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煮粥

伊尹

有一个新媳妇，每天三更起床，为婆婆煮粥。婆婆要吃高粱粥，又不许急火煮，怕费柴。文火慢熬整整三个时辰，才能将硬若石粒一样的高粱米煮成一碗松软的粥糜。盛在碗中，放至七八分的热度，端进婆婆的房中，而婆婆，只是浅尝一口。

我那时小，听到这里，我连忙追问：“婆婆喝完粥以后，媳妇是不是去睡觉了？”

讲故事的人是我的祖母，她剥着豆荚，愤愤地说道：“哪里能睡！天一亮，还要做一大家人的饭，喂猪养羊，好像牛马一样，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再长大点，我才明白祖母的悲愤。因为那小媳妇是她的母亲。

有一次，去探望太祖母，问她：“那时明知是一种刁难，为什么不反抗呢？”

九十多岁的太祖母，笑容却很清朗，她回答说：“头天晚上，你太祖父就悄悄泡好高粱米，劈好细柴，放在灶前，我只是守着而已。”

那一瞬间，她眼前又燃亮新婚的星光。那些被偷偷疼爱的细节，胜却一切磨难。

（杨石荐自《特别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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