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王馨(1989—),女,汉族,四川内江人,硕士研究生,单位: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专业:文艺学,研究方向:影视美学。
摘要:王安忆的《轮渡上》使用了外聚焦叙事、展示与讲述、间接人物描绘、散文化等叙述方式,作者有意压低叙述者的声音,以最自然的方式展现乡土风情,体现了作者对于乡土民间的审美姿态和人文关怀。
关键词:《轮渡上》;叙事手法;叙事效果
王安忆是中国80年代以来最重要的小说家之一,《轮渡上》选自王安忆《隐居的时代》这本小说集。《隐》收录了10篇文章,作者回望曾经做过知青的淮北乡镇,建构了一部审美化的乡土文明志。《轮渡上》以一个观察者的视角描写了二男一女在一个轮船上的表现。这班渡轮溯流而上,船上大多是家住淮河两岸的农人。小说中的主人公是带着一把三弦、一把二胡的三个民间艺人,这两男一女之间的互动是作者在描写的重点。
一、《轮渡上》叙事手法
(一)外聚焦模式。“在整个复杂的小说写作技巧中,视点(叙述者与他所讲的故事之间的关系)起着决定性的作用”。[1]随着叙事者与故事的距离由远而近,由全知到不知,小说的叙事结构可分成三种模式:全聚焦模式(叙事者所知>人物所知)、内聚焦模式(叙事者所知=人物所知)、外聚焦模式(叙事者所知<人物所知)。
在《轮》中,叙述者“我”很少发表议论,对于人物的描写都是一种客观的叙述,仅仅是叙述他所看到的场景,很少作推测和判断。叙述者“我”甚至没有告诉读者这两男一女的姓名,只是凭着人物的特色、气质给他们一个个能代表特点的记号,以此来间接说明他们的身份和背景:“在这一大堆包裹里,有两件东西表明了他们的身分,那就是一把三弦,一把二胡。”[2]
在叙述者展示的图画里:人物的活动清晰可见,掩藏在其中的思想却包裹得严严实实,丝毫未透露出来。王安忆在这篇小说中“就像许多其他现代作家一样,他自我隐退,放弃了自我介入的特权,推到舞台侧翼,让他的人物在舞台上去决定自己的命运”。[3]
(二)“展示”与“讲述”。“展示”(showing)被认为是“事件和对话的直接再现,故事被不加评价地表现出来,叙述者从中消失,留下读者从他自己的所见所闻中独自去得出结论”。“讲述”(telling)则是“以叙述者作为中介的再现,让叙述者控制着故事,讲述,概括,并加以评论。”[4]
在文中,叙述者大部分使用“展示”的方法来讲故事,但也有几处使用到“讲述”的方法,出于叙述者“我”对于主人翁背景、身份的猜测:“这是一伙民间艺人,在歉收的秋季,离乡出外谋生。度过寒冷的冬天,在这春耕时分回家了。”[2]叙述者在适当的时候干涉叙述能有效地避免因叙述者视角的限制而导致的冷漠,会让读者更能明白作者想表达的深意。徐岱曾说:“全知全能的叙述结构是终身制的。”[5]作者对文本进行讲述式的干预也是必要的。
(三)间接人物描绘。对人物进行刻画主要有两种方式:直接形容和间接形容。采用“直接形容”多采用形容词对人物加以直接标记。而间接形容以对人物的行动、语言、外貌,以及对环境的描绘来表现人物性格。让人物自己展示自己,读者会感觉人物并不是一个一个被“创造”出来的,而是自己“走”出来的。
1、行动。由其行见其人,能有效地折射人物性格。《轮》里女民间艺人第一次出场,叙述者就讲述了了描绘她的行动——忙着清理行李。而对于三个民间艺人中脾气较暴躁的那一位,更多的是通过行动来刻画他的性格。他第一次闹情绪时,“霎时间,她的某一句触犯了其中的一个,他顿时翻了脸,刻毒地回骂一回,悻悻地走开了。”[2]
2、外貌描绘。对人物外貌的刻画也反映出人物的性格和身份,在对两男一女的描述中写道:“那女的脖上的红方巾,以及那两个男的头上的戴绒棉帽,也显出毛绒绒的质感。”[2]从对这两男一女的外貌描绘中可以大致推断出他们来自农村,“红方巾”和“戴绒棉帽”更多的是乡下人的打扮。“皮肤上由于紫外线强烈照射形成的紫斑,上火发出的疙瘩,变得显眼了。还有粗大的毛孔,鼻凹里的油腻,皴出的口子。”[2]从这些外貌描写中,大致可以看出这两男一女在外奔波地不易,生活的艰辛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疲惫的痕迹。
3、语言。《轮》中唯一记录的一次对话是在故事的高潮中:“中间那干部又回到舱门口一回,朝里往望望,问道:还唱不唱?不唱!易怒的叫嚷了一声。”[2]弱化语言描写,让读者无法了解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最大限度地赋予读者想象空间。
4、环境。小说中在明显的情节单元之前会有场景描写,这个“环境”,就好像是戏剧表演一幕幕切换时会降下来的幕布。在大幕降下又拉开后,主角再次登场。环境情节变化“底舱里,挤满了箩筐。”、“这些家禽和家畜都很安静……在轮渡震耳欲聋的柴油机马达声中,伏卧着,安详地眨着眼睛。”[2]三人开始说笑,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他们,女的因为一句话触犯了其中“年轻的”男的,另一个两个人中间调节,却没有成功。“船上开始供应面条……热气蒸腾了一时,很快便在乍暖还寒的气温里消散了” [2]三人开始吃面条,女的主动和解,易怒的男的接受和解并搭了话。“舱里是昏沉的世界,浓重的睡意使得空气黏稠而且腥臭……太阳渐渐地移向了西边,不那么耀眼了。相反,底舱里倒显得不那么暗了,甚至有些明亮起来。”[2]二男一女打盹后醒来,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新上船,大家开始交谈。易怒的男人在无意中被冷落,走出床舱。在男女斗嘴之前、吃面條和解之前、再次闹翻之前,叙述者专在描述船上的环境,像是作为叙述动作的“中场休息”。 这样的环境描写自然切换了动作场景,同时也渲染了氛围。
(四)散文化。王安忆将散文“形散而神不散”的特征引入小说创作,形成了同样具有散文式特征的小说叙事结构。小说文本中没有贯穿始终人物,没有集中剧烈的矛盾冲突,而是由一个个看似孤立的生活片断组成,没有较强的内在连续性,只是对生活原生态的摹写。王安忆曾经说道:“年轻时特别喜欢色彩强烈的醒目的奇峻的东西,现在人到中年,慢慢安静下来,喜欢蕴涵很深的戏剧性,不是表面的,以前未必看得到,在底部的像潜流的东西。看上去特别安静,但里面有一种演变动力,由很小的东西一点一点积累起来,最后形成一个大动作。”[6]《轮》中叙述者把记忆中零散、平淡、琐屑的人事细节一一道来,展示了一幅最真实、自然的乡村生活画面。
二、《轮渡上》叙事效果
(一)体现乡人的自然美。作者不去刻意表现和突出自己的存在,极力压低了叙述的声音。试图让人物在她的笔下有完全的自我表现能力,展现她们最自然的姿态。
(二)展示朴素的乡村。王安忆笔下的乡村带有象征意味,它象征着一种生活方式,这种“缓慢的、委婉的生活”的乡村生活气质,成了现代人的精神故乡。
(三)表达怀乡之情。90年代,中国逐步城市化时,王安忆却在怀念乡村。文中没有时间的“符号”—钟表出现,更自然地是,作者采用了朴素的方式来表示时间——太阳的起落,“现在,他们的面容有清晰了一些,他们走进了一些。太阳呢,也高了。”[2]“从船舱里可看见外边的耀眼的日光,却一点也照不进底舱。”[2] “轮渡走在河心,船身被太阳照得发亮。”[2] “太阳渐渐地移向了西边,不那么耀眼了。”[2]文本中只有光影时间,没有钟表时间。以自然来标记时间的方式更配合乡土的主题,体现出作者对于乡土的审美姿态。
三、总结
在《轮渡上》这篇小说中,王安忆采用了“外聚焦叙事”、“展示与讲述”、“间接描写人物”、“散文化”等叙述手法,以一个观察者的姿态,展示了一个最自然和原生态的乡村。在一个被商品经济充斥,以目的和效率为追求目标和衡量标准的时代,王安忆静下心来描写乡土、农民,其写作本身就是一种对乡土审美范式的提倡,朴素的题材配上清新的手法,向读者讲述了一个属于王安忆的独特乡村记忆。(作者单位: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
参考文献:
[1]卢伯克、福斯特.小说美学经典三种[M]. 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
[2]王安忆.隐居的时代[M]. 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2
[3]布斯.小说修辞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4]谭君强.叙事学导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5]徐岱.小说叙事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 2010
[6]王安忆、钟红明.王安忆说[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