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颖
在北京市东城区的张自忠路,有座古香古色的中式楼宇,在整条街上显得分外庄重与素雅,它出现的时间虽然才短短一年,但却已声名远播,这里就是北京东直门医院国际部。步入旋转门,走进一楼大厅,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心清气爽。凝神望去,进门的两根立柱上嵌有一幅很特别的对联,字体稳健灵动,线条刚中藏柔,上联是:“东南西北,寻医问药,看中医,首推东直门。”下联为:“望闻问切,衷中参西,求奇效,以德做药引。” 这似乎与”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的同仁堂精神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短短的两句话彰显出了东直门人当仁不让,敢为天下先的豪情,更展现了东直门人仁心仁术、救死扶伤的高尚情操。对联的作者并非文人墨客,他就是我国著名中医临床大家,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东直门医院院长王耀献。
从医30载,王耀献勤求博采,潜心研究,在肾病专业领域他将传统医学发扬光大;担任院长,他深入农村,走进牧区,足迹踏遍全国二十多个省市,组建起全国最大的中医医院战略联盟。现在,他更将目光放在广阔的国际舞台,东直门医院国际部的开设就是他的又一创举——“国际、国学、国医”,在中医人向着更高更广的领域迈进的道路上,王耀献成为一名执灯引路人。
历经苦难 励志学医
上世纪60年代,王耀献出生在河南登封一个偏僻的小山村。3岁丧父的他和其余5个兄弟姐妹由母亲含辛茹苦拉扯大。贫穷是那个年代最具特征的写照。“不像现在,那时手里头有二分钱,那都是钱!”而想得到这宝贝的两分钱,下午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鸡窝,去看看鸡屁股,瞅瞅下蛋没有,有个鸡蛋,就有书读,就可以拿着它去换铅笔、橡皮、本子。
贫穷不仅仅意味着落后,在王耀献童年的记忆中深深烙印着这样一句话,就是“得了病就得听天由命”。平常有个小病去村卫生所看,其实也没什么药,只有去痛片、氯霉素、四环素,土霉素这老四样。村里谁要是得了大病,基本就“没活儿”了。王耀献的父辈兄妹七个,没有长寿的,大伯下落不明,二伯糖尿病四十几岁去世,父亲肝硬化40岁去世,五叔肠梗阻二十几岁去世……左邻右舍也都一样,基本是病了就只能等死,一些家庭甚至就绝户了。
看遍世间疾苦,亲历了“吃不饱饭、看不上病”的辛酸,在王耀献幼小的心灵里便萌生了从医救人的愿望。“我印象中,当年‘赤脚医生到谁家去看病,都特别的受尊重,那真是前呼后拥!那时一般家里待客的最高规格就是做一碗鸡蛋汤,平时自家都舍不得吃,只有医生才能享受到这个美味。”王耀献回忆,“我选择学医不是机缘巧合,也不是家里逼迫,纯粹是自愿的,是自己向往已久的,再加上所有的亲戚朋友也都说学医好。就这样,在考大学的时候,我的五个志愿报的都是医科院校。”
16岁,王耀献如愿以偿地被河南中医学院录取。刚上大学半年放寒假回家,乡亲们就怀着崇敬的心情上门来找他这个“大医生”看病了。刚开始时,他还试图向村民解释自己还没有学成毕业,但都是自己的长辈,哪里抵挡的了!方子记不住,他就边翻书边开药方。没想这倒促进了他提前学以致用,医术长进很快。到了大二假期,他已经在老家小有名气了。
更大的收获,还是来自于大四的见习和大学五年级的实习,王耀献特别珍惜这一学习的好机会。带着在村里行医时遇到的一些疑难问题,有机会他就抓住临床带教老师问个不停,直到心中的疑惑一一解决。医学生最苦的就是实习阶段,要写无数个大病历,要跟老师值班,基本不能离开病房。但是,很多学生也会偷懒,学校的老师管不到了,临床带教的老师也不那么严,更多的要靠自觉。有人中午不到11点就都跑去吃饭了,但王耀献经常是24小时守在病房,每一份病例都书写的非常认真,问不到老师他就去图书馆查资料,记笔记。在实习阶段,他还养成了两个好习惯,一是特勤快,二是肯吃苦。那时中午吃饭时间恰恰是病人办住院的高峰时段。门诊看了病,办住院手续慢,午休前后一般相继能来三四个病人。别人去吃饭了,王耀献就守在那儿等病人,直到问病史、写病历、开好医嘱,安顿好病人才离开。这样,到大四结束时,他处理常见病的技能和医疗文书书写的能力,跟住院医师已没啥差别,基本上可以“当一个人用了”。病房的老师们也都特别喜欢他这个用功、肯干的小伙子。
1987年王耀献本科毕业报考医学研究生,但那时有一条规定,临床专业研究生,不招应届本科毕业生,必须要有实践工作经验。因为王耀献在见习、实习期间表现优异,导师为了要他,反复找人打申请写报告,要求给他开“绿灯”。最终,王耀献成为当年唯一一位本科毕业考取临床研究生的幸运儿,并且考研成绩名列全省第一,五门功课考了四百多分,比第二名多了近一百分。
一分苦功 一分收获
一般情况下,病人看病时或多或少对年轻医生会缺乏信任,都愿意找年纪大的医生就诊,尤其是看中医。但到了王耀献这儿,情况却有了改变,他当小大夫时,就有病人放着专家不找,偏要来找他。
1990年,王耀献本硕八年学成,毕业分在河南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工作。在此工作的6年中,他可算得上是“工作狂人”。早上6点出门,晚上10点回家,每天都是披星戴月。以至于孩子7岁前不会叫他“爸爸”,因为“见不着”。据王耀献回忆,那时候就不知道累,每天都热情高涨,抢救成功一个危重病人就特有成就感。而他付出的功夫,也顶别人两三倍,不管什么节假日、替班倒班,他从来也不计较。
刚入职的小医生一般没有太多独立诊疗机会,王耀献却大不一样。他很早到岗,一般值班医生还没起床。久而久之,有事儿护士干脆不叫当班的,就直接交给他来抢救,他还乐此不疲。就这样,王耀献一个“小大夫”在科里却处理、抢救的病人最多,当然技术水平也提高很快。
作为医生,对病人是否负责,人们的心里都有杆秤。一次,有个孩子发高烧,家里人特别着急。如果按一般程序,病人拿到医生开的中药方子,回去后最快也要到晚上才能吃上药,那样的话孩子不知这一天时间要受多大的罪,并且病情还可能会恶化。此时王耀献的心里比孩子家长还要急!他给病人开好方子后,直接去药房取药,找了个酒精炉亲自把药煎好,看着孩子吃下去才彻底放下心。很快,孩子退烧了,家长感动得一个劲地对他说“找到你这个大夫真是太好了!”endprint
后来,王耀献偶尔外出,换上科主任查房给把脉开药,病人却不买账,非要等着他回来。
急病人之所急,想病人之所想,王耀献成了患者心中最值得信赖的好大夫,不少病人及家属都成了他的朋友。从那时起,王耀献就深深感到医患之间“信任”这俩字太重要了。到现在他还经常给院里的年轻大夫讲:病人对你是否信任,不在于你的年龄、职称,而是在于你有没有那份诚意和工作的劲头儿。
回想起当年那种医患关系,至今让王耀献十分怀念:有的病人去世了,办丧事之后家属还要请王耀献去吃顿饭,人家就感觉到医生很尽力,表示感谢;有一位农村的小姑娘,王耀献给她治好病后,他爷爷奶奶就整天找来,非要让他认下这个“干女儿”;还有一个孩子得了严重的哮喘病,每年住两次院,找到王耀献以后,通过中药调理提高抵抗力,得以痊愈。孩子开心地欢呼“再也不用住院了!”后来,这个孩子的家长在王耀献结婚时,特意将他请到自己开的照相馆拍结婚照……
毕业后做了3年儿科大夫的王耀献因为太能干,被缺人的肾病科主任借走了,并且这一借就再也没有“还”。在38张床位的肾病病区里,他一人就管了23张床。一次院长查房,看病历时发现基本上所有的病例都是王耀献写的,禁不住问“三级医师查房怎么全是一个人干的?”
位卑敢当 “无冕之王”
1996年,王耀献考入北京中医药大学攻读博士研究生,三年后毕业,到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工作至今。
然而,在东直门医院工作的头两年,王耀献也遭遇了“水土不服”,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让他觉得是最难熬的一段日子。那时拖家带口来到北京,孩子的入学、爱人的工作都要重新规划;自己一口河南话,工作尚在磨合期,且并不顺利;收入低又没有住房;母亲偏偏又在那个时期病重,昏迷120天后去世。一系列的磨难让王耀献备受打击。
但逆境中也磨练了他的意志,他认识到,前进的路上总会有艰难坎坷,自己还需要经受更多的历练。也正是这时,坚信他是个人才的老院长,让他去了东直门医院的方庄院区(即东方医院)。就是那段时间,王耀献虽无官无职,只是个主治医师,在大医院是个小萝卜头,却闯出了一片天地。
刚去的时候,东方医院的肾病科被称作是“寄生科”,因为来看病住院的人很少,肾病科只是寄生在周围血管科的病房里,仅有8张床位,住了几个非肾脏病的临终关怀病人。主任长期在透析室,加上王耀献在内一共有2个主治医师和一个住院医师。那时候,不仅本科室的人觉得没什么希望,院领导也没寄予什么厚望。而王耀献却暗自憋了一股劲,非要在肾病科搞出点儿名堂来。
王耀献担负起“精神主任”角色,为大家鼓劲,他描绘了科室未来的美好前景,又对科室人员进行了分工,一个主治医对外宣传,一个住院医对内书写病历,王耀献自己负责门诊和查房,科主任负责透析。最初,有些病人只开药不看病,别的医生不愿意接,王耀献就告诉护士:“我接,都安排给我。”在开药过程中,他主动向病人询问病情,有针对性地提出自己的建议,并认真地帮对方改变治疗方案,然后开出药方。一个月后,主动找王耀献看病的人就多了起来,等住院的人也排上了队。渐渐地,8张病床的肾病科住进了20多人,把原本周围血管科的床位都挤占了。仅仅3个月后,经院长拍板,肾病科设立独立病区,由8张床增加到32张,“寄生科”的帽子从此被摘掉。被人们私下赞叹“真有本事”的王耀献成了科室的“无冕之王”。虽然不是科主任,但只要有他在,医生、护士就有了主心骨,病人就吃了“定心丸”。回想起这段经历,王耀献说:“那是我人生中最有成就感的时期,因为一个小小主治医师在一个大医院里硬是撑起了一个科室,又无官职,与大家相处不掺拌一点点虚伪,纯洁而真诚。至今这个科室人见面还是称呼我王大夫,而非王院长。”
危难之时 方显本色
2003年3月13日,通过竞聘上岗,王耀献到东直门医院内分泌科做了科主任。一周后,随着“非典”的肆虐,东直门医院成为疫情扩散重灾区,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就此拉开。在整个医院被政府强制隔离后,他身先士卒,主动留在一线,并立即对全科进行思想动员和科学防护,自己掏腰包购买胸腺肽为全科医护人员注射。这期间虽前后遭遇三名“非典”患者,竟无一名医务人员感染。
当时全院住院病人总共有五六十人,而肾病内分泌科就占了三分之二,千斤重担落在了这个年轻主任的身上。在当时,恐惧、寂寞笼罩在每个住院病人身上,为缓解紧张气氛,他让爱人购买水果通过隔离带递进来,与病人共享;还带领大家打球,开展体育活动。但一天晚上,还是有个精神脆弱的病人扬言要找王耀献拼命,跳楼同归于尽。对此,他没有半步退缩,而是主动找到这个病人,倾心“话疗”,化干戈为玉帛。待“非典”结束后,这个病人竟成了王耀献的“铁杆粉丝”。由于王耀献“非典”期间的杰出表现,医院又给他工作加码了,将他的肾病内分泌科扩大一倍,由一个病区变成两个病区。
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发生后,时任医疗院长的王耀献责无旁贷地担任起医院抗震救灾的总指挥,他第一时间向上级请战,着手组建医疗队。5月14日,在派出由8人组成的东直门医院医疗队开赴德阳一线后,王耀献昼夜守在医院,每天无数次联系前线队员,技术指导救援。当一线医疗队员连续奋战48小时感到疲惫时,王耀献一条短信发到了前线,“1%的希望,100%的努力,救死扶伤,永不言弃!”这也成为了医疗队的队训,成为鼓舞一线队员的精神动力。当紧急救治任务完成,一线手术大夫提出是否应更换为内科大夫时,在没有得到任何部门明确答复情况下,王耀献亲赴灾区一线,根据当地实际情况果断决定“旗帜保留,结构调整,防疫为主,内科为主”。随即,他还代表东直门医院与德阳中西医结合医院率先建立起对口支援关系,这一举措很快在全国得到普遍推广。多年以后,医疗队员聚会时谈及王耀献在灾区做决定的事,仍十分敬佩这位敢作敢为的院长,要知道“擅自调整医疗队是要承担责任的”。当记者问他当时的感受时,他自豪地说:“我一直崇拜军事家,这一次我体会到了做军人的感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根据前线实际情况瞎指挥,肯定是要打败仗的。”endprint
据了解,东直门医院在那次全国抗震救灾工作中创下了中医行业的10个“最”:1、第一时间请战:2008年5月13日将请战书发到国家中医药管理局;2、第一时间组建队伍:5月13日上午组建第一批抗震救灾医疗队;3、第一时间到达灾区:5月14日东直门医疗队抵达四川德阳;4、第一时间开展手术(5月14日晚11时);5、派遣批次最多,先后派出五批队员;6、参战人员最多,共21人;7、战地信息最多,从中央到地方电视、报纸、广播和网络; 8、影响最大:获得当地政府、医院、灾民高度赞扬以及灾后相关部门表彰;9、战地党支部工作最有成效:8名队员递交入党申请书,发展新党员2名,战地日记之一“一次特殊的战地党小组会议”成为了一份抗震救灾珍贵历史资料;10、对口支援形式最早:及时调整抗震救灾形式和任务,并在6月1日与德阳市中西医结合医院结为对口支援单位。
医者佛心 “点恶从善”
医生这个职业,不同于其他职业,不仅要有专业水平,还要有仁心、爱心、关切理解之心。王耀献强调,要想取得好疗效,就必须“以德做药引”。在他看来,从医者的职业道德比其他任何职业要求都高。
王耀献认为,人世间什么最苦,就是病人,没有比病人更苦的。而医生的职业,可以说是上天赋予的使命。对此,王耀献提出了一个“医者佛心”的理念。“我本人并不信佛,不是佛教徒,我研究宗教是把它作为学问,但为什么我要借用佛心这两个字呢?因为这两个字更震撼。”而所谓“医者佛心”主要有三层含义:第一是要求医生必须像佛一样,有发自内心的大慈大悲之心。没有慈悲之心,就不能从事医生的职业。没有医德就没有立身之地。第二是要求医生必须有包容之心。对于病人而言,他不仅仅是躯体里有病,心理也可能有病。因此病人的言语行为即使有不当,作为医生对这些事要予以包容。第三是要求医生还需有“点恶从善”之功。病人中什么样的人都有,生活习惯里形成了许多坏毛病,也可称为生活里的恶,比如抽烟、喝酒、熬夜等。再一个就是心理的恶,欲望太多,好生气、爱嫉妒等。上述这些“恶”与疾病的发生,多多少少都是相关的。这样医生通过劝说,引导,使病人有所改变或改善。这就是医生的点恶从善之功,即不但治病,还要治人。这也应了医界流行的一种说法,叫作上医治国,中医治人,下医治病。即高明的医生能行治国之道,关心时事的人们可能会注意到,习总书记的讲话中有许多都是医学术语。
播散大爱 求是善行
“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这句话常挂在王耀献的嘴边。他很直白地对记者说:“我帮助病人,我就赢得病人口碑了;我帮助职工,职工干劲足,我就有政绩了;我帮助学生,学生将我的学术思想传了下去;我帮助基层医院,基层医院替东直门医院扬名了。”他提出“人心向善”,医院设立“特困职工互助金”、“园丁爱心助学金”,他个人为困难学生捐款5万元,并一对一资助两个困难学生。他重新修改院训,“求是善行”已经成为东直门人的行为准则。从做人到从医、治学、管理,无不体现出他的“大爱”胸怀。
当记者提起“看病难”时,王耀献深有感触地说:“破解看病难的关键是强基层,帮扶基层医疗机构是我们大医院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正是这种童年苦难经历,正是这种善心,正是这种境界,王耀献带领他的团队在全国走出了一条播散大爱之路,并探索出服务基层百姓的七个创新模式,包括社区模式、战略联盟模式、功能社区模式、通州模式、鼓楼模式、国际部模式、德国模式,进而构建出了以东直门医院为核心的“大中医服务圈”,成为中医药改革的引领先锋。
2007年,东直门医院与东城区社区卫生服务管理中心签订合作协议,拉开了大医院专家进社区的序幕。七年来,东直门医院连续派专家常驻社区,一方面帮助社区医生提高业务水平,一方面直接服务基层百姓。目前,东直门医院已开通三条针对社区居民的绿色服务通道,医院与社区实现网络互通、社区患者健康全程、无缝隙管理。目前,这一经验已经在全国推广。
2011年,东直门医院东区正式在通州挂牌,结束了通州百万人口没有三甲医院的历史。东直门医院东区的前身就是原通州区中医院,两个医院合作的焦点是所有权问题。最后,两家医院将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东直门医院“入赘”通州区。合作后两年多时间,东区实现了10年难以取得的跨越式发展。东区二期工程现已动工,通州区政府再次投入10个亿,将于2015年底竣工,一所北京区域建筑规模最大的中医院就要矗立于通州。
2013年,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与全国50余家医院签订合作协议,建立了东直门医院中医战略联盟,目的在于发挥东直门医院国家队的示范和引领作用,提升基层医院的中医药服务能力。中医战略联盟成立的背后,包含着王耀献的智慧、心血和大爱。这些年,他及其他的专家团队,下农村,驻牧区,跋山涉水,进藏援疆,足迹遍布20多个省市,为基层医院传经送宝,为偏远地区群众送医送药,将爱心播散到祖国边陲角落。王耀献说:“我即使每天不停地看病,也看不了多少个病人,但通过扶持基层医院,会惠及千千万万的病人,这是一种爱的传播。”
2013年3月,以“国际、国学、国医”为定位的东直门医院国际部开业,成为首都对外中医医疗服务的形象代言者。王耀献说:“一个中医人,文化是根,中医是魂,只有走向世界,才能使岐黄之术为全人类谱写出绚丽华章。”追溯到23年前,东直门人就在全国率先走出国门,在德国开设魁茨汀中医院,加入了德国医保,成为中医药国际交流的重要窗口。作为中医行业“领头雁”的东直门医院,向世界敞开了胸怀,已接纳来自世界79个国家和地区的留学生,影响远播全球,使中医药文化之花绽放在世界各个角落。
《警世贤文》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用于形容王耀献,可谓言之凿凿。他是医者,是管理者,更是仁者,是哲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践行着“以平常心,做天下事”的座右铭,积累着一点一滴的善行,创造着一个又一个奇迹。他无愧于“首都十大健康卫士”称号,无愧于“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荣誉,求是探索,追求善行,造化苍生,大爱无疆!endprint
对话王耀献
《中华儿女》:您是从农村走出来的院长,儿时经历对您有什么样的影响?
王耀献:我的出身对我影响非常大。从河南农村一路走来,我经历过一些苦日子,也知道那里不少人依然享受不到好的医疗服务,这就意味着,我肯定会站在穷人、弱势群体的角度去看问题,为他们的利益说话。
《中华儿女》:从您1999年博士毕业,到2009年当上一院之长,仅用了10年时间,您认为原因何在?
王耀献:1999年,我博士毕业,2003年当上科主任,2005年当副院长,2009年当院长。对于这个速度,有人猜测我是不是背后有关系。其实,这些都是付出之后的“无心插柳柳成荫”。我的座右铭是“怀平常心,做天下事。”一方面在“平常心”上下功夫,修身养性,与人为善,任劳任怨,不计名利。我们周围很多人能做到“任劳”,但是做不到“任怨”,遇到挫折和困难免不了抱怨,但是我能做到既任劳,又任怨。再就是乐于助人,“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是我的世界观,所以我的人缘好,群众基础好。还有就是不计名利,在我的档案中几乎没有先进和评优称号,凡是遇到与下级、同事冲突的评先、评优活动我都让给别人。另一方面,就是在“做天下事”上下功夫,要有真本事,能做事,会做事,做好事,做实事,做别人做不了的事,做别人不愿做的事。回想这些年,我可以自豪地说,在每一个岗位上我都能起到释放正能量的作用。当然,机会对每个人的成长很重要,我是幸运儿,赶上了单位实施竞聘选拔制度。如果没有竞聘选拔制度,就不可能有我的今天。
《中华儿女》:大家经常提的看病难、看病贵问题您怎么看?
王耀献:你想想我们小时候那才真是看病难、看病无门啊。所以说现在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看病与过去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只不过过去穷,期望值低,生死由命,大家都一样。现在富裕了,当然需求也高了。我们必须承认,我们国家贫富差别很大,还有很多人看不起病和因病致贫现象,医疗保障体系、救助体系和服务体系需要不断完善。但相信会越来越好,事实上也是越来越好。
《中华儿女》:对医改,您是怎么看的?
王耀献:医改太复杂了,就像漩涡,谁跳进去就会迷失方向。中国医改,不论老医改,还是新医改,不论相关专家怎么评价,但一个事实必须承认,每个阶段都取得了很大进步,医疗技术水平和医疗服务能力不断提高,老百姓健康保障越来越好,寿命越来越长。作为学者,从宏观层面对医改我也有些个人不成熟的建议:1、基本医疗范围应该是量财力而行,不能盲目地、一味地讨好和忽悠老百姓,基本原则是有多少钱办多少事;2、每个国民必须为自己健康负责,倡导健康生活方式,防重于治;3、必须正视医疗是个市场,存在着多元化需求,分清政府管什么,市场做什么;4、必须看到医疗消费的特殊性,具有趋高性和诱导性,不受供求关系调节,大卫生规划比什么都重要;5、中国地域辽阔,经济差异悬殊,需要各地根据具体情况制定本地方案,全国只能制定指导性意见,不能一刀切;6、从源头抓医学人才队伍建设,把医学教育与卫生需求结合起来,每年需要多少医生、多少护士、多少医技人员,大城市需要多少,基层需要多少,都是保质保量的,医学教育恰恰不能市场化,尤其是要保证基层需求。
《中华儿女》:您怎么看现在的医患矛盾?
王耀献:我曾经写过一篇杂文,就是关于对医患纠纷的看法问题。我小时候看病那么难,那时候医生还是非常受人尊重的。目前我们正处于社会的转型期,有一些社会矛盾被转移到医患关系上了。所以我总是说,社会在发展,发展中必然出现一些问题,医患纠纷表面上看是医和患的事,实则不然,它的本质是社会深层次矛盾在行业的转嫁和爆发。当然也是社会诚信危机和公民道德水平滑坡的表现之一。在这个时期我提出医者佛心,就是说在当前的状况下,作为医生更应当站在患者的立场考虑问题,去理解和包容他们在就医过程中的种种不满。而从病人的角度来说,其实医生也是人,也需要生活,双方多些理解,互相尊重对方。正所谓:“医生不是神仙,病人不是上帝。”
至于伤医、害医事件,是触犯法律问题,已经超出了医疗纠纷范围。要记住,不论什么理由,什么情况,超越底线,触犯法律,都是不允许的,否则我们社会大家庭就会乱了。
《中华儿女》:当下医疗纠纷频发,是患者无理取闹的多,还是我们的医疗服务确实有待提高,您如何处理?
王耀献:应该说,各种情况都有,以误解、沟通不到位居多。在我任医疗院长时,曾粗略统计了一下,90%的投诉者确实遇到了困惑,要相信人世间还是好人多,刁钻的人还是少数。我把投诉分为4类,第一类是绿色投诉,即提供一些合理化建议的;第二类是灰色投诉,如医院硬件条件达不到他的需求,但我们又无法改变的;第三类是红色投诉,如医院的诊疗服务存在一些缺陷和不足;第四类是黑色投诉,基本上属于故意找茬的。
现在,我总与处理医患纠纷的同志讲,应该站在为政府分忧解愁的高度,站在为患者维权的立场去处理医患纠纷,这样才能真正解决问题。但对于那些成心闹事的,我们也决不能纵容,必须引导人们依法维权,依照法律法规的裁定处理。
《中华儿女》:您的理念是“医者佛心,哲思治院”,在您看来,管好一家医院的核心何在?
王耀献:现代管理理论非常多,能不能真正发挥效果,得看是否与中国的国情、医院的院情相结合,必须有个“接地气”的过程。医院管理最核心的就是要解决“为了谁,依靠谁”的问题。
“为了谁”,一定是为患者,为他们提供更便捷、更有质量的医疗服务。为此,我们做了很多改革。比如,就医流程进一步合理化,减少病人等候时间;以时间换空间,开设了无假日门诊、夜专家门诊。
“依靠谁”的答案则是我们的医生。我用“人才种子学说”来形容医院管理与医生的关系,医院管理是“土壤”,医生是“种子”。“土壤”必须是肥沃的、健康的,否则留不住好人才。我常说:“没有满意的员工就没有满意的病人”,实现两个满意(病人满意、职工满意)是院长根本责任。我提出了“心管理学”概念,什么是以人为本,就是以心为本,得民心者得天下,得病人心者得天下。
《中华儿女》:您本身是专家,现在又担任管理者,如何平衡这两者间的关系。
王耀献:一个高明的医生,本身就具备管理者的素质。管理与看病是相通的,做好人,才能看好病,才能管理好一个单位,乃至一个社会。有一次,我给同行们讲了“以医道论管理”课,管理就像看病,医院管理存在什么问题,得了什么病,怎么对症下药。很多事情道理都是相通的,隔行不隔理,大道归一吗!
作为院长,要处理好业务和管理关系,把主要精力用在管理上,如处理得当,两者还有互补作用。目前我每周出两个半天的门诊,因为只有心系一线,才知道病人和一线医务人员的需求。比如昨天我晚上出诊,有个外地的病人来找我退钱,我一问才知道,病人要赶飞机走,但是取中药要等上2个多小时,等不了。这就是一线的需要。
《中华儿女》:目前医生的待遇怎么样?
王耀献:在国外,医生的地位和收入都是非常高的,因为所有的职业,只有医生的职业和教师的职业,是最神圣的。没有一个医生不想让自己的病人好的,没有教师不想让自己学生成名的,对不对?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一个社会,一个民族,对医生的不尊重,事实上是对生命的不尊重,拿生命开玩笑啊。目前我们国家医生的待遇与付出比,差距还是很大的。当然,医生这个职业注定就是奉献,当遇到年轻大夫说医院加班过多违反《劳动法》时,我常说一句不近人情的话:“如讲劳动法,你就不要当大夫”。
《中华儿女》:作为医生,您是如何看待人文与科学关系的?
王耀献:医学本身就是人文与科学的有机统一体,中医学更是以人文为主体。离开了科学,就不可能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离开了人文,科学又会像脱了缰绳的野马。具体一个人,人文素养和科学素养同样重要,尤其是医护人员。现实生活中,人文素养高的未必科学素养高,满腹经纶有的缺乏科学常识;科学素养高的未必人文素养高,科技专家也可能是人文白痴。真正大家,却多是人文、科学素养兼备,要想成为大医,缺一不可。
责任编辑 张惠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