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方言阴调与阳调调值比较类型及其地理分布*1

2014-07-19 12:14王莉宁
关键词:高阳单字官话

王莉宁

(北京语言大学 语言科学院,北京 100083)

汉语方言阴调与阳调调值比较类型及其地理分布*1

王莉宁

(北京语言大学 语言科学院,北京 100083)

本文利用北京语言大学语言研究所“汉语方言地图集数据库”930个汉语方言调查点的材料,对汉语方言古清平与浊平、清上与浊上、清去与浊去、清入与浊入今声调的调值的最高点、最低点进行比较,绘制方言特征地图反映各种类型的地理分布。本文的研究证明,在平、上、去、入各调类里,“阴高阳低”是最重要的类型,“阴低阳高”是一种后起的音变现象。最后,文章对“阴低阳高”的地理分布特点、演变方式等问题进行了分析。

汉语方言;调值;地理语言学

一、引 言

(一)阴调与阳调

声调是汉语语音最重要的基本特征之一。从声调演变的角度来看,“清浊分调”是对汉语方言影响最为深远的一种声调分化模式。根据笔者对“汉语方言地图集数据库”930个方言点的归纳分析,古四声发生清浊分调的点数如表1所示:[1]

表1 古四声发生清浊分调的点数

“清浊分调”指古调类依据声母的清浊分化成两类的不同声调,表现为古清声母字与古浊声母字的调值不同。其中,古清声母字的声调称为“阴调”,古浊声母字的声调称为“阳调”,如北京话阴平为[55],阳平为[35]。既然汉语方言普遍发生了清浊分调现象,那么,古清平字与浊平字,清上字与浊上字,清去字与浊去字,清入字与浊入字今调值之间的高低关系如何?在地理分布上有何特征?这是本文需讨论的主要问题。

(二)研究材料

本文的研究材料全部来自“汉语方言地图集数据库”,该数据库里包含了930个地点的字音材料,每个地点有425个单字音。笔者在此基础上,整理了930个汉语方言点的声调系统,建立起“汉语方言声调系统数据库”,以此作为本文的研究基础。

为便于称说,下文以“东、铜”,“肿、坐”,“冻、树”,“北、毒”4组8个代表字*这8个字在全国930个地点中的具体调值及其地理分布可参看《汉语方言地图集》语音卷016、017、018、019、020、021、022以及024图(以上地图皆由笔者分类整理)。的调值来反映古平、上、去、入的今调值。代表字的选择主要考虑两个方面:一是口语常用字,能反映大部分地点古调类的今读情况;二是代表字的声调应该较为稳定,不是正在发生变化,或容易发生变化的字类,比如,我们不选用次清声母字、次浊声母字,入声字不选用低长元音字作为代表字。如某些方言出现以上代表字并非口语字或者代表字是特字的特殊情况,我们会与“汉语方言声调系统数据库”中所反映的调类调值进行一一对照,并换用其他字来避免这些问题产生的影响。比如,闽东方言“树”的口语音常读阴去调,下文将根据这些地点大部分浊去字的声调来进行比较。

(三)分类方法

我们从调值最高点和调值最低点来考察阴调与阳调之间的高低关系,表2中“高”、“低”、“同”分别代表阴调的调值最高点、最低点“比阳调高”、“比阳调低”,“与阳调相同”;“无法确定高低关系”指暂时无法确定阴调与阳调孰高孰低,但这是少数情况,不影响对总体面貌的观察和把握。

表2 阴调与阳调调值的比较方法

根据表2的分类结果,以下各节将分别考察古清平与浊平、古清上与浊上、古清去与浊去、古清入与浊入字今阴调、阳调的比较类型,并通过方言特征图来表现其地理分布。

二、阴平与阳平

从表1可见,与上、去、入声相比,平分阴阳的分布点数较多,且阴平、阳平与归入其他调类的情况相对较少,因此,阴平与阳平调的比较类型,对于观察古清、浊声母字今调值的特点,具有重要的意义。

除了平声不分阴阳的28个地点以外,下页图1反映了902个地点“东”与“铜”调值比较类型的地理分布情况,图例括弧里的数字是该类型的分布点数(下同)。由图1可见,在全国930个地点里,清平字与浊平字的调值以“阴高阳低”为主流,共计577个地点,占统计点数的62%。在长江以北,它主要分布在吉林西部、黑龙江、内蒙古东部、河北北部地区,在宁夏、甘肃西北部以及青海东部地区也有连片分布;而长江流域以及长江以南地区基本上也都是“阴高阳低”的连片分布区。从方言区属来看,北京官话、东北官话、兰银官话、西南官话,以及吴语、闽语、湘语、粤语、平话、客家话都以“阴高阳低”为主。

另一种类型是“阴低阳高”,共有245个地点,在长江以北地区,它主要分布在中国两大水系——黄河与长江之间。在“阴低阳高”的地点里,阴平、阳平的调值较为一致,其中以“阴[213]-阳[53]型”的分布点数最多,主要分布在河南、山东省内及其与河北交界处;其次是“阴[213]-阳[55]型”,主要分布在山西、内蒙古、陕西三省交界处,在安徽北部、江苏也有连片分布;另外还有“阴[31/213]-阳[35]型”,主要分布在山西南部及其以西的陕西、甘肃,此外在安徽和江苏北部也有连片分布。从方言区属来看,冀鲁官话、中原官话、江淮官话、胶辽官话和晋语可视为是以平声调“阴低阳高”为特征的方言,请看图2。(“其他”包括“阴同阳”、“无法确定高低关系”两种情况)

图1 “东”与“铜”的调值

图2 “阴低阳高”在各方言区的数量分布

另外,在辽宁出现了“阴[33]-阳[35]型”的连片分布,吉林安图、桦甸、吉林市、靖宇属“阴[33]-阳[24]型”,目前归入“无法确定高低关系”,但与辽宁的类型已非常接近。从周边方言的情况看,北京及其周边地区以“阴[55]-阳[35]”为多,吉林西部、黑龙江为“阴[44]-阳[24]”,阴平调为高平调。如果这片区域阴平调音高降低的变化进一步扩散,北京官话、东北官话也将演变为平声“阴低阳高”型的方言。

在长江以南地区,“阴低阳高”主要分布在安徽南部和江西北部、西部。从方言区属来看,徽语属于典型的“阴低阳高”,在15个调查点里,有12个点属于“阴低阳高”,仅有3个点属于“阴高阳低”;另赣语有33个地点属于“阴低阳高”的地点,占调查点数的37%。从地理分布来看,徽、赣语与江淮官话、中原官话“阴低阳高”的连片分布区毗邻,“阴低阳高”的面貌也许与官话方言的影响有关。

“阴低阳高”的现象曾引起学术界的热烈讨论。[2][3][4][5][6][7]综合以往的研究成果和图1所反映的地理分布特征来看,“阴高阳低”的面貌应出现在全浊声母浊音清化之后。因为,在全浊声母仍保留浊音的方言里,没有出现典型的“阴低阳高”,*吴语安徽繁昌、泾县、芜湖,浙江景宁、宣平属“阴低阳高”。除了繁昌之外,其他四点古全浊声母已清化(泾县、芜湖)或古全浊声母平声字今已清化(景宁、宣平)。繁昌古定母今读闪音,其他古全浊声母今读浊擦音,其阴平调为[21],阳平调为[13],都为低调,调值与泾县、芜湖相似,不是典型阴低阳高。以上方言古全浊声母的演变类型,可参看《汉语方言地图集》语音卷039图。可见浊音对低调是有保持作用的;其次,“阴低阳高”主要集中在官话方言区,(见图2)而存古特征保存较多的东南方言里,只有与官话相邻的徽语、赣语出现了“阴低阳高”的连片分布,说明“阴低阳高”是一种晚起的音变现象。另外,“阴同阳”和“无法确定高低关系”数量较少,往往见于“阴低阳高”的连片分布区中,可能是从“阴高阳低”朝“阴低阳高”变化的过渡状态。

三、阴上与阳上

在汉语方言里,古上声字最突出的演变特征是“次浊上归阴上,全浊上归去”,上声形成“清上次浊上——全浊上”二分的面貌,这种分化类型集中分布在官话、晋语、赣语和湘语中,与“清上——浊上”二分型形成南北对立。由于受到官话方言的影响,部分东南方言,如闽语、粤语、平话、客家话的浊上字出现了文白异读,文读层朝官话型“清上次浊上-全浊上”的演变模式靠拢。[8]

针对古上声字的演变特点,本节从两方面考察汉语方言古清上字与浊上字的调值特点。第一,虽然大部分汉语方言都已经发生或部分发生“全浊上归去”的变化,官话等方言的单字调系统里不存在“阳上调”,但这种变化本身也是浊上字的演变特点之一,反映了在官话、晋语等方言在古上声字发生清浊分调时,全浊上字的声调与去声字或浊去字音值相近,故本节仍以“肿”与“坐”为代表字,绘制调值比较类型分布图。其中,在用于统计的930个地点里,有48个地点上声不分阴阳,图3已将这些地点排除在外。另一方面,我们遴选出音系里仍保留阳上调的地点,绘制反映阴上、阳上调的调值比较类型地图,用以观察其调值的比较类型。

从图3可以看到,在官话、晋语区里,“阴高阳低”在河北、内蒙古、山西三省交界处,河北南部、河南、山东除胶东半岛以外的地区,宁夏,甘肃西北部,青海,内蒙古西南部,陕西南部,湖北西部,以及四川、重庆、云南、贵阳各省形成了大面积的连片分布;在东南方言区里,“阴高阳低”在江苏南部、浙江境内以及广东西部及珠江三角洲地区、广西东部、西部等地区有较为密集的连片分布,在江西东北部、湖南东北部、福建东南部也各有小范围的连片分布。从方言区属来看,大部分的中原官话、兰银官话、西南官话,以及河北南部、山东境内的冀鲁官话、胶辽官话以及吴语、粤语、平话属“阴高阳低”,同时,湖南东北部的湘语、福建东南部的闽语,湖南东部、江西北部的赣语也呈现出“阴高阳低”的面貌。

“阴低阳高”则主要分布在东北三省、胶东半岛、内蒙古、北京周边地区、河北北部、山西和陕西的大部分地区以及甘肃西南部地区。同时,在安徽与江苏北部的江淮官话区、湖南北部、中部、西部,江西中部、南部,广东北部以及福建西部等地区也形成了小范围的连片分布。从方言区属来看,大部分的北京官话、东北官话,以及北京周边地区的冀鲁官话等属“阴低阳高”,在东南方言里,大部分的客家话,部分赣语、湘语、闽语等方言也属“阴低阳高”。值得注意的是,在官话、晋语区“阴低阳高”的地点里,“肿”的调值往往是低降升调或低升调,而“坐”的调值往往是一个全降、高降调或高平调,如北京的“肿[214]-坐[51]”,河北昌黎的“肿[213]-坐[55]”,安徽灵璧的“肿[24]-坐[52]”。平山久雄(1998)发现官话山东德州方言的单字调与其在轻声前的变调存在一种“逆时针”式的循环关系,并认为连读调代表了单字调的早期面貌:[9]

图3 “肿”与“坐”的调值

阴平连读调=古阴平=今去声单字调[21]、阳平连读调=古阳平=今上声单字调[55]、上声连读调=古上声=今阴平单字调[213]、去声连读调=古去声=今阳平单字调[42]

德州今上声、今去声的单字调为[55]、[21],属“肿高坐低”,但“古上声”、“古去声”分别为[213]、[42],属“肿低坐高”,且调值与北京话相似。同时,在这篇文章“表三”统计的12处山东方言里,今上声、今去声也为[55]与[21]/[31]型,“古上声”、“古去声”为[213]/[214]与[55]/[554]型,与河北昌黎相似。假如“连调为古调”推论是正确的,那么,“肿低坐高”(即图2中的“阴低阳高”)早期在北方官话的分布区域要比目前所反映的范围广。这预示着在“全浊上归去”后,以上方言清上、次浊上字的调值变低,而去声字(含全浊上字)的调值变高。

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在图2“阴高阳低”的官话方言里,“肿”和“坐”的调值、调型与上述“阴低阳高”的地点相反:“肿”的调值往往是高降、高平调,“坐”的调值则往往是低降升或低升调,如成都的“肿[52]-坐[213]”,开封县的“肿[55]-坐[312]”,青海乐都的“肿[53]-坐[34]”。官话方言几乎都是“全浊上归去”型的方言,所以,“肿”与“坐”的调值大致上反映了单字调里上声、去声的调值。为什么官话方言在上声、去声之间出现“调值互换”的现象,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如以图4考察阴上、阳上调的高低关系,那么问题就变得简单多了。显然,在仍保留、或部分保留阳上调的183个方言里,“阴高阳低”是阴上调与阳上调主要面貌,占统计点数的73%,主要分布在江浙沪的吴语区,以及两广的粤语平话区,它们之间被已无阳上调的方言分隔开来,在方言地图上呈“远隔分布”[10]的面貌。这预示着,阳上调与阴上调相区别、“阴高阳低”是更为原始的状态。

图4 有阳上调的方言里“肿”与“坐”的调值

四、阴去与阳去

“去声不分阴阳”是官话、晋语的重要特点之一。据笔者的统计,在全国930个汉语方言点里,有421个地点今去声不分阴阳,本节统计时需将这部分地点排除在外。由于去声分阴阳的地点(包括阴去或阳去与其他调类发生合并的地点)基本分布在长江以南地区,为便于阅读,我们把图5处理为局部图。*河北唐县浊去字部分归入上声调[35](包括“树”),部分读去声[51],这里暂视为“阴低阳高”;山西霍州、襄汾阴去调为[44],阳去调[53],视为“无法确定高低关系”,这3个地点未表现到图5上,但“阴低阳高”、“无法确定高低关系”括弧内的点数包括这3个地点。

图5 “冻”与“树”的调值

从图5可见,阴去与阳去的调值以“阴高阳低”为主流,共有324个地点,在去声分阴阳的509个地点约占64%,它在江苏南部、浙江、安徽东南部,福建东北部地区形成了大面积的连片分布,同时,在广西、广东珠江三角洲以西地区也形成了较为整齐的分布;此外,它在中部的湖北、江西、湖南、广东东北部等地区则与“阴低阳高”、“阴同阳”、“无法确定高低关系”等各种类型呈交错分布状态。从方言区属来看,江淮官话、吴语、赣语、湘语、粤语、平话、畲话基本上都属“阴高阳低”。

去声的“阴低阳高”主要集中在福建西北部、东南部以及广东东北部、东南部沿海地区,在台湾、海南也有少量分布,这一地区主要是闽语闽北片、闽南片及邵将片方言的分布区,共有49个地点,在93个去声分阴阳的地点里,约占53%,在地理上与赣南、粤东北的客家话分布区连成一片,同时,还有“无法确定高低关系”的分布,可能“阴低阳高”进一步扩散的表现。根据张振兴的观点,福建漳平永福方言阴去、阳去单字调分别为[21]、[53],属于“阴低阳高”,两字组作为前字时,阴去在阴平、阳平、阳去、阴入、阳入前变为[33]、在阴上、阴去前变为[55],阳去在所有声调前变为低降[21],比阴去调值低,这也许是去声“阴高阳低”的残迹。[12]

五、阴入与阳入

在汉语方言里,入声塞音韵尾弱化、消失,入声调与舒声调合并,是一个普遍现象。因此,在考察阴入、阳入的调值比较类型时,以下三种情况应排除在外:

(2)今无入声调。如北京,北[pei214]=上声|毒[tu35]=阳平。

(3)清入归入舒声调,浊入保留入声调,如福建清流:北[p31]=上声|毒[thu54];或浊入归舒声调,清入保留入声调,如武汉:北[p13]|毒[tu212]=阳平。

目前,现代体育文化进行一体化发展,对我国传统体育文化带来一定冲击。随着时代的进步,此种冲击并未减弱发展趋势,反而越来越强势,最终影响我国传统体育文化的传承,不利于我国文化强国的建立。近几年来,西方体育文化逐渐成为世界体育文化的主流思想,导致我国体育文化发展仅是表面的发展,难以发展更深层次的文化以及价值。如现代奥运会的发展,从传递火炬,到最终的闭幕式,从体育竞技项目到竞技体育规则,都体现出西方体育文化的精神,就连体育场中的运动员穿着都来自于西方国家,难以体现我国体育文化精神。因此,在西方体育文化的冲击下,我国体育文化发展越来越困难。

对于第2、3类方言而言,古清入、浊入字的今调值是其归入舒声调后,再随舒声调共同演变的结果,现已无法准确反映与合并前阴入、阳入的调值特征,故不用于本节统计。以上三种情况共525个地点,可参看图6中的空白区域。

图6 有入声调且入声分阴阳的方言里“北”与“毒”的调值

从图6看来,在今仍保留入声调且入声分阴阳的方言里,“阴高阳低”仍为主流,有274个地点,约占68%,这与前文对平、上、去的统计情况相似。从地理分布来看,它在江苏南部、浙江的吴语区,广西、广东珠江三角洲及其以西地区、雷州半岛、海南省有较为整齐的连片分布,这些地区基本上是吴语、粤语、平话、湘粤桂三省土话以及雷州半岛、琼文片闽语等方言的分布区。另一方面,“阴低阳高”的分布点数虽然不及“阴高阳低”的一半,但它们形成了两个连片分布区,一是在山西中部、东南部的晋语区;二是在江西北部、南部,福建东部、台湾省以及广东东北部连成一片,主要是赣语、客家话以及闽语的分布区。

从晋语今入声分阴阳的地点来看,大部分属“阴低阳高”。从“汉语方言地图集数据库”调查点来看,只有山西长子、临县是属“阴高阳低”,其他地点,如山西大宁、陵川、娄烦、平遥、襄垣、阳城、中阳,陕西清涧、河北张北都属“阴低阳高”。晋东南的晋语也以“阴低阳高”为多,如黎城、潞城、屯留、平顺、壶关、沁县、武乡等地,即使在入声儿化连调、子变调里能另分析出新的入声调来,其调值表现也是“阴低阳高”,这种现象说明晋语入声“阴低阳高”的现象存在已久,至少在儿化连调、子变调反映的时期里就已经出现了。[13]如黎城阴入为[1],阳入[53](短调),在儿化连调里,清入、全浊入字调值拉长,分别变为[11]和[53];次浊入字在单字调里与全浊入字一类,在连调里为[353],也比阴入调高,例字如:桌小~儿[tsuar1-11]|月腊~儿[yar53-353]|碟~儿[tiar53-53]。

另外,在长治、沁源、晋城、阳城、高平,今入声调不分阴阳,但在儿化连调里,能分出阴、阳入来,均为“阴低阳高”,如晋城今入声调为[2],不分阴阳入,在连调里,古清入字的声调变为[33],浊入字为[53]调。对此,沈明先生指出,“‘当时’的阳入53合并到阴入2,成为现在这个声调。”如排除强势方言的影响,在声调合并的过程中,“调值相似”是最重要的条件,但从晋城等方言连调中的阴入和阳入调来看,二者调值并不接近,因此,对晋城等方言单字调中阴、阳入合并的现象,或可从调值的变化的角度进一步说明。笔者推测,在全浊声母清化之初,原本晋城等方言阴、阳入的调值差异不大,阴入可能是一个高平调,如[4]或[5],与阳入的调值(高降)差异不大,因此在全浊声母清化之后,晋城等方言的阳入因调值相似与阴入合并,而后“阴入”(包含着合并进来的阳入)与黎城等周边方言的阴入共同经历了调值降低的变化,形成了现在的入声读低调的面貌。一个辅证是,长治市今入声不分阴阳,今读[54],在儿化连调里,清入、次浊入字读[44],全浊入字读[53],二者差异不大;而长治西南2公里处的堠北庄乡针漳村今入声分阴阳,阴入为[4],阳入[54],与长治市区儿化连调反映的面貌相同。[13]长治市今入声[54]原为阳入调,在这片“阴低阳高”的分布区里,阳调读高调是重要特征,故不会像晋城等方言那样,经历高调变低调的演变。

客、赣方言的入声出现了连片分布的“阴低阳高”,在与客、赣方言毗邻的潮汕闽语也表现为“阴低阳高”。潮汕方言的阴入、阳入在连读变调中的表现与单字调有所不同。[14]如汕头话,在连读调中,阴调与阳调有调值互换现象:

阴入阳入单字调国[kok2]学[hak5]连读调国家[kok2-5ke33]|国策[kok2-5tshe2]|国力[kok2-5tshe2]学校[hak5-2hau35]|学识[hak5-2sek2]|学力[hak5-2le5]

其他地点,如潮州、揭阳、潮阳、饶平、澄海,单字调与汕头相似,阴入为[2]、[21]之类的低调,阳入[4]、[5]之类的高调,属“阴低阳高”;连读作为前字时,虽然其表现与汕头不尽相同,但大部分地点阴入调普遍比阳入高。显然,如果认同连读调比单字调存古,那么,潮汕地区闽语的入声早期应是“阴低阳高”。值得注意的是,潮州连调作为前字的阳入调与汕头的类型相同,但阴入调较特殊。当后字为阳平、阴上、阳入时,调值较高,与阳入的单字调相同(与汕头的类型相同);但当后字为阴平、阳上、阴去、阳去、阴入时,调值较低,与阴入单字调接近,如潮州:

单字调:阴入[21],阳入[4]

阴入连读调1=阳入单字调:国魂[kok21-4hu55]|国耻[kok21-4tshi53] |国力[kok21-4lak4]

阴入连读调2:国家[kok21-3ke33] |国有[kok21-3u35] |国货[kok21-3hue213] |国策[kok21-3tshe2]

揭阳“阴入连读调2”读[2],与阴入单字调、阳入连读调完全相同;而饶平的阴入、阳入在连读调里都读[2],与阴入的单字调相同。以上三种类型的变化关系总结如下:

汕头潮州、揭阳饶平单字调阴低阳高阴低阳高阴低阳高连读调阴高阳低阴高阳低、部分阴高阳低不分阴阳,都为低调

可见,清入字的连读调处于变化的过程之中,变化的方向是与其单字调相同;到了饶平,在连调里就无法分出阴入、阳入,也无从判断其高低关系了。

六、结 语

本文通过大量的方言材料,分别对汉语方言清平与浊平、清上与浊上、清去与浊去、清入与浊入字的今调值进行比较,并利用方言地图展示了各种类型的地理分布。本文的研究证明,在平、上、去、入各调类里,“阴高阳低”是最重要的类型,“阴低阳高”应是一种后起的音变现象。除了今声调不分阴阳的地点外,“阴同阳”和“无法确定高低关系”在各调类里都是次要类型,或与“阴高阳低”、“阴低阳高”呈交错分布,或呈散点状分布,可能是调值关系类型转变的过渡状态。

当发浊音时,为避免气压平衡,就会把声带、喉头往下降来使气腔扩大,而喉头下降会导致声带松弛,所以声带颤动的速度也就比较缓慢,导致声调降低。[15]浊音对声调的这种影响,使浊声母字从原调类中分化出来,与清声母字调值不同,由此发生了“清浊分调”。在浊音清化后,阴平、阳平通过增加调值的区别特征来表明这两类字曾属于不同的来源,由于在清浊分调之初就表现出“阴高阳低”的面貌,大部分汉语方言的调类都朝着“阴高阳低”的趋势继续发生变化,使阴调与阳调的区别进一步增加,即使在全浊声母清化后,“阴高阳低”的优势地位也仍未改变。与此相对应的是,在浊音清化后,部分方言改变了“阴高阳低”的格局,向阴调变低、阳调变高的方向发生变化,最终出现了“阴低阳高”的面貌。从图1、图4、图5可见,“阴低阳高”在古平、去、入声出现了连片分布,说明这种变化可能是从某一强势方言开始发生,并逐渐向周边方言扩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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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黄龙光]

A Comparison of Pitches ofDarkTone andLightTone in Chinese Dialects and the Relevant 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WANG Li-ning

(FacultyofLinguisticSciences,BeijingLanguageandCultureUniversity,Beijing100083,China)

The paper uses the databank ofLinguisticAtlasofChineseDialectshoused in the Institute of Linguistics of Beijing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 and compares the tone class termed dark (陰yīnor tone ofQièyùn voiceless initials) and that termed light (陽yánor tone ofQièyùnvoiced initials) as well as their pitches. Based on the geographical maps and histograms, this paper points out that the tone pitch of Yīn is higher than that of Yáng, which is the main type inPíngtone,Shǎngtone,Qù tone, andRù tone, while the Yīn tone is lower than that of Yáng, which is a new phenomenon of tone changes. It also describes the 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of tonal types inLinguisticAtlasofChineseDialectsand analyzes the relevant problems.

Chinese dialects; pitches of Yīn tone and Yáng; geolinguistics

2013-12-10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汉语方言声调演变类型研究”(12CYY009)。

王莉宁(1981—),女,广西南宁人,北京语言大学研究员,博士,研究方向为汉语方言学、语言地理学。

H004

A

1000-5110(2014)02-005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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