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墨子设计思想研究综述

汪笑楠 WANG Xiaonan

武汉理工大学，武汉 430070（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一、墨子设计思想概述

墨子是春秋末战国初的一位学识渊博，极具影响力的思想家、政治家和军事家。墨子是墨家学派的创始人，其思想涉及的面很广，包括了政治、经济、哲学、军事以及自然科学等多个方面，但是人们常常由于他在军事、哲学等方面的才能而忽略了其设计思想的内容。其实，墨子的思想中蕴涵了丰厚的设计思想，在《人类设计思潮》中，翟墨将墨子称为中国“第一位专业设计师”；杭间在《中国工艺美学史》中认为，墨子是一位具有前瞻眼光的“设计美学家”，“墨子的杰出之处，在于他在中国哲学乃至美学史上，第一次展现了日常衣饰、房室、舟车等东西，具有如此之多超越本身、具有思想意义上的价值。”[1]在《设计学概论》中，尹定邦认为墨子是最早的设计思想家，“我们据以把墨子看作是一位工匠、设计师、科学技术思想家的凭证，广泛地散见于他自己认为是与人有关的知识系统中，这一系统不是在科学的基础上，而是更为一般、更为普遍的层面上结合起来的。”[2]因此，深入研究墨子的设计思想，并探讨这些思想对当代设计有何指导作用是必要而且紧要的。然而，截至目前，专门研究墨子设计思想的文章或著述远远不及墨学中政治、法律等其他领域的探讨成就，这确实是令人遗憾的事实。

二、墨子设计思想的纵向分析

对墨子设计思想的研究发端于21世纪初，刘克明和杨叔子于2003年发表的《<墨子>中的机械设计思想和设计方法》在国内开创了墨子设计思想专门研究的先河。文章通过列举墨子止楚攻宋等历史事实，指出墨子“注重兴利、强调节用”的设计思想及其对科学技术发展的重要意义。这一时期的论文比较零散，但大多是以墨子的某个思想为出发点，做了由点及面的概述。2005年以后，墨子的设计思想开始得到专业学者的关注，文章侧重于对墨子设计思想更为全面的阐述。范伟的《<墨子>中的造物设计意识》一文围绕“非攻”、“兼爱”、“尚贤”等，从理论层面较全面地探讨墨子的设计意识，并提出了相关设计的管理与构思。吴振东、艾小群在《墨子设计思想研究》中从“兼相爱，交相利”的核心思想、设计的评价标准、设计原则和方法论三个方面，以及“巧拙观”、“非乐观”、“节用观”三个内容对墨子设计思想进行了论述[3]。认为墨子在自然科学和设计即工艺造物方面的成就之大是空前的。

2008年以后，《墨子民本设计思想在当代民生语境下的反思》、《论墨家思想与节约设计》、《墨子思想与椅子设计》等论文开始从各个专题上，尤其是在“节用”、“民本”问题上，对墨子思想进行了深度挖掘，并与现代设计进行了认真联系。这一时期另外一些论文，如《尚质尚用——<墨经>和<考工记>中的功能主义思想研究》、《墨子哲学思想中现代设计理念的探究》、《墨家思想视野中现代艺术设计的思考》等基本上都是对一些特定思想的关注，大致限定在介绍、推论一些较为理论性的问题。

通过将“墨子+设计思想”作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中对近年来有关的主要期刊论文（见表1）以及硕、博士学位论文进行检索（见表2），可以较为清晰地获得相关内容的关注度，这些以现实成果展示出来的内容，成了研究墨子设计思想现状最为直观的写照。

表1 对全文包含“墨子 设计思想”的期刊论文的检索（CNKI）

表2 对全文包含“墨子设计思想”的硕、博士论文的检索（CNKI）

三、墨子设计思想的横向分析

1.遵循以往路径的研讨

作为墨学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墨子的设计思想主要表述了对设计实用与审美功能关系的看法。墨子强调设计的实用功能，主张先实用后审美，并强调设计要平等为民，进而为大众服务，如果设计物品“不可以利人，是非天下之良宝也”①，这种思想无论在当时还是现在来看都具有很强的科学性和前瞻性。诸多学者对此都有深入地论述，主要包含了三个方面的内容：

（1）节用思想与实用主义。《墨子》在汉代为71篇，目前只留存了53篇。传世的53篇中，《辞过》、《节用》、《节葬》是专门论述节用观的[4]。节用观反映了墨子注重节用，主张利人的思想。《墨子·节用上》开宗明义地说：“圣人为政一国，国可倍也；大之为政天下，天下可倍也。其倍之，非外取地也，因其国家去其无用之费，足以倍之。” 在墨家看来，各种物品如果能够从其最基本的实用目的考虑，不必全部略去，就可以达到节用的目的[5]。因此，节用逐渐形成了墨子实用主义的思想，孙诒让在《墨子间诂》中强调：“墨子立身应世”②，明确指出了墨子立足于现实生活功能的本质之中，去探求经世致用的实用主义哲学。

“实用”主义思想确实是墨子哲学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成器之道——先秦工艺造物思想研究》中，徐飚也谈到墨家的设计标准为实用主义：“把成器活动放入社会整体之中加以考察的思想方法，以及力图使成器活动符合并体现出社会理性的思想原则，正是墨子思想的价值所在。”[6]曹阳的《墨子“节用”思想与现代设计中的功能主义》一文将《墨子·节用》中的服装观、建筑观与现代设计中的功能主义进行了比较研究，揭示了墨子对物品功能性的关注，这种思想与现代功能主义者对设计主体功能性的关注异曲同工，由此看出，墨子的实用主义思想是现代功能主义的更早发端。这点就说明了墨子设计思想不仅适用于当时，同时也具有现代意义。

（2）兼爱思想与民本主义。墨子思想带有很强的民主性和革命性，其核心思想“兼相爱，相交利”就完全体现了这一点。“兼相爱”的“爱”是指不同于儒家的亲亲相爱，是完全的博爱，普遍平等的爱，以及对社会地位和血缘亲疏无差别的爱；“相交利”的“利”不是“利益”的“利”，而是利天下百姓的利。由此看出，墨子的“兼相爱，交相利”不仅是一种良好的设计评价标准，也是一种设计关系的总结。余玮的博士论文——《<墨子>设计思想研究》由墨子的“兼相爱，交相利”观点出发，提出设计要为大众考虑、设计不应只是满足权贵的要求的等系列设计思想。范伟的《<墨子>中的造物设计意识》指出在设计目的上，墨子认为“爱民不疾，民无可使”（《尚同（下）》），即主张设计要以民为重[7]。在《跨时空的对话——论墨子与威廉·莫里斯的设计思想》一文中，唐兴荣则从另一角度，将墨子的设计思想与莫里斯的设计思想进行对比，归纳了两个不同时代的人物对于设计基本问题的看法：威廉·莫里斯希望通过设计更好地造福大众，墨子更是提倡为民众设计。二者观点基本一致，这也突出体现了墨子设计观念的前瞻性。

毋庸置疑，墨子这种设计不分尊卑等级、设计平等、兼爱交利的思想，为当代设计普及化、标准化，开创了先河[8]。

（3）墨子的造物伦理。墨子的造物伦理思想贯穿于《七患》、《节用》、《法仪》、《备城门》、《节丧》诸篇中。李雪艳在《论墨子“爱人、利民”的造物伦理思想》中讨论了墨子“爱人、利民”的伦理价值观和“质先文后，去文重质”的造物伦理观。造物伦理观指的是墨子认为造物的种类、质量、数量都是以是否对众有利为最高判断标准的。墨子在《节用》中就按照“尚质去文”的伦理制造法则，分别对宫室、四时服装、出行的舟车加以评判，并重点强调了违背伦理制造法则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4]。

此外，余玮在《〈墨子〉设计思想研究》中探讨了墨子造物的“三便”伦理原则（“三便”即“便于生”、“便于身”、“便于利” ）和“三不”原则（即不为纯粹的观乐而设计、不为纯粹的装饰美而设计、不为纯粹刺激消费而设计）[9]。其中，“三便”伦理原则与“三不”原则一一对应。“便于生”的设计原则旨在关注人的基本生存问题，即基本需求；“便于身”的原则是对设计的物品是否能够适应人的生理条件的探讨；而“便于利”的原则约束过于奢侈的设计行为，提倡通过设计引导大众节俭的生活习惯。这些原则即使在今天看来仍然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

四、墨子设计思想研究的新动向

墨子设计思想研究呈现的发展态势，已经较为清晰地展现出这样一种愿景：不局限于以往的产品设计、环境设计等具体的门类，而正在快速地将传统思想与“创意”概念进行现实的结合。宋安苏在《创意设计与墨子的节用观》一文中就提出了我们是否可以将创意产业或创意设计进行从物用到加用之益的思考[10]。而王东辉、姚彬在其《融入墨子文化元素的旅游产品创意设计探讨》中介绍了将创意设计与墨子设计思想相结合的设计实践。该篇论文以滕州市墨子故居为案例，在对墨子故居旅游文化产业资源定量评价的基础上，对墨子旅游文化产品创意设计进行了初步探索[11]，通过景区的旅游项目探讨文化体验游、休闲饮食游、生态游三种旅游产品的创意设计方法和内容，挖掘墨子文化内涵，促进墨子的故居旅游文化产业的创建和发展。这种研究思路，总体上体现了一种开创性。

五、墨子设计思想研究的不足及其展望

纵观以上的著作、论文，可以发现学界对墨子造物思想的研究尚处于“中级”阶段。虽然墨子的设计思想研究在某些方面已经呈现出比较深入的状况，然而从发展的眼光来看，现行的墨子设计思想研究还存在一些不足之处，而这些不足也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墨子设计思想研究所具有的广阔空间。首先，墨子设计思想尚未涉及较为宽泛的领域，仍徘徊在“节用”、“兼爱”等思想的狭窄范围之中，其“尚同尚贤”，“察其志功”等思想未见有论文涉猎。其次，其思想之于现代设计的应用未有更广泛的讨论。目前的论著大多是在节约设计、功能设计之中的讨论，这些设计与思想之间的结合虽不能说不紧密，但却缺少从源头探究墨子设计思想与现代设计的天然对应性。此外，创意的设计系统与墨子设计思想结合是一个很好的开拓性探索方向，但仍需尝试着从其他范畴对墨子设计思想进行可行性推进。

应该说，墨子思想研究的目的是为了让设计能够更好地为人类服务，为社会服务，而且不仅仅是满足种种现实的需要，而是要在满足现实需要的同时，对于人际和谐关系的圆满达成发挥应有的作用。为了实现这个总的目标，未来的思想研究应在历史、现实和未来三个部分展开，通过三方面的共同推进，墨子设计思想的精华必然会在上述目标渐次实现的同时得以显现，以弥补现行研究的不足。

继续深入研究墨子的设计思想是必要的，因为“墨子学说中所包含的真谛，足以启迪当代，光照后人”[12]。

注释

①墨子.墨子·耕柱第四十六.② 孙诒让.墨子闲诂.

[1]杭间.中国工艺美学史[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7：15-16.

[2]尹定邦.设计学概论[M]. 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2：30-32.

[3]吴振东,艾小群.墨子设计思想研究[J].艺术理论,2008（10）:22-23.

[4]李雪艳.论墨子“爱人、利民”的造物伦理思想[J].大众文艺,2010（21）:146-147.

[5]曹阳.墨子“节用”思想与现代设计中的功能主义[J].淮阴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6):819-821.

[6]徐飚.成器之道——先秦工艺造物思想研究[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8:178.

[7]范伟.《墨子》中的造物设计意识[J]. 艺术与设计(理论),2007(11):22-24.

[8]余玮.《墨子》设计思想研究[D]. 武汉：武汉理工大学,2011:7-8.

[9]邱春林.设计与文化[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09:9-10.

[10]宋安苏.刨意设计与墨子的节用观[J].美术教育研究,2012(15):66-67.

[11]王东辉,姚彬. 融入墨子文化元素的旅游产品创意设计探讨[J].现代装饰：理论,2013(3):107-109.

[12]孙中原.墨学与现代文化[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88:12-13.