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作家的新乡土写作

2014-06-30 12:40田振华
作家·下半月 2014年4期
关键词:后土乡土作家

田振华

编者按:2014年3月26日,鲁迅文学院、《作家》杂志社与青岛出版社共同主办的“《后土》——农民的中国梦”青年作家叶炜作品学术研讨会在鲁迅文学院举行。研讨会由鲁迅文学院副院长李一鸣主持,张炯、雷达、胡平、梁鸿鹰、成曾樾、贺仲明、韩春燕、刘新生、范玉刚、北乔、郭艳等评论家、学者参加了研讨。本刊刊发研讨会发言综述及部分评论文章。

日前,“《后土》——农民的中国梦”青年作家叶炜作品学术研讨会在北京召开。研讨会由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作家》杂志社和青岛出版社联合主办。著名评论家张炯、雷达、胡平、梁鸿鹰、贺仲明、韩春燕、王小王等参加了学术研讨会。

首发在2013年6月《作家》长篇小说夏季号上的《后土》是青年作家叶炜近年倾心创作的“山乡三部曲”的第二部。第一部《富矿》为中国作协2007年重点扶持作品,出版后广受好评,参评入围了第八届茅盾文学奖。与《富矿》立足于鲁南矿山的大背景来表现乡村不同,《后土》直面当下苏北鲁南农村的现状,用饱蘸深情的细腻笔触,通过精心锤炼的乡土语言、强烈冲突的故事情节、生动真实的细节描写,再现了改革开放以后当代苏北鲁南农村、农民的沧桑巨变,塑造了一批有信仰、有追求、敢爱敢恨、勇于担当的新时代鲁南农民群体形象,展现了他们为实现自己的财富梦、公平梦、幸福梦而苦苦奋斗的艰辛历程,以文学的方式对新时期乡土中国进行了新的发现与重构,小说尤其关注了乡村的政治生态和农民的精神信仰问题。

研讨会上,与会评论家一致认为,《后土》写出了当今鲁南地区乡村的生态,是近年来少有的乡土题材的优秀的长篇小说,是对同题材写作的一个超越。

新乡土的写作的代表人物

作为学术研讨会主办方之一,作家王小王代表《作家》杂志在致辞中谈到,在70后作家的写作中,尤其是农村题材的写作,新乡土的写作方面,叶炜无疑已经是一个代表人物。《后土》这部小说,叶炜从70后的角度,对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农民的生存状态,土地和经济发展的矛盾等,全方位地进行了一个70后作家的观察和书写。这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非常有责任感的文学表达。

著名评论家胡平同意王小王的观点,他认为叶炜作为70后的乡土写作值得欣慰。他说:“据我的目力所及,在70后作家中写乡土的不多,大部分都是写都市的,到了80、90年代出生的作家写乡土的就更不多了,所以叶炜能够坚持这样一个路子,这也是一个纯文学的路子,传统文学的路子,就这一点来说,就值得充分肯定,我希望他能在这样一个路子上坚持下去。”“现在写乡土文学的作家不少,但以50、60年代出生的作家为主,比如莫言、贾平凹、阎连科等。叶炜笔下的乡土和他们不一样,《后土》这部乡土小说写出了中国社会的渐进和改良。”

著名评论家、山东大学教授贺仲明认为,现在70后作家写乡土的比较少,我们很多作家现在写乡土都是带有一种很强烈的个人情绪化的色彩去写。个人感伤、怀念的情绪太强,对乡土文化伦理风俗的关注、对这个乡土本身和他生活的本身关注不够。但实际上,农民包括那些在农村和城市之间奔波打工的农民,他们的生活包括留守妇女儿童都非常值得关注。在这个方面我们可能关注虚的比较多而回避了实的这个方面。叶炜的《后土》在这个方面有非常真实的一种把握,写得比较实在,并且直面了严峻现实问题,包括土地流转,权力的争斗,砖厂和土地的紧张关系等等。希望叶炜有更大的发展,也希望叶炜能在乡土小说这个领域里面继续开掘,继续升华,因为叶炜有生活,有文化,有自己熟悉的方面,有自己的思考,應该能够在这个方面有更大的收获。

评论家、鲁迅文学院副教授郭艳谈到,叶炜是1977年生的,70后有一个特点就是瞻前顾后,他们对于传统文化,对于当下,对于中西方的文明,都有很深的犹豫的态度,这在叶炜的小说中其实是很明显的,即对土地的根性有自己非常执著的回溯,对于时代的前行自己又有非常有力的干预,想做事,我觉得这是70后一代人的一个特征。作为70后作家,叶炜的写作有日常性的特点,70后写作有碎片化、同质化的倾向,包括对时代生存,叶炜写出了一代人的命运。

评论家、《当代作家评论》副主编韩春燕谈到,过去,我们一百多年来,乡土文学一直是主体,各种奖项中的获奖作品也大多是乡土题材,而现在我们的城市文学很兴盛,最近几年获奖的作品大多是城市文学。乡土文学和它的书写对象乡土一样正在走向落寞,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叶炜依然坚持对乡土的书写,这种精神是值得我们赞赏的。

评论家、中央党校教授范玉刚谈到,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乡土小说是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领域,也是名家辈出的一个领域,因而是一个不太容易写好和出彩的小说类型;同时,新世纪以来成长起来的青年作家越来越远离真正的“乡土生活”,越来越热衷于都市生活的写作,所谓的“乡村”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幻象”或者“美妙的记忆”,其中的“乡土文明”的精神和神韵早已被现代化——这个“新神”驱逐得杳无踪影,除了碎片化的记忆修辞,就是一副衰败的景象。因而当下作家笔下的“乡村”并没有多少真正的“乡土味”,或者作为一种“镜像”,它反映的不再是真实的乡村。也许正是基于这双重的动机,作为70后作家叶炜的《后土》在小说的写法上有意为之,体现了一种文学创作的用心。

文明的冲突和中国式叙事

青岛出版社编辑金龙认为,从内涵上说,《后土》至少是体现了两种文明的冲突,一种是城市文明和乡村文明,一种是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冲突。城市文明和乡村文明的冲突,在快速发展的今天是非常明显的,在书里体现得也比较多。在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冲突方面中,叶炜表达得非常好,把握得特别好。在农村,除了原来的祖宗传下来的道教、佛教,还有儒家的东西,现在还有一些像土地庙这样的信仰。《后土》就是一种土地的崇拜。这本书,从开篇就写到土地庙,一直到最后。这里面涉及到一种图腾崇拜,一种信仰,一种东方文明所特有的东西。我觉得叶炜把握得特别好。《后土》由此写到了东西方宗教和文明的冲突,本地信仰和基督教天主教的冲突。作者把这些都暴露出来了,也对情节的发展和人物的塑造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胡平认为,《后土》把农民对土地的感情和对土地爷的信仰融合在一起,把农民对土地的崇拜,体现在一个实实在在的土地爷身上,很形象。写人和土地的小说也很多,但把它物化为对土地爷的崇拜,倒是个独创,是一种特色,还没见过。土地爷象征了土地崇拜,麻村经历了曲折的道路,一开始是破坏农田办砖厂的,以后劳力也都跑光了,留在村里的人好多去信主了,不信土地爷了,最后才有了科学发展观,有了新的成熟,土地爷重新受到重视,年轻人也开始返回家乡。这个过程写得成功不成功另说,但的确是有意思的。这个小说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的。

韩春燕由此谈到了中国的故事应该怎么去讲的问题,换句话说中国式叙事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们一百多年来的现当代文学大部分是建立在西方叙事的基础上的,为了反拨这种单一性叙事,我们当代作家这几年也在提倡中国经验和中国式叙事,包括中国梦,不是也在强调“中国”这两个字吗?面向中国,书写中国,写出具有中国气韵和中国气派的作品来,这体现着作家向自己的传统和根的一种努力。西方的好东西我们要学习和借鉴,但我们得站在中国的大地上,将其消化在我们的传统里。叶炜的书写正是体现着向这种中国式叙事的努力,他的小说力求的就是中国叙事的中国气派和中国韵味。有一个评论术语叫“魔幻现实主义”,其实在许多中国作家那里,它就是“本地现实主义”。比如说《后土》里面的土地爷,几次托梦给刘青松,说刘青松是他第十五代传人的肉身等,当然小说里还有很多神神道道的东西。可能从文学理论层面上讲,这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东西,但我们很多作家其实从心里就认定我们本来就生活在这样一种现实之中,这不是迷信,它是我们本土文化的一个真实的表现。我相信叶炜由于被这种故土文化的长期浸润和塑造,他在书写这些事物时虽然有着叙事策略上的考虑,但基本还是一种内心中信奉这种文化的真实流露。

著名评论家、中国作协名誉副主席张炯谈到,自新文学运动以来,百年间乡土文学成为我国被众多作家耕耘的沃土,也为广大的读者所喜爱。鲁迅的《阿Q正传》和《祝福》等写的就是那时的乡土,新中国建立后,大批反映农村社会主义合作化的作品,更使乡土文学的创作掀起高潮。最近三十年,这方面的题材也被许多作家所关注,产生了大量的作品,涌现了许多描写农村题材的大家。这与我国至今仍是个农业大国密切相关。当然,这也给新的乡土文学创作带来新的难度。《后土》的特点是,它表现了乡土文学的新的世界和新的人物。小说重视从生活出发,以现实主义的笔触相当全面而深致地描画了一个村庄变革中的人物关系史和人们精神的演变史,相当真实地塑造了不同性格的基层干部和众多农民的形象,从而不仅为我们提供了對新农村的感性认识,也以包括杂有许多民谣、曲腔,富于乡土特色的语言和风格,和娓娓动听的故事情节与生动的细节,熔铸成独特的艺术世界,给我们提供了清新的审美感受。从而也为我国乡土文学的画廊增添了新的彩色。

《后土》有一种鲁南的味儿

贺仲明谈到,《后土》有一种浓郁的地方色彩,有一种地方风俗画的味道。叶炜写鲁南地区的农村,写一些地方的风俗,包括一些歌谣、礼俗这些方面,虚实结合,比较典型。另一个方面更关注自然风景和节气结合起来,这说明作者是一种有意识的追求。小说的章节标题都是以这个节气时令为题,横跨三十年,这是一个很好的构思。记得1924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的波兰作家莱蒙特写过四卷本长篇小说《农民》,四卷就是以春夏秋冬来命名的,体现出时令特点。《后土》在这个方面是一个非常好的自觉,很值得肯定。

著名评论家、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成曾樾谈到,《后土》的字里行间弥漫着浓郁的苏北鲁南的风俗民俗,味道淳厚,富有鲜明的地域文化色彩。那些风俗与民俗上的说道、讲究都描摹得有声有色,如移坟、立碑、翠香嫁给王傻子的“回头”,以及过节的习俗,可以将饺子与元宵放在一起吃等,都写得十分诱人。

著名评论家、中国小说学会会长雷达特别欣赏《后土》种蕴含的鲁南的味儿,也可以说是苏北的味儿。雷达说,在我过去读过的一些现代文学作品中,比如骆宾基的作品《父女俩》,骆宾基是东北吉林人,或许是因为在鲁南生活过,作品也有一股子鲁南味儿,非常精彩。像骆宾基的这种乡土文学作品,主要是以知识分子的外来眼光、启蒙眼光来看待乡土的。而叶炜的《后土》不是这样的,我觉得这是一种乡土知识分子回到故乡的写作,他是从内部向外看的,他就是乡土的一份子,他本身也是怀着很深的乡愁。作家也不是站在改革的方面,一定要打破现有的结构和枷锁,农民一定要进城或者城市化,都不是。作家其实是和相当一部分农民站在一起的,作家还是希望农民不要离开土地。在这个作品中有一个潜在的主题,实际上就是写人和土地的关系,土地爷也是这个象征。作品要表达的是不管现代化如何发展,农民和土地之间是血肉不可分的关系。雷达谈到,读过《后土》以后,感觉叶炜在语言方面的功底很好。这部作品带有很浓郁的乡土气息。叶炜没用很多的方言,但鲁南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鲁南的人讲的鲁南的话,他们的生活方式,这个是语言上最成功的。包括人物的对话和整个的叙述都非常精彩。这就使这部小说成为一部很有风格的作品,不会和别的作品相混合,这是叶炜的独特叙事。

韩春燕谈到,叶炜笔下的这个村庄,不是一个孤立的静止的村庄,它是打开的,动态的。他把这个村庄打开之后,预留了很多通道,让这个村庄的触角延伸到社会的各个方面,比如大学,比如农民到城市去打工,让作品葆有他乡土记忆的同时,又存在和整个时代相连接的地方。但是作品更多的用力还是在乡土的传统和乡土本身,这也带来了文本上的一种魅力,美学上的魅力。比如说这里面出现了大量的童谣、民谣,还有对传统民俗的描写、地域性文化的呈现等等,非常具有乡土中国的味道。

作品重在写农民的生存状态

雷达认为,《后土》的重点和力度用在了写农民的生存状态,写作家所经历的熟悉的农村生活,包括邻里关系,农村的男男女女的关系,写乡土的日常生活。在变与不变之间,这部作品写不变的东西要多一些。这部作品和《富矿》不同的一点是叶炜写得更沉稳更稳健了,叙述更有底气和自信心了。《后土》所写到的农村生存状态,都有着作家深入生活细部的底子。作品对农村的生存状态,生存本相的深刻描写,一般没有农村生活经验的人是写不出来的。你不了解,你只能编故事。现在写农村的比如贾平凹的《秦腔》,写得很原生态,需要很强的耐心去读,包括《古炉》,都是如此。冯积岐的《村子》写的是改革开放以后的村庄,跟叶炜的《后土》很相近。

成曾樾指出,作家对农村的热切关注与不懈探索归纳起来主要有这样三个方面:一是小说仍延续着作者对于农民的一贯关注。关注他们的疾苦、不幸、焦虑,作品敢于直面社会变革中的农村现实状况,勇于探索,敢于担承。同时也关注着他们的向往与追求。二是对当前农民的思想和精神走向的关注。众所周知,在农业、农村、农民这“三农”之中,农民是具有决定性的主体,农民的精神维度与走向无疑决定着未来农村的命运,甚至进而影响到整个中国的发展与命运,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三是对处于新时期改革中的农村发展状况及焦点难点问题的关注。如何解决一系列的新生矛盾,如动机与效果的矛盾,改革与利益的矛盾,资源与分配的矛盾等,都是十分现实、十分急切的问题。

评论家、中国现代文学馆研究员北乔谈到,《后土》中麻庄人的生活,没有遍地疯长的苦难,也没有纯粹的杨柳风清的美好,而是具实的生活抒写。叶炜不做生活的颂扬者,也不做高位的道德审判者,只是让叙述最大限度地回到本真的生活现场。他是在以文学的名义和方式,品味乡村生活的真性情。《后土》在体验和想象中,尽可能地接近乡村生活,写得扎实、厚实、真实,为乡村叙事带来了新的气象和新的可能。叶炜怀着敬畏之心和忠诚之念,着力于理解乡村生活,探求乡村的坚守与求变,以文学的方式呈现乡土本质性的文化纹理和生活风采。他诚恳地回到乡村本身,真切关注乡村的内在律动和外在风景,诚实地在乡村内部展开叙述,以原生态的乡土伦理挑战乡村叙事常规性的意义秩序和写作规范。《后土》从一个朴素而又别样的角度,书写了乡土文明与乡民生活的后土,也在用心营建乡村叙事应有的人文性后土。

据此,评论家、曲阜师范大学教授刘新生认为,中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几千年来星转斗移,朝代更替,但是农村一直因循着传统的模式缓慢地前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一代又一代被固化在陇亩之间,犹如活化石记录着中华民族历史的沧桑和生存的印迹。改革开放以来,现代社会的信息尤其是市场经济如潮水般涌入,浸润着这片重农抑商的大地,对农村形成了全方位的影响和冲击,有的甚至是颠覆性再造。《后土》真实地叙述着苏北鲁南山村的经济生态、政治生态、文化生态、环境生态、生命形态,真实地反映了几十年山村发展的轨迹。

人物塑造特点鲜明

张炯谈到,《后土》刻画了乡村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并以比较集中的笔墨,塑造了曹东风、刘青松、王远、刘非平等农村基层干部的具有典型性的不同人物,从而勾画出这时期我国农村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的变动以及种种人物精神面貌的变化。

胡平指出,《后土》在正面人物的塑造方面很有特点。小说里面有两个正面人物,曹东风和刘青松都是正面人物,一般长篇小说都是一个,《后土》在这方面也是一个创新,可以说两个人物的互补和共同努力推动了新农村建设。叶炜的想法构思非常好。两个人物完全是现实化的,有复杂的心理和欲望,也有明显的缺陷。两个人物由于真实可信,立住了。在这一点上其实也很不容易。因为过去搞的主旋律是三突出,就是说正面人物得高大全,这个观念在现在的长篇小说尤其是主旋律小说写作中仍然很难克服。中国长篇小说创作在正面主人公塑造上,实际上至今仍受“三突出”观念影响,总觉得不高大全不完美。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们的作者在正面人物上都不愿他有缺点,不愿意他在道德观上有问题,这样的话实际上又离开了现实生活。《后土》这个小说里就没有,这个也许就是70后作家的优势,也属于70后的改变。《后土》在这方面的实验是成功的。

雷达认为,《后土》的人物刻画比较集中在农村干部这个层面。叶炜善于在性格的对比中刻画人物。比如曹东风和刘青松的性格对比,在小说中时时处处呈现出来。刘青松无论是发大水救人,还是办砖厂,都是替别人想得很多,所以百姓都信得过他。包括他和翠香的关系方面,他实际上有很多的无奈。一开始是同情大于爱情,最后同情发展到爱情。刘青松这个人物心地善良,非常忠厚,也是个有能力的男子汉。曹东风心计多,对权力方面想得比较多。他一开始就拉着刘青松拜把子,使他这外来户在麻庄站住了脚。后来在每一步的发展中他都在考虑自己的利益。最后刘非平来了,他突然感觉自己不过是个过渡人物。诸如此类的这些描写都是很有心计的表现。叶炜对这些人物的刻画是很深层的,是有根的,甚至是有原型的。

贺仲明特别指出,作品中写到的人物,作家没有去美化他们,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写法,和生活融合得比较深,写得很真实很实在。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比如在村支书王远这个人物的塑造上,注意到了表面和背面的一个反差,这个人物隐藏得比较深,人物性格描写有一定的深度。

成曾樾谈到,《后土》的人物鲜活生动,几个有代表性的人物更是各具特色。主人公之一的曹东风有思想、有抱负,更不乏能力與智慧,算得上是麻村里的能人,在经历着历史性巨变的农村第一线,他最先感觉到时代的变迁,也最先敏锐地抓住致富的机遇,成了村里最先富起来的农民。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心中的人生舞台要比眼前所获得的利益更宽阔、更高远。他既想在新农村建设中下大力气做些实事好事,造福一方父老,赢得一个好名声,同时他又无法挣脱时刻隐埋在心中的作为一个外乡人的自卑与怯懦。他时刻在寻找时机,想一展身手,为自己在村中争出一个脸面和地位。所以,他紧紧拉住村里的大姓人家中最有人缘的刘青松,几乎是半强迫半乞求地与刘青松拜了把兄弟,以求得实现自己的理想。但关键时刻,为了确保书记的职务不落入刘青松的手中,又在背后玩起了揭发刘青松违背政策超生超育的把戏。能力的优越与性格的残缺同在,人格复杂但并不离奇,写出了令人信服的人物心灵中的矛盾与变化。对另一个重要人物王远的刻画也是如此,作为权倾一时的村党支部书记王远,从心里很不喜欢做教师的刘秋明,但他态度坚决地制止他的两个儿子对刘秋明的侵犯和攻击,并用事实“教育”两个儿子,说清楚刘秋明为什么不能惹,分析得头头是道,其心计之密,用意之险昭然若揭。遭遇水灾后,王远既想利用国家补贴把自家的房子盖起来,但又不直说,而是想尽办法诱导别人说出来,自己再半推半就地坐享其成,都是写得精彩之处。这些成功刻画固然有作家的认真与技巧隐蕴其中,但对人物的长期观察与思考,才是刻画人物成功的重要前提与关键。

郭艳提出,新农村当中,其实是需要新的时代新人的,在我们整个当代文学发展中的,新的时代新人形象,经过一系列的发展变化。叶炜的特点是在于,他在乡土伦理日渐坍塌的过程当中,提供出来新的乡土人物,他有一种试图建构新的乡土伦理的努力。这样的努力到底能不能符合我们当下的农村的很多现实,或者是我们对农村预期的想象,这些还要细化分析。

梁鸿鹰谈到,叶炜作品里的主人公,刘青松也好,曹东风也好,他们在村子里面都是举足轻重的人,我觉得对叶炜来说是非常难的课题,非常难处理。就叶炜本人的处理来说,我觉得都是很成功的。这个村子作为咱们国家最小的一个环节,所有矛盾都集中在这些人的身上,他们必须去做一些事情,既要应付上面,又要应付老百姓,经历着诸多艰难的选择。我觉得叶炜对他们的处理总的来说还是很好的,当然,他冒了很多风险——把这些非文学的东西变成我们愿意看的文学化的东西。乡村故事最好看的是什么呢,实际上就是家长里短,就是乡村的百业兴旺和风俗民情等,是它们组成了村子的气息,是最好看的。叶炜选择在村子权力结构中至关重要的人来串这个故事,我觉得他还是很有胆量的,我觉得这样写的风险太大。尽管不好写,但叶炜却处理得很好。

小说的结构巧妙

雷达认为,《后土》这个作品采用了二十四节气的结构,是非常好的。叶炜所使用的二十四节气,并不是一个连续的节气,而是根据故事所要发生的时间设置了不同的节气。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节气的出现并不是在一年内的,而是横跨了三十多年。这一点比较让人佩服。这样一个结构就和农业文明文化的时间观达成了一致。农业文明是周而复始地按照自然时间行走的,和自然的关系非常密切,这个结构和土地的关系也是非常密切的,和二十四节气是和谐一致的。这一点应该说是作家的一个神来之笔,是作家悟性的闪亮。这样处理小说的结构符合中国农民的生活方式、行为方式和生活节奏。小说的这个架构是很精彩的,超出了一般作家的处理方式。

范玉刚谈到,以时令节气来结构全书,不仅体现出一种匠心独运,更是对传统农业文明的时间维度的切近。正是通过时间——所谓“现在”就是曾经流逝的“过去”,四时循环的时间观是农业文明的时间观。叶炜就是要以时间的“当前”现身维度来引导我们“返乡”——回到真实的农业文明下的乡村生活的语境,在“土地爷”的出场中感受到“乡土味”(在小说中是鲁南味)是如何飘荡而又重新集聚的。就此而言,小说的主题似乎关乎新农村建设——最时髦的“三农问题”;关乎自然生态文明——绿色环保和天人合一的生活方式的现代追求;关乎现代化进程中文明的断裂和价值观念冲突的反思;关乎人生启悟和个人成长历程的文学母题。这些似乎都是,但似乎又不完全是,而能够把这些杂多话题、意象统摄起来的恰恰是在小说中起着潜在结构作用的“土地爷”,一定意义上讲,它是小说的灵魂。

刘新生谈到,《后土》的章节打破了传统使用的样式,而是运用农村24节气给予表现,这是叶炜作品艺术创作构思的创新。从形式上看,这一方式契合于作品的题材,形成浑然一体的“土地味”,然而作者不仅如此,而是使这一样式服务于事件的叙述和人物性格的塑造。不同的节气是与表现的内容吻合的。如开篇之章“夏至”,就题本而言,夏至的到来预示着天气高温的到来,特點是多雨,潮湿,闷热,同时也是有利于农作物生长的时节。而此篇所写,则是围绕麻庄的村长选举,曹东风为竞选村长成功与刘青松等人而进行的一系列活动,新的村长产生,预示着麻庄新局面的开始,曹东风的愿望以及隐约的麻庄的背景,又让读者感受到其中的复杂、待解。麻庄的生存特点恰如夏至的天气特点——在郁闷的氛围中孕育着生命的涌动。再如“寒露”、“冬至”、“霜降”等严酷的节气都与矛盾的事件联系在一起——刘秋明与王远的矛盾,翠香女儿的失踪……“雨水”、“春分”、“清明”等预示万物复苏的节气则揭示着“麻庄这些日子好事不断”——建小康楼,搞旅游开发……

韩春燕谈到,《后土》整个叙事节奏不是特别快,24节气的结构,其实就表明了小说的精神气质。24节气是一种农业时间、生态时间,而整个文本的时间其实也都是这种农业时间,是农耕文明的轮回和循环。可见,叶炜本人对乡土的记忆已经深入他骨髓里面了,这种文化的DNA在他的创作中一直在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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