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伟
“我是农民,被土地的艰难剥夺了爱、思想和体面;但在露水浓重的荒田里,我要说的是:听着,听着,我和你一样,是个人。”——R.S.托马斯
《诗》韩国
前几日,不知怎的,跟一个朋友聊了几句韩国电影,她看了不少片子,以欧美的为主,她问《春逝》是金基德的片子吗?我说,许秦豪。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韩国导演了。我说,我对金基德、朴赞郁、洪向秀和李沧东的喜欢远远超过许秦豪。她哈哈大笑。我很费解,问其何意。她说,韩国人嘛,搞点文艺清新的就行了。其实,韩国电影的平均水平不错,无论是驾轻就熟的类型片,还是用牛逼二字来称赞的文艺片或作者电影。李沧东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韩国好导演,作家出身的李沧东一共拍过五部片子,四部是他编剧,部部经典。这就叫爱惜羽毛。中国的某些大导演的名誉就像脏内裤一样,沾满了各种排泄物。《诗》是2010年的片子,当时在国内小范围放映,一个研究韩国电影的朋友约我一起去看,我没去成,这一等就是四年。好片子不怕晚看,因为,它不是新闻,没有时效性。总的来说,《诗》拍得缓慢而虐人,所谓虐人不是《熔炉》《素媛》那类,不至于把眼睛哭肿,眼角偶尔会含着泪,但泪落不下来,是那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胸口憋得慌。克里斯托弗·沃格勒在《作家之旅:源自神话的写作要义》里说,“……用我的身体来评判故事是否有效。我意识到,好的故事会以各种方式影响我身体的器官,特别好的故事则会同时刺激多个器官。让人印象深刻的故事会抓住你的内脏,掐住你的脖子,让你心跳加快、气喘吁吁,眼睛充满泪水,脸上浮现笑容。”在第63届戛纳电影节上,李沧东凭借此片获得最佳编剧奖。66岁的杨美子依然美丽,每天出门前化妆,戴白色的小帽子,穿花裙子,独自照顾外孙,女儿在釜山工作,不寄生活费,她领着政府补助,还给一个瘫子社长做看护,世上她最喜欢的事是把饭放进外孙小郁的嘴里。一天,她在文化中心看到诗歌写作班的广告,“你也可以成为诗人”,于是,杨美子开始学着写诗。但她不知道怎么写,灵感从何而来,她随身带着小本子记下只言片语。小郁的一个女同学跳河自杀了,她的日记上写着六个男生侵犯了她,其中就有小郁。为了封住女孩母亲的口,六个家长商量一家出五百万,可是,钱从何来?读初三的小郁该干什么干什么,家长们个个说起此事云淡风轻。已经开始记不住名词,将来会记不住动词,有了老年痴呆症初期症状的杨美子不愿把这件事告诉女儿,不愿告诉任何人……写诗不难,有写诗的心比较难,杨美子的诗写得不怎么样,但她生来是个诗人,她一生都在寻找真正的美,有一颗敏感悲悯的心,影片的结尾,美子写出了她的第一首诗:“你能收到那封我不敢寄出的信吗?我能给出那次我不敢做出的忏悔吗……”她用对自己的罚来赎他人的罪。
《恋慕》 韩国
一个美丽的“少妇”莲熙的记忆力一天天衰退,就像接受抗癌治疗的患者掉头发一样可怕。每天早晨起来她都会接到远在美国的莎拉的电话,莎拉是独身主义者,自称是不相爱的父母生下的怪物,然后,她收拾屋子,吃药,六颗药,代表记得昨天发生的六件事,什么都可以忘记,唯独不能忘记珉宇这个名字。扫完门前的地,她去买花,买菜,每天做珉宇最爱吃的鲻鱼汤、五谷饭、比目鱼酒酿,等待他回家。《恋慕》的英文片名是Awaiting,等待。莲熙等的人是他的第一任丈夫珉宇,即便再婚生下了莎拉,依然等,等得单恋她一辈子的第二任丈夫早早离世,等白了头发,等出了阿尔茨海默症,直等到第二天去平壤参加南北离散家属见面会,86岁的珉宇还活着,然而,第十八次见面会仍因南北分歧而取消,莲熙还有时间再等吗?本片为“美好2014大师微电影”中的一部,导演是曾执导过《生死谍变》和《太极旗飘扬》的韩国商业片大导演姜帝圭。姜帝圭习惯在历史反思的视角下关注个体情感命运。温暖的人性内核是韩国片催泪的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