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与《聊斋志异》中的灾异预兆比较

2014-08-08 11:41赵慧玲
艺术科技 2014年5期
关键词:灾异聊斋志异左传

赵慧玲

摘 要:预兆起源于巫文化,《左传》作者在实录观的影响下注重客观事实,灾异预兆是史官虚实结合,梦兆的虚幻神秘最终是为服务于现实历史的记录;小说《聊斋志异》灾异预兆则为个人书写,梦兆具有浪漫主义色彩。

关键词:灾异;梦兆;《左传》;《聊斋志异》

预兆起源于巫文化的占卜。巫史同源,随着社会的分工,史官的职能逐渐细化,但其仍保留了巫的职能。“祝史”“卜史”“筮史”“巫史”等史官都是在执行前巫的卜筮祷祝活动,通过他们的活动,预知国家中将要发生的重大历史事实,或是人为,或是天灾,但都是为维护国家政治统治服务,以“德”、以“礼”为准则。《左传》中的灾异预兆关系着国家的盛衰和历史人物的命运,是实录观下的历史写照,《聊斋志异》中的灾异预兆更多的反映的是个人的情感好恶和对社会黑暗的揭露。下面通过三个方面来比较《左传》和《聊斋志异》中的灾异预兆。

1 灾异预兆的内容

“天人合一”的观念在中国人们的早期意识形态中已经形成,人们认为自然界的万物与社会人事是相照应的。《左传》中的各种自然灾害对国家的兴衰荣辱和历史人物的命运并没有多少预示,多数是自然灾害的客观记载;反而是那些占卜的灵异、怪异之事则有预示作用。

僖公十六年《左传》记载:十六年春,陨石于宋五,陨星也。六鹢退飞过宋都,风也。周内史叔兴聘于宋,宋襄公问焉,曰:“是何祥也?吉凶焉在?”对曰:“今兹鲁多大丧,明年齐有乱,君将得诸侯而不终。”退而告人曰:“君失问。是阴阳之事,非吉凶所生也。吉凶由人,吾不敢逆君故也。”[1]案:通过陨石落于宋,六鹢退飞过宋都的怪异现象,占卜预兆宋襄公将亡。又成公十六年《左传》记载“有蛇自泉宫出,入于国,如先君之数。秋八月辛未,声姜薨,毁泉台。”通过蛇出泉宫预兆声姜之死。昭公十年《左传》记载“有星出于婺女。郑裨灶言于子产曰:‘七月戊子,晋君将死。今兹岁在颛顼之虚,姜氏、任氏实守其地。居其维首,而有妖星焉,告邑姜也。邑姜,晋之妣也。天以七纪。戊子,逢公以登,星斯于是乎出。吾是以讥之。”通过“星出于婺女”预示晋王将死。昭公十一年《左传》记载“景王问于苌弘曰:‘今兹诸侯,何实吉?何实凶?对曰:‘蔡凶。此蔡侯般弑其君之岁也,岁在豕韦,弗过此矣。楚将有之,然壅也。岁及大梁,蔡复,楚凶,天之道也。”通过“岁在豕韦”预示楚王被弑。在巫文化的影响下,史传文学《左传》中的这些怪异现象,通过占卜预示着国家和人物的命运,并且这些预兆往往能够应验,这不同于之前偶然性较多的占卜预兆,《左传》中占卜预兆符合历史事实,是史传文学理性实录性的反映。

志怪小说《聊斋志异》不同于史传文学《左传》,其着重反映了自然灾害造成的破坏和灾害中发生的奇异、怪诞之事。《地震》记载:

俄而几案摆簸,酒杯倾覆;屋梁椽柱,错折有声。相顾失色。久之,方知地震,各疾趋出。见楼阁房舍,仆而复起;墙倾屋塌之声,与儿啼女号,喧如鼎沸。人眩晕不能立,坐地上,随地转侧。河水倾泼丈余,鸡鸣犬吠满城中。逾一时许,始稍定。视街上,则男女裸聚,竞相告语,并忘其未衣也。后闻某处井倾仄,不可汲;某家楼台南北易向;栖霞山裂;沂水陷穴,广数亩。此真非常之奇变也。有邑人妇,夜起溲溺,回则狼衔其子。妇急与狼争。狼一缓颊,妇夺儿出,携抱中。狼蹲不去。妇大号。邻人奔集,狼乃去。妇惊定作喜,指天画地,述狼衔儿状,己夺儿状。良久,忽悟一身未着寸缕,乃奔。此与地震时男妇两忘者,同一情状也。人之惶急无谋,一何可笑![2]案:地震造成了房屋倒塌,良田倾陷,洪水暴涨,人们在慌乱之中的奔走呼号,作者又通过母与狼争子的情状与地震中人们的狼狈相比拟,创造出一种荒诞戏谑的氛围。又《水灾》记载暴雨洪灾淹没了村庄,农人弃子保母,洪水过后一片废墟,独有农人家还在,其两个儿子也并坐在床头嬉笑,天灾之中表现出对孝的称颂。《夏雪》记载七月大雪,大王庙之中大王喜听谄媚之言而停止下雪,社会世风亦是如此,“下者益谄,上者益骄”,否则即使是六月,大雪亦将禾苗都冻死,通过灾异,表达出作者对社会谄媚的痛恨。《大鼠》记载宫中老鼠比猫还大,危害甚重,亦是黑暗社会现实的反映,表达出作者的愤慨。晚清社会动荡黑暗、吏治腐败、经济凋敝,人们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严重下降,所以给人们造成的灾害,除了有自然原因,更多的是社会人为的原因,《聊斋志异》中详细描写了地震造成的破坏和人们惊恐之状,表达出作者对苦难百姓的深切同情,这较之史传客观实录更具人情感。

《左传》中的自然灾害多是客观历史记载,而那些奇异之象则预示了国家和历史人物的命运。《聊斋志异》中的自然灾异则给人们带来了巨大灾难,表达出了作者惩恶扬善的观念思想,对黑暗现实社会的揭露,通过怪异之事,创造出荒诞戏谑的氛围。

2 灾异预兆的方式

在中国古代,文学中较多梦境的写照,“梦的文学”蔚为大观。梦境创造了一种虚幻和神秘,其必定与现实社会生活存在着某些联系。

在中国早期的史传文学中梦的虚幻和神秘消解了,是史传叙事的一种方式。《左传》记梦绝大部分都具有预言性质。成公十七年《左传》记载:

初,声伯梦涉洹,或与己琼瑰,食之,泣而为琼瑰,盈其怀。从而歌之曰:“济洹之水,赠我以琼瑰。归乎!归乎!琼瑰盈吾怀乎!”惧不敢占也。还自郑,壬申,至于狸脤而占之,曰:“余恐死,故不敢占也。今众繁而从余三年矣,无伤也。”言之,之莫而卒。[3]案:前面声伯梦,其后三年卒应验;襄公十八年《左传》记载“中行献子将伐齐,梦与厉公讼,弗胜,公以戈击之,首队于前,跪而戴之,奉之以走,见梗阳之巫皋。” 其后首堕奉走,病卒应验;僖公二十八年《左传》记载“晋侯梦与楚子搏,楚子伏己而盬其脑,是以惧。”后来晋果然大败楚应验。史传文学中记虚幻的梦境,似乎有违史官客观实录的原则,但是史家在预言中往往又加入了一些人事的分析,将虚幻和现实结合起来,最后通过现实应验梦的预兆。

梦兆也是小说中常用的一种方式,梦的虚幻增强了小说中的神秘感。史传文学中梦的预兆难脱为现实政治服务的理念,小说中梦的预兆则借以表达作者的人生观和理想,借梦抒怀。《聊斋志异•霍生》记载妇人变为鬼通过梦境报仇,“霍妇梦女子披发大叫曰:‘我死得良苦,汝夫妻何得欢乐耶!既醒而病,数日寻卒。霍亦梦女子指数诟骂,以掌批其吻。惊而寤,觉唇际隐痛,扪之高起,三日而成双疣,遂为痼疾”,最后凶手都应验了梦境,不得善终。《四十千》通过梦境还钱四十千预示生儿是为还债,以示对吝啬者的嘲弄;《骂鸭》通过梦境预言遭骂,偷盗者病愈;《金永年》主人公做生意公平有准,神灵通过梦境预示其将得一子。作者通过梦境的预兆,表现了对正义力量的肯定,惩恶扬善,同时也揭露出了社会上的丑恶现象,表达了作者对黑暗社会现实的不满。梦兆在的虚幻和神秘,在《聊斋志异》中更多地表现为荒诞戏谑。

《左传》中的梦兆是为历史书写服务,《聊斋志异》中的梦兆是为惩恶扬善,揭露社会,表达感情服务,梦的虚幻性和神秘性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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