定的关系:年龄与L2影响成反比,与L1影响成正比。此点验证了Hammberge的观点:在L3产出中,L2早期更容易被激活;[4]也验证了被Meisel称之为L2的“外语效应”:学习者倾向于使用L2或其他语言而非L1作为语际影响的源语言。[3]

(三)语际影响与新近性

调查数据表明,无论初二还是初三景颇族学生,L2对L3影响最大。通过调查这些学生语言学习背景可知,他们学习汉语时间最长。由于汉族和少数民族杂居,他们从小就受汉语的熏陶和潜移默化的影响,在小学甚至幼儿园就开始学习汉语,从不间断。而使用景颇语只是满足日常交际,在小学学两三年,初中就不再学了。随着L1学习的淡化和L2的深化,加深了L2对L3的影响。本研究有力地证明了Hammberge结论:如果学习者最近一直在使用L2,L2更容易被激活;如果L2一直都在自然环境下习得和被使用,就越容易被迁移。[4]目前景颇族学生具有汉化的趋势,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社会接触的扩大,他们越来越较少使用母语,而使用汉语,这使得汉语在他们的生活中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调查的所有景颇族学生中,汉语对英语习得的影响远远超过了其母语的影响,这与汉语一直被他们学习和使用(新近性)密切相关。

五、结论、启示及本研究局限性

本研究得出了以下结论:对初中景颇族学生而言,心理语言距离与语际影响成反比;语际影响与语言熟练度及年龄有关:L1与L2熟练度越高,对L3语际影响越小;年龄与L2影响成反比,与L1影响成正比;语际影响与新近性密切相关,新近习得的语言对语际影响起着主导作用。

由此得出以下启示:首先,无论小学还是初中,在少数民族地区都不要放弃母语和汉语的课程设置,应努力提高两种语言的熟练度,这样更有利于三语的习得与教学。其次,根据学习者的年龄,实行有针对性的三语教学,如在早期阶段,更要注意二语的影响。再次,如果学习者最近一直在使用L2,在学习L3时,一定要注意L2的影响,可以从语法、词汇、句法、文化等方面将两种语言进行对比,引起学习者的注意。最后,由于语际影响与学习者所处的语言环境有关,学校、教师、教材设计应努力创造适合少数民族学生特点的语言环境。

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由于本研究调查的是初二、初三景颇族学生,其语言熟练度和年龄的跨度较小,可能会影响本研究结果的有效性。为了验证结果的有效性,需要进一步调查语言熟练度和年龄跨度较大的景颇族学生。其次,本样本较小,且范围狭小,研究的是云南省一所初级中学的景颇族学生,因此,需要做更大范围、更多样本的研究。

[1]祁德川.景颇族支系语言文字[M].德宏:德宏民族出版社,2001.

[2]张保华.云南民族文化概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

[3]Cenoz,J.The Ef fect of Linguistic Distance,L2 Status and Age on Cross-linguistic Inf luence in Third Language Acquisition[A].In Cenoz,J.,Hufeisen,B.&Jessner,U.(eds.).Cross-linguistic Inf luence in Third Language Acquisition:Psychological Perspectives[C].2001.

[4]Hammarberg,B.Roles of L1 and L2 in L3 production and acquisition[A].In Cenoz,J.,Hufeisen,B.&Jessner,U.(eds.).2001.

[5]De Angelis,G.&Selinker,L.Interlanguage Transfer and Competing Linguistic Systems in the Multilingual Mind[A].In Cenoz,J.,Hufeisen,B.&Jessner,U.(eds.).2001.

[6]Ringbom,H.Lexical Transfer in L3 Production[A].In Cenoz,J.,Hufeisen,B.&Jessner,U.(eds.).2001.

[7]Ecke,P.Lexical Retrieval in a Third Language:Evidence from Errors and Tip-ofthe-Tongue States[A].In Cenoz,J.,Hufeisen,B.&Jessner,U.(eds.).2001.

[8]胡晓玲.羌族学生英语学习中的跨语言影响[D].重庆: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2007.

[9]欧亚丽,刘承宇.语言距离对英语作为第三语言学习的蒙古族学生语音迁移的影响[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09,(4).

[10]Kellerman,E.New uses f or old language:Cross-linguistic and cross-gestural inf luence in the narratives of non-native speakers[A].In Cenoz,J.,Hufeisen,B.&Jessner,U.(eds.).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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