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诗淇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王安石 《梅花》
冬梅穿戴好准备出门了。已经走到门口,她又回来走到插着腊梅的花瓶面前,折了一枝腊梅插在她的帽沿里。帽子是顶极普通的黄色毛线帽子,从里面向外挽出一个帽沿来,腊梅枝很短,插在帽沿里得仔细看才看得见一小朵梅花。她又在镜子里照了照自己,像是很满意镜中的自己一样,对着镜子点点头,然后出发。
天气冷得就像她的名字。这个名字和她头上的帽子一样在中国简直普通极了。就因为她出生在冬天,所以她叫冬梅。都说人与人不同,花有百样红,怎么在这一点上,这些父母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呢?他们就是太同了,所以导致中国有很多个冬梅。而她,这个现在走在寒风中的冬梅只不过是众多冬梅中的一个而已。
没什么特别。
可既然没什么特别,大壵为什么会爱她这么多年呢?她从大壵昨天在电话里的语气中确信大垚现在还爱着她。其实每个人都是特别的!她这样对自己说着。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就像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不过,她确实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哪一点让大垚爱了她这么多年。也许因为初恋吧,都说初恋是最难忘的。
冬梅一点也想像不出来大垚现在的样子,毕竟十几年没见了。更老些那是一定的,时间可从来都不会偏着谁的,就连她自己也老了许多。
十八年!对于年龄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数字!在冬梅的老家,能读个高中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尤其是女孩子。冬梅的高中同学没一个是她们村的,她们村的女孩子除了她都只读了个初中。可冬梅并没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在她心里觉得大壵更了不起,大壵是村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大学生,尽管他多读了一年高三才考上的。
冬梅的名字虽然普通,长得却是村里最好看的女娃娃。又比其它女孩儿多读了些书,自然少了些其她女孩子的俗气。从她上初二起,就陆续有人来提亲了。来提亲的媒人差点没把她们家的门槛踏破。可冬梅呢,心气儿高着呢,正眼都不看那些来提亲的人一眼。只有大壵来的时候她才会愿意出来说会话,而且眼睛炯炯有神的。
大壵,你为什么要叫大壵呢?冬梅笑着问。
“我爸说我命里缺土,所以叫大壵”
“那要是你命里缺木的话,那你不是要叫大森了?或者叫森林了?”
“我后天走了,回学校了,等开学后我给你写信,寄到你学校里。”
冬梅去城里打工时,大壵还在读大二。满心欢喜的等着大壵毕业回来娶她。她从来没想过会嫁给大壵以外的人,尽管大壵从来没说过要娶她。
她在一家厂里做手工,只做了半年就升为小组长了。追她的人比她在村里时还要多,她都说我有未婚夫了,而且我未婚夫还是个大学生。每次说起这些的时候,她总是会把大学生几个字说得特别重,她爱她这个是大学生的未婚夫。
每到周末宿舍里的其它女孩子都和男朋友约会,她一个人时,她就拿大壵的信来读:“冬梅,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一回头看见了寂寞。学校的腊梅开了,很香,很美,折一枝给你随信寄来,看看它们是否像你一样,那样美,那样香。”
冬梅拿着已经有些干的腊梅枝放在鼻前使劲闻了闻。
腊梅寄了三年。
她觉得莫名地兴奋,她开始筹备婚礼了,在等大壵的这些年里她除了看很多书外还绣了很多枕套,都是鸳鸯戏水。现在她正在绣一床被面,上面绣的荷花,莲子,还有大大的囍。
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向父母启齿她要结婚的事情。但她决定回家一趟,反正父母催得很急,村里和她一样大的女孩子现在孩子都到处跑了。
她确定父母知道她的心思。虽然父母催得急,但父母委婉的拒绝了很多来说媒的人的好意,只是对冬梅说,别把年龄等得太大了,女孩子,大了不好找得。
但这一次,她觉得父母很反常,说她回来得正好,隔壁王婶的儿子刚好回来了,年龄也挺合适的。
她不愿意嫁给王婶的儿子,尽管也是和她一起长大的,而且对她也很好,可她就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她说了很多她不愿意嫁给王婶儿子的理由,她语气坚决,等她终于说完,爸爸只说了句: “不嫁给他就算了,但是也不能是大壵!”她愣了: “为什么不能是大壵?为什么不能啊?我就是要嫁给他!”爸爸一耳光打过去: “女孩子不知道羞耻,什么是你就是要嫁给她?”这是她长这么大爸爸第一次打她,她捂住脸,冲回她的房间拿起包就往外走,连晚饭都没在家里吃,要回城里。
她边走边哭,在路上遇到也在家里的大壵。大壵看见她哭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说你别哭啊,别哭啊!对不起,我爸爸妈妈他们也不是故意到你们家说那些话的,他们老了糊涂了,才说那些话的,你别往心里去啊!“什么话啊?”她止住哭声。 “就是说我是个大学生,你只是个农村户口,以后咱俩的孩子还是农村户口,说我好不容易跳出了农门,找个农村的媳妇,以后还得在农村,大学白读了那些……”
“啪!”
大壵还没说完一耳光过来,他用手捂住脸,冬梅已经跑远了。
那次是她最后一次见大垚。
那年她二十一,他二十五。
回忆中那一耳光的响声,让她清醒过来。
风更大了,她把围巾裹得更紧了。
当时大壵也没说不喜欢她,那么多年都等过了,可就为父母的反对,她只是听说他们反对,没有任何预兆的和大壵断了所有联系。连争取一下都没有,唉,年少的人呀!
她不知道大壵是否为当年她的不辞而别而怨恨她?会不会也因为她的年轻气盛那么轻易的放弃他而痛苦不堪?
今天的冬梅为当年的冬梅叹了一口气,但是有什么用呢?
半年内她和王婶的儿子结婚了,并和他到另一个城市去生活了。
一年后儿子出世了。儿子的出世让她渐渐的忘记了大壵。
有一天,她突然觉得生活不应该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的,可她不知道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她像突然长大一样,要离开她原来的家,要去追寻她的新生活,她应该过的生活,尽管她并不认识新生活。
在儿子三岁的时候她离婚了。理由是她说自己谈不上幸福,也谈不上不幸福。正因为如此,她再也没办法忍受这种生活。
她一直没有大壵的消息,也不想要他的消息,她要自己一个人开始新生活。只是在她的新生活里每年冬天她都会买腊梅花送给自己。她比腊梅花好看,腊梅比她香。她们互补而且相得益彰。
可生活是艰难的,冬梅就像没有根的花一样,风一吹就会站不稳,她生活得相当艰难。
她又结婚了,生了个女儿。可这样的日子也不是她想要的。就像当时反对她和大壵结婚一样,这次她的父母坚决反对她再次离婚,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子!骗人,生活才不是这样子呢!只是我没有找到!我一定要找到属于我自己的真正的生活!
她又成了没有根的花了,已经单身四年。
马上就要见到大壵了,见到他了他会说些什么呢?
其实大壵约的那个地方打车只要十分钟就到了。可她想在见到他之前一个人走走,尽管她经常都是一个人在走,但此时,她觉得她一个人走走尤为重要。腊梅都不怕寒风,她为什么要怕呢?
这是家高档的咖啡厅,有两层楼,豪华温馨。这咖啡厅的玻璃把里面和外面隔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坐在里面看外面就像是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看那遥远的寒冷。
大壵是这里的常客,而且每次都点同一种茶坐同一个位置。负责这个区的服务员自然认得他。 “秦先生好,您的腊梅花好香啊!”
这个女服务员去前台给秦先生开单子,这位秦先生应该是所有服务员都喜欢的客人吧!他经常来这里,对人温和,又有文化,每次到这里都是一个人静静的看书,从来不给她添麻烦。
大壵坐在二楼靠边的位置,那里刚好可以透过玻璃窗看见所有进出咖啡厅的人。他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冬梅还没来,倒不是冬梅迟到了,而是他自己提前了一个小时到。
窗外的树随风摇摆着,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显得尤为婀娜多姿。风很大,把雪吹得到处都是。
雪很白。
雪白,就是像雪一样白。小时候他做作业,用雪白造句:冬梅的皮肤雪白。冬梅问他什么叫做雪白,他说雪白,就是像雪一样白。那雪是什么样子的呢?雪就是很白很白。冬梅就会指着天上的云说:哦,看!那就是雪,像我一样白!
冬梅从小就喜欢穿大红色的衣服,雪白的皮肤,火红的衣服。想到这里大壵觉得外面的风可能都是温暖的。
大壵的妈妈其实是很喜欢冬梅的,冬梅的妈妈和她是好朋友。再加上冬梅从小就乖巧懂事,又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
那时候两个女人在一起讨论如何织毛衣。大壵睡着了,妈妈把他放到床上,冬梅也睡着了,冬梅的妈妈就把她放到大壵旁边,小时候不知道冬梅尿湿过多少次大壵的床。
冬梅的妈妈总是喜欢给冬梅扎两个羊角辫,两个羊角辫总是在大壵的脸上扫来扫去,扫得大壵的脸痒痒的。
“冬梅来,哥哥教你: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唉呀,你的头发又扫着我的脸了!你妈妈为什么要给你扎这两个辫子啊?”
“因为有辫子才可以戴花花呀,我怎么从来没看见你扎过辫子呢?你不喜欢花花吗?”
“我是男的,男人不能扎辫子戴花花的。”
“男的?那你为什么是男的啊?让你妈妈把你生成女的就可以戴花花了”
“额……”
想到这里大壵忍不住笑出声了。
“大壵哥,墙角里的梅花是不是和我是一种花呀”?
“恩……”
他继续沉思,想把时间打发过去,他让梁颖把杯子里已经凉了的茶水帮他倒掉。他知道这个女服务员的名字,她的脸很宽,眼睛很有神,而且笑容也很甜。
大壵不记得冬梅从什么时候起都不叫他大壵哥了 “大壵,看这个,大壵这个给你吃。”
他爱冬梅,在学校里没有一天不想她的,他甚至还把腊梅花当着冬梅来爱护,他在写给冬梅的信里给冬梅随信寄过腊梅花。他相信冬梅一定能明白他的心意。
他当时没有去追冬梅,他有他的想法。他无助地站在那里,他觉得世界对于他来说太大了。爸爸的话让他想了很多,而且爸爸也有爸爸的道理。爸爸在粮站工作,妈妈务农,如果妈妈也是单位上的,他们家的日子会好过很多,最主要的是爸爸不会那样辛苦。爸爸是爱他的,只是不希望他像他那样苦。他希望他一切都好。
双职工可以分住房,还有其他福利待遇都要好很多。
他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冬梅,他只是需要时间思考,但是至于到底思考什么他也不清楚,半年过去了,世界对于他来说依然那么大,有人告诉他冬梅结婚了。这不是一个消息,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他认为这是冬梅对他当时没有果断的去把她追回来的惩罚。这不是婚姻,这是惩罚。惩罚他也惩罚她。他恨自己当时的懦弱和犹豫。
他决定等冬梅回心转意。但是他和冬梅相互没有消息,双方家人都极力瞒着他们。所有人都劝他不要等了,说冬梅儿子都两岁了。他说他不在乎,他说他爱冬梅,冬梅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只要冬梅能回来,不管这世界有多么大,他只希望冬梅回来。
两年又过去了,有人来了——洪波。她不是冬梅,她是洪波,有着一个男人的名字还有和这个名字很匹配的性格,他们是同事,她看着所有的男同事谈恋爱,分手,又谈恋爱,结婚。唯独秦壵这个怪胎,从来没见过他谈恋爱。从其他同事嘴里零零碎碎的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也能拼凑个七八分。这样的人让她感动。就冲着这一点,他就是个不错的人。
洪波主动出击了。她是个皮肤很黑的姑娘,生性直爽。和冬梅比起来冬梅更漂亮,更小巧,从外形上没有一点可以和冬梅比,从感情上他和冬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但是,洪波有正式的单位,他们两个如果结婚他们就是双职工了。
令人羡慕的双职工!响当当的两个铁饭碗!
他和洪波一直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三年过去了孩子却始终没有迹象。他们去医院问医生。医生让他们等活检报告!
真是漫长的三天!
他们吓坏了,等来的这个结果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子宫肌瘤,良性。
医生说做完手术至少要两年后才能要孩子,毕竟没有生命危险了。
终于可以做手术了。
进手术室前洪波说对不起: “大壵,至少要三年以后才能有孩子了”大壵摸着她的头说: “没关系,只要你好就好”。是的,他希望她好,不管怎样,她是他的妻子,他希望她好,即便是没有孩子,他也希望她好。他像他爸爸当年希望他一切都好那样,他希望洪波也一切都好。
医生说好了好了,手术三四个小时就做完了。现在别耽误时间!
只要你好就好。大壵没想到这句话是他对洪波说的最后一句话。手术做了五个多小时了。没有一点点消息。大壵的爸爸老泪纵横: “娃才三十多啊!正是活的好时候啊!”
大出血。他希望她好,可她没像他希望的那样好。
洪波走了。带着她对这个男人的全部感激和内疚走了。
大壵欠了些债。单位也不景气,辞职到外地打工了。
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单身一人。直到三年前父母急了,尤其是父亲,父亲好几次喝醉酒端着酒给他道歉: “娃呀,爸爸对不住你!”每到这时他和妈妈就会陷入一小会儿时间的沉默。父母怀着一颗内疚的心到处托人给他张罗婚事。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从见面到结婚只用了七天,他想也许他的人生就这样了吧?如果这就是上天对他的安排,那么好吧,他听从安排。但是,后来他才明白,上天的安排并不一定都是好的,他这一辈子都是在听从安排,服从安排。结果呢?听话的孩子其实是最受伤的孩子。
如果听不听话日子都不好的话,那还不如选择自己作主。我的人生我怎么不能作主呢?他后悔了。
可这个后悔的孩子,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继续当他的乖孩子。每天重复昨天,冬去春来他始终像树一样的沉默着。
树在长大,他在变老。
和同事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有卖腊梅花的,顺手买了两枝。
同事接完电话看见他手上的腊梅枝说:“呵呵,我认识的人都喜欢腊梅呢,好奇怪。”
“是吗?”他并不以为意。
“恩,我老婆的朋友,每年冬天都要买很多腊梅,不过据她说,是因为她的名字才喜欢腊梅的,你一个爷们也喜欢这个?”
这个同事并不介意他没有回答继续说:“这个谢冬梅,人倒是不错,就是命……”
“谢冬梅?”大壵突然脸涨得通红, “你说你这个爱买腊梅的朋友叫谢冬梅?”那个同事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继续说: “是啊,没准你们两老家是一个地方呢!”
……
他没注意到他的茶换过热开水后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带来的书完全静不下心来看。冬梅现在过得还好么?不太好吧?孤独不?她不怕孤独吧?她想见到我吗?他的紧张让他完全没办法安静下来。但时间还早,他又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做,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水。
女服务员说他看上去很悲伤,应该吃点东西振作一下。他感激她的关心,有人真正为他的精神状况担忧,让他很开心,也许他是唯一知道服务员姓名的人,可谁知道呢?
“呵呵,没事,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梁颖哦了一声,提了一壶水给他放在桌上走开了。
过了这个十字路口,沿着这条街再走五百米就到约定的那家咖啡厅了。 “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重头再来,看成败……”从这条街的一个店面里传来刘欢的这首 《重头再来》。
雪飘落到冬梅的脸上。一切正在重头再来。她最终释怀了,从接到大壵的电话一直到现在她都非常忐忑。但现在,她不再问自己: “我见了大壵,我应该说些什么呢?大壵还爱着我吗?”
一切可以从头来过。一切真的可以重头来过吗?
她知道她马上就要见到大壵了,但此时已没了刚接到大壵电话时的激动了。至于大壵是否还爱着她,随着她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接近咖啡厅,这一点却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
从小青梅竹马的爱了这么多年,我见了他又怎样呢?我是想重温旧梦吗?唉!不知道谁说过,旧梦是不能重温的,重温旧梦等于破坏旧梦。
当她的一只脚迈进咖啡厅的时候她感到不安:相见不如怀念。可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我不是已经释怀了吗?我不是已经觉得不重要了吗?
“欢迎光临!”一进门马上有服务员跟她打招呼,她说找人,并且拒绝了服务员的帮助,她希望她自己找到他,找到她这个十几年前的爱人。
大壵觉得肚子涨得有些难受了。还有十分钟就到他和冬梅约定的时间了。先去洗手间吧,大壵最喜欢这个坐位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它离洗手间是最远的一个位置。
从洗手间出来,大壵就着洗手池里的镜子照了照,对着镜子的自己笑了笑说: “恩,是老了些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
冬梅从一楼找到二楼都没看到大壵,她相信他一定在这里,大壵不会骗她的,当她看到有张靠窗的桌上放了一本书,一枝腊梅时,她走到那里,拿起腊梅放到鼻子上使劲地嗅了嗅。
“您稍等,秦先生去洗手间了,应该马上就回来。”身后有个甜美的小姑娘对她说话:“您喝什么呢?茶还是咖啡?”
“哦,不了,谢谢,我是来拿花的。”说完转身下楼离开了。
大壵从洗手间回来不见了桌上的腊梅枝,愣了一下,用手撩起窗帘他看见他心中的那一抹红,在寒风中变成一个倔强的红色的背影,那个背影的肩头上有一枝腊梅花。那抹红正在一点一点的走远,慢慢的变小,直到消失。
冬梅进咖啡厅时没脱大衣,虽说在里面停留的时间很短,但她依然觉得更冷了。她把围巾在脖子上多绕了一圈,但这并没有让她感觉好些。
她在寒冷中对自己说: “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很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